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西坠, 华灯初上,书房里缓慢消停了下来。
苏明妩躺在男人的怀里,半垂着眸牵起他的手摆上自己腰际, 沙哑道:“王爷, 酸, 揉揉。”
“嗯。”
“还有, 背上也要。”
符栾轻笑, 依照她的话, 将掌心抵在她的背后揉按, “累了?”
苏明妩斜睨了他一眼, 话都懒得回, 他什么力气他还不清楚么,整个午后全交代在书房里,喊得她声音都哑了。
“王爷, 您今日不用忙正事?”
“绵延子嗣不算正事?”
“...”
苏明妩周转半圈,往他肩膀拱了拱,弱声询问:“王爷, 臣妾听绿萤说, 她是去赵侍郎府里找到您的。”
书院出来,她和绿萤遇上聊了两句, 当时紧着先安抚符栾, 没往深处想, 现在不禁起了点醋意。
“是, 怎么?”
“那王爷定然见了赵家幼妹。”
符栾的手半搭在女子的肩,尾指绕着她的发丝,慵懒道:“你是说赵月怡?”
倒是记得清楚,想都不用想就能将旁人的名字说出来。
苏明妩闷声点头, “对。”
“见了,厅堂门口,她和赵季桐起争执。”
符栾的重心在于后者,苏明妩听到的是前者。
“她比周嫚儿好看么。”
“嗯。”
“比林芷清呢。”
“嗯。”
苏明妩顿了顿,攥起手边的衣料,“那,比苏明妩呢。”
符栾低下头,眼看女子快把他亵衣的衣领给揪扯开,揶揄道:“为何这么问,吃味?”
苏明妩脸上登时浅了笑意,“王爷避而不答,臣妾就明白了。”
符栾笑了声,“你又知道甚么了。”
苏明妩往外腾了腾位置,虽然仍被他抱着,视线却是移开落在书案上。
符栾对于不想回答的事常常会答非所问,这一点她十分了解,他有什么错呢,不喜欢撒谎罢了。
“王妃?”
苏明妩捏住桌沿,拢好身上的寝衣,“我饿了,想起来去梳洗。”
符栾这才发现她生气,他原本就不晓得前世纠葛,只当赵月怡是个见了一面的女子,顺道想看看娇妻的醋意,没成想翻了船。
他抱住她不肯放,“王妃真不讲道理,自己想的,也要怪在本王头上。”
苏明妩不似以前那般倔,回身埋进他的胸口,嗔道:“才不是,是王爷你,你贪新忘旧!”
“...”
苏明妩又累又饿,心里头还发酸,口不择言,越说越离谱,“既然如此,你急着跑来书院做甚么,留在赵府里多好,还能天天看她。”
符栾以前不可能留意,现在觉得新奇,哦,原来女子吃醋是这样。
再不开口,他怕哭包憋不住。
“苏明妩。”
“嗯?”
符栾将她箍抱的紧紧,笑道:“苏明妩更好看。”
苏明妩略微好受了点,“现在回已经晚了,你方才就是不想答。”
“的确不想。”
符栾抬起她的下颚,直视她的眼睛,“区区三品官员的庶妹,凭何与本王的正妃相媲美。”
这话不太讲理,然苏明妩听了,私心还是挺舒服的。
她靠回男人胸口,玩笑似的口吻,说着她最在意的事,“我还以为,王爷看到貌美的女子,便会心动。”
符栾露出几分无奈神色,摇头笑道:“王妃觉得,本王还能心悦别人?”
“为什么不能。”
符栾摩挲着她的脸颊,轻声道:“你会哭。”
...
***
王府里悠闲度过几日,苏明妩左右无事,准备带绿萤去看看盛安街的药材铺。
佰草园开了有段十日,京华传闻里多了明记这个新冒出头的大药材商,出自凉州,传闻当家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家里开矿的有家财万贯,药材生意不过是捎带。
绿萤坐在马车里捂肚子大笑,“王妃,您不晓得,他们传得跟真的似的。”
苏明妩也跟着弯起唇角,“就让他们传。”
估摸是折风办事的时候不忘故意摆派头替她作遮掩,正合她意,她才不想被发现真实身份。
“王妃,我们赚的银子,真的不存进大豊了?”
“不存,到时候全放山里,位置和钥匙只有你我晓得。”
大豊银票之前能因为熊家去要挟陆家,势力并不干净,真存进去了,万一有朝一日出事,她要去哪里叫屈。
凉州的荒山最多,不愁没地方藏。
绿萤跟苏明妩久了,许多事不再推辞,而是尽心尽力做好本份。
她看了看车辕上的霍刀:“对了王妃,最近,奴婢觉得霍统领奇怪的很。”
“他骂你了?”
“没有,他不敢看奴婢,还不喊我绿虫,整天喊姑娘,听得我好别扭,奴婢是不是惹到他了。”
“...”
苏明妩觉得她对感□□也是一知半解,可是身边怎的净是些比她还懵懂的。
符箐瑶要问她,绿萤也要问她。
“唔,绿萤你觉得霍统领怎样?”
“他很听王爷的话,以前不信任王妃,现在挺好的。”
苏明妩没再问下去,绿萤看来暂时没有心思,“绿萤,霍刀对你没意见,你安心和他如以前般相处就行了。”
“是,王妃。”
...
盛安街十字街口,红木牌匾佰草园下,三间上乘装饰的砖房,由店门口可望见数百间存药木格,看起来很有古香气派。
霍刀等在街对面,苏明妩带绿萤走入铺门时,绿萤的弟弟正在柜台后打算盘。
他长得瘦弱普通,看到姐姐反而眼神闪躲,或许知道这样不对,过了会儿他敲了敲桌。
绿萤歉意道:“王妃,他性子这样,不是故意不给您行礼。”
“无碍。”
刘氏听到敲桌声从后堂出来,见到女儿并不惊讶,绿萤前两日有抽空回家,她们娘两聚过了一轮。
“这位戴帷纱的是...”
“娘,这是王妃。”
刘氏笤帚忘了扔,立刻扑上前拜见,“民妇见过王妃,多亏王妃给咱们孤儿寡母寻的差事,不然,我们这日子要怎么过啊!”
“以前您去凉州走得急,民妇没机会见您大驾,谢您...”
刘氏接连说了好多话,满腔情绪带着哽咽,绿萤拉都拉不及,只好由着她去。
苏明妩耐着性子听完,状似无意地问道:“刘氏,听说你们这儿的药材都是凉州送来的?”
刘氏只当苏明妩做中间人介绍了这份清闲的活计,并不晓得她就是幕后老板,“是,王妃,您要买些不?”
“嗯,我想买点给娘家,不过,你先带我四处转转。”
铺子装完,苏明妩今天是第一次见,她挺好奇后堂是做了哪副样子。
“好的,王妃。”
刘氏带着苏明妩先去院中场地,看看屋篷下存放的药材,而后是西边厢房。
“王妃,昨天落雨,仔细角落的小水洼。”
“嗯。”
院中到处堆得满满,由于佰草园卖的品质上佳,销路不那么快,这么大的地方囤货足矣。
苏明妩看完觉得似乎没有问题,只是隐隐感觉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绿萤跟在她身后,听到前面嘈杂,“王妃,好像有客来?”
刘氏拍了拍大腿,“哦对,不是客人,小王定了今日来送药材,最新的一批到了。”
“小王?”
绿萤凑在她耳边,“王妃,就是叶折风认识的那个人,他不止批量卖给药商,也帮忙去陆家商船给佰草园提货。”
“噢。”
苏明妩想起来了,她不想让别人看出端倪,随手指了指地上,“刘氏,这几样给我包起来。”
“是,王妃。”
苏明妩不愿再多留,和丫鬟往外走,门口王成安虽在练马场见过雍凉王妃,但今日苏明妩戴了帷帽,绿萤低头拿着捆好的药材,他便当是来买药的寻常人家。
“小王,送来就摆门口呗,等会我让二郎搬进去。”
“没事儿,我力气大,我搬就行了。”王成安笑道:“你们大概不喜欢碰,上面爬满都大虫,幸好今天放晴,能晒。”
“哎呀,庄稼地里哪个没虫,刘姨哪会怕那些。”
苏明妩经过凑巧听得这句,眉头忽地蹙了起来,她明白了,方才在院内到底哪里觉得怪怪的。
药材生虫很难避免的,所以每次收到必须暴晒,随后置于干燥阴凉之处,前两日京华下过雨的,按理说,院中的药材保存的再好,也不可能比厢房里生的虫少。
可她看到的是相反,厢房里存的有活虫,院内那堆地上却干干净净。
“王妃?”
苏明妩一抬头,原来他们不知不觉走到马车旁,或许是自己想得太多,“嗯,先上车吧。”
霍刀见王妃魂不守舍,看向绿萤,绿萤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
回去依旧走的田间乡道,道上行人稀少,苏明妩撑着下颌兀自继续思考,“绿萤,佰草园素日有谁会进后堂?”
“没什么外人,要不是王妃的身份,娘不会带您进去的,所以平常应该只有我娘和弟弟。”
“你明日去问问,下雨前有没有可疑的人到过。”
“是,王妃。”
“还有,我们刚才买的那几样药材,你都放进马车没?”
“放啦,王妃,出什么事?”
苏明妩希望她是多疑,正要把想法说出来,马车后突然有人大声追赶。
“王妃!绿萤!”
绿萤下意识撩开车帘,和苏明妩一道探出头去看,天色未晚,很容易看到是王成安。
“王妃,是我,幸好赶上了!”
“嗯?”
王成安心急道:“王妃,是刘姨托我来找绿萤,绿萤呢?”
绿萤脸色一白,挤出脑袋,“怎,怎么了?”
“你弟弟被官府抓了!”
王成安驭马累的喘气:“府衙来的衙役说,佰草园的人往药材里掺了毒,把一位富家少爷给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