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查多了, 楚渊才明白为什么一开始店小二不收灵石,这里的世俗界和修炼界之间有很深的壁垒,并不像初武大陆那样全民修武, 此处修炼者被称为修仙,和凡人少有来往。
奇怪的是,这里能查到的大宗派, 和初武大陆也完全不同,楚渊没找到远距离传送阵, 倒是探查到一则关于秘境的消息,就在近日, 而且距离他起先到达的临江城很近。
楚渊离开孔雀妖皇的领地,本也是四处游历, 寻找机缘, 并不执着于立刻回到初武大陆,遇到秘境当然打算前去探查一番。
许是有缘, 在秘境里,他又遇到那天在茶楼拼桌的白衣公子,对方正在和一条恶蛟对峙, 战况很激烈。
当时拼桌, 这位公子很和善,楚渊出声问:“这位兄台, 可要在下助拳?”
王玄之:“你索要什么报酬?”
楚渊:“取一些恶蛟的精血即可。”
这笔买卖很划算, 王玄之:“成交!”
他倒不是打不过这只恶蛟, 主要是搭建阵法还要消耗材料, 小仙庭不富裕嘛,王玄之连打斗都是精打细算,原先准备靠着磨时间, 把恶蛟消耗到死。
楚渊出手,加入战局,两人心里同时都是一惊。
一个感慨:“他的剑法可真凌厉!”
另一个感慨:“他的阵法可真玄妙!”
两人都是天之骄子,同辈之中难逢敌手,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欣赏的同龄修士,隐隐起了试探之意,楚渊的剑法愈快,王玄之的阵法也愈强,然而不管如何提升,对方总能赶上,配合得恰到好处。
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收拾了那只恶蛟,两人相视一笑,都有些惺惺相惜。
镇老头:“在我见过的阵法天才里,他绝对排得上第一号!阵法简直被他玩出了花来,你还记不记得宋如那个异火阵法,和他有异曲同工之妙啊。最近初武大陆是怎么了?天才井喷啊!你、你那小未婚妻,珈昙天生佛体,这又遇到一个阵法鬼才。”
顿了一顿,又疑惑道:“诶,不对劲,那天感应到他身上有一道残魂,现在怎么没了?”
楚渊:“沉眠了吗?”
镇老头有时也需要靠沉眠养魂,知道沉眠是什么感觉,“不太像,更像是直接离开了,可是那道残魂虚弱成那样,完全依靠一件顶级秘宝才能聚魂,离开秘宝,能去哪儿?难不成是消散了?”
看这位白衣公子的模样,也不像是残魂直接消散了啊……
王玄之和楚渊结伴做任务,效率很高,双方都有一种相见恨晚之意。
做自我介绍时,楚渊报的是化名林深,王玄之说的是道号玉华。
王玄之:“这趟秘境之行,赚的比想象中多太多了,我媳妇得高兴死,多谢林兄!”他甚至都觉得,如果自己不是天帝的独生子,有个哥哥弟弟什么的,就该是楚渊这样。
楚渊微微惊讶:“玉华公子与我同龄,已有婚配?”
此时天色已晚,秘境的夜晚非常危险,两人没有继续探索,而是停下休整,选了一处山洞,生起一堆篝火。
火光映照着王玄之的银质面具,他的声音里是春花一样的暖甜,“确切地说,其实是未婚妻,我们尚未成婚。我趁她不在,喊几声媳妇,自己心里开心一下。”说起她不在时,他的声音又染上了落寞。
听他的声音,脸上还是带着笑的,但情绪十分低落,明明在阵法方面实力这么强横,看起来和未婚妻感情很好,却也是一位失意之人吗?
萍水相逢,本不该交浅言深,但王玄之的低落和怅然感染了楚渊,话题聊的又是未婚妻,今夜孤星残月,篝火跳跃,楚渊的眸光明明灭灭,跟着开口倾诉:“我也曾有一位未婚妻。”
王玄之:“曾?”
楚渊:“两年前,她和我退婚了。”
王玄之:“听你的语气,还很喜欢她。”
楚渊只是一声叹息。
王玄之觉得很可惜,“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或是争执,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都是一件很令人遗憾的事。林兄,如果你还很喜欢她,一定要试着去做一下努力,我曾经就因为自己嘴硬,错过了很多和她在一起的机会。”
楚渊听不明白了,“你们没有在一起?”王玄之提起那位未婚妻时,口吻总是亲昵又甜蜜,怎么会没有在一起呢?
王玄之:“我们两情相悦,是在一起了,只是出于一些原因,无法长相守。”
他不能说的更多,那会暴露月禅镜的存在,还有他和宋如敏感的身份,如今魔界势大,再是对楚渊有好感,到底也才是刚刚认识的人。
镇老头却有了一个猜测:“他说的未婚妻,会不会就是那道残魂?”
这个猜测离奇而又大胆,如果不是先前感应到王玄之身上有一道残魂,他绝对不会做出这种猜想。可是这样想来,却处处都对上了王玄之的话。
这时说那姑娘不在,他过过嘴瘾叫一声媳妇能对上;茶楼里说自家娇妻是管家婆,拦着他花钱也能对上。
明明是一对有情人,却阴阳两隔,难怪他幸福又苦涩。
一时之间,楚渊和镇老头都十分同情王玄之。
对比一下王玄之,楚渊想,起码他和宋如还有机会在一起,起码他们之间还有一个五年之约,起码他还能顺着云婉月的话,猜想宋如对他仍有一丝情意。
楚渊的心理活动:“起码我还有机会追到宋如。”
王玄之也很同情楚渊,不管怎么说,起码他和宋如互相喜欢呀,自己的感情能得到她的回应,他们互相心悦彼此,不像楚渊是单相思。
王玄之的心理活动:“我家仙儿可喜欢我了!”
楚渊觉得王玄之是个可怜虫,跟他一比,自己很幸福。
王玄之也这么觉得。
这种微妙的心理,让他们的友谊更上一层楼。
这种心态就是,如果你是一个单身狗,你的朋友非常幸福,天天来你面前秀恩爱,那你就会受到暴击。
反过来,他和你一样是单身,并且比你还惨,你就会觉得世令我,需要好好安慰一下。
同是天涯沦落人。
相逢何必曾相识。
楚渊:“今晚我来守夜,玉华兄好好休息。”
王玄之:“那怎么行,昨晚就是你守夜,你才该好好睡一觉,今晚放着我来!”
当然,打死他俩也想不到,说的未婚妻居然是同一个人?
同样,打死宋如也想不到,本该在两个不同任务世界的人,怎么会撞到一块?
离了系统辅助,她都没认出来茶楼里坐同一张桌子的是易容后的楚渊,定位男女主是系统的功能,宋如可没这种火眼金睛。
系统有心想要提醒她,两个任务对象撞到一块了,可它现在遇到故障,全是一堆乱码,根本无法和宋如交流。只能一边努力修复故障,一边疯狂祈祷宋如千万别掉马!
宋如这时正在瓦洛城的光明学院上课。
讲台上站的是精灵族老师奥修斯,穿着一件法师袍,声音温和:“孩子们,今天我们要学习的这一课,叫做冥想。冥想对于法师来说非常重要,在修习魔法的最初,只有进入冥想状态,才能捕捉天地间的魔法元素。现在,闭上你们的眼睛,心、意、灵完全放空,平和但又专注,不要去追逐任何记忆里的小兔……告诉我,你们看到了什么?”
黛茜的声音响亮而激动:“是光!老师,我看到了好多光!它们围着我在跳舞。”
第一次冥想就能瞬间看到光元素,不愧是圣阶的亲和度,奥修斯:“嘘,可爱的黛茜,安静点,不要吵到其他同学冥想。”
“抱歉,我失态了。”黛茜羞涩一笑,坐回位置上。
越来越多的人回应奥德斯的话,“我看到了风!”
“我看到了水!”
“黄色的是土吗?我捕捉了土元素,勾连了大地之力?”
能被光明学院录取,这些孩子在魔法方面的天赋毋庸置疑,奥修斯的教导又十分厉害,这节冥想课从一大早上到中午,班里大半同学都学会了冥想。
只不过进入冥想状态的时间长短各有不同,看到的魔法元素亮度也不相同,那是天赋决定的。
下课铃响起,还没有完成冥想的同学非常沮丧。
只除了坐在最后排的两个人,一个是宋如,蒙着头大睡,把上课的老师说话当耳旁风;另一个是夏尔,努力了一上午,都不知道什么叫冥想,压根无法进入冥想状态。
他拽了拽宋如的衣袖,看她醒来,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一脸神往地看着餐厅的方向,示意该吃午饭了。
宋如按照剧情,对他又是一番言语打击:“笨得像猪一样,除了吃你还会干什么?”
奥修斯不赞同地摇头:“莉莉丝,对好朋友的态度,不能这样恶劣哦。”
宋如嗤笑了一声,带着独属于女巫的那种傲慢,根本不认这个名字,也不把他当做是在教导自己。
她动作粗鲁地抓起夏尔的手,哥布林不是都很胖吗?男主怎么饿得这么瘦,今天女巫村给她寄的东西到了,里面有吃的,多给夏尔投喂点,应该能长胖一点吧。
夏尔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宋如,就像哈巴狗对着主人摇尾巴一样,跟着她走了。
其他同学都觉得:“夏尔是不是傻啊?女巫整天欺负他,他还当她的跟班。”
“除了女巫,也没别的人理夏尔了,我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女巫估计跟他一样丑,同病相怜吧。再怎么欺负,起码她愿意跟他说话啊,你看她还抓夏尔的手!”
“呕,恶心,夏尔要是碰我一下,我能恶心的一个月没有食欲。”
和宋如错身而过的时候,这群同学听到了女巫的冷哼,冰冷、充满恶意,并且无比残忍。女巫甚至没有向他们投去一个眼神,放佛他们在她眼里已经死了。
“吓死我了,妈妈!我要回家找妈妈。所以就说,为什么要跟女巫分到一个班里啊,呜呜呜我好害怕,她会不会报复我们?”
那当然会了。
离开女巫村之前,伊卡贝娜就强迫宋如对着原初女巫的神像发誓,但凡有人敢冒犯她一丝一毫,都要十倍、百倍回敬,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这就是女巫的准则。
宋如没这么狠,但她要走剧情,莫得办法啊。
终极反派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长起来的。
这些对她有恶意的人,都是她的经验宝宝。
更何况,这也是男主童年噩梦的重要一环。
重要剧情,不容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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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魔法世界,并没有储物空间这种概念,除了像黛茜那样直接就是一个车队护送,带了许多东西的,其他学生的行李都会被寄送过来。
宋如领了女巫村寄来的东西,拽着夏尔往自己的寝室走。
宿管拦住她们:“男同学不可以进女寝。”
宋如:“学校制定这条规定,第一是怕男生冒犯女同学,夏尔这种战斗力只有五的废物,你觉得他能打得过谁?第二是怕男女生交往过密,那么你认为我会看上这种丑到辣眼睛的低等魔物?”
宿管听的一愣一愣的,居然被她说服了,眼睁睁地看着她像牵狗那样,把夏尔带进寝室。
宋如拆开那一大堆东西,里面果然有很多吃的,随手把腊肉干扔到夏尔怀里,动作重得像是用砸的,“这种难吃的要死、咬都咬不动的腊肉,本来我准备丢垃圾桶,反正你在,正好适合当垃圾桶收垃圾。”
其实女巫村腌制的腊肉很好吃,色泽鲜艳,黄里透红,切成片有一种透明感,吃起来肥而不腻,是一种和鲜肉完全不同的醇香感。
宋如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块干腊肉。
包裹里还有烤制好的手工饼干,她全都恶声恶气地给了夏尔,说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让夏尔拿走那堆吃的,宋如就把他赶了出去。
包裹的最底层,是一封信,质感很粗糙的信纸,上面只有一句话:“牢记你的使命。”
宋如的使命,是她离开女巫村来光明学院的原因,基于一则预言。
在那则预言里,女巫村最强大的女巫,也就是女配的母亲伊卡贝娜,看到了新神诞生。
为了得到这则预言,她消耗了自己的生命,如今越发苍老。
预言里显示,新神会在光明学院求学,伊卡贝娜交给宋如的任务,就是先一步找到魔龙,和新神打好关系,争取成为新神的眷者,变得更加强大以后,向索伦三世复仇。
这位昔日的恋人,如今的国王索伦三世,不仅背叛了他们的爱情,还掠夺了她的政治成果,索伦三世能够夺得王位、成功执政,伊卡贝娜立下了汗马功劳,却被他一脚踢出去,连一个封号都没获得,女巫村仍旧像从前那样贫穷。
熟知剧情的宋如知道,她要找的魔龙就是夏尔。
但书里的女配不知道,自己一直欺负的人,就是要找的新神。
宋如按照书里写的那样,对夏尔态度十分恶劣。
毕竟她的目的又不是刷夏尔的好感度,而是完成剧情。扮演好一个心思恶毒、满心算计,最后却被命运愚弄的小丑。
宋如烧了那封信,推开门打算去食堂,发现门口坐了一个人,正是抱着那一大堆食物的夏尔。
他没有走。
宋如:“?”
夏尔把食物放到宋如怀里,然后做了一个抢夺的姿势。
宋如懂了,这是怕吃的被欺负他的人抢走呢。
这男主心眼还挺多,不是她以为的那种一根筋的莽夫啊。
夏尔走进房间,把那些吃的全都藏起来,最后撕开一块肉干,给宋如分了一大半,他自己留下一小半。
明明很馋肉香,宋如还是没忘记走剧情,时刻对男主说打击的话,“倒是一条忠心的狗,不过是些垃圾,还记得献给你的主人,看在你一片忠心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接受吧。”
她才吃了一口就觉得。
呜,真香!
女巫村的手艺是真的很不错。
终极反派不好当啊,连吃个肉都得牢记人设。
下午是药剂学课程。
上课的不是奥修斯,而是一位女老师。
坩埚、试管、魔药……
同学们都认真地投入到药剂的提炼之中。
夏尔笨手笨脚地炼制不好,动作比其他同学慢上许多。
这一次宋如倒是动作快了,但是每次到了最后一步就会炸炉。
第一次“嘭”地炸开的时候,就连药剂学老师都大吃一惊,连忙过来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她教药剂学也这么多年了,见过失败的,还没见过像宋如动静这么大的。
然后是第二炉、第三炉……全都炸炉了。
不知道炸了多少次,这节药剂课终于结束了。
嘲笑宋如的人很多。
老师倒是夸道:“其实莉莉丝同学前面的动作很标准,很有炼药天赋,后面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老师下次再帮你纠正一下。”
宋如被负责打扫卫生的同学要求留下,收拾她一节课的“杰作”,“明明是你搞成这样的,干嘛要我们打扫?”
夏尔陪她一起。
报废的魔药原本应该扔进垃圾桶,宋如却把它们收集起来。
宋如强调道:“你是我的魔侍,魔侍是不可以背叛主人的。”
当然,她很清楚,作为新神,魔龙夏尔的位格太高了,根本没人配成为他的主人。她和夏尔签订的契约本质上是无效的,只要等到夏尔下一次进阶,就能解除这种低等契约。
夏尔不是她的走狗。
只是剧情里女配误以为此。
夏尔点了点头。
他的态度完全就是听话的小跟班,宋如很怀疑,假如声带没出问题,这时候夏尔会附和:“你说的对。”
宋如再一次带他来到女生宿舍。
女巫摘下黑色的手套,露出雪色肌肤,白的炫目,甚至胜过学院男生吹嘘的黛茜公主的白皙。
在她右手食指上,戴了一枚暗红色的戒指,像是一弯残月,造型古朴而妖异。
宋如咬破指尖,把一滴血滴在戒指上。那些被她炸炉之后,已经失去灵性的魔药,再一次恢复了光芒,连品阶都比原本提升了太多太多。她炸炉是假,借机收敛魔药是真。
她先在房间四周铺上遮掩气息的材料,然后从床底取出一口大锅。它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锅,某个村子里的家庭妇女会用它来熬制一锅浓汤。
宋如命令夏尔往里面投放魔药。
一整锅灵药咕嘟咕嘟地熬制开,她再次发出了残忍的笑声:“他们都会付出代价,不管是与我为敌,还是与你为敌。”
她命令夏尔跑腿,去散布这些毒药,地点早就替他选好了,要么是活水的源头,要么是风向口。
那魔药无色无味无形,沾上水或者风,都能快速地溶解、飘散。
第二天清晨,一场可怕的瘟疫爆发,席卷了整座瓦洛城。
凡是感染的人,浑身上下其痒无比,生满了暗疮,血肉向外翻着。
有的人失去理智,倒在地上翻滚,血肉混合着灰尘,狼狈无比。
宋如带着夏尔登上学校的高塔,向下眺望,声音里无比畅快:“看到了吗?那些平常欺负你的人,被报复得多惨,享受他们的痛苦吧。”
书里女巫的报复是无差别攻击,所有人都会感染瘟疫。
宋如加了一条咒语,只有对她和夏尔实施过恶行的人才会感染。
书里这些人全都死了。
宋如策划的这场报复,会让他们感到恐惧,却不至于要了他们的命。
为了一点小错杀人,她还不太可。
宋如只稍微改动了这两个细节,除此之外,这个情节几乎完全复制了书中剧情。
这是魔龙夏尔少年时代的一场噩梦,女巫使用武力手段强迫他成为魔侍,他当了她的爪牙,助纣为虐、为虎作伥,那些在瘟疫中陷入痛苦的人,成为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夏尔茫然地看着宋如。
宋如比他更茫然。
少年你现在难道不该恐惧、憎恶吗!
书里夏尔找奥修斯举报了宋如的罪行,哪怕自己是共犯,要一同被处置也在所不惜。
当然,夏尔失败了,他是个哑巴,什么都说不出来,甚至不熟悉人类的文字,写出来的东西根本没人看得懂。
最重要的是,包括大贤者在内,没人相信这是魔法还不到学徒境的女巫能够制造的灾难。
大贤者亲自盖章:“这是天灾,而非人祸。”
念完自己的台词,宋如就赶夏尔走了,等他去举报自己。
系统故障,宋如连目前的任务进度都查看不了。
奥修斯在校园里救助那些倒在瘟疫里的学生。
光明学院正中央那座高耸的白色法师塔,大门打开了,从中走出一个身穿灰袍的老者,满头白发,脸上的皱纹很深,看得出年纪很大,步伐却十分稳健,似乎就连他周身的空气都是祥和的,任谁第一眼看到他都会心生亲近之意。
学校的老师纷纷行礼:“大贤者!”
他是这所学校的校长,也是整个大陆的最强者,灰袍大贤者,以一己之力镇压罪恶之都瓦洛城的存在。
大贤者只是匆匆点头,就开始查探那些被瘟疫折磨的人,高阶的治愈术像是不要钱一样,从他掌心倾泻而出。
很快,就有病人恢复了清醒,恰好看到通身黑袍的神秘少女经过,失声尖叫道:“是女巫,一定是女巫!瓦洛城从来没有爆发过瘟疫,她才刚来,就带来了病痛,她是不祥之人!”
那天宋如刚来瓦洛城,他也和路人一样,往她身上砸了石头。
当时就该砸死她的!
如果女巫死了,是不是就不会再有这场瘟疫了?
也有人因此而恐慌,四顾看去,发现所有感染瘟疫的人,都曾经欺凌过宋如和夏尔,“这是女巫的报复,她一定掌握某种黑暗魔法,是诅咒!”
大贤者慈祥一笑:“孩子,我刚才推算过了,这是一场天灾,和人为无关。”
奥修斯站在宋如身前,“不要污蔑我的学生,她也只是一个和你一样大的孩子,大贤者是当今世上最强的魔法师,能躲过他的推算,除非比他更强,你觉得可能吗?”
围观的人说道:“其实还有一种可能,神器。”
旧神的神器拥有和神灵同样的位格,只不过神器早就随着旧神的陨落而遗失。
其他人还没开口,那个提起神器的人,自己就先笑了:“如果女巫真的身怀神器,那她的实力不比大贤者逊色,触怒这样一位强者,你们当时就没命了。难道没人教过你们,不可直视神灵吗?对于神灵,就连直视都是一种冒犯,胆敢羞辱神明,因此而死是罪有应得。”
真正的绝世强者,岂会容忍瓦洛城的居民羞辱她一路?
神威不可冒犯!
神灵不可辱!
即便灰袍大贤者再是慈祥,如果有人胆敢对他做出这种冒犯,也必然会迎来神灵一怒。
大贤者盖棺定论:“神器早已遗失,只要考进光明学院,不管是女巫还是国王,都是我的学生。”
除了大贤者,其他人在听到神器时,眼睛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抹贪婪,所有人都惋惜,“是啊,神器早已遗失。”
宋如还真就有一件遗失的神器,源自原初女巫,曾经的五位旧神之一,就是她佩戴的那枚暗红魔戒。
单从实力上来看,她确实和大贤者不相上下,但这件神器的弊端非常多,使用时会被魔戒异化,导致疯狂,那是足以污染神灵的扭曲。
这些人没见过神器,只记得神器旧日的荣光,不知道旧神陨落、秩序崩塌之后的神器,那种扭曲疯狂比它拥有的神力更加可怕。
在不想死的前提下,宋如能够使用原初魔戒的条件非常苛刻。
能在暗中动手脚,已经是她魔法天赋卓绝,不可能有他们想象的那种强者威严。
夏尔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宋如的手指。
宋如回敬他的是一个挑衅的冷哼。
告密啊,按照剧情里写的那样去告密吧。
反正会失败,这世上除了宋如和夏尔,根本没人看得到原初魔戒。
当然了,在原书女配的眼里,夏尔也是看不到的,她不知道夏尔是新神,所以才堂而皇之地在他面前使用魔戒。
书里夏尔告密的时候,描述的那枚神奇戒指没人能懂,而且根本找不到。最后反而让女巫反将了他一军,说这是在污蔑,等老师走后,换来的当然是女巫新一轮的折磨。
夏尔非但没有告密,还牵起宋如的手,就像她总是对他做的那样。只不过她的动作很粗暴,而他却很温柔。
夏尔把宋如牵在自己身后,用一种近乎保护者的姿态,带她离开了大贤者和奥修斯,和她一起回到班级里。
今天全城爆发大瘟疫,班里没有人上课,老师和高年级的学生都去校外帮忙治疗病人。像他们这种才刚刚入学的新生,帮不了什么忙,就被安排回教室自习。
一看到宋如走进班里,其他学生下意识地发抖。
是恐惧。
也有人看她的眼神充满恨意。
两种猜测,不管是因为女巫不详,招致了瘟疫,还是这场瘟疫本身就是女巫的报复,所有人都选择远离宋如。
没有人敢再像平常那样嘲笑她和夏尔是抱团取暖的低等魔物。
宋如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梧桐叶,想不明白夏尔为什么不去告密,可惜系统不在,她连个分析剧情崩没崩的小伙伴都没有。
到了下课时间,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走向餐厅。
光明学院到底是光明学院,哪怕全城大瘟疫,秩序还是一切如常,食堂照常开放,这所创建尽管还不到百年的学院,因为选址在混乱之都,早已经历了太多风风雨雨。
今天和往常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没人敢再来抢夏尔的食物了。
他们视女巫为洪水猛兽,自然也害怕这个女巫的忠实小弟夏尔。
宋如走进餐厅,其他同学连看她一眼都不敢,全都低头扒饭,动作很快,急着逃离。
这种妥妥的暴君buff,恐怕秦始皇走在大街上,六国民众看到他也就这种效果吧。
暴君宋如本人,其实超尴尬的好吗,这种小儿止啼的大魔王即视感,只能疯狂在心里安慰自己:“剧情、剧情,都是为了剧情!”
但是别人都怕成这样了,为什么夏尔不害怕啊摔!
不仅不害怕,夏尔还殷勤地给她端来了今日份午餐,眼睛亮晶晶地指着那一碗汤,喉咙里发出丧尸一样的“嗬嗬”声,莫名就很欢快的样子。
丑萌丑萌的。
还怪可爱。
宋如忍住了撸他脑袋一把的冲动,往前面看了一眼,原来是今天吃饭的人少,夏尔打到了免费汤,平常早就被人抢光了。
就这?
开心成这样?
宋如当然再次对他进行言语打击。
嗯,不过这汤喝起来味道确实不错。
大贤者带着全校老师、高年级学生,驻扎在瓦洛城的冒险者公会成员,还有其他国家和种族的药剂师和牧师,用了大半个月时间,总算成功解救了瓦洛城所有疫民。
当他在全校大会上宣布:“没有一个人被瘟疫躲走生命,我们又一次保护了瓦洛城!”
掌声雷动。
奥修斯小声嘟囔了一句:“大家的努力不能抹杀,不过这次的瘟疫能被战胜,更本质的原因是它本身就不致命,除了痒和疼,并不伤害人体机能,像是哪位神明开的一场玩笑。它的感染机制也很奇怪,到底是怎么传染的啊?为什么同一个家庭里,成年人和孩童都感染了,病弱的老年人却没事?”
那当然是因为,诅咒本身就只针对无故欺凌过宋如和夏尔的人。
同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直白,在这种庆功的时刻,就不要说扫兴的话了。孔雀开屏那么漂亮,和大家一起观赏它的羽毛不好吗?干嘛非要盯着屁股?”
“我只是觉得校长说话不严谨,就算咱们不救治,那些人也不会被瘟疫夺走生命啊。”
夏尔就站在奥修斯旁边,没有错过他的说每一个字,再一次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宋如。
宋如不知道为什么,被看的有点别扭。
夏尔的眼神实在是太直白了!
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宋如只能强行凶了一句:“看什么看?再看当心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当球踢。”
这句话我好像骂过了吧……
骂人并不是我擅长的事,真的完全没有新意啊摔!
夏尔用左手比了一个眼睛的形状,先放在左眼上,然后又拿下来,看了又看,像是想不明白这样的大小怎么能当球踢?
下午,夏尔消失了好久。
满心等着他告密,以为可以走剧情的宋如,看到他像个憨憨一样跑过来,怀里抱着一个用木藤编织的圆球,献宝一样送给她。
宋如:“……”
所以这男主果然还是脑子有问题,一根筋啊!
他关注的重点根本就错了吧。
她是想要挖他的眼睛,并不是想踢球好吗?
不过这个木球看起来确实怪可爱的,做都做了,踢一踢也无妨?
事实证明,“来都来了、做都做了”,这句话对于华夏人的魔力不弱于任何顶级魔法,宋如就这么陪夏尔在草场上踢了一下午的球!
他们玩的没什么章法,就是我传给你,你传给我,像两个小孩子一样把球踢来踢去的。
最后累到满身大汗,两个人都倒在草地上,夕阳的余晖在天边被吞没,新月升起,学院城堡的塔尖在月光下变得柔和,微风中低低的夏日虫鸣,温柔宛如情人的呢喃。
宋如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夏尔单手支着头,认真地凝望宋如,像是她是他的绝世珍宝。
他那双流动着碎金一样的眸子里,仿佛落了星光。
宋如醒来的时候,如钩弯月正当空,应该是深夜了,她却没觉得冷,是夏尔把学院袍脱下来,盖在了她身上。
衣服的主人,就趴在她身边,动作笨拙地为她驱赶周围的蚊虫。
宋如睡了多久,他就守了她多久。
怎么这么傻!
冻感冒了怎么办?
叫醒她不就行了?
“看我睡着了不会叫醒我?你万一被冻……”宋如刚醒,脑子还不太清楚,差点就把实话说出来,为了改口差点咬掉舌头,“不,我是说!我在这里睡的一点难受死了,哪有床舒服,浑身都腰酸背痛,都怪你,你真是猪,笨死了!”
其实她那张硬板床,还真没草地软,不然也不会一口气睡这么久了。
怕在外面耽搁太久,让夏尔冻的更久,宋如起身直接往宿舍走去。
她起身太猛,动作太急,差点摔倒。
是夏尔扶了她一把。
她几乎大半个身子都倚在夏尔的怀里。
宋如总是穿在身上的那件黑袍,看起来阴冷又诡异,很难想象得到黑袍之下的身躯却是如此柔软。
她的两团柔软就撞在夏尔肌肉粗硬的手臂上。
有那么一瞬间,他像是神魂都被撞出了身体之外。
宋如稳住身形以后,甩开手臂就走,为了保持自己的恶毒人设,连一句谢谢都没说。
夏尔一张脸却是爆红,慌乱地捡起宋如忘在地上的那顶尖尖的女巫帽,想要追上去,又像是做错了什么事,落后她大老远,不敢离她太近。
宋如的声音远远传来:“你是乌龟吗?走这么慢!”
夏尔连忙追上,闻到她身上那种山林一样清淡而隐秘的幽香,他的脸更红了,那股子香味似乎还残留在他的手臂上。
月光下,少年少女的身影渐渐走远。
****
自从结识了王玄之,互相留下传讯玉符以后,楚渊就常常遇到他。
有时是在秘境里,有时是在比试上,还有一次他去杀一个作恶多端的魔修,居然恰好遇到王玄之也在对那个魔修布阵。
实在太有缘,又趣味相投,两人渐渐成为知己好友。
镇老头提议:“你可以找玉华那小子切磋啊,他和你一样强,是你天生的磨刀石!”
一次切磋之后,楚渊和王玄之全都受益匪浅。
下一次不必楚渊开口,王玄之主动相邀:“林兄,打上一场?”
又一场酣畅淋漓的打斗之后,性格讲究的王玄之去沐浴,楚渊也需要使用妖兽精血进行药浴。
王玄之先洗好,在小院的老树下摆好棋盘,打算和楚渊对弈品茗。
等看到一身黑衣的楚渊走出房间,虽然面容普通,但是气质清华,王玄之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你怎么穿黑衣服啊?”
楚渊的衣服本来就都是黑色,只是为了贴合林深这个散修的身份,想要塑造出来完全不同于自己的习惯,平日才穿青衣。
今日药浴沾湿了青衣,那上面有妖兽精血,一般的净尘诀很难除去,他就从储物空间里随便捞了一件黑衣穿上。
楚渊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怎么?黑色穿不得?”
王玄之气鼓鼓地说:“你不知道我家那口子,就是我的小娘子,当初为了哄骗我,编出多离奇的话。说她有一个意中人,喜欢穿黑衣服,年纪不大却成熟稳重,是个剑道天才,还是宗门首席大弟子,对她很专一,她还要学曲子讨他欢心!就算后来知道她说的是谎话,但我一看见别人穿黑衣服就生气。”
哪怕王玄之如今的心性和从前相比变了很多,心机手段样样不缺,还是会在涉及到宋如的时候露出几分小孩子模样。再加上把楚渊引为知己,就没有遮掩情绪。
他新交的这位好兄弟,真的是哪哪都好,偏有一点,为什么偏偏要穿黑衣服?为什么偏偏要用剑呢?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穿黑衣服用剑的男人!
镇老头哈哈一笑:“有意思、有意思,其实他说的每一条都能对的上你啊,你是京都武院的首席大弟子,爱穿黑衣,剑道天才……”
楚渊摸了摸鼻子。
他很知道王玄之有多喜欢那位未婚妻。
王玄之倒也不是故意秀恩爱,只是那种沉溺在恋爱里的酸臭气味藏都藏不住,楚渊早就被他秀了一脸。
他没有特别偏好黑色,就是穿黑衣服省事。
楚渊正要解释,就见王玄之的状态一下子就变了,甚至隔着面具都能想象得到他上扬的嘴角。
镇老头:“那道残魂回来了。”
楚渊:“是沉眠苏醒了吧。”
镇老头很困惑:“真不太像……我也搞不懂她的状态。”
王玄之正在意念里和宋如叽叽喳喳地说着他新认识的小伙伴,宋如看了坐在对面的人一眼,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明明是一张她完全陌生的脸。
可他穿黑衣的模样似乎很熟悉。
宋如忍不住把视线投到了储物空间里那只灵犀角上。
楚渊啊……
当然不会是楚渊。
楚渊在另一个任务世界。
宋如问:“他叫什么?”
王玄之抢答道:“林深,名字还不错吧?”
楚渊不想再当电灯泡,打扰人家小情侣重逢,“玉华贤弟,我还有事,先行告辞,有缘再会。”
两人熟悉之后,互相报了年纪,楚渊稍微大王玄之一些,互相之间便以“林兄”、“玉华贤弟”称呼。
这是一道粗哑且全然陌生的声音,宋如把那种古怪的熟悉感赶出了脑海。不就是都穿黑衣服吗?人家叫林深。这是王玄之的仙侠世界,根本不是楚渊那个武修世界,怎么可能碰得到楚渊?
宋如从王玄之刚才那一大堆话里,提炼出林深实力很强这一点,“他有没有兴趣加入小仙庭?我看他和我们有缘,像这样的人才,就应该吸纳进来,一起光复天庭!”
亲口说出这种话,宋如也很无奈啊,为了任务,她现在活像个传销头子。
王玄之莞尔一笑:“我下次可以问问,不过人家未必会同意,林深可是个修炼狂魔,修炼起来饭都不吃,觉也不睡,他说他有必须要变强的理由,有人在等他。人家哪有功夫跟咱们一起重建天庭?咱们只会影响人家拔剑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