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天落并不关心纪心柔, 如果不是她作出这么大的妖,害得他不得不提前自爆天灵根的身份,这个人在他眼里真的就像完全不存在一样。
裴天落叫了一声:“楚渊哥哥。”
楚渊在他面前站定。
裴天落要把手臂贴上如渊剑, 宋如和楚渊同时喊道:“等等!”
他于是停下来,歪着头看向她们,满脸都是疑惑。
宋如是觉得, 这是阿晏的身体,如果裴天落直接划开这么大一道口子, 以后阿晏接手这具身体,留下那么大一道疤多不好啊。
是的, 她已经提前给小宋晏把这具身体预定好了。
楚渊是不想让大坏蛋宋晏的血,涂抹整个如渊剑。黑鼠群太邪门了, 鬼知道那些黑鼠现在到底在他身体里的哪里。我可以换一把剑, 你放过我的如渊剑,这是我跟阿如的剑。
系统:【如果不是因为我知道, 这一切都是裴天落提前谋划好的,在他的计谋里,人人都是棋子, 我会觉得你们有点过分。人家裴天落搁这里拯救世界呢, 你们都在想些什么啊!
但是鉴于所谓的拯救世界,只是裴天落刻意策划出来的英雄登场, 为了向天道营造出一个真正纯善的形象, 为了抢夺神女的光环, 收服所有人的民心, 你们这么做好像也没毛病?】
宋如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一套抽血设备,上面带着针尖,类似于现代医院抽血用的针。
她向裴天落示意道:“倒也不必整条手臂都贴到剑上, 划那么大一道口子吧,扎一个小口就好啦。”
楚渊动作麻利地换好了一柄新的剑。
小宋晏一看就知道宋如在想什么:“姐姐好心疼我们啊,怕伤口太长太深。”
在裴天落和小宋晏眼里,他们两个是同一个人,宋如心疼小宋晏,也就是心疼裴天落。
裴天落也同样能看明白楚渊在想什么,“那你说,他要这么心疼如渊剑,下次别人跟他打架,专门挑着剑打,他岂不是还要舍命护剑?所以就说他为什么要把本命灵剑改成姐姐的名字啊,这种行为本身就很愚蠢。”
小宋晏:“咱们不必眼红别人,你也可以在你的死亡之镰上刻上姐姐的名字呀。”
裴天落:“我才不要,那种邪神的东西,恶心,脏死了,才不要姐姐的名字出现在那种东西上。”
小宋晏:“……”
求求你做个正常人吧,心理稍微阳光健康点,不要有这么深的自我厌弃情绪。
你这种思维已经跟楚渊同步了好吗?
别人嫌弃你还不够,你自己还得讨厌你自己?
在场的众人才看不懂他们三个之间,那种诡异的暗流涌动,只以为他们是同心合力消灭虫潮。
穿着墨绿色睡衣的漂亮少年,向上挽起衣袖,露出一截苍白如玉的手腕,偏着头望向宋如,一双瞳孔颜色相异,左眼如海洋般蔚蓝,右眼像是晶莹的紫宝石。
一身圣袍的灰发少女,纤细的指节握着针头,半倾下身为少年抽血,随意束起的灰发微微遮住她的脸,只觉侧颜绝美,明月溅入星河的光落在她的眼眸里,温柔而又神圣。
黑衣青年就站在她们两人身边,准确地说,他那个站位是把她们保护在身后。楚渊面容俊朗,气质清冷,剑眉星目之间仿佛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峻,却以保护者的姿态,将宋如和裴天落与虫潮隔开,他两只手共同握着一把重剑的剑柄。
明明三个人是第一次合作,但却配合的无比默契,从裴天落卷起袖口,到宋如抽血,再到鲜血被涂抹到楚渊的剑上,这一切都快的如同行云流水一般。
楚渊飞身而起,高高地举起那把长剑,重重地向着死族密林劈砍而去。
手起,剑落。
威势浩浩。
他在第五阶巅峰停留了很久,早就已经隐隐触摸到第六阶的门槛,只不过确实卡在瓶颈期,最多只能算半步第六阶,但他这所谓的半步宗师境,早就已经强过许多老牌宗师太多太多了。
那一瞬间大家只觉得,他的剑如同一道耀眼的光,劈开了黑暗的苍穹,一剑霜寒南北两境。
诡异、阴森、恐怖……总之,这些所有形容词之下的死族密林,一接触到楚渊的剑,就像是冰雪在烈日下瞬间消融。
丁芷君是个剑修,盛赞道:“我不如他!他的剑气好正,就像是他这个人一样,有一身浩然正气,把整个天地间的邪气都涤荡一净!”
宋如:“确实,楚公子在他的家乡有一个称号,旁人叫他君子剑。”
众人全都在惊叹楚渊那强大无比的一剑:“以前圣主竟然敢自称是南北两境第一强者?真是坐井观天,井底之蛙,可笑至极。神女一招就能秒杀他,恐怕他对上楚公子这样的剑法,也撑不过一招吧?”
“太强了!这就是真正的剑修吗?跟人家一比,感觉我练的剑法像小孩子拿着玩具乱晃好吗?我居然以前还觉得剑修不行,现在我明白了,不是剑不行,我本人太垃圾,侮辱了剑道啊。”
小宋晏酸死了:“你看看你干的好事,这下你开心了吧。明明是你的血帮助楚渊消灭虫潮,现在大家都在称颂楚渊的功劳,风头全被他一个人抢了。”
裴天落只是一笑。
他笑的很干净,很温柔。
像是不经意间落下的春雨,你甚至都没有意识到那雨已经下过了,只是清早推开窗的时候,发现杨柳更加青翠,春花越发灿烂,那是春雨浇灌过后的大地。
当然啦,大家不会真的忽视裴天落的功劳。
纪开元惊呼:“消灭了,虫潮被彻底消灭了!天灵根真的可以做到这一点,我们神耀帝国有救了!”
大家激动地冲上来,把裴天落和楚渊两个人团团围住。
不知道谁起了一个头,众人竟然一同举起他们两个,把他们高高地抛上天空,一边欢呼一边庆祝。
“楚公子剑法天下第一!”
“晏少爷天灵根冠绝于世!”
宋如默默地向后退了一步。
恐怖如斯,人形沙包。
还好我平常人设立的好,没人敢这样闹我。
楚渊面冷心热,古道热肠,他在神耀帝国待了很久,大家都很熟悉他,平常他也跟众人打成一片。
至于裴天落,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小宋晏啊,那就更是平易近人啦,平常一起玩玩闹闹不要太多。
真正的裴天落,恨不得把所有人的手都给砍下来。
别碰我,这是姐姐专门为我寻来的九曲灵蚕织成的衣服,你们再敢用脏手碰一下,我就把你们全都杀了。
小宋晏在他耳边疯狂安抚:“平静一点,如此美好的庆功时刻,少年你为何如此暴躁?”
纪心柔显然也想走上去,和裴天落相认。
却被丁芷君按住肩膀,拎着她摔到了宋如面前,“跪下!”
纪心柔从来没有听过母亲这样严肃的声音对待自己,还在茫然间,丁芷君已经一脚踹向她的膝盖窝。
“砰”地一声重响,纪心柔跪了一个结结实实。
丁芷君:“你可知错?”
纪心柔:“我只是想取走一个检测装——”
丁芷君的剑狠狠地斩了下去,切断纪心柔一根手指,鲜血四溅,从来没有受过任何伤的纪心柔,一下子就疼出了生理性眼泪,捧着断掉一根手指的手,难以置信地看向丁芷君:“娘?”
丁芷君的神情很疲惫:“别叫我娘,我不想再认你这种女儿了。是我把你给宠坏了,道理我不是没教过你,我教你是跟教你四个哥哥一样的啊。可你只是会背那些道理,就像你明知道不能进入密室,还是会去一样。我总想着,自己一手教养大的心心,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可你今天差点害死所有南境百姓!”
丁芷君对宋如欠了欠身体,“神女殿下,是我教女无方,今天纪心柔酿成如此大错,您该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不必顾及纪家人的面子。”
宋如的声音在温和之中自有一股严厉:“纪心柔,你可知道,任何志愿者,除去队长孙兰之外,不得进入盛放检测装置的密室之中?今天假如不是纪四海恰好检测出,阿晏就是天灵根修士,虫潮会在南境肆虐,南境会重蹈北境的覆辙。不管你的本意如何,你是一个成年人,要为自己的错误负责。”
该怎么罚纪心柔?
其实纪心柔是否奇葩,跟我有什么关系?
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NPC罢了。
她真正相关的是裴天落的剧情,像是圣堂这些小怪,宋如一根手指头就能碾压,但是从来不管,因为那是裴天落的剧情啊,真假千金这样的故事,怎么能离得了这种极品,最爽的就是打脸极品。
宋如倒是能轻松解决,一剑都给人家杀了,主剧情全都崩坏。
思考过后,宋如说道:“昔日三王子将南境军中秘要,出卖给圣主,也险些酿成大错,坑害所有南境百姓,最后国主禁锢他的修为,整整打了他一百军棍,让他生不如死。”
丁芷君沉声道:“我来打,最少两百军棍!”
纪心柔哀求道:“娘!”
丁芷君不为所动:“我往日没有教好你,现在要能把你打的清醒过来,也算是我做了点为人母该做的事。”
纪心柔从小到大,是真的一点疼也没受过,最近这些天来,又是被母亲扇巴掌,又是被踹心口,今天还差点被踢断双膝。
两百军棍,她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概念。
纪心柔转向纪开元:“爹爹!”
纪开元长叹一口气:“你好自珍重。”
纪心柔转向纪一鸣:“大哥,你小时候最疼我了,大哥!”
纪一鸣摇了摇头。
“二哥!”
纪二白后退一步。
“三哥!”
纪三立把脸转向一边。
“四哥!”
纪四海:“你知道吗?我其实早就不想认你这个妹妹了,就觉得没办法沟通,三观差距太大。就是在我们发现红衣主教的罪行之后,向圣堂举报,结果圣主却包庇他们,我当时跟你说,你要是痛快地跟圣主和离,我还认你这个妹妹,结果你是怎么做的?
我确实比你大几十岁,但我也是第一次当哥哥啊,没道理我永远都要迁就你。生在同一个家庭里,这是上天给的缘分,但是我辈修士,本来就对于亲情十分淡漠,咱俩三观又完全合不来,到底能共同走多远,还是要看能不能合得来。
说真的,你还是得感谢自己身上流着纪家人的血,不然像你做出这种危害整个神耀帝国的事,我才不管什么法律该对你有什么处罚,我会直接杀掉你的。真的,一剑就杀了。”
纪心柔根本无法接受,边哭边追着他跑:“四哥!”
宋如提醒道:“你最好站在那里别动,军棍马上就要被送过来了,如果你非要跑来跑去的话,会被认为是拒绝受刑,如果你再反应过激,干扰了警务人员的行动,他们是有权力直接击毙你的。为了你自己的生命安全考虑,请你站着别动,谢谢配合。”
军棍被送了过来。
两个身材魁梧的壮汉,一左一右地握着军棍,把纪心柔叉在地上。
她头发凌乱,吃了满嘴的泥土,神情无比狼狈,转头还想再说些什么。
丁芷君的军棍已经狠狠地落下来了。
纪心柔痛呼:“啊!”
纪心柔的修为,是宋如亲手封的,她如今就和一个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更何况丁芷君打下来的军棍上还带着灵力,每一下都那么重。
纪心柔疼的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浑身是血,眼前的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
周围隐隐有议论声传来。
纪心柔一开始还以为,大家是在同情她的遭遇,可是仔细听来,人家分明是在叫好。
“我还以为只有三王子才会那么奇葩,今天又见到一个活体奇葩,难不成这种出身尊贵的人,全都这么以自我为中心吗?”
“谁知道呢,我看她八成挨打也白挨,挨打未必能让她清醒过来,你还记得咱们之前一起聊天的时候,她都是怎么说的吗?她可是能和裴天赐共情的人啊。”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骂我?
难道我真的做错了吗?
可我只是想帮忙寻找天落啊。
丁芷君的手越打越快,用的力道也越来越重,眼眶里也有了泪水。
打在儿身,疼在娘心。
纪心柔是她的老来女,她和丈夫一直想要一个女儿,无奈前面连生四胎都是儿子,后来她的年岁越来越大,都已经放弃了,偏偏又在这个时候怀上纪心柔。
那时候不是没人笑话她是老蚌生珠。
她这一胎着实凶险,差点死于难产。
这个女儿越是得来不易,丁芷君就越是宠她。
旁人都说纪心柔宠裴天赐,事实上,她再怎么宠裴天赐,又怎么能比得过当初纪家上下偏宠她一人?
拿的是团宠剧本,就一定会长成可可爱爱的小天使吗?
在没有遇到大事前是这样。
如果在日常情景下,纪心柔真就像个温暖的小可爱。
可她经不住事。
她只能被娇养在那个温室里,一旦离开,就会暴露无知和愚蠢。
明明也曾经教过她明辨是非啊,为什么糊涂到这种程度?
蠢人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蠢而不自知。
起初,纪心柔还疼的惨叫,后来,她气若游丝,连任何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到最后,她就是活活地疼死过去。
丁芷君还在计数:“七十二、七十三。”
她惨然一笑:“心儿,你现在就晕过去,可不行啊,起码得受完这二百军棍,这不是我在打你,和我们纪家家风无关,是你在天下人谢罪,为你做的错事承担责任。”
丁芷君把灵力灌注到纪心柔体内,纪心柔苏醒过来,声音飘飘忽忽地叫道:“娘?”
她以为打完了。
紧接着便是锥心一般的疼痛,军棍再一次落了下来。
“说好的两百军棍,少一下,都不叫受完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