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以前,路小满直接辞职去首都读研那是半点犹豫都没有,只要能解决学费问题、能考上,但是如今,她的工作正有起色,说实话,放下之前的努力成果直接离开,真的需要决断和勇气。
然而人不该因为舒适圈安全就放过眼前的机会,路小满忽略心底不由自主产生的忐忑,毅然选择全力考研,直指首都。
省城的房子刚买下不久,疫情期间房价没起色,此时卖掉很吃亏,路小满不舍得卖房子,得另找办法至少还了路雯瑶的欠款。
一年多来,路小满有先见之明吃住都在家里,公积金和房租足够还房贷,每个月的工资一分不少存下来,日积月累,路小满还了五分之一的借款。
剩下的债务,路小满曾想到问家里借,然而想起路家人的脾性,咬着唇否决了。一旦借了这笔钱,日后他们会越发理直气壮地吸女儿的血,这和平时在家吃用不同,在家吃用是路家主动要求的,为的就是让路小满省钱好留工资给家里。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路小满第一次感受到没钱是多么难受,孤立无援,寸步难行。宋年给的银行卡就在手边,她思来想去,只想到两条路。
先去和宋年谈的。
“我想了两条路,一个是把房子卖了,虽然才两年不到基本没赚钱,但辞职后公积金就会断,银行那边可能有很复杂的变更手续,房贷对我来说压力挺大的,卖掉房子至少有了现钱,足够我未来几年生活;”
宋年不等她说完便打断说:“不用卖,你如果去上学,房贷我可以帮你还,我每个月工资一直放在银行卡从没动过,放着也是放着。”
路小满抿唇:“那我们去变更一下产权证,这套房子写我们两人的名字。”
宋年立刻说:“不用这么麻烦。”他对钱财没怎么上心,不觉得有必要分那么清。
路小满坚持:“不然我还是卖掉……”
宋年无奈,只好答应。现在卖掉反而亏钱,不如留着,投资也好未来他们回这边当落脚地也好,总比亏钱好。
和宋年商议定了,路小满再去找路雯瑶。
路雯瑶生了,夏天的时候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路小满时不时去探望,寻了个机会,与路雯瑶谈了谈欠债的事。
“宋年的钱我不好白用,商量好了房子以后是我们共有的,他负责未来两年的贷款以及你这边的欠款,等我毕业后房贷一起分担。”这样算下来,基本两人付出的成本差不多。
路雯瑶当然觉得路小满太着急:“我这边的钱你急什么?等你毕业了我还怕你还不上?最多让宋年帮你两年,这房子还是你婚前财产,女人有个不动产心里有底气!”
路小满苦笑:“亲爹妈都不肯帮的事,我哪里那么大的脸让宋年无私帮我?我和他的感情还长着,不想这么早就掺杂太多利益亏欠。换个角度想,虽然现在我们是一人一半,但总比我卖掉房子好。我还是赚了的。”
路雯瑶揽住路小满的肩心疼,二十多年了,路小满就没有靠得上父母过,宋年的家世她和姜远东最近才得知一二,路小满如果有个房子在,两人名下资产还能稍微平衡一点,嫁过去在婆家还能有底气,左右就那么点钱,她不信路家拿不出来,给儿子买房拿得多爽快?而且路小满前途可期,不求他们给女儿这笔钱,借给她也好啊,过去五年路小满的工资可都是给家里了,亲爸妈借女儿钱应急都不肯?
这事不能想,越想越气人,这种父母还不能对比,一对比更伤人。路雯瑶想想无论做生意还是买房子铺子都默默支持自己的父母,一边感激父母觉得自己太幸福,一边替无依无靠有父母不如没有的路小满难过。
路小满拍拍她的手:“有没有底气靠的是我自己,钱财哪里靠得住?我不卖房子主要是不舍得卖。”
路雯瑶也没法说什么了,既然房子写了宋年的名字,那这钱她肯定得收,不然吃亏的就是自己姐妹了。宋年和他们家关系再好,哪有路小满和她好,她肯定替路小满着想。
路雯瑶这边说好了,路小满最后才通知了路爸爸和路妈妈。
听到房子从路小满所属变成了宋年和路小满共有,路家夫妻都有些不得劲。路小满名下的就相当于路家的,现在加了一个宋年,这就尴尬了,老丈人怎么好意思长期住在女婿家里。
然而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让女儿别嫁去北京?还是他们出这笔欠款的钱?
路爸爸皱着眉:“你一定要读研?”
“我想进北京的学校任教,本科学历肯定不够,不读研,去了那边找不到好工作,宋年呢,他可是协和博士,已经联系好了原来单位,随时可以过去。”宋年联系了当年的老师,他医闹事件中为老师挡了一刀,还吸引了绝大多数的攻击,老师一直对他很愧疚,去年宋年又参加了一线抗疫,他一表示出想要回京的念头,一切都以最快的速度被安排好了。
这么一个好女婿,路家人肯定不舍得放过,有个在首都的女儿女婿,和一个小县城的女儿女婿,这差太多了。
路爸爸皱着眉,却没了话。
路小满虽然知道这家人的态度,但是看他们就此放弃又觉得心冷,路雯瑶还会说不用急着还钱,路家父母哪怕说一句爸妈帮你还贷都好,女儿什么性格不清楚?你帮她出了钱,她以后会赖账吗?当初说好的,这房子还是给他们住的呢!
路小满想要离开这个家去首都的心更坚定。
就此,选了一个时间,路小满和宋年一起去办理了房产证变更,在上头加上了宋年的名字。
办完这件事,路小满全力准备考研,咬着牙下狠心一定要考出去。
又是一年大雪纷飞,这应该是宋年呆在这个小县城的最后一个冬天。这个冬天,他成了陪考家属,一切以路小满的方便为前提,全权接管厨房重地,时不时给她炖鸡汤做营养餐,让因为发奋学习而瘦了一圈的路小满补身体加补脑。
新年,宋年依旧没有节假在医院上班,不过两人已经见了父母,宋年被喊来路家过节。
去年因为疫情没有走亲戚,今年路小满那三个大姑都来给老人拜年,从年初一直热闹到初六。
路小满有三个姑姑,大姑比路爸爸大了十岁,嫁到了农村,当年据说这个姑父挺有钱,如今却是丁点看不出来,大姑身上都是辛劳多年的痕迹;二姑比路爸爸大八岁,也在小县城,平日里从不上门,性格泼辣说话直接,对爹娘半点不留面想怼就怼,路小满好几次都在内心鼓掌叫好;三姑只比二姑小了一岁,从小和二姑一起长大,性格却很内向,她嫁的男人身体不好,早早去世了,一人拉扯一儿一女,日子艰难。
路小满从路家二姑口中听出话音,三姐妹当初都是半卖半嫁,反正三个姑父当年都出了高聘礼,路家二老不仅不让女儿带走聘礼,陪嫁还少得可怜。得来的钱当然是给了唯一的儿子——路爸爸。
路家二姑背着路家二老、路爸爸路妈妈时,对路小满就说:“姑娘家长点心眼,听说你那个男朋友挺有本事?赶紧跟去北京,能不回来别回来,你都养家六年了,嫁出去就一心为婆家着想,别听你爸妈的尽往娘家搬东西,听他们以后有你后悔的。”
路小满抿唇一笑,路家最有成算的估计就这位二姑了,出嫁多年她自己可不就是这么做的?同在一个城,绝不上娘家门也不许娘家上门,虽然夫家不尽如意,但多年过去,如今好歹把日子过出来了。
路二姑看了看这个侄女,感觉和前几年见到的不太一样了,看着终于有成算不是个面人了。每次看到这个侄女她就想到她们姐妹三人,偏偏上头三个姑姑,侄女的性格竟然像最懦最老实的老大,她有心提醒却又不想枉做恶人沾一身腥。
路家的热闹自不必说,路小满却不太想掺和,她初一开始就按着宋年的排班去他那,男友过年一人冷冷清清的太可怜,路小满时不时过来帮他做餐饭,大多时候找个借口跑来这看书躲清净。
宋年却很喜欢这样的日子,好多次开门就看到她在客厅的身影,鼻尖飘来厨房饭菜的香味,进门前一身的疲乏都如潮水般褪去。
路小满过年前已经考完试,目标是北京师范,过年这段时间给自己放了一周假,宋年不在家的时候她就看杂书看八卦。有时候看得太专心,门口的响动都没听到,直到脸上被亲了一下这才发现,一天过去了,蓝朋友回来了。
也是这么朝夕相处,路小满才发现宋年潜在的黏人属性,喜欢抱她,喜欢亲人,偏偏脸上作出一本正经、“我只是随便这么一亲”的模样。
腰上缠上两条手臂,脸上被轻轻蹭着,路小满不用抬头,放下手机两条手臂缠过去,给了对方一个回应的吻:“今天竟然准时下班诶,等一等,再去做一个汤就可以吃饭了。”
宋年挤在她身边坐下,嘴里说:“我去做。”身子一动不动,环着人先加深了这个“敷衍”的吻。
等到路小满两颊酥红地软在他胸前,宋年意犹未尽地蹭着她的脸颊:“小满,出了春节,我们去领证吧。”
答应“扯证儿”快一年了,两人一直因为这啊那啊的原因没真正实行。
宋年年纪不小,路小满这段时间也很空,要是考上研究生,等开学就不方便结婚了,她想了一圈,点点头。
宋年喜上眉梢,激动地又把人亲了一通。
当天晚饭后,两人就先把日历看了一遍,没打算选择314这样的“情人节”,两人挑了一个好记的日子,宋年坚持在考研成绩公布前领证,怕成绩不在预料内,路小满反悔。
路小满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虽然信心挺足,但事有万一,没法对他打包票,反正考好考差她都打算离开这个县城,绝不会耽误领证,他想要早一点那就顺着他吧。
选好了日子,路小满回家通知父母,宋年联系宋家爸妈。
父母们都没有意见,甚至早就开始催促,唯一的问题是,婚礼什么时候办?怎么办?
路小满不想麻烦,看着父母掰手指头数将邀请的亲戚,甚至开始后悔不提前一年结婚,那时候疫情还在,直接取消婚礼,再好不过。
办婚礼的事似乎和路小满宋年没有关系,他们什么都没说,路家长辈全都商量开了,还招呼宋年什么时候和宋家爸妈见一面。
双方父母见面前,路小满要先去见未来公婆。
这一年,路小满秋天国庆的时候去见过一次未来公婆,平日里和宋家爸妈视频很多次了,互相加了微信,甚至进了他们一家三口的家庭群,宋家爸妈都是大忙人,他们熟悉路小满后对她很满意,懂事沉稳有主见,性格温和不张扬,儿子又坚定非卿不娶,于是也不在乎那些世俗礼节了,只说两人领证时顺便见一面就行。
路小满和宋年打算去北京领证,一个宋年户口本在北京,一个如宋家爸妈所安排,正好去见长辈——宋年几乎把路家长辈都见了,路小满至今只见过宋家爸妈一面。无论如何,正式领证前还是要见一见长辈以示尊重。
领证日提前两天,路小满和宋年一起请假,上了去北京的高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