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咸昱拉着安娘要回去, 还自我觉得很孝顺地回头对许氏说:“娘啊,你别担心我生儿子的事, 我和安娘一定努力, 肯定会给你生孙子的!那什么官家小姐, 你赶紧退了吧, 就算你不退, 轿子到了我家门前我也不会开门的。”
“这是孙子的事吗?你一个七尺男儿,被人说惧妻如虎你不觉得羞耻吗?纳妾怎么了?至于你怕成这样!”许氏几乎是嘶吼了。
杨咸昱不耐烦:“我什么时候惧妻了!那是他们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安娘, 你听不听我的?”他扭头问安娘。
安娘笑:“你有道理我就听你的。”
杨咸昱觉得安娘的话没问题, 他要是不对, 当然不能听他的了, 而且他自信不会有错的时候!于是一幅“你看吧”的表情看着他娘:“现在你信了吧?家里都听我的,我不怕安娘!我自己不喜欢小妾, 又矫情又费钱, 我养不起!”
许氏恨铁不成钢, 岳安娘连一句“都听你的”都不肯说,这蠢儿子还得意洋洋?
杨咸昱又说:“娘啊, 我记得小时候你就对姨娘很冷淡, 现在为什么还要我纳妾呢?”
许氏变了脸色, 看着儿子说不出话来。
杨咸昱拉住了安娘的手,这次真的要走了。
“娘你放心,我们马上回去生儿子,肯定让你尽快抱上大胖孙子!”嬉皮笑脸的,仿佛从前拿了许氏的钱跑出去斗鸡。
许氏看着这熟悉的一幕, 突然心情复杂,眼睁睁看着儿子拉着安娘跑了出去。
跑出了尚书府,安娘和杨咸昱上了马车回家,安娘问他:“你怎么这个点回来了?”
杨咸昱说得理直气壮:“我怕你被欺负啊,实在放心不下就请了假来找你。”
“怕我欺负你娘还是怕我被欺负?”安娘揶揄。
杨咸昱嘿嘿笑,谄媚得很:“当然是担心我家娘子了!我刚才可都在帮你呢!”
安娘想起他把许氏气得快昏过去,眼中染上了笑意。担心他娘也是情有可原,更何况他回来后的确一心帮她,她不计较这些。
“但是!”杨咸昱突然板起了脸,“岳安娘你怎么说话的?什么不是没我不行?”
安娘看向他:“刚才不是向你保证了吗?又算旧账?”
“我刚才说了,我只是勉强满意。”
“那你要怎么才是真正满意?”
“你要发誓,以后没我杨咸昱绝对不行!”
安娘轻笑一声:“这有点难啊。”
杨咸昱黑脸:“难吗?我都能做到,你怎么就做不到?”
安娘扶了扶鬓角:“因为……我比你优秀啊。”
“这有什么关联?你是我妻子,你不要我还想找谁?”杨咸昱气哼哼的。
“好吧好吧……”安娘扶住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说,“杨咸昱,我没你不行,非你不可。”
“滋——”杨咸昱脸上热得仿佛能烧开水,嘴角大大地勾了起来。
“亲一下。”杨咸昱小声说。
“马车上呢。”安娘说。
“就一下。”
安娘还不曾说什么,杨咸昱就凑了过来,轻轻碰上她的唇。说好一下,但是直到马车到了府门,他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
这天以后,许氏安静了很久,那门亲事更是无声无息地退了。安娘从大嫂口中得知,许氏一连三个月都精神不济,看着很是颓靡。大嫂反倒是感谢杨咸昱夫妻的,因为许氏是继婆婆,平时对她态度不冷不热,说是按规矩来,可谁都知道,那所谓的规矩能把人累死。她作为儿媳,一直伺候得小心翼翼,这三个月日子才轻松起来。
杨尚书回家后,对儿子儿媳的忤逆感到不快,拎了儿子回去教训,谁知反而被儿子算了一笔账。杨咸昱把自己家中的进出收支一一算给老头子听,一笔账算下来,他如果真的纳妾,养妾的费用就得花安娘的嫁妆。
很多广纳美妾的文官,俸禄少人口多,实际花的都是正妻的嫁妆,或者正妻绞尽脑汁经营的收益,但是男主外女主内,这些男人从不管家里内账,不管就当作不知道,宠妾缺了什么还会责怪正妻不贤。
安娘却是让杨咸昱全程参与家中账务的,杨咸昱深刻知道,老头子分给他的东西是多么少,自从生了女儿,差点连女儿的玩具都买不起,小妾?吃草的小妾有没有?没有就别来了。
杨尚书竟然无法反驳。他手里有两分家产,其实这是给杨咸昱留的,可是他当初不能说,怕他不上进。如今杨咸昱哭穷,说的却是事实,他当然没脸让安娘用嫁妆养家,一边说儿子惧妻,一边让儿子挪用嫁妆,他没这个脸。
杨咸昱不是真的鲁莽,他知道对什么人说什么话,对着杨尚书,他的说辞是:“儿子的官位是借了诚亲王世子的光,世子对安娘疼如亲妹,所以一直在提拔我,如果我们惹怒了安娘,儿子随时都会被人顶替。爹您贵为尚书,该明白儿子到底有几分真才实学,离开工部,我去哪都干不长久。”
杨尚书还真知道,要不是看在杨咸昱做了官并前途不错的份上,他绝对不会允许杨咸昱做什么工匠,那是低贱行当。
“只要不纳妾,安娘为人处事都很讲道理,对我也处处体贴周到,还很孝顺爹娘,这不是挺好的吗?娘她就是老糊涂了,总是要折腾点事才高兴。她是高兴了,我一家子人仰马翻。”
杨尚书清了清嗓子,瞪杨咸昱,语气却缓和了:“你娘也是为你好!既然觉得日子好过,那就尽早生儿子,让爹娘闭眼前能看到孙子。”
杨咸昱嘻嘻笑着:“会的会的!之前我不是被生孩子吓到了吗?现在我心情好多了,肯定生。”
杨尚书不可置信:“敢情是你不肯生?”
杨咸昱捂了脸:“没有——,爹你管这么多干嘛?”
杨尚书更想捂脸,这什么糟心儿子啊!还以为变好了,根本和以前一样!
回家后,杨咸昱和安娘邀功:“还是老头子好对付,我娘一哭二闹我就敌不过。”
安娘点点他,玩笑:“不孝子。”
杨咸昱厚脸皮无所谓,拉着安娘的手亲:“古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今有杨咸昱护妻逆爹娘。”
“你想做人人唾骂的不肖子孙,我还想当个好人呢!”
“我都为你自污了,你还想当好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就做不孝儿媳吧!”杨咸昱顺着她的手向上,握住了她的手臂一拉,将人拉到了自己怀里,奸笑着对她乱亲。
自从想要生儿子后,杨咸昱不再如之前那么避忌,放飞了自我拉着安娘沉迷闺房之乐,如此胡闹了几个月,安娘果然有了喜信。
杨咸昱第一反应是:我得素一年了?被安娘一脚踢开。
安娘有了身孕,足三月就通知了特别亲近的长辈和亲友。杨尚书更加确认,果然是不孝子主动避孕,继而为此高兴;而与安娘彻底敌对的许氏,没有半点喜色:“谁知道是不是赔钱货?”要不是考虑到这是儿子的血脉,她还能说更难听的话。
如今,在许氏的眼里,岳安娘就是个拉拢了儿子丈夫的狐狸精。
养胎十月,杨咸昱对安娘比头胎还要上心,因为见识了生产的可怕,他更加害怕安娘会有什么不测。他的在意太过明显,以至于气管炎的称号声名远播。
读书人清高又言词锋利,杨咸昱在他们嘴里无论擅长工匠行当还是畏妻如虎,都是他们揶揄嘲笑的点,有人曾拦住了急切回家的杨咸昱,说他这么急着回去可是迟了要吃母老虎的鞭子?
杨咸昱不以此为耻反而理所当然:“李大人前不久不是说妻子有孕了吗?有心思在外闲逛怎不回家看看妻子?胎儿未出生就能听见外面的声音并有所回馈,诸位恐怕从来不知道吧?”
众人哄笑,都说杨咸昱痴了,大丈夫竟然日日研究这些东西。
杨咸昱下巴一扬:“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诸位连家中妻儿冷暖饥寒都不了解,如何体察入微,爱民如子?只顾自己享乐对亲子如此冷淡,所谓爱民也不过如此吧?”
众人变色。
好不容易抖了几句文的杨咸昱说完就挺着腰杆走了,留下一群想反驳他的同僚面面相觑。
“当年读了书还是有用的啊!不然还真不会拽文堵这群酸腐的嘴。”杨咸昱回去的路上暗想,想完,记起当初还是安娘督促他念书,顿时觉得安娘太有远见,果然自家娘子不一般,当然,看出了娘子不一般当年不假思索救了她的自己更加优秀!
安娘有时候很庆幸杨咸昱混不吝的性子,他本性其实从没变过。以前可以顶着第一纨绔的名继续游手好闲,如今就能顶着气管炎的名继续守着她;以前就随心所欲阳奉阴违,如今依旧我行我素,不对爹娘愚孝。这样的杨咸昱,让她日子轻松了太多。
怀胎十月她每天都过得很顺心,唯一疑惑的是,颜修很久很久没出现了。好在她能感知到颜修还在她的识海里,便暂时安下了心。
生第二胎比第一胎顺利了很多。当产房传出婴儿的啼哭时,杨咸昱还以为自己幻听了,问小厮:“我太紧张了还是领居家也在生孩子?”
小厮笑得不行:“是夫人生了!”
“啊?这么快?”杨咸昱冲过去,刚好撞上产婆来报喜。
“恭喜大人喜得贵子,小少爷可结实呢!”
“是儿子?”杨咸昱确认。
产婆连连点头,把孩子递过去。
杨咸昱如今有了经验,十分熟练地抱过儿子,看也不看往里走。
“安娘,咱们有儿子了,可算不用生了!”
身后的产婆一脸莫名,这话怎么这么奇怪呢?
安娘这次生产比上次轻松,来照顾的还是林三娘如今的世子妃。林三娘听到杨咸昱的话摇了摇头,对安娘说:“妹妹好福气。”
安娘失笑:“嫂子也一样。”
林三娘笑着点头:“孕期养得很好,没什么大问题,明日我再来看你。”
“谢谢嫂子。”杨咸昱进来就听到这句话,立刻热情地道谢。
林三娘浅笑,收拾了东西出门:“仔细照顾安娘,虽然生产顺利,但产妇虚弱不可疏忽。”
“知道的,知道的。”杨咸昱连连点头,兴冲冲地抱着儿子给安娘看,“安娘,看我们儿子。”
安娘探头看过去,和囡囡那时候差不多,她问:“囡囡呢?”
“我怕吓到她,让奶娘哄睡了,等她醒了我带她来看她的小兵。”
“这可是你亲儿子。”安娘说。
“囡囡也是我亲闺女。”杨咸昱立刻回,说完又认真说,“儿子也是我们骨肉,我都喜欢。”
以前他是喜欢儿子的,但是自从知道亲娘嫌弃自家闺女后,他就特别特别心疼囡囡,想要加倍地宠着她,宠着宠着,就再也割舍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