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还没等我想好该怎么对义勇说我也想加入手撕无惨的大业, 义勇就准备走了。

“我给主公去了信,他说想要见你一面。”义勇说,“这几天会有人来接你, 你们二位好好待在紫藤花屋。我还有事, 先走了。”

我立马伸手拽住他的羽织:“水子哥, 你是要去杀鬼吗?带上我带上我!”

义勇有些迷茫:“……水子哥是在叫谁,叫我吗?”

我改口:“你要是不喜欢, 那我就叫你义勇哥。义勇哥,带我一起去杀鬼嘛, 好不好嘛 ̄”

富冈义勇低头看看被我拽住的羽织, 慢吞吞地伸手也扯住自己的衣服, 往上扯扯, 企图从我的魔掌中把它解救出来。

“我要去调查的事件是机密,很危险, 你不能跟着去。”他依旧是这个说辞。

我坚持不懈地跟他拽衣服拉锯:“我很强的, 政哥哥也很强,你完全不用担心我们两个拖后腿。关键时刻我们还能派上大用场!”

义勇茫然地看向在我身后的屋里躲着偷偷练拔剑的嬴政:“……是吗?”

我假装没听见太阿剑出鞘又归鞘的啪啪声:“是的!”

“不行。”富冈义勇说。

我挤出了之前我锻炼出来的撒娇专用表情,瘪起嘴, 睁大了水汪汪的大眼睛从下往上用别人根本不能拒绝的眼神望着他:“我有在好好练习剑术的, 现在我都能完整地削一只苹果让皮不断了!”

义勇:“啊这, 你觉得这一招很厉害吗?”

虽然他的语气和平日里一样平板,但我硬生生听出了一丝微妙的嘲讽。

要不是知道水柱本人确实憨憨, 我真的要掐他了。

“那你能不能透露一下你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比如要杀什么鬼,对面的敌人可能是什么能力之类的?”我双眼皮卡皮卡地发送“咕哒可爱光波”, 努力让他接收到我的好奇。

富冈义勇说:“搭嘎, 口头哇路。”

但是, 我拒绝。

——出现了,怎么会,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出现!

来了,又来了,是考哥的声优梗!!!

义勇困惑地看着我瞬间倒地假装起不来:“……是我刚才的话伤到你了吗?”

“没有,你刚才的话很棒。”我像一只毛毛虫一样向里屋探头,“政哥哥,能不能麻烦你说一句:朱雀,我就是zero!”

嬴政:?

义勇:?

系统:【福山润和樱井孝宏一起配过的角色那么多,你为啥非要挑这一对?!】我理直气壮:“因为政哥哥的声线和鲁路修简直是一模一样——啊,义勇哥你别走、别这么快就走啊!!”

【别惦记了,他不可能带上你们两个刚认识没几天的菜鸟的。】系统说,【不过我也不是不知道他的目的地在哪里,也许你俩可以到他的目的地,给富冈义勇一个惊喜。】我的眼睛“噌”地亮了起来。

“哪儿?”

系统:【那可不是未成年小姑娘和皇帝适合去的地方……】我立马冲进里屋,飞扑着抱住嬴政的腰:“父皇!我想出去玩!!!”

嬴政被我震得剑都抽不出来:“去哪儿?”

我说:“用你们那边的话来说……就是去——”

“青楼!”

嬴政:……

嬴政抓起剑鞘就要来抽我:“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我们老秦人从来没有楚郑那边耽于美色的不良风气,汝小小年纪竟然就心里惦记着要上青楼?!果然朕当初在一统六国的时候就该全部废掉那些青楼楚馆——”

我哎呦哎呦护着脑袋满屋乱窜:“没有,不是,我不是去消费的!”

嬴政跟在我后头跑:“那汝难道是去盖着棉被纯聊天吗?”

“不是啊,我是打算混进去当服务人员的!”我说,“咱们这就来一个碟中谍!”

嬴政;……

“竟然想卖身去青楼!朕这就打断汝的腿——”

我:“不不不,不只是我,政哥哥你也要……”

……

我觉得中日友好关系今天就要在我这里毁于一旦了。

“你说你叫什么来着?”

妈妈桑把一串女孩子提进屋里,让我们站成一排,一个一个挑剔地看了过来。

站在我左边的女孩子比我稍矮一点,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但她像是含羞欲放的花蕾,虽然还未长成,但是已经可以从她的脸上窥见未来倾城美人的样子了。

妈妈桑也正是站在了这个女孩面前,伸手抬起她下巴细细打量了一圈,然后询问她的名字。

“我叫葛叶。”女孩细声细气地说。

“葛叶……和传闻中妖狐同名吗?希望你也能拥有她的美貌。”妈妈桑点点头,接着就看向了我,“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说:“我叫葛军。”

妈妈桑:?

怎么回事,这个名字听起来怎么有一种让人忍不住右手颤抖、又哭又笑、想向天大喊:“这题太难了,我不会做,不会做——”的冲动?

这是恶魔的名字吗?!

“葛叶,葛……葛军。”妈妈桑让自己尽力镇定下来,“行,那这一批就留你们两个吧。其他人出去,去纯子阿嬷那里领活干。”

这就是妈妈桑的挑选了。这一批的女孩子除了被选中的人之外,就都自动成为店里的勤杂工。而房间里就只剩下我和葛叶,还有准备对我们训话的妈妈桑。

“听好了,我把你们两个挑中,可不是为了让你们做花魁享福的!想要做到我们时任屋的鲤夏那个程度,你们还有得熬呢!”妈妈桑双手叉腰,“葛叶,还有葛……葛军!啊你这是什么怪里怪气的名字,回头让教和歌的师父给你改掉!”

我本来还想抗争一下:“葛军是一个令人颤抖的充满知识气息的好名字……”

“你们两个在能够接客前,先要接受培训,好好学学才艺和礼仪。”妈妈桑看向我,“刚进来的时候我就在注意了,其他女孩子都是垂着头小碎步走,你就是仰着头鼻孔朝天甩着膀子——你是男人吗?!给我注意仪态啊!!”

我缩起脖子:“好的好的,注意仪态注意仪态。”

于是,我和葛叶作为时任屋的同期练习生(妈妈桑:?)被分到了同一个房间,换上他们提供的工作服之后,等待那个据说会教我们礼仪的老师来。

在等待的时候,我很自来熟地就和葛叶聊了起来。

葛叶的遭遇和所有被迫没入花街的女孩子差不多,都是被需要钱的父母或者亲人卖来的。她的父亲赌博酗酒,光靠他清醒时候挣的钱养不起更多孩子了,正好她越长越漂亮,于是他就把葛叶卖到了时任屋,拿了钱回去继续赌博喝酒。

“……那他真是个人渣。”我在静默了半晌后说。

葛叶稚气未脱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女性所特有的,饱尝了苦难、却将怨恨压在心底最深处的笑容。

“但我脱离他了。”她说,“接下来日子的好坏,就全看我自己的奋斗,他再也不能掌握我的命运。”

我无言地伸手,摸了摸葛叶的头。

“你呢?”她又问,“今天送你来的那个美丽的人,是你的……?”

我说:“是我爸。”

葛叶露出了同病相怜的表情:“是吗?你家也没钱了吗?”

我在心里对政哥哥说了一句对不起:“嗯,我爸沉迷买兵人、做模型还有盖大房子,所以也没钱了。”

窗台上,一只青蓝色的绒球小鸟愤怒地“啾啾啾”骂了一堆。

还没等我和葛叶交流完悲惨遭遇,一个抱着三把三味线的大姐姐就拉开了房间的纸拉门。

她自称是时任屋的乐伎,让我们叫她优子就行。

“今夜时任屋要举办一场宴会,宴请的都是武士老爷。这段时间乐伶里头人手不足,你俩务必要在入夜之前把这几首曲子学会,晚上在宴会上伴奏。”优子把三味线发到我俩手上,顺便警告我们,“好好学,用心学。武士老爷的脾气都很暴躁,要是觉得你的曲子不好听,他们可能会直接教训人。”

我抱起三味线,叮咚地随意拨了拨。

“架势还挺像一回事。”优子看向我,“你之前学过?”

我总模模糊糊有些印象:“好像学过三弦?”

优子有些茫然:“三弦是什么?”

“似乎是一个留着很长黑色头发的大姐姐……啊,不,大哥哥教我的。”我试探性地凭着直觉拨了几个音,唱道:“桃叶那尖上尖,柳叶那遮满了天!坐咸阳的这个政哥哥,细听我来言呐——此事诶,出在了吉原烟花街,烟花街时任屋,有一个咕哒子啊,啊啊啊啊 ̄”

优子:……?

系统:【你都是上哪儿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不要突兀地在花街唱《探清水河》行吗!?】我唱完之后双眼闪亮地看向优子:“我这样的可以吗?”

优子:“呃,虽然不知道你刚才这首古怪的歌是怎么回事,但是你得学我们接客唱的歌。”

我问:“什么歌?”

在宴会上我就知道是什么歌了。

“啊啊 ̄津轻海峡,冬景色 ̄”

时任屋唱歌最好的歌伎小姐巧笑倩兮,她合起桧扇,原本遮掩在小巧扇后的脸庞也完全露出在了宴会席的一众客人面前。多情的双眼对着武士们暗送秋波。

席间的武士们不少开始怪叫,抓着侍女们送来的花朵就往歌伎小姐身上丢。

而我和葛叶缩在宴会厅的角落,拨着三味线给歌伎小姐伴奏,当啷当啷也挺自得其乐。

“喂,葛军,你看,席间有好多英武的武士大人呢。”葛叶借着换手势的机会,掩嘴悄悄说,“那边有个戴帷帽的老爷,不知道他是不是传说中的‘吉田鬼’。”

“‘吉田鬼’是什么?”我心不在蔫地问。

“他是最近在吉田出名的一个浪人,听说剑术非常高超,简直就像是幕末的‘鬼之子’冲田总司一样呢。”葛叶提起这个浪人的时候,脸上飘起一团红晕,“没人能看清他拔剑的动作,当他将剑归鞘时,一切都尘埃落定,敌人纷纷倒地,只有他扶着帷帽仍然站在原处……”

简直就是以讹传讹的怪谈嘛,肯定是这家伙为了抬高自己的身价,故意传播出来的这种奇奇怪怪的故事。

我没在意席间那个带着帷帽始终不露脸、也一声不吭的佩刀武士,而是盯着坐在末席,同样在东张西望的黑发剑士。

富冈义勇,你果然也混进来了!

一曲《津轻海峡冬景色》完毕,歌伎仪态万方地蹲福行礼。本来我以为她会继续唱《跨越天城》,但是妈妈桑借着倒酒的机会,进来伸手示意我们和歌伎小姐一起出去。

“怎么了?”我抱起三味线小快步跟上歌伎小姐,轻声问。

歌伎小姐很和气,她也悄悄回答我:“东家老爷有正事要讲呢。”

我恍然,确实有些人为了密谋大事的隐蔽性,会把开会地点选在花街。歌伎小姐回屋换衣服去了,葛叶本来打算去厨房拿点吃的垫垫肚子,因为等屋里密谋完我们还得进去继续弹琴,我向葛叶打了个手势:“你先去吃,回头给我带个饭团就行。”

“你要做什么?”葛叶稍犹豫之后,扯住我的袖子劝,“别,小心点。要是被武士老爷们发现了……”

我冲她一眨眼睛:“我可是葛军,让全国学子在午夜梦回时都会挣扎痛哭的恶魔,别担心。”

说完之后,我就蹑手蹑脚地绕到了宴会厅的侧门,找准了一处纸拉门的缝隙,把眼睛凑到这条小光缝前偷窥。

这个角度是我特意选的,能直接看到义勇的正脸,而且收音效果也好,东家说话的声音清晰可闻。

“……家宅不宁,必有恶鬼。在座可有勇士,愿意佩刀前去一探?”

“他在说什么呢?”我问系统。

【这家伙是来招募武士去除妖降鬼的,但是因为他也不确定要对付的是不是鬼,鬼又有多强,所以他找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人,指望里面能有哪一个撞大运正好有点本事。】我惊了:“既然是砍鬼,为啥义勇哥的排位那么靠后?”

【社会上的人又不了解鬼杀队,再加上义勇憨了吧唧不太会说话,这个主家能把他请进来一起赴宴都算不错的了。】这么一想,好像还真挺有道理。

我把纸拉门的门缝又拉开了些。义勇在席上观察别人,而我观察他,这简直是一个完美的套娃。

主家开始叙述那个“鬼”在他家都做了什么事情,比如半夜听到莫名其妙的私语声,库房里的酒肉不翼而飞,管家在第二天早上被发现横死在屋中,血都流干了……

“城里的富户有好几家都出现了这样的情况,有几户家里也死人了,死状非常凄惨。”主家越说越害怕,“有的人头首分离,身上有被咬过的痕迹;有个人手脚折断,很明显是被折磨过;还有的甚至是一块一块……”

武士们骚动起来,而义勇扫视过宴会厅,视线准确地落到了纸拉门漏出的小细缝上。

当然,他也看到了从缝里露出来的那一双属于我的橙色大眼睛。

在富冈义勇皱起眉头之前,我悄悄地关上纸拉门,重新抱起三味线,小快步地绕到正厅去和葛叶汇合。葛叶从厨房给我带了一只饭团,里头还放了梅子,我就着她的手“啊呜”一口把整个饭团都叼走了。

“你刚刚干什么去了呀?”葛叶小声问我。

“我去看那个‘吉原鬼’了。”我胡诌,“没意思,他浑身都遮得严严实实,脸也不露,像吸血鬼一样。”

葛叶的脸色立刻变了:“真的吗?吸血鬼?真的有这种东西存在吗?”

“有哦,他们昼伏夜出,晚上睡在棺材里,喜欢穿着黄色开裆裤到处晃悠,一高兴就伸手钻太阳穴开脑洞。”我随口逼逼。

系统:【你别吓唬孩子,人家脸都白了。】

葛叶已经蜷成了一团,我赶紧上前安抚她:“别怕别怕,我打架可厉害了,吸血鬼看到我都要掉头逃跑!”

系统:【我表示怀疑。】

好说歹说,小姑娘才勉强相信吸血鬼不会掀起桌子冲出来咬人。这时候歌伎小姐也换完衣服过来了,她袖着手看我俩嘀嘀咕咕,笑着问:“你们在聊什么?”

葛叶小声道:“在聊那个戴帷帽的武士大人。”

歌伎小姐的脸色微微一变。

“一会儿宴会结束,武士老爷们可能会留下来过夜。你们两个如果被哪个老爷看上了……”她没把话说得太透,“记得离那个戴帷帽的远一点。”

我蹙起眉头:“他有什么问题吗?”

歌伎小姐摇了摇头。

“他……”

她没再说下去,被□□涂过一层的脸上瞧不出脸色如何,只是在叹息过后重新展开桧扇:“我不该说太多的,打起精神,咱们要继续唱歌了。”

我和葛叶垂着头,小碎步跟在歌伎小姐身后又走回了宴会厅。这一次我能明显感觉到有人在看我,在坐下拨弄三味线调音的时候,我抬眼偷偷瞧了一下,正好和义勇对上眼神。

他皱着眉头,一脸不知道是不是在生气的表情瞪着我,嘴微微有些瘪,又有点像是受了委屈的神态。

我抿着嘴对他露出半个笑,然后“当”地拨响了《跨越天城》的第一个音。

“难以隐藏的女人遗香,不知何时起沁染在你的身上……”

《跨越天城》是一首从婚外恋女子视角出发故事的演歌,原唱是连霸红白歌会的石川小百合。我一边拨奏,一边放空地想:“石川阿姨不是20世纪末的人吗,怎么在大正时期就有她的歌了?”

系统说:【正常的世界还会有鬼吗?】

“这倒是,毕竟这是《鬼灭之刃》。”我头顶的呆毛晃了晃,“也许这种程度的乱入是可以被允许的?我能在这里唱《红莲华》吗?”

系统:【建议不要。】

一曲歌毕,歌伎小姐再度获得满堂喝彩。

“那么,今天的酒宴就到这里……”妈妈桑满面笑容地在堂前鞠躬哈腰,“诸位老爷,如蒙不弃,今夜可以在鄙店留宿。我们有很好的姑娘招待——唱歌的这位今子也等着诸位哦。”

歌伎小姐用桧扇掩住半张脸,垂下双眸佯装羞涩。但我从侧面看到,她根本就没有笑。

武士们喧嚷起来,有的是熟客,直接就开始点过去认识的姑娘的名字。有的是头回来,嬉笑着让妈妈桑推荐几个。我和葛叶悄悄地向后退,妈妈桑看到我俩准备跑路的样子,也没说什么,只是在应付武士的间隙偷偷瞪了我俩一眼。

义勇果然绕开那一大群武士,来我所在的这个小角落逮人了。

黑发的青年剑士比我高一个头,当他把我堵在墙角的时候,我抬头望着他依旧面无表情的脸,试探性地露出笑容:“武士老爷,你今晚要点我吗?”

义勇:……

他生气了!

水之剑士的细眉拧了起来,嘴角也明显地往下撇去。他深蓝色的双眼瞪着我,我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了责备和愠怒,还有不知道该拿我怎么办的忧虑。

“啊呀,你们两个小家伙怎么还在这里磨磨蹭蹭的!”

妈妈桑也注意到角落这边的动静,或许是葛叶悄悄去找她搬救兵,上了年纪的她赶紧颠颠跑来,把我从角落里一把扯出,然后按着我的后脑勺向义勇鞠躬道歉:“武士老爷,真对不住啦!这丫头是今天刚进来的,一点规矩都还没教呢,除了三味线以外什么都不会,她是伺候不好您啦!”

我被迫躬身,但是对着榻榻米,我无声地咧开一个笑。

“……无事。”义勇僵硬地说。

他最后欲言又止地看了我一眼,整了整佩刀之后,抬步就想要走。

但是一个低哑又有几分熟悉的声音硬生生插。了进来。

“我要点这个小姑娘。”

我和妈妈桑很同步地抬起头,茫然地望向出声的那人。

戴着帷帽,一直不漏真面目的“吉田鬼”就站在义勇身后。

高大的佩刀武士压迫力惊人,虽然只是平平静静地站在原处,却让人觉得被他的气场逼得根本喘不过气。

“我要点这个,橙头发的小姑娘。”

富冈义勇原本已经向旁边挪开的脚又重新移了回来。

“不巧。”他的手握上了刀柄,“我也看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