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天下四分五裂, 地域和实力能排得上名号的也就只有中原的梁国和燕国,但实力最强的却是蛮夷之地的楚国。
其中梁国最弱,还偏偏夹在两个大国中间, 没少受两国的欺负,梁人崇文, 身形也文弱,半点儿反抗的力量都没有, 只能任人宰割。
因此,梁国朝廷对于这次公主和亲非常重视, 不仅仅是怕惹怒楚国皇帝,更是希望公主能得宠, 借以缓和两国的关系, 要是两国能从此交好就最好不过了。
为了以示求和的诚意以及避免路上出什么差错, 和亲队伍是由锦衣卫指挥使秦佑廷亲自带兵护卫的。
此时, 和亲队伍已经出了京城,在驿馆里歇了一夜。
秦佑廷来到了公主的房里, 询问是否要立即启程。
公主坐在椅子里, 手里还拿着一卷书在看,闻言,并没抬头看他,也没说话, 看起来像是极为厌恶他似的。
秦佑廷盯着她,眸光微凝。
旁边的侍女之前并不是伺候公主的,只是因貌美才被选来陪嫁, 她怕公主得罪了指挥使,就小心翼翼地解释说:“秦大人,这一路舟车劳顿的, 公主累了,是以不想开口。”
但她心里也明白,公主是对和亲之事不满,这么说只不过是给秦大人一个台阶下而已。
秦佑廷盯着眼前的公主打量了一会儿,目光在她紧紧握著书的手指上顿了下,不动声色地一笑,道:“既如此,臣便不打扰公主了。”
他施了一礼,退了出去,等走出房门,来到廊沿下时,秦佑廷的脸色骤然沉下。
“大人,发生何事了?”秦佑廷的心腹上前,低声询问。
秦佑廷却没说话,像是在沉思什么,好一会儿,才回过头厉声道:“传秦林速来见我!”
心腹下属被大人的严厉口气吓了一跳,知道一定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忙不迭地跑去将秦千户叫过来。
*
秦家是官宦世家名门望族,在京城的势力盘根错节,势力如日中天,豪奢富贵程度堪比皇族,而在秦家的嫡长子秦佑廷手握大权以后,秦家的地位自然更是水涨船高,军事方面的部署人员几乎都安插着秦家人。
而秦林虽然只是秦家旁系的子孙,却是秦佑廷身边的得力下属,负责收集情报抓捕人犯极为拿手,锦衣卫的耳目也遍布天下。
秦林一听说大人要见他,就急急忙忙地赶来了,他自然知道大人的野心勃勃,还以为是京中有什么变故发生要他回去处理。
结果,他一进门就被大人的话给震懵了,缓了片刻,才惊疑不定地看着上首的大人:“大人,您说驿馆里的这个公主是假的?”
秦佑廷神色冷凝,下令命他亲自带人前去追捕公主,务必要在她到达玉门关之前截住她。
秦林也知道兹事体大,如果公主逃走的事情被楚国人知道,以楚国暴君的脾气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们这些护送之人也会被殃及。
秦林定了定神,道:“若公主不愿回来,卑职……”
他本是想问可不可以将她打晕绑回来。
谁知,秦佑廷却语气阴冷地打断了他的话:“死活不论,我只要见到她!”
这话里的意思不就是哪怕杀了公主,也得将她的尸体带回去么。
秦林心里悚然一惊,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狠心绝情,传闻他心悦公主还曾求娶被拒,总不能是伺机报复吧?
但他也不敢多言,只能领命而去。
*
到了许城以后,阮乔就顺利地用早就准备好的路引通过了城门,这路引上的身份信息是假的,但这路引却是真的由官府开出来的。
匆忙出逃自然不可能将衣裳首饰这些都带出来,阮乔就先同雪刃一起去铺子里买了些衣裙,还买了帷帽,哪怕外头没人认得她,但还是挡住脸更安全些。
将所需的东西都买好了以后,两人就去了客栈,开了一间房,点了些饭菜进来。
阮乔还没吃早饭,早就饿了,不过她没点太多菜,毕竟只有两个人,哪怕有钱也不能铺张浪费。
雪刃在一旁侍立着为她布菜。
阮乔却转头看他一眼,道:“你也坐下。”
闻言,雪刃看向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在离她最远的位置上坐了。
阮乔猜测他可能觉得和公主同桌吃饭与礼不合,但又碍于她的命令而不得不听从,他脑子里的尊卑观念也太重了,也不知道影卫营是怎么训练的。
她一时也不可能改变他的想法,只好以命令的语气道:“本宫让你吃饭,你为什么坐着不动?”
雪刃这才拿起了筷子,低头吃饭。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在这儿的原因,他吃东西十分安静,也很慢,有些一板一眼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在细嚼慢咽似的,不过他的相貌十分俊美,棱角分明,这样慢吞吞吃东西的样子看起来也很好看。
阮乔饭量小,吃了小半碗饭就饱了,知道她在这儿他会不自在,就离开了饭桌去了窗户那边看风景,留他自己一个人吃饭。
没过多久,她就听见身后传来雪刃的声音:“公主,属下吃好了。”
“这么快?”阮乔看街上的热闹场景看得正得趣,闻言,就愣了下,转头说:“你要多吃点儿,不然怎么有力气为本宫办事?”
雪刃垂首道:“属下吃完了。”
阮乔下意识不信,小二送了一桶饭进来,菜虽然不多,但也有七八个,他怎么可能吃得这么快,但雪刃好像也没胆子对她说谎。
她就半信半疑地走到了饭桌边一看,结果就看见了被扫荡一空的饭桌,饭桶里连一颗米都没剩下。
她顿时倒吸了口气,忍不住了眼他平坦的腹部,随后问:“你没吃撑吧?”
雪刃抿了抿唇,道:“属下已有七分饱。”
阮乔:“……”
她不由看了一眼雪刃高大挺拔的身形,心里掂量了一下,照他这个吃法,还要顿顿吃饱的话,她要是在路上再多耽搁几个月,怕就得两人一起饿肚子了。
梁国公主的私库是由身边的宫女保管着,而和亲路上也没有会用钱财的地方,为了不打草惊蛇,她自然就没去找宫女拿钥匙,只将随身备用的几锭银子带出来了而已。
似是明白她在想什么,雪刃忽然开口道:“公主不必忧心钱财,属下这里尚存了些钱。”
阮乔看了一眼雪刃那一身半旧的黑色素衣,这么冷的天,他还穿这么薄,看起来就不是什么有钱人啊,她于心不忍地道:“你的钱自己留着买衣服吧。”
雪刃却从袖中取出了几张银票,面额都是一千两银子一张的,递给她,漆黑的眼眸看着她,道:“公主,属下花不完的,您尽可取用。”
阮乔:“……暂时不用,你先收着。”
想到她包袱里的那几锭银子,阮乔看了他那几张银票好一会儿,心情有些微妙。
这年头当影卫这么有钱途吗?
不过,看他穿得这么清寒,想来也是舍不得给自己花钱的,说不定从当影卫以后就开始存钱,存了好多年才这么多的。
但他却舍得将钱都拿出来给她用,莫名有些让人触动。
阮乔看了他片刻,正要开口,这时小二却在外头敲了门。
雪刃去开了门。
店小二是进来送茶水的,顺便将碗筷都收拾好了撤下去。
在他要走时,阮乔就想起来她还要先沐浴一下,昨晚在庙里睡的,衣裳也有些脏了,就让店小二送热水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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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热水送进来以后,雪刃便道:“公主,属下在外等候。”
阮乔听他这么说,自然就以为他说的是在客栈楼下或者门口了,便点了点头,谁知下一刻就看见他身形如风地掠到了窗外,像是顺着窗户直接上了屋顶。
阮乔:“……”
她这才想起来影卫之所以叫影卫,就是要如影随形地在暗处保护主子的。
说不定待在屋顶吹吹冷风还让他更自在舒坦。
她也就没再管了,解下了衣裙,踏进了浴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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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刃动作熟练地上了屋顶以后,就一撩衣袍在瓦片上坐了下来。
尽管此时天气晴朗,街道繁华热闹,一派太平美好的景象,但他还是没有放松警惕,冷冷的眸光扫视着客栈门口络绎不绝的客人。
过了一会儿,他的目光忽然顿住,眼眸倏然锐利了几分,紧紧盯着客栈门口不远处的一行人。
为首的是个锦衣玉带神态骄矜的人,像是富家公子般的打扮,随行的也像是普通小厮。
但他能一眼看出这些人训练有素,看似闲庭散步,实则目光在留意着街上来往的行人。
而为首的那人他也认得,是锦衣卫的千户秦林。
在他们朝着客栈这边走来的时候,雪刃就如飞燕般轻盈地就又翻下了房梁,沿着半开的窗户轻轻落在了地上。
他动作迅速地将窗户关上了,转过时,就忽然愣住了。
阮乔此时刚刚洗完,只穿着贴身的单薄亵衣,细腰不盈一握,玉足如雪晶莹,房间里还弥漫着淡淡的热气,令她的双颊微微泛红,眸若春水,透出说不尽的楚楚动人。
在看见他翻窗而入时,她的神色只是有一点惊讶,随后看向他,淡淡吩咐:“你来得正好,替本宫更衣。”
雪刃看着她,有一瞬的失神,在听见她的话时,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片刻后才声音微哑地低声道:“属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