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霁中举夺魁的消息早就传回京中, 因为这件事国公夫人赵氏还跟韩凤平大吵了一架。
不仅仅因为韩霁一鸣惊人的中了举,赵氏气的是韩凤平的态度。
自从上回韩凤平知道韩霁在安阳县读书并考中秀才之后,赵氏安插在安阳县的眼线就莫名其妙的断了。
也不是那种彻底的断, 而是所有传回来的消息都像是蒙了一层纱, 无非就是:郎君仍是那般。
这样的消息让赵氏对安阳县那边卸下了防备, 以至于韩霁中举夺魁的消息传回京里她才知道自己错过了多少。
而能够在背后做动作瞒过她的人, 赵氏一猜就猜到了韩凤平身上,除了他没别人。
韩凤平暗中派人干扰了赵氏在安阳县的眼线,让他们瞒报或者不报韩霁的近况, 是她掉以轻心。
就连之前她明明已经收买下来的管家添寿也变了,虽说添寿现在仍在替她办事,可总没有从前那么尽心, 这背后肯定又是韩凤平的手笔。
为了这些, 赵氏才跟韩凤平大吵特吵了一架,她把自己气个半死,关在房里整天没吃东西。
韩凤平在外面花天酒地了三四天, 回来跟没事儿人一样, 依旧甜言蜜语的对赵氏,她说什么韩凤平就是什么, 只要别提到动他的宝贝儿子韩霁, 韩凤平可以说是千依百顺。
赵氏纵然心中不满,可她想对付继子的事情无论如何也搬不上台面说, 更没法让别人来给她主持公道。
可韩霁中举夺魁之事,让赵氏如鲠在喉。
她跟韩凤平也成亲两年多了,两人同房次数绝不算少,可两人无论怎么努力,她的肚子就是没有任何动静。
眼看着韩凤平原配的儿子越来越出息, 连解元都考中了,她的孩子还没影儿,每每想到这里,赵氏就十分焦躁。
九月的时候,她听人来报说韩霁名下的一处小院有人入住,她以为韩霁回来了,当即就派人去盯着。
谁知道入住的并不是韩霁,只是他的朋友,赵氏派了不少人去寻韩霁的下落,可他回京的路线走得毫无章法,今天在这里,明天又脱离官道去了那里,她的人疲于奔命,最终也没找到韩霁在路上的确切位置。
如今好了,可算是回来了!
赵氏手里的剪子咔嚓一声,花盆中开得正艳的花就被剪断了,旁边伺候的丫鬟不敢说话,只低着头,怕发出任何动静惹国公夫人不高兴。
韩凤平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赵氏这副黑脸。
他抬手让丫鬟们都出去,丫鬟们求之不得,躬身退出,顺便给国公和夫人把房门关上。
赵氏冷着脸白了韩凤平一眼,奚落道:
“哟,什么风把国公爷给刮回来了?是瓦子里的温柔乡突然漏风了?还是青楼楚馆里的佳人们今儿没空啊?”
韩凤平也不生气,从怀里掏出一只精巧的檀木匣子,当着赵氏的面将匣子打开,里面是一根镶嵌着硕大东珠的金簪子。
这颗东珠委实太大,饶是见惯了好东西的赵氏都不免晃了神。
“上回你不是念叨着说容妃头上簪了支东珠簪子好看吗?她那东珠,有咱这么大?”
赵氏香唇一勾,故作高贵:
“多久的事了,我哪还记得?”
韩凤平笑着将簪子取出,递到赵氏面前,说道:
“夫人仔细瞧瞧,掂量掂量。我敢拿我的命根子保证,除了圣人娘娘礼冠上的那颗,放眼整个汴京城,再没有比我给你找的这颗更大的东珠了!”
赵氏被韩凤平说动,脸色没那么阴沉了,表面上却仍做出骄矜自傲的模样,韩凤平观察人细致入微,哪会看不懂赵氏的表情。
拿着簪子站起身,欲帮赵氏簪到发髻上,赵氏矫矫情情的推拒半天,最终还是让韩凤平得手,簪子终于簪到她的发鬓之上,沉甸甸的感觉让赵氏浮躁的心平静了不少。
“嗯,好看!”韩凤平说着,将赵氏拉到梳妆台前,按着她的肩膀在镜子前坐下:
“夫人瞧瞧,这镜中美人是谁啊?”
赵氏没忍住抿唇一笑,便算是正式结束了第无数次冷战。
她对着镜子欣赏了好一会儿,将簪子拔下来簪上去,心里早就有了答案,韩凤平没骗她,这东珠确实比容妃头上的更大更圆润,这要是戴出去,定然会收获不少京中贵妇们的艳羡目光。
赵氏对镜自赏的时候,韩凤平就靠在她的梳妆台旁看她,韩凤平容貌生得好,一双桃花眼中仿佛带着钩子,只有他不想钩的,任何他想钩的人都抵挡不住他眼中的魅力。
就容貌这一点上,韩凤平所有的儿子里,也就韩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过韩霁到底还年轻,没有学到他爹这股子风流劲儿,差点火候。
“喜欢吗?”韩凤平问赵氏。
赵氏轻哼一声:“无事献殷勤,你这是有事求我吧?”
韩凤平挑眉一笑:
“一半一半吧。主要是想让你高兴。”
“切。”赵氏得了重礼,心情好了些,便不与他较真了,说道:
“说说看啊。”
“说什么?”韩凤平装得像真的一般:“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你不出面我也能做,这不是想着方儿送你点喜欢的东西吗?”
赵氏觉得自己早晚死在韩凤平这张嘴上,伸手掐了掐他,说:
“到底说不说,不说我可真就不办了。”
韩凤平将她拉入怀里,一番温存后,才把今日目的说出:
“太子不是刚被官家召了回来,平王那边便想探探官家的口风,到底召太子回来干什么,平王知道你素来与容妃交好,便托我找你问问。”
赵氏是官家的堂妹,当年她父亲跟着官家回京清君侧,算是帮官家登位的功臣,所以赵氏在宫里一直住到出嫁,想进宫还是很方便的。
太子前年被贬到江南,这毫无征兆又给官家召了回来,多方势力都在揣摩圣意,也有不少人问到赵氏面前,不过赵氏不怎么管这些事,被问也只说自己不知道。
平王到底还是找对了人,找韩凤平确实比直接找赵氏要好,至少韩凤平开了口,她这个做妻子的,总不好驳他的面子吧。
“让我入宫打探也不是不可以。”赵氏忽然拿乔,话锋一转: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的。”
韩凤平打算装傻:“你要什么?除了天上星海里月,我什么都能给你弄回来。”
“去!”赵氏啐了韩凤平一口,说道:“少给我装傻,我说的就是你宝贝儿子的事情。”
提起韩霁,韩凤平便低下头避开赵氏目光,将她从自己腿上抱到软塌上,自己则起身兀自倒茶喝。
“你想怎么着啊?我可告诉你,那小子再不孝他也姓韩,我再怎么喜欢你,也不能为你杀了亲儿子吧。”
韩凤平这算是在赵氏面前保下了韩霁,明确警告赵氏不能动韩霁。
赵氏冷哼:“你跟我成亲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这卫国公的爵位,早晚都是我儿子的。”
“是你儿子的。我又没说不是!”韩凤平靠着茶桌,一边喝茶一边说。
“那你不让我动韩霁?”赵氏脱口而出。
韩凤平将茶杯送到唇边去,却是不喝,茶水的热气氤氲在他眼前,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你想怎么动他?”韩凤平的声音冷了好几度。
赵氏心中微颤,知道自己先前的话说得有些过头,给自己找补道:
“我不想怎么动他!你把心揣肚子里好了。再说了,他如今这般出息,我便是想动他也动不了了!”赵氏说着,目光一变:
“我就是想着,他之前是那样被你赶出家门的,心中定然对你这个爹有诸多怨气,如今他也回京了,不若将他接回府里住,这样也好有个照应。国公觉得如何?”
韩凤平垂眸片刻,说道:
“他今非昔比,只怕不会听你摆布。”
“不管他听不听我的,让他回来吃顿饭总可以吧。我听说他可是带了女人回来的,还是一个跟他正儿八经拜过堂的女人,国公就不想看看您这儿媳妇是个什么模样?”
赵氏继续游说。
“我如今是你的夫人,也就是他的母亲,儿子儿媳从外面回来,我把人叫回府里吃顿饭难道也过分吗?”
“若国公觉得这样也过分的话,平王那事儿,我看你也别打听了,这些天我身子不好,进宫怕给容妃娘娘过了病气,到时候官家发落我,可叫我如何是好?”
赵氏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韩凤平想拒绝都不行,目光微沉,将手中茶杯放下,说了句:
“叫回来吃饭可以,别太过分。”
说完这句,韩凤平便打开房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赵氏的目的达到,得意的从软塌上下来,再次来到梳妆镜前,揽镜自照。
想起之前添寿说韩霁娶的那乡野女子如何如何不堪,赵氏就觉得这顿家宴,肯定会相当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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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霁的办事效率相当高,说了要在两人的房间里开个门儿,当天晚上就跟阿乔一起办了。
门开在放书架的那端,墙上挂了幅画,平日里又有书架做掩护,若非知情人,便是往屋里看几眼也看不出猫腻。
韩霁还在那幅遮挡的画两侧挂了个小铃铛,这样进出时移动那幅画,两侧的铃铛就会发出响动。
林悠对大佬这种律人律己的行为哭笑不得,大佬装铃铛美其名曰,让林悠睡得更安心,但林悠却怀疑,大佬根本是想让他自己睡得更安心吧。
这一点,在林悠从大佬房间经过进到自己里面房间时,大佬目不斜视,一心攻读圣贤书的模样就可以证明!
这人真是,把她想成什么人了!
韩霁在画两侧装上铃铛,自然是为了约束自己,但好像九娘那边误会了,一连好几天都没怎么跟韩霁说话。
这日韩霁在院子里看书,偶尔瞥向林悠的房间,看她在干什么,却听见院门响起,小雅领着张熟悉的面孔走进院子。
“郎君,这人说是您家中管家,要见您。”
来的正是添寿。
“郎君,您可算回来了。怎么不回府里,要住在这小院中呢?”添寿热情的对韩霁行礼。
韩霁不为所动,冷面以对:“你来干什么?”
添寿陪着笑脸,将今日来的目的说出:
“夫人听说郎君回了京城,想着您与国公好些年没见,便想请郎君回府吃一顿家常饭,夫人还说,想请您把少夫人也带回府去一并相聚,也算是带少夫人认认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