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皇太极的营帐里, 早已有人回禀这件事情,正是大汗的亲信,也就是俗称包打听的表情包额登。

随着他语速的放缓, 皇太极的神情越来越凝重, 眸色也越来越沉, 黑如墨染。

“大汗,科尔沁的牛羊和马匹死伤大半, 草原上的动物也死了许多,尤其是在霍林河附近的,而后科尔沁人之间流传起了谣言,说这是长生天的警示, 因为大汗要娶的大福晋是灾星,这桩联姻会给大金和科尔沁带来灾祸。”

砰的一声巨响,皇太极手中的白玉瓷杯被狠狠摔在地上, 摔得粉碎。

额登忙跪在地上,“大汗息怒。”他服侍大汗多年,习惯了他泰山崩于前而毫不变色,从未见过他这般愤怒。

良久, 皇太极神情渐渐平静下来,“恐怕是有人暗中操控,你去查一查究竟为何牲畜会死伤大半, 可能是霍林河水的问题, 还有, 彻查流言从何而起。”

“是,奴才明白。”

布和亲王以及吴克善小心翼翼走进来, 见皇太极脸色不虞, 知道他恐怕知道此事, 布和亲王心里一凉,完了完了,恐怕大汗会迁怒于科尔沁,甚至于迁怒于小玉儿,他战战兢兢道,“大汗,小玉儿她……”

皇太极摆摆手,“此时与小玉儿无关,我自会处理,你们不要告诉她这件事情,也别吓到她。”

布和亲王与吴克善一颗心才算放下,两人互看一眼,均觉得牲畜没了可以再养,大汗不要迁怒众人才最重要,否则命没了,什么都没了。

两人还未离开,一群大金以及科尔沁的贝勒们就乱哄哄冲了进来,原来满蒙的人,是马背上游牧民族,早年每次打猎外出,都要祈祷长生天的庇护,对这些极为看重,听到那些谣言,简直比挖了祖坟还要紧张,忙找大汗来讨主意。

众人进到营帐就跪倒在地,行着最尊敬的礼,皇太极带来的八旗贝勒自然是他最亲信的人,而那些因为大汗来参加那达慕大会的蒙古其他部落的贝勒,也是对皇太极最为崇敬的人。

“大汗,这是长生天的示警啊,大汗是大金最出众的人,长生天也对大汗眷顾有加,因此才示警给到您,请您取消与科尔沁的联姻,另娶她人。”

“大汗,您要娶的大福晋是灾星啊,若是您是真的娶了,会祸害到大金和蒙古各部落的,还请大汗三思。”

皇太极缄默不语,脸色渐渐铁青起来,乌黑的凤眸中,敛着沉沉怒意与层层薄霜。

少年清亮的声音响起,语气愤怒无比,“你们胡说八道什么,什么灾星,为什么不是那达慕大会,你们杀生太多,长生天降罪呢?”

“十五贝勒这话说错了,那达慕大会每年都有,为何往年没有降罪,偏生今年才有此征兆?”一个蒙古部落的贝勒哼了一声,接口道。

多铎哑口无言,正想反驳,被身边的多尔衮扯了扯衣袖,低声道,“好了,大汗还没决断,轮得到你在这里放肆。”

皇太极不发一语,静静观察着下面众人的神情,他心思极深,自然明白这人为何会想出这个计策,这是逼他做选择呢,究竟是汗位以及蒙古各部落的联盟重要,还是小玉儿重要,他倒是低估了那人。

缓缓起身,他身材高挑挺拔,居高临下望着众人,凤眸微微垂下,带着俾睨天下的气势与威风,语气淡淡却斩钉截铁,“大金与科尔沁联姻势在必得,明日我亲去祭祀长生天,若有什么灾祸,大金大汗一力承当。”

他语气虽然淡然,但是那种威仪赫赫以及与生俱来的清贵傲然,那双清冷的凤眸扫视一遍,犹如被草原上最嗜血与最勇猛的雄鹰盯上的感觉,瞬间让帐中诸人屏住呼吸,齐齐跪在地上不敢言语。

吴克善经过几件事情后,觉得自己妹妹就是个人精,于是从大汗营帐溜出来后,趁布和亲王没注意,也不管刚才大汗的警告,一溜烟晃悠到叶晚晚居住的营帐中。

叶晚晚正在和海兰珠一起玩填字游戏,两人翻着书籍,嘻嘻哈哈的笑成一团,海兰珠笑着轻轻捏住叶晚晚的耳朵,“小玉儿,等你嫁给大汗做大福晋,可就不能这么整天玩玩闹闹了。”

叶晚晚吐吐舌头做个鬼脸,“皇太极才不会管我呢。”

海兰珠正要说话,吴克善匆匆忙忙进来,“小玉儿,大事不妙。”

叶晚晚见吴克善脸色涨的通红,额上布满汗珠,惊讶的问道,“怎么了?”

吴克善喘了口粗气,端起桌上的茶壶,打开壶盖,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了下去,擦了擦嘴边的水渍,然后一鼓作气,将所有事情告知了叶晚晚。

叶晚晚垂下眸子,听着吴克善转述皇太极的那番话,若有什么灾祸,大汗一力承当,心中一阵酸涩,他还真是个好夫君。

秀眉微蹙,细细回想着从盛京出发,一直到科尔沁所发生的事情,一点点串联起来,在脑海中的脉络渐渐清晰起来。

原来是这样~

“哥哥,海兰珠姐姐,我大概明白了,一路上发生的奇怪事情,包括你的马受惊,以及明军得到假消息,应该是盛京的人与科尔沁人勾结,一来想要害死哥哥,夺得科尔沁继承之位,二来想让我被明军弄死,送亲队伍全军覆没,大汗一怒之下为众人报仇,大金与大明之战不可避免,再加上科尔沁助力,让大汗腹背受敌。”

叶晚晚越想越心惊,脸色苍白起来,“这是想要所有人的命啊,太恶毒了,太可怕了,哥哥,海兰珠姐姐,差点我们就成了孤魂野鬼。”

吴克善脸色一白,他并不是傻瓜,立刻想到科尔沁这人必定是察罕,只有他才会想着害死自己,夺得科尔沁位子。

盛京的人?吴克善瞪大眼睛,“小玉儿,你是说盛京的人是……是姑母或者大玉儿?”除了她们,谁会有可能与察罕勾结一起?谁会记恨小玉儿和海兰珠,让她们死?

叶晚晚摇摇头,“现在还不好说,但我想应该是她们中的一人,或者是合谋。”

海兰珠脸色的血色消失殆尽,“她们怎么这么恶毒?为什么要害我们?”

叶晚晚呵呵一笑,“是想我们所有人死啊,可惜无凭无据,也不能扳倒她们,她们惹到我了,我不会放过她们的,哥哥,察罕不能留了,你要见机行事,别让阿玛察觉,我怕阿玛会伤心,就让他悄无声息的去死吧。”

吴克善冷哼一声,咬咬切齿的点点头,“我知道,等你们走后,他活不了的,便宜他了。”

叶晚晚沉吟片刻,“然后应该是有人知道她们的阴谋,不但顺水推舟了一把,如今更是借机行事,让大汗陷入两难,汗位以及蒙古部落的忠诚,与我,让他抉择。”

吴克善抹了抹冷汗,“太可怕,这般心机深沉,究竟图什么?”

海兰珠终于听明白了,小声道,“一定是汗位,或者是为了小玉儿,如果大汗选了小玉儿,失了众人的心,他就可以图谋汗位,如果大汗选了汗位,小玉儿失望透顶,一定会对大汗寒心,这人好阴毒,究竟是谁?”

难得海兰珠这么聪明啊,叶晚晚不由望了她一样,见她皱眉思索。

“多铎,不可能,这孩子纯真清澈,不会这么多弯弯道道,多尔衮,也不会,他对小玉儿没有情意,喜欢的是娜木钟,难道是豪格?我瞎了眼了。”

叶晚晚眨眨眼睛,姐姐,你别瞎猜了行不,再这样下去,估计努尔哈赤都要被你猜出来了,“肯定不是豪格,姐姐你放心,行了,不猜了,先想个办法解围吧。”

吴克善叹口气,“现在大汗成为众矢之的,大家都请求他不要娶你,说你是个灾星。”

“我可去他妈的。”叶晚晚爆了一句粗口,吴克善和海兰珠咧咧嘴,行吧,理解。

叶晚晚想了想,“算了,还是我在祭天的时候,主动告知大汗,我不嫁了,请他收回成命,他为了我做了那么多事情,我也该为他着想。”

吴克善摇摇头,“不行,大汗真心待你,为了你,愿意一力承当长生天之怒,你这样做,置他的真心与不顾啊。”

叶晚晚叹口气,“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为了我,汗位摇摇欲坠,或者说无法称帝?”

吴克善急得转了个圈,大汗无法称帝,他就算以后继承亲王位,也没靠山了,“小玉儿,你聪明机智,想个办法啊。”

叶晚晚轻抚额头,想得脑瓜痛,玛德这个计谋还真是恶毒,如何才能两全呢?眼光落在海兰珠身上,一个念头突然闪过,那达慕大会那天,皇太极只说要迎娶大福晋,并未说是科尔沁的谁?科尔沁如今待嫁闺中,除了自己还有海兰珠姐姐。

她挠挠头,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吴克善一拍大腿,这个可行,不但可行,简直是太行,阿玛啊,小玉儿有出息了,这种办法都想得出。

海兰珠也拼命点头,“这个计划太好了,小玉儿,就这样办。”

叶晚晚有些不好意思,“可是让姐姐为难了,恐怕也让阿玛和哥哥被人背后诟病想要一门心思攀附大汗。”

海兰珠毫不在意,“这有什么,要不是小玉儿你足智多谋,我们早就被那两个贱人害死了,现在估计被大明的火炮炸成粉末了。”

吴克善也点点头,“大金大汗的粗腿,谁不想抱,这也是事实,我这就去和阿玛商量一下,对了,要不要告诉大汗。”

叶晚晚想了想,“大汗既然不想让你告诉我,就是不想我知道他的为难,还是装作不知道吧。”

吴克善竖着大拇指,又匆匆而去,海兰珠陪着叶晚晚又说了一会话,也离开了,帐里只剩叶晚晚一人,想了想,她做了些点心,去了皇太极的营帐。

皇太极正在帐中批阅奏折,虽说在批阅奏折,却举着朱笔若有所思的模样,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大汗。”叶晚晚甜甜的叫了一声,仿若玫瑰花的俏脸上,带着灿烂的微笑,当真是颜若朝华,明珠生晕。

皇太极抬起眸子,严肃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放下手中的朱笔,“小玉儿。”

叶晚晚身姿袅娜,娉娉婷婷走到他的身边,“大汗,政事繁忙,歇息一下吧,小玉儿做了您爱吃的点心。”

皇太极心中一动,他向来聪明,暗想是不是小玉儿知道了什么,起身立在叶晚晚身边,凤眸静静望着她,见她一双星目熠熠生辉,一如往常般璀璨晶莹,丝毫没有任何变化,终于放下心了。

这件事情他会解决的,他是大金大汗,自然会为心爱的人遮风挡雨,这个人触到他的底线,他不会再留下这人。

而小玉儿虽然外表柔柔弱弱,内心却是个强大独立,若是她真的知道有人用自己来逼迫他,恐怕她会立刻离去,这是他最不想的。

就着叶晚晚的手吃了几块点心,见她一张笑盈盈的芙蓉面,皇太极一扫心中的阴鸷,这个小姑娘啊,总能左右他的心思。

凤眸含着笑意,故意板着脸,“来讨好先生,又有什么事情要先生答应你?”

叶晚晚故作惊讶,“哎呀,又被先生看出来了?”

皇太极轻笑出声,伸手轻抚她的秀发,“说吧,什么事情?”

皇太极身材高挑,叶晚晚抬起秀气的下巴,眼波流转,妩媚顿生,嘟着嘴道,“先生,你太高了,小玉儿和你说话都要昂着脸,脖子好酸。”

对于小姑娘的撒娇,皇太极半点办法都没有,他想了想,打横将小玉儿抱起,像只小小的猫儿般揽在怀里,低头笑道,“这样可以?”

叶晚晚伸手扯扯皇太极胸前的衣襟,翦水双眸清澈如波,长长的眼睫颤如蝶翼,又娇又媚又纯,语气柔婉,“先生,你离我这么远,怎么听得清?”

皇太极无奈,只好附耳过去,不想小玉儿却对着他的耳垂轻咬一口,这里原本就是男人的敏感之处,皇太极只觉得全身血液上涌,眸色不由深沉起来。

怀里的猫儿神情慵懒,小小的爪子在他胸口挠了又挠,娇滴滴的吐气如兰。

“先生,您教的圆房,小玉儿又忘记了,怎么办?”

皇太极凤眸潋滟,一颗心跳得厉害,喉咙干干的,哑着嗓子嗯了一声,“先生教你一辈子,可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