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监控披露出去, 哪怕阿莫斯不来这里。佛格森的高级官员有一个算一个,也是要上联盟的军事法庭的。”
“我要是那些漏网之鱼,第一件事情, 就是找人盯着这里, 然后把知情的人, 有一个算一个的弄死。”
顾言庭道:“今天那个老司机过来找你, 其实他说不说,盯着的人, 都已经知道他了。”
楚桃道:“是。”
顾言庭:“所以你是派人去保护他。”
楚桃“唔”了一声:“也算吧。不过凭他的敏锐, 大概会觉得是我们说话不算话。”
顾言庭轻笑了下,揽过她:“他会明白的。”
如果是个知情人, 能在这里安安稳稳的呆这么久, 一定有自保的门道——
至少,绝对不是个蠢人。
楚桃有点困, 把头在顾言庭怀里蹭了蹭:“我也觉得。”
顾言庭看她的样子:“睡吧。”
楚桃闭上了眼。
果然,没过半天,那个老司机就在甩脱了楚桃和顾言庭派去的人一个小时之后, 又主动找到他们, 说要见楚桃。
楚桃再见老司机的时候, 比起半天前老头子精神奕奕,现在的他明显萎靡的多——
他的脸上和手上都有了不同程度的蹭伤, 腿部更是直接空了一块。
老头子大大方方的承认:“逃命的时候当武器砸人了。”
这个理由有点扯淡,但是楚桃信了,她点头道:“你到时候告诉人你的型号,我们帮你再找一副。”
老头子这才满意的点头:“你这个女娃娃虽然心和心眼子都跟煤球一样,但是还算不错。”
楚桃顺手给老头子倒了一杯茶:“多谢夸奖。”
老头子道:“我今年三百二十岁。”
楚桃道:“那您高寿。”
确实活得够久了。
她是无所谓的——
毕竟这个星际时代比她活着的那个时候,人的寿命增加了二倍有余。
老头子被她不怎么走心的恭维给噎了回去——
他想了想, 把这个归结成了楚桃的无知,所以他把目光投向了顾言庭。
奈何顾言庭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就好像他说的是一件像“今天天气预报说要下雨所以大家记得带伞”一样的寻常事——
可是,就算是在这个科技十分发达的时代,人类的平均寿命也才二百四十岁!而星际最长寿者,也不过二百九十五岁!
那个二百五十九岁的老人是一个中等星球的居民,到生命的最后,几乎已经老到只能瘫在床上——
他只能在仪器的帮助下,在研究人员的看护下“活”着。
所以像老头子这样的,三百好几了能吃能睡能跑能逃命的,放到其他地方可以称得上是活宝贝!
老头子感觉自己的价值被忽视了——
他心底突然窜起一股火苗,怒气冲冲:“两个无知的东西!我这样的老寿星,要是在其他地方,怎么也会被人当成贵宾,好吃好喝的供起来!”
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受如此的慢待!
顾言庭眼皮子都不抬:“然后被人送进不正常人类研究中心,每天抽血化验,当成一朵人种奇葩?”
好像楚桃回来以后,顾言庭身上的人气儿也慢慢回来了,他这一嘴还抖了个机灵。
老头子被他抖了个鸡皮疙瘩:“......”
他矢口否认:“怎么可能!”
楚桃:“......”
楚桃现在算是明白过来了,她笑道:“要真这么好,您老还开什么公交?”
老头子:“......”
楚桃见老头子窘迫起来,也不再多说什么,而是道:“佛格森将会成为阿莫斯的属地这一点板上钉钉,所以那些想要在之后的审判里脱罪的人,想要所有知情人有一个什么样的结果,老师傅你应该很清楚。”
“还是那句话,我们不会强迫你。你来了我们也会让你留在这里。可是......”楚桃停顿了下,“我们会走的。”
“而佛格森的官员,我们是杀不完的。”
拔出萝卜带出泥,烂船还有三斤钉。佛格森要治理,最后还是会交给一部分佛格森的原住民和官员——
哪个高官没点儿什么亲戚呢?
老头子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不然他不会过来找楚桃和顾言庭。
但是他依旧沉默了。
就在楚桃和顾言庭准备走人的时候,老头子开口了:“我是帝国末年的人。”
楚桃点头:“算算时间,也差不多。”
老头子道:“我是帝国最后一批被抓到这里实验者,刚打一针,佛格森就被攻破了。”
“和我一起抓来的人因为不良反应都死了,只剩下我。”
“所以他们以为我是‘干净’的人质,在经过简单的检查以后,我就被放走了。”
楚桃和顾言庭没说话,听着他的叙述。
老头子道:“一开始我很惶恐,但是我的身体确实没有出现异常,甚至比以前更好了。”老头子说话说得很慢,像是在斟酌,“后来我也渐渐把这件事情放下了。”
“直到我......看见了当初给我注射前,那个来查看资料的医生。”
“我一辈子都忘不掉他的脸。”
“起初我以为我记错了,因为根据公告,当时参与了人体试验的所有人员,要么直接枪决、要么被判处了九百九十九年的终身□□......”
“除非他们都是活王八精,不然他们就是减刑到下下辈子也在里面出不来。”
“我以为我是认错了......”老头子的脸红了起来,“可是我依旧怀疑,在第二次再看见他的时候,我觉得这是天意,我就跟了上去。”
“然后我就到了肉干厂。”
老头子说到这里,闭了下眼睛,“我找了个机会,把他绑了。”
“然后用他的身份卡,进了肉干厂。”
“之后,我就在这里呆了二百多年。”
“公交司机是我的第六份工作。”
楚桃道:“你想告诉我们什么?”
她和顾言庭都没有问老头子是怎么没有让人起疑他的身份的——
一个人能安然无恙在这个地方的活三百多年,心里和手上的门道,不会比这片地盘上耗子打得洞少多少。
“女娃娃说的对,我不是来给你们讲我的故事的。”
他的事自己埋了三百多年,对一个隐藏习惯了秘密的人来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只能在午夜梦回自己个儿给自己个儿逗乐子忆苦思甜的事儿,说出来的意义并不大。
他说这些,无非也是为了之后的话——
老头子道:“那些血清被他们放在那路公交尽头八公里外的河里。”
如果他们在一开始就因为他是异种如临大敌,后面这句话,也就没有了。
老头子说血清的时候就像在说天气,顾言庭和楚桃反应了大概有两秒钟,才明白过来——
顾言庭和楚桃汇合后,就开始让人去查探楚桃在研究所听见的那六万支血清在哪儿。
可是不管是许高还是肉干厂,都没有血清的下落!
顾言庭和楚桃甚至以为他们已经在研究所的大楼里灰飞烟灭了。
顾言庭沉着声音对老头子说了声“多谢”,便直接起身,大步踏了出去。
楚桃安稳的坐着。
老头子要说的话说完了,闲闲的看楚桃:“你不去?”
楚桃拿起杯子:“我去干什么?”
老头子“切”了一声。
楚桃道:“我要是跟着去了,谁给你安排房间和住宿?你打算在这里坐到明天我们回来么?”
——这里是顾言庭的书房,除了她和他,任何人出入都必须有顾言庭的许可。
老头子:“......”
那我真是谢谢你哦。
楚桃带老头子去房间的时候,他的义肢正好送了过来。
老头子以“男女授受不亲”为理由,把楚桃赶了出去——
楚桃把门关上的时候,老头子一直梗在喉咙眼儿上的话到底是没有问出口。
他只是说:“这几十年在这里来往频繁的人,我都记得。需要我去指认的话,我可以去。”
其实老头子想问——
这一次那些丧尽天良的畜生,能得到报应吗?
他们不会像当年一样,进去不到半年,就又放出来了吧?
但是最后他还是放弃了——
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他也活的够久了。
他已经在自己离开以前,已经做出了选择。
至于剩下的事情,他已经没有办法了——
在他杀了那个医生,用他的身份进入肉干厂的大门之后,他就明白这件事情不管他活多少年,他都是无能为力的。
所以他很快就出来了。
然后一直在这里,看着。
看着这里的肉干厂一年一年的做下去。
好像就这样看着,他就还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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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言庭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回来。
一回来便带着楚桃去了老头子那里——
他和柳梦声恭恭敬敬地像老头子鞠了个恭。
顾言庭说:“河里不光有血清,还有十倍数量的病毒,他们带人赶到的时候,正好抓到有人穿着防护服,鬼鬼祟祟的拿着武器下水——
那条河是佛格森的母亲河,佛格森百分之八十的饮用水和生活用水都来自于那条河,倘若出事的话......
后果不堪设想。
老头子听了顾言庭的解释,有些讷讷:“这我倒是不知道。”
——倘若他迟疑一些,是不是就会害了整个佛格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