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险又忙碌的一夜, 林悠和韩霁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不过是随便找了处荒庙歇脚, 竟然无巧不巧的救了一个产妇。
林悠是第一次接生。
韩霁是第一次教人接生。
两人感觉都挺奇妙。
雨停之后,路就好走了,王家郎君派出去的护卫很快就带着大夫和稳婆来,见孩子平安出生,才敢松了口气。
孩子在襁褓中,已经吃过一回母|乳,现在安安静静的睡了, 林悠她们帮夫人身上清理干净,给她换了衣裳和一床干净的被褥,因为太累了,夫人喂完孩子换好衣服就迷迷糊糊的睡去。
早上护卫们进来把夫人连被子一起抬上牛车。
王家郎君在车前拉着韩霁的手直道谢, 非要问韩霁的家门在何处, 说等他们回了京城,一定要亲自登门道谢。
韩霁却说:
“不必如此,任谁遇见此事都会出手相助, 王兄不必放在心上,快些带夫人回去休养才是要紧。”
王家郎君想起昨天林悠说过,这位韩霁兄弟是被父亲赶出家门的,想来觉得身份不太光彩, 便没有追问,反正他知道他叫韩霁, 夫人叫林悠, 这就够了。
汴京再大,还没有几个他找不出的人。
“昨夜辛苦你夫妻二人,大恩大德, 我没齿难忘。此番因缘际会,实乃吾生之幸,山水有相逢,咱们有缘再会。”王家郎君对韩霁和林悠拱手作揖,他身后的四个护卫也跟着行礼。
之后,王家郎君便返回牛车之中,护卫们留一个驾车,另外三个纷纷上马。
牛车启动时,那胡子拉碴的护卫首领还特意对阿乔打了声招呼:
“小兄弟,你身手不错!若有缘再见,我请你喝酒。”
阿乔欣然应答。
一行人站在荒庙前看着王家车队渐渐远行,韩霁和林悠对望一眼,同时松了口气。
这一夜发生的事情,绝对可以列入他们一生最惊险刺激十件事之一,林悠回想那血腥的画面,忠心感慨母亲的伟大。
折腾了一夜,四人都没合眼。
他们车上的东西经过昨天晚上的消耗,备用品所剩无几,天黑前要赶到下一座城补给,要不然晚上就尴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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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和韩霁在路上慢悠悠的走,终于在过年之前赶到了汴京。
林悠从牛车进了城门,就没有从窗户前离开,这就是大城市啊!
随便一条街都比安阳县最繁华的街道要宽要长,大街小巷就没有空置的铺面,卖什么的都有,各种桥梁、亭台、楼阁等如星罗密布在汴京城的各个角落,装点的这座都城的繁华与热闹,金水河两畔皆为杨柳树,现在冬天杨柳叶落,但等到明年春天一到,柳树上嫩绿色的芽儿出来,又该是怎样生机勃勃,绿意盎然。
虽然是第一次来这里,但林悠却很肯定,她喜欢这里!
韩霁的车到了龙津桥便停下了,他将林悠从车里扶下来,牵着她走上宽阔的桥面,桥下是河水,不少运送货物的船从桥洞经过,船上的艄公唱着特别的调子,一杆入水,撑着沉甸甸的船前行。
林悠看见水里有几只正在戏水的鸭子,高兴的拉着韩霁看,两人正看得起劲,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呼喊:
“少东家!少东家!”
林悠和韩霁回头看去,就见从一个方面圆身的掌柜从桥下珍玩店跑来,在韩霁面前站定。
“刘掌柜。”
“是是是,少东家终于回来了。我先前在柜台后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自从您那位朋友来了之后,我就天天在店里盯着,盯得我这脖子都抻长了。”
韩霁跟林悠介绍,说刘掌柜是他母亲手底下商铺的掌柜,所以才称呼韩霁为少东家。
刘掌柜见韩霁对林悠态度不同,不禁问道:
“少东家,这位是……”
韩霁举起从未放开林悠的手:“我娘子。你少夫人。”
刘掌柜恍然大悟,赶忙跟林悠拱手行礼:“原来是少夫人!先前少东家您朋友住到龙津桥来,他告诉我您和少夫人在路上,我当时还不信,如今总算亲眼瞧见了。”
“子章兄他们住的哪一边?”
韩霁在龙津桥附近有两处小院,他把两处的地址都给了宓敬,让他们先来挑选。
“他们挑了西边那处小点的。少东家、少夫人,您们现在要搬过去去吗?”刘掌柜问。
韩霁点头:“你找几个人帮着一起搬。”
“好好好。知道少东家回来的晚,我前些日子就把院子里要用的东西都置办好了。柴火、炭、米、面、被褥全都新的,你们只管进去,缺什么我派人去买。”
刘掌柜看见韩霁肉眼可见的激动,一直跟着韩霁后头,把他们送到小院门口。
“少东家回来就好。”刘掌柜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
“夫人去了之后,我们这些陪嫁的掌柜都跟没了头似的,你这一走两年,我们过得提心吊胆。少东家您再不回来,咱们都要被国公府的那些铺子给挤兑死了,所幸还有舅老爷时不时来查看查看。”
韩霁无奈叹息,当年他一气之下离开汴京城,以为外面天高海阔,出去了就不用再面对府里那帮人,也是没考虑过这些陪嫁掌柜们的日子好不好过。
“放心吧,这回不走了。”
韩霁给出承诺,刘掌柜这才放心的回铺子去,他还得去把少东家回来的消息,告诉其他掌柜知道呢。
他们的姓李,刘掌柜已经派人和阿乔、小雅一同搬进了院子。
林悠看着这坐北朝南的小院,比他们在安阳县主住的要大一些,主要是院子大。
院子里种了两棵枣树,树中间还有一座秋千。
树上的枣子很多都和叶子一起掉在地上烂掉了,少数几根枝丫上还挂着几颗零散的,要是他们早回京两个月,还能吃到树上的新鲜枣子呢,今年已经晚了,林悠期待明年。
除了两颗枣树之外,院子里空地还有很多,看得出来,地上的杂草刘掌柜已经派人来清理过,空气中还残留一些翻土的气味。
林悠依旧住在韩霁房间隔壁,进房之后,林悠就开始收拾自己的画具,忽然听见隔壁的墙上传来一阵敲击声,林悠贴着墙壁听了一会儿,不解走出房间,到韩霁隔壁去看个究竟。
只见韩霁正像一只壁虎般贴在墙壁上,左敲敲右敲敲,不知道在敲什么。
林悠问:“墙上有暗格吗?或者什么神秘的密室?”
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敲墙壁听声音就是在听暗格的位置云云。
韩霁好笑的瞥了她一眼:
“什么呀!我是在看敲哪一块比较好。你我房间得做个可以互通的暗门。”
“京里不比安阳县,盯着我的眼睛很多。咱们既是夫妻,若每天分房而睡,岂非惹人怀疑?”
“所以,我打算在这面墙上敲扇门出来,这样我们同进同出一扇暗门,进来之后,再分房而卧就万无一失了。”
这些细节林悠还真没想到,好在韩霁有心,要不然她这有名无实的老婆,兴许凳子还没焐热,就被国公府的人送走了。
见林悠没有任何意见就答应了,韩霁打趣她问:
“两个房间开了门,我可就畅通无阻了,你不担心?”
林悠疑惑:“我担心什么?”
韩霁但笑不语,林悠反应过来:
“担心你半夜来找我呀?我才不担心!你这么规矩的人,要是自己不情愿,别人拿刀架你脖子上,你也不会进我房间一步的。”
韩霁很意外:“我在你心里这般正直吗?”
林悠认真点头:“当然。”
“你这话倒是把我的路给堵住了。”韩霁压低了声音靠近林悠,说:“我不妨告诉你,我一点都不正直。”
林悠听了忍不住发笑:
“醉酒的人说自己没醉,正直的人说自己不正直,吓唬谁呢?”
说完,林悠便用一根手指把凑到跟前的韩霁给戳开:
“你慢慢弄吧,我去收拾东西了。”
韩霁看着她出门,伸手揉了揉刚被她手指戳到的地方,暗自长叹:他说的是真的,九娘怎么不信呢。
再怎么说,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她真就一点不担心!
林悠不知道韩霁在想什么,她继续回自己房间整理东西,没多会儿,听见外面小雅的声音:
“娘子,宓家娘子和棠哥儿来了。”
林悠赶忙迎出去,果真是月氏抱着孩子来找她。
“你们可算来了。这一天天的,我都掐着日子,还寻思你们是不是走错了路。怎么走了这么些天啊?”
月氏将孩子放到地上,让小雅带着他玩儿,林悠便与她坐在两棵枣树中间的秋千上说话,算算时间,两人也有三个多月没见了。
林悠和月氏说了他们一路的遭遇,有好玩的,好吃的,好看的,还有半路接生的……听得月氏又是惊诧又是羡慕,心里满是遗憾,没能跟林悠他们这样痛痛快快的走一路。
说完了路上的经历,林悠问起月氏和宓敬的情况,月氏说:
“我们来到汴京,都被这里的繁华看花了眼,磕磕绊绊的找到学政,想看看有没有空余的租房,谁知学政告诉我们,要租房的学子已经排到了明年九月里,哪里还有我们租的份。”
“好在韩相公给了我们地址,免了我们夫妻带个孩子流落街头。”
“真不知要怎么谢你们夫妻,若非有你们相助,我和相公现在还不知过的什么日子呢。”
林悠搂了搂月氏的肩:
“都是朋友,别说这样的话。”
月氏忽然想起什么,说道:“对了,我们搬过来之后,发现一件事情很奇怪,就是我们总觉得外面有人在窥探我们似的。每回出门都觉得有人盯着,韩相公这宅子以前是不是有过什么事啊?”
林悠听后,稍微想想心里就有数了。
会盯着韩霁宅子的,除了卫国公府的人,不做他人想。看来不用几日,他们这宅子外头也会多不少双眼睛盯着了。
只是这些,林悠现在不方便跟月氏提起,别说她了,至今为止,韩霁都没跟林悠主动提过自己的身份,他不提林悠也不问,反正她认的是韩霁这个人,随便他是什么身份,林悠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