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桃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现在心里的感受。
人工智能距离她的时代太遥远了, 她对机器人最深的认知，还停留在她家那个满屋子乱逛遇到个床脚就能不停上演撞墙戏码的扫地机器人上。
要说阿荣真的懂人的情感，楚桃想顾言庭大概还没那么异想天开。
毕竟这么年了, 人连自己都还没有琢磨清楚, 更不要说简单的机器人了。
阿荣是按设定做事。
顾言庭怀念的, 是那个给予他阿荣的人留给他的温情。
尽管现在这份温情, 只剩下一个坑坑洼洼冷冰冰的机器人。
楚桃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言庭的未来有她，但是他的过去......
楚桃其实知道的很少。
而且, 在有些事情面前, 安慰是很苍白的。
所以楚桃沉默，在一帮静静地注视着顾言庭, 看着他注视着阿荣。
感受道楚桃的目光, 顾言庭对楚桃道：“不要看阿荣看起来有些就，但其实他还挺挑剔。”
楚桃感兴趣道：“哦？”
顾言庭说：“它喜欢特定牌子的机器氵闰氵骨氵夜。说是那个牌子抹在身上更容易推开。”
楚桃：“......”
顾言庭接着道：“我还特地用它喜欢的牌子和另外一个牌子一起测试过。”
“结果发现那个牌子的氵闰氵骨氵夜质量并不达标, 在我更换以后，阿荣虽然没有减少使用频率，但是每次的使用量发生了变化。”
顾言庭道：“我不得不再次购买那家氵闰氵骨氵夜。”
楚桃：“......”
她大概也明白顾言庭有时候事事儿的是因为什么了——
八成是这机器人言传身教的。
顾言庭看明白了楚桃的表情, 又看了眼桌上的饭菜：“冰箱里的东西应该已经不新鲜了, 我从路上带了吃的回来。”
楚桃道：“那这些怎么办？”
顾言庭砸阿荣关机的时候, 把桌上的饭菜拿到外面的垃圾箱里倒掉了——
其实是内也有垃圾桶，但是顾言庭说, 不想让家里有饭菜的味道。
但是楚桃觉得，顾言庭大概是怕阿荣看到——
尽管阿荣只是个机器人。
然后顾言庭从空间钮中拿出了才买的新鲜的瓜果蔬菜，放进冰箱里。
顾言庭笑眯眯的：“明天早晨起来，你就可以尝尝阿荣的手艺了。”
别墅的二楼是居住的地方。
比起楼下的空旷和简陋，二楼相比较起来，布置得要稍微好些。
但也就好一些——
二楼一共七个房间, 只有一个房间有有人居住过的痕迹——
其他六个房间，虽然在阿荣的照顾下，没有什么大的灰尘，但也弥漫着一股久无人烟的味道。
所幸被褥什么的楚桃的空间钮里面都预备了，所以两人到底按时睡下了——
大概是在熟悉的地方，顾言庭睡着的速度比平时快上很多。
楚桃倒是因为这几天睡得多了，折腾了很久，才慢慢睡过去。
**********************
楚桃是被顾言庭叫醒的。
大概是在自己家里的缘故，顾言庭整个人都懒懒散散的，叫楚桃起来的时候，头发乱七八糟的他也不介意，还特意在楚桃朦朦胧胧的时候伸手把楚桃的头发也弄乱了。
楚桃的头发长得快，比起之前她自己剪成的男式，现在大概已经到了齐肩的地方——
碎发落在她的颈间，有些痒痒的。
楚桃下意识道：“有剪刀吗？”
顾言庭重复一遍：“剪刀？”
要剪刀做什么？
楚桃摸了摸头发，想了想：“算了，不要了。”
斯巴图已经被抓了，她的头发剪不剪已经没有什么关系。
短头发虽然清爽，但是长头发也有长头发的好处。
她翻身从床上站起来：“走吧，阿荣应该等着急了。”
不知不觉间，楚桃也顺着顾言庭的话，把阿荣当成了一个有意识的个体。
阿荣准备的早餐挺简单的——
顾言庭说，阿荣的程序设定是尽量让固定分量的食物食用的时间更久一些，所以基本所有的食材它都能利用上。
不过因为有客人，楚桃的那份早餐比顾言庭多一杯牛奶和一个煎蛋。
而顾言庭，则是在阿荣^_^的表情下，只有一个水煮蛋和一碗稀饭。
楚桃自然是知道顾言庭的饭量的，所以她偷偷把牛奶移到顾言庭的手边——
阿荣的代表着屏幕闪出了一道波浪线，悄悄地把头偏移到看不见牛奶的位置：“厨房还有事情，你们慢慢吃，我去整理。”
顾言庭：“......”
楚桃笑眯眯：“这机器人心还挺偏？”
顾言庭笑了下，大口大口把牛奶喝下去了。
早餐吃完，顾言庭道：“走吧，我带你出去转转。”
楚桃想起之前顾言庭说得带她去见他母亲，低头扫了自己一眼——
她今天穿得小西装，一身还算得体。
院子里停着另外一辆车，楚桃原本以为要坐车去，没想到顾言庭却直接推开了院子门。
顾言庭说：“阿莫斯原本只是一颗尚算富庶的星球，只是这里是顾行的力量大本营，所以在另立山头之后，这里便成为了联盟的中心。”
“我的母亲是阿莫斯的一个附属星球上的一个巫女。”
楚桃“嗯”了一声。
楚桃的反应比较平淡，让顾言庭有些奇怪——
在文明高度发达的星际时代，巫女巫师这样的职业，通通被划分为野蛮文明的糟粕。
这些带有奇幻色彩的职业，通常情况下都和一些不开化的行为联系密切。
更不要说，在相当长时间内，因为公布不开化星球那些星球长和巫师的统治手段之后，星际掀起了一场对这些人的清算人的清算运动。
巫师这个职业不说人人喊打，但也和过街老鼠没什么区别了。
楚桃作为一个受高等文明教育的大家小姐，现在反应如此平淡，倒是出乎了顾言庭的预料。
但是楚桃出乎顾言庭预料的事情那可多了去了，所以放在这里也不是太突出。
所以顾言庭继续道：“顾行在征服那个小星球的时候，我的母亲喜欢上了他。”
“星球的主人是我外公，外公疼我母亲，他便提出，只要顾行娶了我母亲，在他去世以后，星球的所有权归我母亲，但是管辖权归顾行。”
后面的故事不用顾言庭说，楚桃也能大概猜测出来——
得到了顾言庭外公许可的顾行很快便通过各种手段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顾言庭的母亲和外公就没有了利用价值。
果然，顾言庭道：“后来外公出了‘意外’，星球上的人并不信服顾行。母亲便出面出手镇压了有异议的人，甚至随着顾行来了阿斯莫。”
顾言庭之后沉默了许久，然后才道：“到阿斯莫后，母亲才发现顾行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是原本的星球回不去、顾行那她也无法忍受，便准备离开——”
“巫师的血，是不一样的。”
“母亲离开顾府，便被人抓走。”
“只是谁也没想到，母亲当时已经怀了我。”
顾言庭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是冷笑着的。
楚桃的脸色也不好看——
打狗也要看主人，顾言庭的母亲身份再特殊，那也是顾行的女人。更何况，她前脚离开后脚就被人抓走，要说没有人刻意盯着，楚桃都不相信。
加上顾行原本私底下就在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楚桃心想，顾行还真是心大——
按照星际里顾言庭是个杀人不见血的活疯子的传言，他就真的不怕顾言庭有一天，把他活剥了吗？
顾言庭道：“母亲带着我逃出来以后，也走不远，便带着我躲在阿莫斯的一个小镇上。”
楚桃说：“离这里不远？”
顾言庭“嗯”。
“这里有个小村落，在......村子里的人发现母亲是个巫女前，他们很友好。”
“所以母亲离开后，希望我把她留在这里。”
顾言庭那时候还小，在破屋里母亲的床前握着她枯瘦的手，巴巴地看着她，发誓自己会带她回家。
已经有些疯癫的母亲却难得清醒——
她说就把她埋在村子后面的山里，她看着他就开心了。
顾言庭不明白为什么，当时只以为是母亲心疼他——
直到过了很久，他看尽了周围人的白眼，然后被顾行假惺惺的接回去，他才突然明白过来......
母亲不是不想回家。
她是没有勇气去面对那颗星球上，曾经应该被她庇护的子民。
顾言庭说：“阿荣是母亲还算清醒的时候，做给我的。”
“大抵是真的带了那么点巫术的门道，阿荣确实像人的多。”
楚桃拉住了他的手。
顾言庭回握住：“走吧，就在前面。”
大抵是因为过了这么多年的原因，楚桃已经看不出以前“村落”的影子，但也不是现代化的高楼。
顾言庭带着楚桃跟着一条小河边儿多走了会儿，便看见一片绿地里，有一大片被白色栅栏围起来的地方。
顾言庭说：“我把这片地买下来了。”
楚桃和顾言庭来到他母亲的长眠之地。
只有一块墓碑，刻着他母亲的名字，名字上面有一张彩色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穿着异邦服饰，巧笑倩兮。
墓碑前有许许多多的花，有一些枯萎的，有一些一看就是才放上去的——
不管是枯萎、还是怒放的，都被整整齐齐的放了起来。
顾言庭说：“阿荣每天早晨，会来一趟。”
这是他这么多年，唯一改动阿荣程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