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骑士长听到宋晏就是裴天落, 第一个念头是惊讶,第二个念头就是本该如此。

真正的天灵根,本该就像晏少爷那样善良正直, 就像是天父送到人间的天使,纵使历经苦难,也仍旧不改他的赤子之心, 用温暖的光芒照耀着每一个人,治愈着所有的人。

这才是大家想象中的天灵根修士!

而不是裴天赐那样, 仗着身份高贵,就肆意欺凌别人。

听神女说能够把天灵根放回裴天落体内, 骑士长别提有多高兴了,神女真厉害!从来只听说过夺取他人的灵根, 这种操作只能在双方出生十天之内。

如今裴天赐都十八岁了, 天灵根已经彻底融入他的经脉和血肉,神女竟然也能完整剥离出来, 再放回晏少爷体内吗?毕竟晏少爷的身体也已经彻底发育完成了,真的还能重新纳入天灵根吗?

太好了!那岂不是说明,以后晏少爷可以修炼了?我要把我所有会的圣术, 全都教给我家晏少爷!

而且真不愧是我家晏少爷啊, 这个由神女一手教导出来的孩子,听听人家说的这话, 再对比一下裴天赐知道自己是天灵根的时候, 那幅小人得志的模样。

裴天赐当时从暖香阁一路冲到中心广场, 径直打断宣讲会, 就差直接把“我要功劳,我要当大英雄,我要你们全都崇拜我”这句话写在脸上了。

晏少爷却恰恰相反, 他不想要功劳,只想解决虫潮的灾患,甚至主动提出让楚渊楚伯爵来当这个大英雄,把自己的血抹在他的剑上。

泪目,这是什么绝世小天使!

此时,在骑士长眼里,裴天落自带神像光环,简直恨不得给他头上画个天使那种会发光的小白圈,背后再插上一对圣洁的白色羽翼。

骑士长的想法也就是在场众人的想法。

丁芷君听到裴天落这样说,泪水第三次盈满眼眶。

匆忙赶来的纪家人,显然也听到了这句话。

什么叫真正的纪家血脉?就是这孩子根本没有长在纪家,明明遭受了那么多苦难,却还是一身清正傲骨,不辱纪家门楣!

紧接着便是心疼,他才五六岁智商,怎么就能这么勇敢?把血抹在楚渊的剑上,灭杀一整片死族密林的虫潮,那得需要多少血啊?

又是钦佩,又是赞赏,又是心疼,又是怜惜……大家看向裴天落的眼神里,包含着种种复杂的情绪。

楚渊应当是在场唯一一个看穿真相的人,简直恨不得高声呐喊:“不!你们不要被他骗了,宋晏最擅长玩弄人心。他可是半神阶,又是天灵根,想要灭杀这些虫潮,那不跟玩一样吗?还什么把血抹在我的剑上,故意卖惨呢?我如渊剑才不碰这种坏人的脏血。”

这是因为他不知道,裴天落表面上和小仙庭作对,实则一直在帮忙他们,如果知道的话,恐怕又是另一番心境了。

可是楚渊什么也不能表现出来,如今宋如身上的摄魂术还没有被破解,阿如就是裴天落手里的一张王牌,楚渊不能轻举妄动。

楚渊思来想去,最终决定给王玄之传音:“玄之贤弟,神耀帝国事情有变,宋晏的身世牵扯到一桩十八年前的大阴谋,他眼看就要成为救世主了,镇前辈就快要帮阿如破解摄魂术了,你能过来帮忙镇一下场子吗?我没你那么聪明,怕搞不定这一切。”

王玄之此时正在为黑暗王国寻找羊皮卷碎片。

他也快崩溃了,太阳神怎么就那么话痨,怎么就那么能写日记,旧神都陨落多久了?旧世纪都破灭多久了?留在这世上的羊皮卷碎片居然还有这么多!

反正这事一时半会儿也干不完。

修炼方面,魔气暂时稳定。

寻找乘云子那里,王玄之自己都往仙界跑了好多趟,怎么这老头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谁也找不到他?

这时遇到楚渊求助,王玄之了解楚渊的性格,倘若不是他真到了紧要关头,绝不会轻易打扰自己。

王玄之:“等我。”

楚渊:“等等啊,我先问问阿如,让不让你来。”

王玄之:“???”

不是,兄弟,你自己跟我求助的啊,我这正热血沸腾,打算为朋友两肋插刀呢,你说你要问你媳妇让不让我去?你这是人话吗?再说你能问出个锤子?她现在受宋晏控制,说出的话未必就出自本心,假如宋晏不让我去,你还真就不让我去帮忙了是吧!

楚渊问宋如:“我那位朋友王玄之,就是当初为南境进攻北境献上计谋的白衣公子,上次国王还问我要不要帮他也册封爵位,他很聪明,如今神耀帝国南北两境都遭到虫潮侵蚀,可以请他一同过来帮忙吗?”

宋如:“……”

就这么爱凑热闹吗?

反正就不能好好在自己的剧情里面待着呗。

凡是我其他任务世界遇到大剧情,必有你们两个结伴出现?

要不要再把夏尔喊过来,你们四个任务世界的男主,凑在一桌打麻将啊!

骑士长显然对王玄之这位白衣君子印象极深:“王公子天纵奇才,在阵法方面的造诣举世无双,当日闪击圣城,多亏了他献上的计谋,如果他能来神耀帝国,说不定能在虫潮一事上有不同的见解。”

宋如脸上保持着礼貌的笑容:“只是王公子出身高贵,看不上我们神耀帝国的区区封赏,如果再欠下他人情,实在不知该如何答谢。”

楚渊:“当初玄之贤弟得到你所赠的那门养魂术,对他未婚妻的残魂大有裨益,不需要再额外答谢了,如果这次他真的帮了大忙,由我出面就好,我和他是生死之交,好兄弟之间不谈谁欠谁的。他若是不肯领功劳,他那份功劳,就直接帮我加封吧。”

如果每一笔账都要算的清清楚楚,那楚渊为小仙庭出生入死又怎么算?反正他和王玄之两人之间的纠葛太多,早就算不清了。

想到这里,楚渊还有点小激动,加官进爵的册封仪式,阿如是不是也会来现场啊~

别人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宋如还能说什么?

“王公子在阵法一道上,的确是我见过最强的天才。”

亲耳听到宋如这样夸别人的男人,即便是自己的好兄弟,楚渊心里也有些发酸,“他确实阵法强过我,不过我剑法强过他。”

宋如:“?”

你又是怎么联想到这里的,为什么突然就开始攀比?

裴天落把小宋晏放出小黑屋:“楚渊要喊王玄之过来。”

小宋晏:“可恶,楚渊这么大个人了,不会独立行走吗?怎么就跟我们班里上厕所都要一起去的小学生一样?这都要喊王玄之!不过你放心吧,姐姐才不会喜欢上王玄之那种花心大萝卜,自己都有未婚妻,还垂涎姐姐的美貌。”

宋如带领众人前往南境新生的死族密林。

****

志愿者团队的队长名叫孙兰。

能被选为队长,她当然有两把刷子,不管是修为还是统筹能力。

孙兰:“所有人跟我一同撤离这处密林,紧急疏散周围所有百姓。”

大家用最快的速度列队,全都跟在孙兰身后,一同撑起防护罩,向着密林外面逃去。

只有纪心柔,正在疯狂攻击虫潮,试图想要挽回自己酿成的灾难。她并没有想过释放出虫潮,她只是想要拿走一个检测装置啊……

孙兰厉声制止:“纪心柔你有病吗?你没听过虫潮宣讲会,还是没接受过志愿者培训?遇到虫潮不能攻击,这么基本的道理你到底是真的蠢到不懂,还是故意想要害死所有人啊。它们又被称为死族,能够吞噬任何攻击它们的力量变强,这还是初生代虫潮,本身实力很弱,你可是第五阶巅峰,你他妈的再杀一会儿,就把它们全都养肥了。”

纪心柔没有听过虫潮宣讲会,当时她正在纪家求药。她确实做过志愿者培训,而且还参加过考核,考试成绩是笔试第一名。因为她是第五阶强者,神魂非常强大,培训手册上所有的知识,她扫一眼就能全部记住。

但是知识和认知和行为之间,是存在壁垒的。

这就像是为了考驾照,背了一条交通规则,开车应当礼让行人。在做题的时候能把它答对,这只是知识层面,可认知里,未必就意识到开车的时候,就要礼让行人。

真等开车上路了,右转通过红绿灯时,看到人行道上的行人,还会在心里骂骂咧咧,嫌弃她们堵了路,直接一脚踩油门,跟行人抢着比谁快。

要是她预估你的车速快,就会吓得停在那里,等你拐过去,她再往前走。千万不能让她看出来你怂了,要是她觉得你会刹车减速,她就会继续往前走。

她继续走当然没错,此时是东西横向的绿灯,南北纵向的红灯,她是在绿灯时经过人行道,你是直走方向红灯,但是右转可以直接转,你在右转车道上。

双方之间就会存在这种微妙的心理博弈。

难道这个时候开车的人,不知道行车应当礼让行人吗?

纪心柔也是类似的情况,在知识层面,她知道遇到虫潮不能攻击,但她从前没有过这样的经历,这是在直面死亡,对于死亡的恐惧大过了一切,认知层面的她想自救。

表现在行为层面就是,她不管不顾地对虫潮丢那些攻击技能。

直到这时听到队长的喝止,纪心柔才猛地回神,“对不起!”匆匆丢下手里的剑,支撑起防护罩,跟着孙兰一同往外逃。

大家都逃出死族密地了,孙兰连忙吩咐队员构建防护带,同时疏散周围百姓。

纪心柔一个劲儿地和她道歉:“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我不是想要——”

孙兰暴躁地叫停,“这是我第一次觉得,对不起这三个字,听起来叫我恶心到反胃。你跟我道歉有什么用?能把你放出来的虫潮,吃进你肚子里吗?你真正该道歉的是南境所有百姓!”

纪心柔:“我也没想攻击虫潮,我只是吓到了。”

孙兰:“是啊,你只是吓到了,人在恐惧之下攻击虫潮是本能,可在本能之外,难道你就不该控制好自己吗?你连这点自控能力都没有?你当什么志愿者啊!你觉得刚才所有逃出密林的志愿者,难道她们就不恐惧吗?但除了你之外,没有任何人攻击虫潮。

我给你培训了那么久的志愿者岗前培训,全都白培训了,都是我的错,是我眼瞎,居然让你这种人通过志愿者考核,我现在都觉得你还不如圣主,起码大家都知道他坏,还能防备着他。你表面看起来热心无害,在今晚之前我甚至都以为你是最优秀的志愿者,可你‘出自好意’,为别人带来的灾祸,根本就是不可挽回的!”

纪心柔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哭着问:“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吗?”

孙兰:“你他妈的就站在这里别动,真想帮忙,你用绳子把你自己捆起来!就是最大的帮忙。”

宋如赶到现场的时候,孙兰已经把一切伤害都降到了最低,没有志愿者死于虫潮,百姓都在有序撤离。

孙兰向宋如道歉:“神女殿下,是我没有管理好志愿者团队,辜负了您对我的信任。”

宋如在事情发生的第一瞬间,就让系统检测出了整件事的经过,孙兰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她把志愿者团队管理的很好,属实是纪心柔实在太过……总之一言难尽。

宋如:“不要过分责怪自己,先解决虫潮,纪家找到真正的天灵根了,就是我的未婚夫宋晏,我们此次前来,能够清除这一片死族密林,不会任由虫潮在南境全面爆发。”

孙兰:“!!!”

她喜道:“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纪心柔看向裴天落,他就是我的儿子吗?不是说他流落在外,过的很惨吗?神殿赘婿哪里惨了,谁不知道神女把他当成眼珠子一样宠?

纪心柔只觉裴天落身上,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华贵。他穿的那身丝绸睡衣,是用九曲灵绸缝制,这是比霓光锦更昂贵的布匹,只有九曲灵蚕吐出的丝才能织就。

九曲灵蚕,是第五阶灵兽,世间仅有这一个族群,能够吐出这种灵丝,听闻当年和宋晏一同在皇家学院上课的一个贵族子弟,把墨水泼到他的身上,却拒不道歉,说不就是一件衣服吗?我赔你十套。

结果当神殿把账单送到他家里的时候,直接把他父亲吓得当场跪下,整个家族倾家荡产也赔不起啊!那看似低调的衣服,竟是九曲灵绸?

并不是神女拿着纳税人的钱,娇养自己的弟弟,那可是九曲灵蚕,把所有纳税人交的钱都砸进去,也换不回谁能捕捉到九曲灵蚕,这个族群实力极强,而且行踪极为隐秘。

是神女亲自出手,专门为宋晏捕捉而来。以前别人说她是宠弟狂魔,后来人家说她是宠夫狂魔,全都没有一丁点夸张。甚至于外面那些传闻,还不足以比得上她盛宠宋晏的千分之一。

这都是宋如以前刷过的剧情。

就是帮助傀儡主人裴天落打脸各种小怪嘛。

肝任务,她可不是闹着玩的。

书里只说了,裴天落在神殿吃的用的都是顶级材料,宋如不光把世间能够找到的最昂贵的衣服全都给他整了全套,还把世人找不到的九曲灵蚕都带回来,就专门给裴天落一个人吐丝织衣服。

最后那位贵族带着儿子亲自登门道歉。

小宋晏当然不忍心真的要别人倾家荡产。

最后这件事是国王出面,让那个傲慢的贵族儿子立下欠条,即便现在赔不起十套九曲灵蚕,以后也都要努力还债,反正一辈子就只能给宋晏当个打工仔就是了。

宋晏觉得这赔偿太狠了,他那个贵族同学,后来连肉都吃不起了,把所有零花钱都赔给宋晏。

于是小宋晏就偷偷接济他,还因此收获了一枚忠心小弟。

这还只是穿的料子,比这种外在更吸引人的,是裴天落身上那种浑然天成的贵气,举手投足之间比皇室还要优雅的风范,这是多少钱都砸不出来的,只有真正有底蕴的顶级世家才能培养出来的,打小就刻在骨子里的仪态。

更别提他手上连一处薄茧都没有,肌肤嫩的好似新生婴儿,全都说明这些年养尊处优。

就这么说吧,把裴天赐跟裴天落放在一块,任谁也看不出来,裴天落才是自小流落孤儿院的那一个。他像是皇室精心教养出来的王子,裴天赐更像是煤老板那种暴发户的儿子。

纪心柔不自觉地说出了心声:“九曲灵绸!”

小宋晏狠狠地“呸”了一声!

他想到的是裴天落做过的另一个噩梦。

刚刚回到圣堂的裴天落,穿的只是红衣主教随便在成衣店给他买的衣服,其实一点都不合身,别人笑他土气,像个乡巴佬。

在圣主为裴天落特意举办的宴会上,所有人都穿着光鲜亮丽的礼服,只有裴天落还是一身常服。

纪心柔觉得,他是故意想让圣堂丢人:“你是不是想让所有人觉得,我们亏待了你,难道你这些年被养在海外仙山,仙人不曾教过你礼仪吗?你没有礼服,可以和我说啊,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花媚容:“算啦,心柔妹妹别生气了,我们快点带天落回去换衣服吧。”

她拿出的是一件裴天赐曾经穿过的旧衣服。

其实穿在裴天落身上已经很不合身,时间仓促,纪心柔只来得及把很显眼的地方稍微改上一改。

那件衣服勒的裴天落骨头都在疼着,可他为了讨母亲和花姨欢心,还是笑着说:“谢谢娘亲,谢谢花姨,这是我第一次穿这么好看的衣服。”

她们匆匆把裴天落带回宴会。

可他更像一个小丑了。

像他们这些上流社会,同一件礼服都不会穿两遍,更何况这一件还是裴天赐去年生日时穿过的,大家印象都非常深刻。

在把裴天落郑重介绍给所有人的宴会上,他穿的却是裴天赐穿过的旧衣服,这说明了什么?圣子之位还是裴天赐的,这个新冒出来的儿子,根本没什么地位,大家都是人精,只从这一点就对这个事实心知肚明。

也就是那时候,那个变态的贵族老男人,对裴天落提出邀请:“你的眼睛好漂亮啊,要来叔叔家做客吗?”

裴天赐奚落他:“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你永远只能穿我穿过的,用我用过的,只有我不要的,才会施舍给你,千万别生出任何不该生的心思,想抢我的东西,你不配,你也抢不走。”

就像裴天落所说的那样,他一直都挣不脱那些噩梦。

他只是见到旁人排队检测天灵根,就会在梦里回想起自己被带回圣堂的那一幕。

纪心柔还这样故意强调九曲灵绸,不知道他又该有多难受,只不过他肯定不会对任何人说就是了,只会自己一遍遍经历那些噩梦。

小宋晏安慰他:“我们就让纪心柔眼红,以后一天换好几套衣服,全都是九曲灵绸,哦对,我记得姐姐还给过我比九曲灵绸更好的衣服,眼红死她!谁要穿她改的那些裴天赐那个垃圾穿过的旧衣服?

她这么偷偷摸摸地来到南境,还加入志愿者团队,该不会还在心里想着用母爱感动你吧?真是有够可笑的呢,她以为她是谁啊,从指缝里随便漏出一点‘爱’,别人就得上赶着捧她的臭脚吗?我们就让她好好看看,什么叫她根本高攀不起的神女弟弟!”

裴天落:“……”

这件睡衣他就是随便穿一下,他平常都是这么穿的啊,真没有想这么多。

小宋晏你不对劲吧?我们吃姐姐的软饭,要这么骄傲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