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向文看着萧平这突然的开怀大笑抓狂,这什么狗脾气!喜怒不定!
她越郁闷萧平笑得越开心,笑了好久,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泪花,又摸了摸她的头:“逗你玩的,我又不是杀人魔头。”
孟向文愣神,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分不清他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萧平坐回位子,惬意地托腮望着窗外,问她:“你怎么这么怕我?”
孟向文嘀咕:“谁不怕变态?”然后提高了声音说,“你别吓我我就不怕你。”
萧平哼了一声:“菊园之后你就对我退避三舍,我害过你吗?圣人言,以德报德,以直报怨,还是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才如此心虚?”
“都是你欺负我,还说我做亏心事?”孟向文气得快跳起来了,“倒打一耙!”
萧平喉间“嗯嗯”了两声,似乎在敷衍,脸上却没什么愠怒。
孟向文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摸着这个人的脾气了。
为了验证内心的猜想,她放松了态度,试探着说:“我也不是不想带你一起去玩,不过有两个事要确认好。”
萧平看过来:“什么事?”
“一,你怎么从卫国出来的?来这真的没别的任务?现在两国关系敏感,你又是卫国皇室中人,我还想逍遥一辈子呢,可不想扯进那些政治里头去。”
萧平定定看着她的眼神,似乎确认了她这话不是像刚才那样搪塞推脱,神色越发舒缓,答:“现在卫国登基的新帝是九岁的九皇子,我找了几个大臣辅佐他,而我,我不喜欢京都,到处走走看看,想到你就来了大庆。”
孟向文好奇:“你怎么不自己当皇帝?”
萧平不屑:“换你你当吗?”
孟向文当然不乐意,皇帝有纨绔日子过得好吗?
萧平看出来了,一幅我亦是如此的表情。
孟向文点点头,又说:“既然你没别的事,和我一起出游倒是可以,不过有几件事你得答应我,不然我们没法出去。”
萧平皱起眉,嫌弃麻烦。
“怕麻烦那你自己去,在我们大庆,男子很少在外头行走,你如果不同意戴帏帽,不同意收敛你的脾气,那我宁可回丰阳。”说到这,孟向文下巴一扬微微得瑟,主动权在她这了呀!哼哼!
萧平眉头皱得更深了,哪有男人戴那玩意儿的。他黑漆漆的眼珠子又看向孟向文。
孟向文伸出手指指着他,壮着胆子说:“还有……不许这么看着我……不许吓我!你威胁我我就不高兴,不高兴我就不爱出门玩了。你一个男子出门,又长得这么好看,说不定又被谁抢去了。”
萧平垂下眼,沉默地坐在原地。
孟向文双手环在胸前,哼了一声。
双方对峙了几秒钟,最后萧平妥协:“行,只在外面人多的时候,我尊重你们的风俗。”
孟向文得意地笑:“谁让你非来我们大庆呢,你这幅骑上女人头顶的态度,走出去会被老顽固们打死的。”
萧平幽幽的视线飘过来,孟向文连忙收敛忘形的姿态。
这幅小人得志又怂包的模样,让萧平没忍住,眼里露出了笑。
两人之间德气氛顿时缓和下来。
孟向文心底一松,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约法三章以后,萧平离开回了自己房间。
洗砚苦兮兮地凑过来:“妈呀,小姐,这个萧公子太可怕了,我们真的要带着他吗,呜呜,太吓人了,小姐我们偷偷逃走吧!”
孟向文鄙视地看了她一眼:“你确定不会被他找到吗?想过逃走被他找到的后果吗?”
洗砚觉得脖子一凉,瘪着嘴回去了。
孟向文笑看着她走出房门,收回视线,在心里复盘起和萧平从头到尾的对话以及萧平情绪的变化。
这人……
今晚一番对话,萧平就像一面镜子,你对他防备有加,他就对你恶劣吓唬捉弄,你对他露出一丝友善他就缓和情绪卸下利刺,甚至把自己的身世都说了出来。他一会儿阴森森一会儿笑,一会儿仇恨一会儿自我厌恶,情绪反复无常让人捉摸不透,但细想他神色缓和的几次,竟都是她软化露出善意的时候。
孟向文微微反思了一下,是不是自己对萧平的偏见太大了?
下一秒就撤回了反思,偏见什么偏见,那家伙就是个变态,就算猜想正确,也是个变态,拿杀人吓唬人,是正常人能干事?
这一晚是萧平最失控的一晚,可能被女山贼抢到山上险些成了压寨夫人,费尽心思马上要自救的时候来了官兵破坏了他的计划,然后在最落魄的时候遇到了孟向文……这种种经历让萧平受到了一定刺激,对着孟向文展露出了自己的阴暗面。
到了第二日,萧平就恢复翩然如仙的模样了,言谈举止彬彬有礼。
三人下楼吃饭,他刚进大堂就感到数道目光粘在了身上,顿时厌恶得皱眉。
孟向文笑:“早和你说过,要带帏帽,你对你的美貌要有信心。”
萧平一路从边境到这里,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但依旧不能适应女人竟然也会如此露骨地看着男人,这眼神赤裸裸的不下于卫国男人看女人。
这么一想又觉得挺理所应当的,这大庆不就是男女颠倒,女人豪放了,自然不掩藏看男色之心。
虽然不怕被女人看,但是萧平还是遵守了约定,出门第一时间就去买了帏帽戴上,白纱白袍,翩然的身姿,看上去竟然越发玉树临风了,半点看不出肚里的黑心。
宽敞的马车再也不能一人独占,孟向文放弃了躺着,和萧平一人坐在一边。
孟向文有点摸到这人的狗脾气后胆子大了一些,对他说话不再那么防备有加了,两人坐下没多久她就嫌弃:“你好歹也是卫国的王爷,怎么出门带的侍卫这么没用?连山贼都打不过!”
萧平也觉得那几个人真的很没用:“庆国的女人名不虚传,怪不得卫国十万大军这么容易就溃败了。”
孟向文得意大笑,一放松,手就伸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头:“所以男人嘛就不要舞刀弄枪了,呆在家里管家理事多好!”
萧平扭头,黑漆漆的眼珠子盯在了她的手上。
孟向文立刻缩回手,搓了搓手臂,小声哼哼:“都说了不许吓我!再吓我我把你扔下马车!”
萧平似笑非笑地看过来:“我只是看了你一眼,何曾吓过你,倒是你,如此胆小心虚,难道是心中有鬼?”
孟向文撇嘴,反正说不过这只阴险的狐狸,索性不说话了。
她不说话,萧平一点都不在意,悠闲地坐在马车上,掀开头顶的帏帽,看着沿路的春景。
三人顺着官道任由马儿随性走,景儿看得很满足,行程却不好估算,到了中午,马车还在不前不后的官道上。
孟向文跳下马车,让洗砚在路边林子里铺一块餐布,拿出早上在客栈买的糕点干粮。
萧平这是第一次出门,被山贼抓住之前,他出门在外的行程全都有侍卫安排,基本都是准时住店打尖,偶尔遇到急雨意外也是被安排妥当。这是第一次,如此随意地旅行,走到半路就随便找个地方坐下吃饭。
孟向文把多层的食物盒子一一拿出来放到餐布上,挑出自己不爱吃的放到萧平的盘子里,面上摆出一副客人先用餐的客气,招呼他快吃。
萧平看看自己的盘子又看看食盒里玲珑精致的点心,指尖一点:“我要吃那个。”
孟向文伸出筷子一夹,在萧平以为是夹给他时,拐了一个弯直接送进了她自己的嘴里,一口一个,一边咀嚼一边口齿不清地说:“都一样,你赶紧吃。”
萧平皱起眉,不快地盯着她。
孟向文又有一种背后毛毛的感觉,她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夹了一块桃花糕放到他盘子上:“行了,吃吧吃吧。”
萧平收回视线,学着她的样子一口塞进嘴里细细品尝。
这些糕点都是这边当地的特色点心,孟向文之前吃过几回,所以知道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萧平却是头一回吃。桃花糕外形好看,又是孟向文一块都没分给他的,萧平便猜测这是孟向文爱吃又不肯分他吃的东西,特特指了桃花糕。
不想,原来孟向文爱吃甜,桃花糕香味浓郁口感甜腻,萧平学着她满嘴塞进去,一下子被甜得起腻了,僵着脸含在嘴里半天,这才艰难地缓缓咽下。
孟向文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
萧平恍然,眯着眼睛看过去:“你是故意的。”
孟向文终于憋不住,抬起头哈哈大笑:“我知道你不爱吃都不让你吃了,你偏要,还威胁我,哈哈哈哈,怪我咯~略略略~”
萧平额头青筋一跳,不理会她,黑着脸低头吃盘子里的东西,再不看食盒一眼。
孟向文得意不已,拉着洗砚吃得美滋滋。
萧平被摆了一道,一整个中午都低气压不高兴。
洗砚小丫头吓死了,毫不犹豫地把主子丢下,躲得远远的,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孟向文也怕萧平恼羞成怒,笑话了一次后不再去他面前晃荡。
一行三个人,分了三块地方,隔着一米以上的距离,各自躺在草地上歇觉。
树林里偶尔响起几声鸟儿的清脆啼叫,外边的官道上三不五时传来行人赶路、马儿奔跑的声音,春阳斑驳洒在脸上、身上,三人谁都没说话,听着外面的声响似睡非睡,整个空间静谧非常。
萧平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的树叶,出神。让孟向文每每害怕的乌漆眼珠此刻散了让人打激灵的幽深,显得有些无神呆滞,显然,主人的思绪不知跑到了哪里。
孟向文不知何时睡着了,再醒来是被鸟叫声吵醒的,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一张如玉的脸放大在眼前,记忆还没回笼,视线向上就对上了这张脸上黑漆漆的眼睛,顿时所有的瞌睡都被吓醒,哎呀一声撑起身子。
猝不及防她这么直愣愣地坐起来,萧平被她的脑袋撞上了下巴,“唔——”的一声,捂着下巴疼得生理泪水都要出来了。
孟向文吓死,连忙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在睡觉你为什么盯着我看啊!我被你吓死了!”
萧平捂着下巴说不出话来,那双吓坏了孟向文的眼睛因为含着泪水,杀气腾腾看过来时反而没了威胁力,与文气的脸相得益彰,倒是显得有些可怜。
洗砚弱弱地提醒主子:“萧公子刚才是想来叫醒您……”
孟向文心一虚,吃不了大鱼只能吃小虾米:“那你就干看着啊,这种事情怎么能劳动萧王爷呢!你一个当丫头的就不能机灵一点!”
洗砚:……
别以为我不知道小姐你是怕了萧公子,还说我拍马屁纯熟,您快看看自己现在的表情!哎呦,真是没眼看。骨气呢骨气!作为女人的骨气呢!
萧平终于缓过了那股劲儿,定定看了孟向文一眼,站起身:“走吧。”
孟向文严重怀疑,这一眼是萧平在心里的小本本上又记了她一笔。
怕被他记小本本,孟向文上车后端坐在他对面,一副要认真谈话的模样:“咱们是朋友对吧,如果你对我有什么不高兴不满意的地方,你就直接告诉我,不要闷在心里。”
萧平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
孟向文清咳了一声:“那什么,我是未雨绸缪,咱们事先约定好。如果你觉得我让你不高兴了,说出来我们开诚布公谈一谈,说不定就只是一个小误会,你要是积累在心里,那再坚定的友情也总有一天会被这些积攒的负面情绪摧毁。”
划重点!尤其是不要记小本本,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就算我有错你也得让我狡辩推脱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