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侯府的家书只说女皇要赐婚,具体情况一概未写,孟向文再心大也开始担忧丰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接到信后立刻退了房子,收拾行李上路。
一路快马加鞭,赶到家门口依旧是下人们激动不已的欢呼,孟向文一溜烟跑进家里,大喊:“娘!爹!我回来啦!”
三皇子喊着“文文!”激动地迎出来,拉着女儿顿时心酸了:“瘦了,黑了。”
孟向文笑得露出一排大白牙:“不瘦,是我晒黑了看着瘦了,明明身上肉都多了。”
三皇子还是一脸心疼,尤其看着女儿这张小黑脸,忍不住伸手摸着摩挲:“以前多白多漂亮啊……”
孟向文笑容小了:“爹,你是说我现在丑了是吗?”
三皇子立刻说:“哪有的事,我们文文怎么样都好看!”
孟向文看看左右:“爹,我娘呢?你们女儿都要被卖出去了,她还有心思去钓鱼啊!”
三皇子嗔怪地拍拍她的背:“胡说什么!”
孟向文挽住他的手臂往屋里走,打听道:“到底怎么回事啊,姑姑为什么突然要给我赐婚啊!”
三皇子想到这事,脸上的表情顿时复杂起来:“早知道几个月前就帮你定下亲事了……”
孟向文着急,用力晃他的手臂:“到底怎么回事啊!”
三皇子便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详细告诉了她。
一个月前,卫国传来消息,萧平带领的光复皇室派基本平定了整个卫国,只余下个别顽强的残余势力还占据一二城池。萧平方向庆朝递交了国书,要求两国建交,彼此正式商谈两国商贸以及边境划线等此前暂时搁置的问题。
庆国虽然强大,但因为它的特殊性,历朝历代都不热衷于开疆拓土,因为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庆国自成一个世界,外人很难打进来,她们也很难打出去。
因此女皇并不排斥这次的外交谈话,钦点了使臣去边城见萧平的人。
萧平方这次并不强势,他们与其说是前来和谈不如说是来寻求庆国的协助。卫国遭遇昏君和战乱百废待兴,内部还有不少匪寇要剿灭,人不烦我我不犯人的庆国是此时最适合拉拢的对象。
和谈的一切事项都很顺利,两边的诚意很足,卫国势弱,主动让部分利于庆国,庆国也不贪婪,深懂适可而止的精妙分寸,双方相谈甚欢,消息一路传到了丰阳,大家都很高兴。
就在会谈的最后阶段,卫国提出了一个要求,表示希望两国联姻,巩固彼此的邦交友谊。
庆国以为是对方再嫁一个男人过来,虽然上一位卫国的六皇子早就被女皇打入冷宫无声无息,但庆国也不在意再多一个摆设,同意了。
这边使臣刚表示可以,那边却点名了长乐侯世女孟向文,言称寿亲王对孟向文印象很好,希望和亲人选就定孟向文。
孟向文吐血:“谁跟他感情好了!”简直是阴魂不散,她在这里过得这么滋润,傻了才跑去女人没地位的卫国!
“还有,凭什么让我们把人送过去,不该他们送人过来吗!”
三皇子拍拍女儿的背让她消消气:“大家都是这么说,女皇也没有同意,使臣当场拒绝了。”
孟向文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但一想又不对,“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说女皇要给我赐婚?”
三皇子一脸复杂地看着孟向文:“卫国那边的使臣被拒绝后就回去复命了,隔了几日却传来消息,说寿亲王也就是萧平,他要亲自来庆国求亲。”
“求他个大头鬼!”孟向文气得跳起来,“有本事他嫁过来啊!”
三皇子脸上更复杂了:“他嫁过来你就愿意娶?”孟向文扬起头:“他敢嫁吗?他敢嫁我就敢娶!怕什么,不过一个男人而已!”
三皇子脸黑了:“男人?男人怎么了?”
孟向文意识到身边就有一个男人呢,连忙转了笑脸抱着爹爹撒娇讨饶:“啊呀,爹爹,我说萧平那只奸狐狸呢!说的是他们卫国的男人,爹爹你这么好,男人当然了不起了!”
三皇子转怒为笑,点了点她的脑袋:“你啊!别不把男人放在心上,远的不说,就一个萧平,十个你都不够他卖的。”
孟向文沮丧地嘟起嘴坐下:“那怎么办,姑姑是不是已经决定了?”
“皇姐的意思是,萧平不是脑子不清楚的人,这样自不量力的提亲很反常,且等他来丰阳看看他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孟向文惊讶:“他真的要来丰阳?他现在算是卫国实质上的皇帝了吧,不怕我们把他……”她比了一个砍的手势,“咔嚓了?”
三皇子摇头:“这倒不是,听说入夏以来,萧平退居二线,将大权让贤了。”
孟向文比前头所有都惊讶:“他让贤了?!”
三皇子也不懂萧平到底在做什么,卫国离得那么远,长乐侯府又不是朝廷中心人物,知道的消息都有滞后性还不全面。
“过几日萧平就要到了,到底怎么回事你自己问,这次女皇想着你和他关系好,所以把你召了回来,还说了,不管你和萧平之事如何,这次一定赐你一段好姻缘。”
孟向文强笑,笑不出来,垂头丧气:“盲婚哑嫁能有什么好姻缘哦,而且爹爹都找了那么多人选了,姑姑干嘛横插一杠子,还不如趁着萧平来之前给我定亲了呢。”
三皇子拿扇子重重拍了她一下:“什么话都胡说!皇帝是你能编排的?说到人选,正好,你留下看看我挑的那些人,嫌弃盲婚哑嫁那就自己选,到时候我豁出去老脸说服皇姐也不是不行。”
孟向文看到那一本花名册吓得连忙站了起来:“爹,我一路快马正累得很呢,既然没事了我回去休息一下,吃饭了叫我!”
说完,不顾爹爹在背后骂她,脚下生风跑出去了。
洗砚紧张地跟着她跑:“小姐,皇上要给您赐婚哪家小公子啊?”
孟向文回头瞪她一眼吓唬她:“萧平!怕不怕!”
洗砚脚步一顿,顿时高兴起来:“真的吗?那太好了!萧公子很好啊!”
孟向文脚下一绊,差点摔倒,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他哪里好了!”
洗砚理所当然地说:“他和我们熟啊!”
孟向文:“……”竟然无法反驳。
萧平来的比所有人预期的快很多,孟向文在家躺了一天,在她娘的嫌弃不满中溜达出门,正好遇见了萧平进丰阳的队伍。
相比当初跟着她瘸着腿进丰阳,被满城人揣测,今日他可谓是风光无比,一张如玉的俊脸引来满街女人的凝视赞叹。
孟向文气他坑害自己,没上去打招呼,而是偷偷跟了上去。
萧平被安排住在庆国专门用来招待外地官员、外国使臣的驿馆别院,一行人进去不说浩浩荡荡,也是人马不少,却保持着严格的纪律,鲜有吵闹。
接待的人员想起上一次卫国使臣来访,高下立分,顿时对萧平不敢小觑。
孟向文等庆国这边的大臣们离开了这才进去,进门时刷脸,却不许他们去通报。
侍卫想到萧平求亲之事,只当两人关系匪浅,就听从了命令。
孟向文偷偷摸摸溜进了萧平的院子,看到他坐在窗边出神,她看了看周围,想抓一把泥土,犹豫了一下觉得好像太过分了,放弃,扭身往藏身的树上薅了一怀的叶子花瓣,然后兜着一衣兜的花花叶叶,悄悄绕道走到他的窗下,趁他不备,猛地站起身把一兜子碎花碎叶冲着萧平泼了过去。
萧平早就注意到院子里的异动了,因为看到了日思夜想的那个身影,所以让身边的侍卫不许出手,就看她想做什么。
想了很多种可能,都没想到这人一年不见还是这么幼稚,整人的招术还是几年前那一个。果然是不能以常理推断她。
漫天的叶子夹杂着金色洒落下来,惊呆了屋里的侍卫,萧平下意识抬起手挡住了脸,避免粗糙的叶子砸到脸上。
孟向文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得意地哈哈大笑。
萧平放下手,顶着头上肩上细碎的叶子花瓣,无奈地看着她:“这么多年了,怎么没有一点长进?”
两人这幅形状,像极了恶霸欺负柔弱小公子。
孟向文停下笑,斜着眼睛看他:“我乐意!像我这样不长进的人,入不了您这位亲王的眼,所以不许再提娶我的事情!听到没!”她凶狠状瞪着他,“我早就定亲了!”
萧平脸上无奈的淡笑一下子落了下来,脸黑如墨,眼神也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哪个男人?”
孟向文回身要走:“你管不着!反正我是来告诉你我定亲了!别再打我主意!”
椅子猛烈的移动声撞击声响起,孟向文没走两步,就听到他用阴沉的声音说道:“定亲了也能毁亲,不毁亲也能夭亡,我看哪个男人肯拿命做你的未婚夫。”
孟向文僵住步伐,不可思议地回身看他。这才发现,萧平又变了,如果离开丰阳的萧平身上多了温和与人气,此时的萧平则又变成了最初那模样,甚至更可怕,因为他身上带着真正见过血的煞气。
萧平看到孟向文的脸开始泛白,心突地一软,收起了身上的气势,确认般放轻了声音问:“你真的定亲了?”
孟向文没好气:“定亲了那又怎样,你敢在我大庆的国土上杀我大庆的人?”
萧平平静地看着她:“不用杀人,只要你们女皇一声令下,而我,可以为此加上所有筹码。”
孟向文语塞:“你当你的王爷皇帝不好吗?”所有筹码就为了娶她?萧平什么时候疯了?
萧平眼神转柔,隔着窗看着她:“不好,我想过你说的那种日子。”
孟向文顿时想到了临别前自己说的那些祝福。
萧平再次确认:“你定亲了吗?”
孟向文烦躁地甩袖子:“没有没有!所以收起你那些阴暗心思!”她往外跑去,“反正我绝对不会跟你去卫国!绝不倒插门!”
萧平勾起嘴角望着她的背影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了,这才回到座位上坐下,看着满地的金桂花叶,笑了。
竟是桂花,三年,还是四年了?
“去查一查,孟向文定亲了没有,有没有亲近的男人。”
属下应下,走之前犹豫地问:“之前我们不是已经查到她一直在外游玩,长乐侯府一直没定下亲事……”
萧平脸一沉:“再去查,我要百分百肯定的回复。”
“是!”
孟向文跑出驿馆,脸上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她确定了,萧平这次是来真的,他真的打定主意要娶她,不是上次接吻那样,像个恶作剧。
不对……孟向文突然醒悟,那一次,是不是他就已经打了这样的主意?
想到自己竟然还傻乎乎地以为自己占了便宜,抱着不占白不占的心思把人反亲了……这是送上门去吗?
孟向文捂住脸哀嚎。
等在门外的洗砚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家小姐:“小姐,你怎么了?萧公子这一年还好吗?”
“好着呢!不好的是你家小姐!”孟向文没好气,狐狸精,把她的丫头都勾走了。
不理会被怼得莫名其妙的洗砚,她拍拍沾满了叶子汁液的衣襟,大步往家走。不管了,反正她绝对不做倒插门,绝不同意和亲卫国这种耻辱的事情,有本事,你嫁过来啊!臭男人竟然想反了天了要娶女人,看不起她?
室内,萧平悠闲地磨墨写字,几乎能想象到孟向文这一路会把他骂成怎么个狗血淋头,他不仅不生气,反而勾着嘴角,想到那个情景就想笑,心情十分的好。
屋里肃静紧绷的气氛陡然一松,属下们跟着放松了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