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内城的通行证有两种。
一种是楚桃想要的从外城到内城的居住证, 一种则是有时效的进入许可。
外城连续缴税超过四个月的居民，每周可以申请一次进入许可，晨进晚出, 一般是售卖猎物或者农产品。当然, 当日售卖所得收益的五分之二, 要作为当日的税收交在城门处。
排在楚桃前面的, 几乎都是这样的、手里拿着或者挑着货物，准备进城的。
——进一次城不容易, 好些人带着的东西, 是左邻右舍加起来一起捎带的。
像楚桃这样，就抱着一只小狼崽子就进城的人, 整条队伍看下来, 就她一个。
站在楚桃身后的一个大哥盯了楚桃许久，最后终于看不下去了, 他拍拍楚桃的肩膀。待楚桃回头，他指着楚桃怀里的小东西，有些尴尬道：“小哥, 你就带这一只进城？”
楚桃没在这位大哥身上感知恶意, 便笑着点头：“是, 就这一只。”
大哥犹豫了下，还是开了口：“小哥你是第一次进城吧？进城的资格不容易, 你应该多打听的。”
他指着楚桃怀里的活物，认真道：“城里的人金贵，很少吃奇怪的动物。”
“像你怀里这样的小崽子，拿到城里去卖也卖不上价格，白白搭上你这次进城的机会。”
“卖不上价格”五个字一出来的时候，楚桃明显感受到自己怀里的小灰僵住了。
楚桃挑挑眉, 把小灰往上托了托：“这没人买吗？”
大哥认真看了看，像是怕打击到楚桃，但最后还是说了实话：“确实。”
“这小崽子肉少还柴，长得又奇怪，确实没什么人买哩。”
“啊……”楚桃道，“这样啊……”
大哥看楚桃的样子，咬咬牙：“不如这样吧，我帮你捎进去卖。”
大哥说：“你也省了你这次的通行证！”
楚桃奇怪的看着大哥。
大哥挠头：“你别以为我是想占你便宜。”
“我当初也像你一样不懂事，随便浪费机会！”大哥道，“后来真的需要进城的时候，那才吃了苦头咯！”
楚桃知道这位大哥是好心，她冲大哥笑了笑：“多谢您提醒。”
“不过……”楚桃低头看了眼小灰，“我是进城定居的。”
大哥：“……”
对不起，打扰了。
楚桃见大哥有些讪讪的神色，知道这人好意。
好意不应该被浪费。
楚桃看了眼大哥带的货品——
都是些山货。
皮毛和风干的瘦肉。
楚桃从口袋里拿出三个金鲁布：“大哥你的货，今天我就买了。”
大哥：“……”
他看着楚桃拿出来的钱，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楚桃说：“我今天第一次进城，去投奔亲戚本来也要买东西上门。”
“大哥你的皮毛和肉干又干净质量又好，正巧省了了我进城之后费功夫再去一趟市场。”
楚桃笑眯眯的：“大哥你要是不想再麻烦一趟，就卖给我吧。”
那大哥犹豫了下，最后咬了咬牙，把担子上的东西都给了楚桃——
楚桃给的钱多，所以他干脆把担子也送给楚桃了。
小灰甩甩尾巴，从楚桃怀里跃了下来，跳到最上面的一张熊皮上，休息了起来。
有了货物的楚桃，在队伍里总算没有那么显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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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大亮的时候城门的守卫才开门值班。
所有人都是刷卡进，所以队伍进的很快。
轮到楚桃的时候，楚桃把自己的卡递了过去——
那守卫看了楚桃一眼，然后道：“你可以进去，但是……”
他指着小灰：“它不行。”
楚桃：“？”
小灰：“？”
守卫说：“城外活物进城，必须有相应的通行证。”
不然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被传进城？
楚桃原本以为守卫这是刻意为难——
但是她往身后一看，确实队伍里没有人带着活物。
守卫见他不吱声，后头还有不少人排着队：“你先去那边处理下，后面等着人多呢！”
楚桃看了眼小灰，小灰谨慎的举起前肢，捂住了自己的小脖子。
楚桃：“……”
她从口袋里拿出第二张通行证，递了过去：“这样行了吧？”
守卫：“……”
行。
有证没什么不行的。
所以最后楚桃一肩担着担子、一手拎着小灰，灰溜溜的进城了。
一踏进城门，楚桃就知道了城内外的不同。
——城外不论什么时候，只要不穿着特定的衣服，强烈的辐射便会直射人的皮肤。所以不管天气如何，大家都穿的厚厚实实。
但是城内……
城内从城墙开始，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把天空隔了起来，那种灼人的异物感几乎消失了。
中午的时候天气正热，在城外死也不会脱衣服的人，直接就把外套松了下来，搭在了担子上。
楚桃也不例外。
小灰蹲在楚桃身边，看着变得纤瘦的主人，莫名的想起了一个影子。
它低下头，舔了舔爪子。
然后楚桃便挑着东西，去了市场。
她一个新来的，要打听消息，自然是去人最多的地方。
楚桃的货物很好，来问的人很多——
而同样的，因为外面的活物没有特殊渠道几乎不能带进城，不少来问楚桃的人都多嘴问了一句小灰。
楚桃笑眯眯的：“这是我养的宠物，最近有些生病了，想带进来给大夫瞧瞧。”
“诶，客人你知道哪儿有靠谱的兽医吗？”
楚桃问的随意，小灰也灰头土脸的，被问到的人也没多想，知道的都随口说了几个医生。
楚桃一一记下了，给回答她的客人都小送了些东西。
等她把货物都卖了，她便抱着小灰，去了只有一位客人提及的……一个会看奇怪宠物的医生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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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医生因为行为古怪，楚桃在打听住址的时候，听了一耳朵闲话。
最后她七弯八拐的，在一个小巷子找到了找到了目的地。
内城和外城其实没有什么分别，都有人过的好有人过得惨。
这位奇怪的兽医……
大概就是过得惨的。
天已经黑了，内城到底是内城，小巷子里也有路灯，昏黄的光打在楚桃的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小灰在跟在她身边，也被映衬的可怕起来。
一人一狼最后停在了巷子尽头的屋子外。
小灰嗅了嗅，往后退了几步，发出低吼。
楚桃上前，正要敲门——
小灰轻轻一跃，咬住楚桃的袖口——
——滋啦。
一个口子。
楚桃：“……”
她发现她的衣服和这里的崽子们都有仇。
她一手把小灰薅住，让它不许乱动，一手敲在了门上。
哒哒哒。
门直接开了。
楚桃：“……”
里面有人问道：“什么人啊……”
声音懒洋洋的，有点儿年轻。
楚桃想起打听的这人姓柳，便道：“是柳医生吗？看病。”
里面半晌没动静，楚桃正准备直接进去，屋里的灯……亮了。
那个懒洋洋的声音又道：“进来吧。”
楚桃说：“多谢。”
楚桃抬脚，小灰猛的使力往后一窜——
楚桃像是早有所料，她手腕一转，小灰一头栽进了箩筐里。
小灰：“……”
楚桃蹲下身：“小朋友，讳疾忌医不是个好习惯。”
小灰：“……“
楚桃语气不变：“你要是再跑，我就把你砸昏了。”
昏了，那就老实了。
小灰：“……”
它夹起了尾巴。
楚桃微笑：“这才乖。”
然后她踏进了柳医生的门——
进门便是大大小小数百个瓶瓶罐罐，每一个透明的瓶子里，都浸泡着一个器官、或者一个动物的躯干、又或者整只动物。
空气里有一种若有似无的怪味道。
小灰的毛都火乍了起来。
楚桃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她想到了之前摩力克矿石下的实验室。
这屋子比楚桃想象中的深很多。
——怕是这巷子尾巴后面这一片的屋子，都归了这个柳医生，来放这么些个东西。
瓶瓶罐罐的尽头，是一道深蓝色的帘子。
楚桃刚走到帘子前，里面就道：“进来。”
楚桃一把掀开帘子——
巨大的药柜前，是一张长榻。
长榻上正趴着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
趴着的男人头也不回，听到脚步声就嚷嚷道：“你来了是吧，你去第二个柜子帮我找一张膏药出来。”
“我腰要断了！！”
楚桃：“……”
这他妈是个什么狗东西。
她转身就要走。
柳医生说：“你狼崽子的病我能治！”
楚桃站在原地，脸上没什么表情：“你怎么知道是狼。”
她确定，这个男人的头没有转过来过。
柳医生道：“奶狼的味道整个屋子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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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医生终于自己贴上了膏药。
楚桃也看见了他的正脸。
如果闭嘴的话，称得上是个清俊的美男子。
然而小灰却似乎对这个医生很抗拒——
它知道不能再逃走，便一直低低地冲着柳医生吼着。
柳医生看了小灰一眼，便把目光落在了楚桃身上：“比起你的狼，我觉得你好像身体毛病也挺多。”
楚桃：“……”
给一个兽医这么说，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头。
楚桃打了个哈哈，把小灰捧起来：“我的宠物最近有些不对劲。麻烦医生你看看。”
柳医生这才把目光正式放在小灰身上——
小灰还是瞪着他。
他笑了一声，问楚桃：“不知道，它哪里不对劲？”
楚桃也笑：“我要是知道它哪里不对，还来找医生做什么？”
医生，不就是来找出问题，并解决问题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