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的敌人。
顾言庭不说是谁, 楚桃也知道那是指的斯巴图。
楚桃从船上下来，一直都在逃命和赚钱的过程，从来没有表露过自己想要做什么——
她作为一个被家族抛弃、送上星际海盗床上的女人, 空口白牙的说自己想要对抗星际第一海盗, 大概听见的人都只会认为这是天方夜谭、或者她特立独行大到脑子有毛病。
楚桃笑了下, 反问他：“虽然你没说过你是谁, 但是不难看出你算得上家世显赫，而我成天混吃等死, 能有什么共同敌人？”
顾言庭敛眸：“你想为游轮上的朋友报仇吧。”
“你不用否认。”顾言庭有一搭没一搭的动着勺子, 袅袅的白烟从粥上冒出来，让人有些看不清他的眼波, “你放在家里的铭牌, 是游轮上领班的，我上船的时候, 是他接待的我。”
顾言庭重新抬起头，朝楚桃璨然一笑：“我记性很好的。”
顾言庭还是那张娃娃脸，笑得和之前少不更事的样子一模一样。
但楚桃却觉得再也不像之前那个少年人。
——也许那个朝她装痴卖娇的少年人就从来没有存在过。
楚桃说不上来为什么, 但是总觉得心里有些遗憾。
她不能说小灰不见了, 毕竟小灰就是眼前这个人。
但小灰却也是真的不见了。
但同时楚桃又有些释然——
比起一个吵着嚷着要对她负责任又不知真假的傻白甜, 这样一个看起来工于人心又沉着冷静的顾言庭，让她面对起来更没有负担。
楚桃有一种诡异的撕裂感。
一时间她有些走神。
顾言庭也不催她, 他专心致志的吃起楚桃给他准备的东西。
但明明只是简单的清粥咸菜罢了。
甚至楚桃在煮粥的时候忘记了时间，粥里面有微微的糊味。
顾言庭一口一口的，极为认真，像是在品尝什么珍馐佳肴一般。
楚桃看着顾言庭——
她第一次以看一个和她同标准的“人”的目光去打量他。
楚桃不得不承认顾言庭长得极好，虽然他脸上稚气未脱，但楚桃这是第一次意识到。
楚桃的目光移动到她拌的咸菜上：“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在我面前装下去。”
装什么, 楚桃没有说。
但顾言庭知道，这是楚桃在说他之前装疯卖傻。
顾言庭咽下嘴里的东西，又在笑——
其实他在楚桃面前，都是在笑的，只是这个笑容比起以前，好像有一些不一样：“我装了，你就会对我有所不同吗？”
楚桃沉默。
顾言庭知不知道她不知道，但楚桃清楚自己。
顾言庭如果一直是之前天真无邪的模样，她多半会对他放下戒心，她可能会把他当成弟弟、或者小灰的替代品，但是绝对不会把顾言庭当做一个和她同等位置的男人。
尽管在顾言庭露出自己真正的模样以前，楚桃已经知道他不简单了，但她依然不会把顾言庭当做一个合作伙伴。
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顾言庭是了解她的。
她轻轻笑了起来，到底松了口：“你看上了我什么。”
顾言庭就算不说，她也知道他背后的能量远远大于她这个孤女——
楚桃从来不自我贬低，但也有自知之明的。
就算她这一路表现的优秀，可她何德何能，让顾言庭对她这样变着花样儿的讨好。
如果说是顾言庭说过的救命之恩......
楚桃觉得给她钱说不定更能符合她表露出来的模样。
顾言庭似乎早就等着楚桃问他这个问题，他笑了下：“你觉得是什么？”
楚桃张嘴，刚想说自己一无是处见钱眼开你另请高明。
然而顾言庭打断她：“所有。”
楚桃愣住。
这是顾言庭第一次这样不由分说的截住她的话头。
顾言庭对楚桃一字一句道：“我看上，你的所有。”
他眸色深深，楚桃被他的看得有些不自在。
顾言庭哪里会看不出楚桃的不自在，他笑了一下，给了楚桃另外一个理由：“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我说要对你负责，你不愿意接受。”
“那我便换一个，既然我们的敌人是一致的，那我便当除掉斯巴图，是你的愿望。”
楚桃松了口气。
比起不知所谓的“所有”，这个报恩的理由让她能够接受的多。
——这也更符合顾言庭在楚桃心目中的形象。
“既然这样......”楚桃朝顾言庭笑了起来，“那么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顾言庭看着楚桃的笑，那被楚桃吊起来的心，终于沉了下去，落到了实处。
他说：“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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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梦声给的药副作用虽然明显，但最难熬的也就是刚开始的那几个小时。
顾言庭睡起来后，身上除了没什么力气，其实已经好了许多。
按道理，既然他已经和楚桃摊了牌，醒过来以后便应该识相的从楚桃床上起来——
毕竟他已经不是小灰了，他一个男人占着一个姑娘的床，总不是什么君子之举。
但顾言庭见楚桃收走碗筷后，闻到熟悉的味道，却并不想这么早离开——
其实楚桃身上从来不会擦什么东西，身上只有很淡的沐浴乳的味道。
是这边小店里最常见牌子，但顾言庭就是觉得这是最特殊的。
所以楚桃没有提，他便继续不君子起来——
占着楚桃的床位，又躺了下去。
楚桃从厨房里出来，便见顾言庭又睡了下去。
他侧着身，用被子遮住了半张脸。
顾言庭昏迷的时候她便发现了，他睡觉的时候很没有安全感。
她在他身边的时候还好，但只要她一离开，他便会皱起眉头、像是陷入什么不安当中。
楚桃的粥便是，呆在床边不小心睡着了，然后就这么糊了的。
楚桃看着顾言庭露出的半张皱起的眉头，没由来想到了小灰。
小灰每次蜷在她身边睡觉，只要她离开，必然会不安的睁开眼，确认她没有意外后，才会重新合眼继续睡。
有时候就算不在她身边，她有什么风吹草动，小灰也一定会惊醒。
楚桃当时以为是游轮上小灰受伤之后留下的后遗症，现在看来，其实顾言庭本身就是睡不安稳的。
——也不知道他小小年纪到底遭遇了什么，这么有防备心。
楚桃忍不住倒了杯温水放在顾言庭的床头。
然后她便发现顾言庭皱着的眉头缓和了下来。
楚桃一时间分不清他到底是装睡还是真睡，但她到底没有忍心把他叫起来。
楚桃自嘲的摇摇头——
啧，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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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楚桃重新纠结要不要把顾言庭叫起来的时候，门响了。
敲门声急促，楚桃忍不住皱起眉头，下意识看了眼睡着的顾言庭。
果然，顾言庭又不安稳了。
楚桃开门。
门口的人是阿亮。
阿亮看到楚桃，眼睛倏地就亮了：“小楚你没事！”
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酒吧的人都跟着顾言庭叫她小楚了。
阿亮的声音有些大，楚桃上前一步，自己站到门口，把门带上了——
同时把阿亮拦在门口，把他的声音挡在了门外。
阿亮说：“我刚睡醒就看到他们给我发的消息，怕你有什么事情，所以来看看你。”
楚桃笑了笑：“是小顾打得架，我没动手。”
阿亮顺嘴道：“小顾看起来小小的，没想到这么能。”
楚桃没接着阿亮的话说下去，而是问：“还有什么事情吗？”
下面的人既然告诉了阿亮昨天有人来找她的碴儿，那么下面的人也不可能不告诉他，最终动手的是顾言庭。
但是阿亮却跟不知道一样。
泛泛之交，楚桃懒得去管这个人是怎么想的，但同样也懒得在自己的私人时间还要和同事们聊些有的没的。
阿亮笑道：“我这不是关心你嘛。不然我干嘛大老远的来这里。”
“确实是挺远的。”楚桃心想，他们一个住在内城南、一个住在内城北，隔了大半个城，跑一趟确实不容易。
阿亮笑嘻嘻的摸着肚子：“你看我大老远的过来，起床连饭都没吃，你都不让我进屋喝口水吗？”
楚桃有些摸不清楚这人是来干什么的。
“你来就为了喝口水？”楚桃挑眉。
“这不是口渴了？”阿亮道。
顾言庭还在里面睡觉，楚桃不想让阿亮知道——
毕竟顾言庭才是动手得罪了那个什么老的人。
恰巧楼下小炒店的有菜下锅，“刺啦”一声，肉和菜油的香味飘了上来。
楚桃说：“那走吧，我进去拿钱，请你去楼下吃饭。”
“那感情好！”阿亮兴高采烈，主动往前走了一步等着楚桃。
然而楚桃还没转身，便听阿亮问：“诶，那小顾呢？他没跟你回来？”
楚桃没回答，径自开门——
门从里面拉开了。
顾言庭头发乱糟糟的，眼睛也蒙蒙的。
他跟没睡醒似的，说话有些含糊：“小楚你怎么在门口，谁来了？”
楚桃：“......”
她狐疑的看着顾言庭，这人出来的太凑巧。
顾言庭像是没看到她的表情，朦胧的眼睛一飘，落到了阿亮身上。
阿亮看到顾言庭明显刚醒的样子，也愣了。
这俩人什么时候就住一块儿去了？
顾言庭虽然有些疑惑阿亮为什么会在门口，但还是乖乖打招呼：“阿亮早上好。”
阿亮：“......”
不早了，太阳早就晒屁股了。
但顾言庭目光又落到楚桃身上，揉着自己的腰嘟嘟囔囔：“小楚我不舒服。”
楚桃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昨天顾言庭是被一棍子敲到了腰。
她皱眉：“要不要去拿点儿药？”
柳梦声是个兽医能管人不？
阿亮看着顾言庭皱巴巴的衣服，目光在他和楚桃之间飘忽了两下——
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干笑两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小楚你动作挺快啊。”
楚桃：？
她动作快什么。
阿亮说：“这饭你先欠着，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我先走了啊！”
楚桃：“......”
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对阿亮说：“我送你。”
阿亮赶忙摆手：“就这么几步路，有什么好送的。”
楚桃本来就不是真心的，听到这句话，从善如流的停了下来。
阿亮更了然了，他半是调笑半是认真的：“你看把小顾给折腾的，你快回去陪他。”
楚桃：“......”
等阿亮走了，楚桃才回过头问顾言庭：“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顾言庭眨眨眼睛：“有什么好误会的？”
他就是故意出来给阿亮看的，哪里会是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