韩凤平也没想到闯进房间的人会是他们。
不过只是愣了片刻, 韩凤平就反应过来,对手下护卫命令道:
“什么人敢坏爷的兴致,打出去!”
护卫们认识韩霁和林悠, 不认识太子,不过他们向来只听命于国公, 国公让打出去,就是打出去。
于是护卫们立刻动手, 全然不顾三人惊讶的表情,韩霁本来就不多话,只顾着护住林悠,最难以置信的是赵晟, 那一刻他深深的感觉自己做了个假太子,不仅父皇不待见,现在就连卫国公也敢让护卫对自己动手了, 三人中还是林悠的反应最快,立刻就明白韩凤平的意思。
从韩霁护着她的手臂中探出头冲着韩凤平叫嚣:
“好你个臭不要脸的老匹夫!你知道小爷们是谁吗?你敢打我们, 你给我等着,回头小爷们定要叫你好看!”
林悠仗着有韩霁护着她, 昂着脖子就冲房里骂,看起来就真像个被人在外面教训了的二世祖,不仅没用, 还特别爱放狠话。
赵晟会武功,被打得最狠, 几乎是被踢出房门的,韩霁没有攻击力,跟林悠是被护卫们推出房门的,所幸撞在栏杆上, 没有摔倒。
把他们三人打出去以后,房门就被从里面关了起来,而西教坊里的护院听见雅间这边有动静,十几个窝在楼梯口观望,发现是几个二世祖惹了房间里的人被打出来,一个个也就不出现了。
像这种事情,每天教坊司里不知道要出现多少,那种自诩家世了得的二世祖们,在教坊司一掷千金,就以为自己是大爷了,把谁都不放在眼里,等到被更横的打了,也只能自认倒霉。
这个时候,教坊司就不能出人,因为只要一出现,那些被打了的二世祖就会把罪责怪到教坊司的头上,到时候徒生麻烦,所以,每回遇到这样的情况,只要没弄出人命,普通的拳脚摩擦,教坊司能不管就不管了,回头等客人们都走了,把当时在房里伺候的人叫出来问一问便是。
“走走走。”
窝在楼梯口观望的护院们连头都不敢冒,赶紧把人从楼梯上撤走,免得被丢了颜面的二世祖们瞧见,另找麻烦。
林悠在韩霁臂弯里跳骂房里的人,骂得韩霁哭笑不得,骂得赵晟惊愕万分,暗自怀疑,这林画师跟卫国公之间,是不是有着什么生死大仇,要不然她怎么能骂得那么难听呢。
连他这个太子被打了都没委屈成她那样好不好。
而最郁闷的还是房里的韩凤平。
只见他捏着酒杯的手指关节都被捏得泛白,虽说三人里就属林悠那丫头最机灵,立刻就反应过来他派护卫赶他们走的用意,但是!
那丫头骂得也太过了,这是哪是配合他不打草惊蛇,她这是纯泄愤呢!
护卫们鼻眼观心,不敢去看国公此刻的脸色,暗自佩服外头的四少夫人,就算是陛下只怕也没这样骂过国公吧,厉害厉害。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出去把她的嘴给撕了!”韩凤平气得激动起身摔酒杯,护卫1号赶紧抱住他:
“国公息怒,国公冷静啊。”
护卫2号打开房门,想再呵斥一番,没想到林悠看见有人开门,就拉着韩霁赶紧跑,那速度窜得比装了涡轮增压的兔子还快。
把赵晟一人孤独的留在房门外,护卫2号一脸严肃的将目光转向了他,赵晟一惊,怕护卫再打人,好汉不吃眼前亏,连忙跟着韩霁和林悠后头跑了,就差回头放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
湘娘她们把林悠几个送到房门外,林悠就吩咐她们回房等着,省得以后教坊司找她们的麻烦,并向湘娘保证一定会把湘娘的姐姐救来。
房门被推开,三人灰溜溜的进门。
湘娘几个迎上前,湘娘见他们并没把她姐姐救回来,失望的看着林悠,楚楚可怜,泫然欲泣。
林悠揽着她的肩膀说道:
“你别哭,别哭,你姐姐没事。”
湘娘抹着眼泪问:“你们见着她了?那些男人……”
林悠说:“见着了,那些男人没对她怎么样,我们进去的时候,他们正在吃饭呢。”
湘娘害怕问:“那他们吃完了饭呢?”
林悠说:“也不会怎么着,放心吧。”
韩霁叫三人坐回座位,说道:
“湘娘的姐姐没事,现在你们可以回答我一些问题吗?”
那丰腴女子说:“什么问题?我们是自愿卖身的,在哪里卖不是卖呢。”
林悠指着湘娘说:
“你们是自愿卖身的,这里却也有像湘娘姐妹这样被拐来的人,谁也没问过她们愿不愿意。”
纤瘦的女子说:
“你们想问什么,我们做这行也是没办法,活不下去了才做的,确实见过不少像湘娘她们这样被拐来的姑娘,可这样的姑娘太多了。”
林悠想了想,将怀里的几千两银票取出来摊放到桌上,看得几个姑娘眼睛都直了。
林悠说:
“我知道你们是活不下去了才做这个,这怪世道,怪命运,不怪你们,但是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们愿不愿意力所能及的救一救人,顺便也救救自己。”
纤瘦女子还算聪明,看着银票虽然眼馋,却也记得这里是什么地方,说道:
“小公子别说笑了,这里是教坊司,我们是被买断了后半生进来的,哪里还有出去的一日?我顶替的这位小姐,她爹都死在流放路上了,我这辈子都得在这里。”
教坊司的女子一辈子出不去,这道理,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懂。
所幸,在普通妓子心中,与其在普通的地方卖身,不如到教坊司,至少别人都知道教坊司里全是官家小姐,而且教坊司的价格又比外面贵很多,一般的贩夫走卒负担不起,能来这里找姑娘的,更多都是世家子弟有钱人,所以对她们来说,在教坊司卖身好过在外面。
“你顶替的这位小姐如今在哪里你知道吗?”韩霁问。
纤瘦女子摇头:“不知道,但肯定被她父兄从前的朋友想办法救出去了吧,要不然怎么会让我来顶替。”
一个官员落难,哪怕做人再不好,也会有几个知交好友,拜托那些知交好友救出自己的女儿,对那些当了一辈子官的老爷们来说应该不是难事,所以才会有她们这些顶替的人出现。
“这里被顶替的官家小姐有多少?”韩霁又问。
“具体多少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有四五个吧。你们呢?”
纤细女子问旁边的丰腴女子和湘娘。
丰腴女子说:“我知道的也没几个。”
湘娘说:“我和姐姐两个月前刚进来,一直被分开关着教习,姐姐比我先出来,好像是被个什么大官相中了,叫去陪了两晚,回来之后在床上躺了好些天没能下地,我是这几天才被送出来,不知道有多少。”
林悠、韩霁和赵晟三人同时想到,那个看中她姐姐的大官,估计是韩凤平无疑了。干什么了,让人家好几天没下地……
林悠被恶心到的同时,又在心中骂了一波辣鸡韩凤平。
韩霁的脸色也没多好,不过还坚持问询:
“那大官是到这里找你姐姐的?你看见他没有?”
湘娘摇头:“我姐姐是被楼里送出去的,我没见着人。”
说着话,旁边的丰腴女子也说:
“对对对,好多达官贵人不会亲自来这里,教坊司有个专门送姑娘出去应酬的地方。”
“什么地方?你们知道吗?”林悠追问。
几人全都摇头表示不知,说只有被选中的姑娘才有机会出去,她们几个从没被选中过,唯一被送出过的就是湘娘的姐姐了。
林悠把几张银票分做三份给她们,几人难以置信林悠居然真的给钱,还一下给这么多,今天之前,别说千两银票了,就是百两、十两银子她们都没怎么见过。
刚要收下,比较精明的纤细女子说:
“我们不能拿。会被搜走的。”
丰腴女子听了之后,也收回了手,按照教坊司的规矩,客人给的赏银一般都要上交,她们拿了也只是过个手而已。
“公子若真想给我们,那能不能麻烦你们待会儿出去以后,将银票放到西教坊后面外墙上的一个做了个红点记号的碎砖洞中?隔两天会有教坊司的护院带我们去街上买点东西,我们两个明儿就能出去,到时候我们拿出来悄悄藏起来,就没人知道了。”
虽说她们脱离不了教坊司,但手里有钱打点那些护院婆子们,在教坊司的日子就能好过点。
林悠是诚心给她们钱,当即同意按照她们说的把银票送到秘密地点。
三人又在房中磨蹭一阵,然后才装作醉醺醺的被扶出门,阿乔火速跟上,湘娘她们在护院们的注视目光下,把林悠几人送到教坊司门口,热情的招揽他们下次再来。
果然金钱的力量很强大,几个姑娘收了钱很讲义气,不仅保证绝不会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还说今后有什么需要她们配合打掩护的尽管说,她们也义不容辞。
林悠按照她们说的,找到了教坊司后巷,在后巷有些斑驳的墙面上,果真找到她们说的那个有红点的碎砖洞,看来她们虽然在教坊司中失去自由,却也有一套谋生的方法。
地上有张不知道谁吃油饼丢下的油纸,林悠把三份银票,小心的包进油纸里,用一根稻草扎起来,放进了碎砖洞,这样就算下雨也不怕。
将银票安置好后,林悠便去跟在后巷口望风的韩霁和赵晟汇合,没想到到了巷子口,除了他们之外,还停靠了一辆马车,马车的车窗里有一张铁青的脸,正阴森森,冷侧侧的看着自己。
不是韩凤平又是谁。
估计是要找林悠算在教坊司骂人的帐,哼,这种辣鸡再来一百个林悠也照骂不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