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天,青山刚昌家的门被敲响了。
“谁啊?”青山问。
“是我。”一个稚嫩的声音说。
青山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身高只到他腰间的小男孩。小男孩长得很可爱,似模似样地穿着一身小西服,一双蓝盈盈大眼睛泛着波光注视着漫画家,而漫画家心有些软:“小朋友,你有什么事?”
小朋友飞起来给他一脚:“老子是不是小朋友这事儿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就,漫画主角遇到漫画作者基本应该大概就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脑子里全都是中年鸣人殴打岸本齐史(“我怎么会不顾家庭!ab你没有心!!!”),越前龙马用网球拍猛击许斐刚的头(“为什么打个网球会变成超能力大战?!不要在漫画外瞎搞人气投票啊!!”),还有炭治郎拉着鳄鱼老师的手循循善诱(“有些作者呢,你可以喜欢,但是没必要模仿着一样把自己的角色都写死……”),诸如此类的画面。
但是我想象不出承太郎见到荒木老师之后会发生什么。
“那个……”最终,我憋出一个问题,“荒木老师还活着吗?”
承太郎:……
承太郎:“……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对他下手?”
我目光游移:“就,因为,很惨啊,大家都很惨。如果我知道我经历的那些生死离别都是因为一个漫画家为了升华主题写出来的,那我肯定会忍不住对他打一套波纹王八龋……”
……这个,蘑菇老师,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蘑菇:但是确实有感觉被针对到!
“没有,我只是拜访了他而已,进屋聊了一会儿。”承太郎无奈,“你不要咬吸管。”
这时候我才发现,因为听到他说自己去找荒木老师而太过震惊,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在死命咬着吸管头,差点把塑料咬断。
拯救出无辜吸管后,承太郎简单地讲了一下他和荒木见面的始末。
其实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霹雳闪电一般的出场方式,他只是搜索了一下荒木的工作室的方位,然后去敲了门。
很巧,荒木今天在。
“荒木先生没有表现得很过激,他只是……”承太郎回忆了一下,“只是沉默了很久。”
“沉默了多久?”乔鲁诺问。
“十分钟吧。”承太郎说。
那都不能算沉默了——那是石化了吧承太郎!!!震惊中带着点怀疑人生,怀疑人生中带着点心虚——荒木老师没有立刻昏过去已经算是卡密的自我修养了好吗!
无论是谁发现纸片人从二次元跑出来都会震惊到失语的,你也想想当初花火大会那时候你对我说自己从二次元跑出来那时候我的感受啊!!
“之后你们聊了什么?”乔鲁诺作为男主人公之一也很感兴趣。
承太郎说:“我问他,命运究竟是掌握在哪一方手里,是决定漫画脚本的他——所谓的‘神’,还是我自己。”
这也是所有拥有自我意志的“人”的发问。
所谓的命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荒木先生问我有没有看过《黄金之风》,给我们上茶的助理还问我有没有看过《石之海》。不过问出口之后她似乎就露出了很懊悔的神情。”承太郎说这话的时候我不确定他算不算是在开玩笑,“我说跟着看过动画,荒木先生他……”
荒木飞吕彦是个看起来很内敛的人,情绪不外露,承太郎其实挺欣赏这样的人。一想到这样的男子竟然画出了自己的故事,相当于自己所存在世界的“神明”,他心里的情感就在欣赏之上更为复杂纠葛起来。
“我在滚石篇中探讨过这个问题,关于既定的命运。”荒木飞吕彦沉静地说,双眼并没有看着承太郎,而是虚虚地落在某个房间里的电脑屏上,“我一直向往古希腊的英雄,那些拥有着自己的宿命,却还是奋力想要打破它的悲剧英雄。”
承太郎:“嗯,我知道,因为你就是这样塑造我的。”
荒木:“……啊,这,你怎么知道的?”
承太郎:“我看过一些你的创作访谈。”
我听到这里的时候悄悄举手:“是当初跟着我一起看的吗?”
承太郎给了我一眼“你说呢”的眼神。
“英雄之所以为英雄,就是在知道自己的命运既定的情况下,仍然不屈地贯彻了自己的意志,用自己的双拳开拓出即使有可能会引导向悲剧的道路。”这是荒木的答案,“你是这样的英雄,乔鲁诺,布加拉提,你们都是这样的英雄。我不认为知道自己的命运对你们来说会是什么为难的事情,相反,我很期待你们会在看过自己的结局之后做出反应,而且那一定是会让所有人都觉得骄傲的反应。”
“更何况,既然你能够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你的命运已经开始改变了。”
……
我“滋滋”地喝干了杯底的最后一点可乐,问:“所以你究竟有没有背着我偷偷看过《石之海》?”
乔鲁诺:“《石之海》是什么?”
我说:“jo厨圣经,承厨讣告之类的东西。”
乔鲁诺:?
承太郎在我胡闹够了之后继续讲。
他和荒木并没有说太多,其中可能也有荒木本人其实挺怕生的缘故(“对自己儿子也怕生吗?”我问,然后两位男主角对我齐齐投来“闭嘴”的视线)。承太郎简单问了一些关于他自己,漫画还有荒木的问题就告辞了,出发穿过天空中的缝隙,来到了另一个平行世界。
“你在穿过去的时候又到达狭缝了吗?”我问。
“……是的。”承太郎说。
那是无数光带交织分离,宛如蛛网一般的通达道路,路连接着一个个光彩的世界,而他所要做的就是选择一个世界,然后沿着路走进去。
“盲选?”
“……不,我能看到世界中的情况。”承太郎稍犹豫了一下,这不太常见,“我……在一个世界中看到了你。”
看到了我?
“我看到你在被一个鬼追,你和始皇帝一起在逃。那个鬼很强,为了阻挡他,始皇帝还留下来放了诸如大招之类的东西。”
“因为担心我,所以你就——”我不敢置信地问,“所以你就放弃了回到自己世界的机会,跑到大正来救我了?”
承太郎转过头去,完全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呀类呀类打贼。”
不要在这种时候傲娇啊你这鸭类怪!
乔鲁诺在这种时刻勇敢地承担起了解说工作:“之后,就是离开大正世界,回到这里的故事了。”
承太郎似乎有着每一次穿越平行世界都会进入狭缝的体质,这一次也毫不意外。但是他在前往目标世界前意外地进入了一条岔道。
那是一个幽暗、死寂的空间。
没有日月,没有土地,更没有生命。只有幽幽的光球进入,在无声无息地悬浮了不定的岁月后,又无声无息地散去消失。
“承太郎从那个世界里捞了两个光球出来,然后带着它们回到了这里。”乔鲁诺指向在我大腿上睡得昏天黑地的狐狸崽儿,“光球一到达这个世界就变成了动物的样子,其中一只就是花京院。”
我快厥过去了:“承太郎你究竟到了一个什么地方?!”
承太郎沉思过后,给了一个让我更加崩溃的答案:“冥府吧。”
冥府???
大哥你在这儿演圣斗士冥王篇吗?!
“我觉得,那里应该是死去的魂魄所到达的地方,也就是所谓的天堂。”承太郎微微合上双眼,“在活人眼里,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魂魄的光点。但是也许在死者的魂魄眼中,那里是能够和已经在天堂的亲属待在一起的安息之地。”
“我在那里听见了私语声。”
那是他熟悉的,不熟悉的,千千万万死去的人的呓语。
“我好想你,妈妈……”
“为什么你也在这里,你怎么也死了?”
“我不能死,我还不能死,我的孩子……”
更多的魂魄只是沉寂,然后在漫长无边的沉寂中消散,在这个无人知晓的空间里化作余烬光辉。
在千万魂灵之中,承太郎听到了有人在呼唤他。
“……是你吗,承太郎?”
一点幽魂飘荡在黑暗中,温柔又怀念地问:“承太郎,开罗的天亮了吗?”
啊,亮了,当然。他已经见到了那一夜开罗的黎明。
“所以……你就把花京院揣到兜里带回来了?!”我听到这个操作的时候惊得难以回神。
承太郎理所应当地点头:“是啊。”
是啊???
你这种行为让那些神话里头闯进冥府费劲千辛万苦还没能把自己老婆带回阳间的人怎么想——对,我说的就是天琴座俄尔普斯!
后面的故事就更离奇了。兜里揣着俩死人魂魄的承太郎回到了原本的世界,但他没想到自己坠落的锚点还是遭遇海难的撒丁岛海域。万幸的是,人与人之间存在的“引力”并没有让承太郎艰难地游泳上岸,而是让来到撒丁岛探查迪亚波罗残党情况的乔鲁诺把他捞了上来。
“我们交流了一下,发觉彼此之间竟然有着相当的渊源。”乔鲁诺说这话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在埃及大街上碎成块块的dio,是啊把你亲爹打死了那确实是相当的渊源了,“而且他需要我的帮助,我也需要他的力量。所以在接触过后,我决定和承太郎合作,从此他就是我们‘热情’的干部了。”
我看向保持了诡异沉默的承太郎,紧接着问了一个挺重要的问题:“……你应该不会学迪亚波罗那样拖欠工资吧?”
乔鲁诺:“……不会吧。”
你怎么回答得这么不肯定呢?!
我揪着承太郎的袖子问他:“从入职到现在你领到工资了吗?!”
承太郎说:“没。”
乔鲁诺循循善诱:“承太郎,你不能用简单的机械的打到卡上的工资来衡量我们的员工福利。你看,从你入职到现在,组织在衣食住行上都没有亏待你,不仅帮你联系到了spw财团,联系上了父母家人,还成功地让你和多年不见的老朋友见了面——”
承太郎木着脸:“这些我自己也都能做到。”
“——我还带你去我打死迪亚波罗的胜利遗址看了,让你过了一把干瘾。作为一个领导,我觉得我已经照顾到了属下从生活到心理健康存在价值的方方面面。”乔鲁诺说得连我都快被感动了,“你想想看,还有哪个组织福利会比我们‘热情’更好?”
森鸥外推门进来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一句。
森鸥外:“……我觉得我们港黑福利也挺好的。”
我尖叫一声,蹦起来就往门口扑:“森先生!!!”
森鸥外满面笑容地伸手把我接住:“立香,好久不见,你精神头还是这么足。”
“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你邀请乔鲁诺来横滨的吗?”我挂在他的腰上抱着不肯撒手。
“是,我们有些事想谈谈。啊,时隔这么久,看到小立香平平安安的就好。中也君他有时候还会念叨,说你在大正究竟怎么样,会不会不适应一百年前糟糕的环境……你回来之后,这下他们都能安心了。”
“立香!!!”尖叫声比我更响的是从森鸥外身后窜出来的爱丽丝,金发小洋裙的漂亮小姑娘揪着我的外套就往我怀里钻,“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我好想你啊!”
“我也想你!”我大声说,“我想你们每一个人!”
花京狐挂在我的西装裤兜里,即使遇到这样的颠簸也没醒,只是“嘤嘤”地呼噜了两声。
闹腾过后,港口黑手党首领和热情首领两人在这间客房里落座,森鸥外带着爱丽丝坐在靠门的一侧,乔鲁诺坐在靠卧室的一侧,而我和承太郎一起坐在中间的沙发上,决定旁观两位黑手党首领的谈判。
“感谢森先生的邀请,也感谢你一路上的周密安排。”乔鲁诺先发话了,还是往常那样礼貌又周全,“游轮非常舒适,承太郎也觉得这里很不错。”
听到这儿,我、承太郎和森鸥外的脸色都变得有点奇怪起来。
乔鲁诺不知道自己哪里说的不对:“……怎么?”
“嗯……确实很舒适。”森鸥外古怪地笑了笑,他应该也想到了当初承太郎变成北极熊之后被ace抓到这艘船上饿了三天的事,“这是我们应当做的,合作之前应该展现出诚意,更何况我们是横滨东道主,也要尽一尽地主之谊。”
乔鲁诺在开头的寒暄之后,没有继续兜圈子的打算,直截了当地切入主题:“这次来,一方面是因为我们‘热情’内部有些问题需要在日本境内解决,也许港口黑手党会有相应的情报。另一方面,就是想讨论你我都很关心的‘冥府’的事情。”
“先谈谈你们‘热情’的那件事吧。”森鸥外对着爱丽丝打了一个隐蔽的手势,刚才一直眼巴巴地盯着我这边看的爱丽丝得到许可,欢呼一声向我扑过来,“我习惯将可行性低的事情挪到最后谈。”
爱丽丝从刚才进屋开始就对花京院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爬上沙发,坐在我旁边的时候一双小短腿都够不到地面,即使如此也还很执着地向花京院伸出了手:“这是悬狸吗?”
我说:“是啊,这是花京院典明哥哥,他原本是个男孩子,只是变成了悬狸,就像森先生之前那样。”
“噗噗,我知道!林太郎他变成黑狐狸,头还卡在方向盘里头了!”爱丽丝揭起森鸥外的短来那叫一个兴高采烈。
乔鲁诺真不愧是做首领的人,他跟他爸最显着的一个差距就在于他想憋笑的时候别人根本看不出来。从他脸上严肃而认真的表情看,简直让人怀疑刚才爱丽丝不是在爆森鸥外黑料,而是在讨论期货股票。
不过,话说回来,dio还在乔家大院和乔纳森你好我好的那段时间也是演技爆棚,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信手拈来,简直是学院派影帝,今年奥斯卡没他我不看。也许这也是一种变相的遗传?
茸,继续保持!
谈判中断了两分钟,因为森鸥外要给房间里的人下封口令。乔鲁诺和承太郎一看就是不会出去胡咧咧那种人,所以森鸥外的重点防范对象对成了我。
我只能举起右拳以出货发誓自己绝不会出卖森鸥外头卡方向盘的事实,要是出去乱说我就永远抽不到五星从者!
在我的牺牲下,谈判得以继续。
“热情的上一任首领迪亚波罗曾经有一支直属于他的亲卫队,其中有一人从我接过首领之位之后一直没有现身。”乔鲁诺在谈起正事之后整个人气场都变了,“据调查,这个人一直是作为热情对外贸易的谈判专家在各国间游走,他出现的最后一次记录是在横滨,和你们港口黑手党谈判一单军火交易。”
森鸥外的双手合拢,抵在下颌:“我可以知道他的名字吗?”
“他登记在名册上的名字是毛里奇奥,也有人叫他萨里,是个看起来很普通的男人。”乔鲁诺说。
接着就是一些围绕着这名迪亚波罗神秘亲卫的讨论,乔鲁诺疑心这家伙藏在某个角落随时准备跳出来为嗲菠萝复仇,而他要做的就是在被袭击之前尽快将此人斩草除根。
同样是杀了上任首领上位的森鸥外对此表示非常理解,他告诉乔鲁诺之后他会让属下去查一查关于这位毛里奇奥的资料的。
最后,他们开始讨论“冥府”的问题。
“我想和你们合作,用你们从盖提亚手中缴获的‘极光制造仪’打开裂缝,然后从那里进入‘冥府’。”
乔鲁诺身子微微前倾,而他那双翠绿如同春水的眼睛也毫不避讳地直直盯着森鸥外的暗色双眸。
“我想,森先生你应该也有想要复活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