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平时奶声奶气的叫唤, 卧室里显得格外安静，能听见轮椅压过地毯发出轻响。
沈妄判断了一下方位，推动轮椅靠近大床：“睡着了？”
没有回应。沈妄不再出声, 调转轮椅去了浴室。顾笙笙偷偷抬起脸，看见沈妄推着轮椅慢慢靠近浴室的门，抬手触碰门框。
沈妄尝试了一下, 轮椅卡在了门口。
浴室和门框之间有一张地垫，轮椅需要别人推动才能过去。顾笙笙鼓了鼓脸, 决定要是沈妄出声喊自己帮忙，就勉为其难帮他一下。
可她等了好一会儿, 门被轻轻推开了。一个女佣轻手轻脚进屋，先看了眼床上的顾笙笙。顾笙笙忙闭眼装睡, 听得女佣低声说了句什么，就推着沈妄进浴室了。
不一会儿, 女佣离开，浴室里响起了水声。
沈妄洗完澡出来, 带着一身凛冽潮湿的香。被子上压着一团软乎乎的重量，沈妄一扯，那一团没有像平时那样滚进他怀里, 而是呼啦一下滚开了。
沈妄伸手捞了个空，只抓住她手腕：“醒了？”
顾笙笙掰他手指：“我睡着呢！”
沈妄淡淡挑眉：“声音这么清醒, 刚才在装睡？”
顾笙笙直接翻个身不回答了。沈妄也没在意，摸索着枕下的蓝牙耳机，没摸到。
沈妄低头, 黑暗里柔软地浮着一层光，看不清晰那样的小物件。他推顾笙笙道：“帮我找一下耳机。”
“不要。”顾笙笙躲开。
沈妄扬眉，捏一捏顾笙笙后颈皮：“别偷懒。”
顾笙笙气得翻身爬起来, 道：“你叫女佣帮你找啊，干嘛总使唤我？”
沈妄从来不是个好脾气的，闻言脸色骤冷：“你好端端耍什么大小姐脾气？”
他眉眼凌厉，冷下脸时气势骇人。顾笙笙眼圈一下就红了，翻身就要下床，偏偏裙摆被沈妄压住了。
她用力往外抽，气得打嗝。
沈妄本是沉着脸的，听见她的动静，唇角就勾了一下。
那弧度转瞬即逝，却被顾笙笙看见了，她包着泪嚷嚷：“你让开，你压着我裙子了！”
沈妄抓住她裙摆，淡声道：“这裙子是我给你买的，你可以走，裙子留下。”
“还给你！”顾笙笙二话不说，直接起身把睡裙脱了。
沈妄眼眸微睁。睡裙领口宽松，顾笙笙把领口扯到肩头，层叠宽松睡裙直接落地，露出窈窕雪白的香肩，纤细如玉的锁骨，往下……是一条吊带小衬裙，柔软地贴合曲线。
沈妄：“……”
他抓住顾笙笙的脚踝，毫无压力地食言：“脱了裙子就想走？你整个人都是我的。”
“你说话不算话，你松开！”顾笙笙摇头摆尾地挣扎。
沈妄一拖一拽，就把撒泼奶猫制服在怀里，捏着她后颈皮道：“怎么？你大晚上要跑哪去？不怕鬼了？”
“我去跟女佣睡！”顾笙笙大声道，“鬼也比你强！”
沈妄语气森冷，捏住她的嘴：“你再说一遍。”
顾笙笙：“说就说！你唔唔唔唔唔……”
沈妄捏住她嘴巴，顾笙笙扑腾着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嘤嘤呜呜叫。
沈妄饶有兴致地逗了她半天，听得顾笙笙奶音都出来了，才松开手给她揉一揉脸颊：“下次再乱发脾气，试试。”
顾笙笙又气又窝囊，哇地哭出声来：“你……你说话不算话，你还吓唬我！”
“我怎么说话不算话了？”沈妄皱眉。
顾笙笙愤怒地揉着自己的脸，想要把沈妄手上的温度擦掉，可惜面皮娇嫩，把自己揉得满脸红：“你还装傻，我不想理你了！”
顾笙笙跳下床，哒哒哒跑掉了。
沈妄只听见砰地摔门声响起，捏着手里一团带着暖意的裙子，脸色铁青。
沈妄径自躺下，顾笙笙胆小缠人，不用多久就会偷偷摸摸爬上床，钻进他被窝的。
半小时后，沈妄胸膛起伏，把那一团染了蔷薇香的裙子揉搓泄愤，手感到底比不上。正要按铃，李嫂先打来内线，说顾笙笙喊女佣去侧卧陪她睡了，请先生放心。
沈妄顿了下，道：“她今天怎么了？”
李嫂踯躅一会儿，小心道：“夫人早几天就说过，今天要跟先生一块出门的。可先生您……”
几乎是瞬间，沈妄脑中灵光乍现：他答应过顾笙笙，进组之前带她出去吃饭。
沈妄挂断内线。他记忆一向好，偏偏忘了这一件。他又有些生气，顾笙笙平时藏不住话，想要什么都缠着他撒娇，这回却闷在心里跟他赌气。
可……沈妄想起顾笙笙今天去书房给他送点心，她娇声嫩气地想跟他说什么，他却一心扑在工作上，冷淡地打断她的话。
沈妄懊恼地抿紧唇角。
……
夜已深了。顾笙笙睡得很不安稳，女佣不敢跟她睡一张床，她自己睡着大床，抱着个软垫辗转反侧，好半天才迷糊入睡。
身边床垫塌陷，熟悉的气息包围了她。顾笙笙眉头舒展，本能地翻身靠近。
碍事的软垫被抽走了，顾笙笙才要哼唧，就被拢进了一个散发热气的怀抱。她蹭了几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好，几乎是立刻就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顾笙笙瞪着近在咫尺的沈妄的脸，第一反应是心虚。
她昨晚该不会梦游，又跑回沈妄的床上去了吧？
她转头打量着卧室，是侧卧没错啊！
顾笙笙心跳稍定，又转回来，底气十足地瞪住了沈妄：“你……”
“这几天太忙，是我忘了。”沈妄开口，嗓音带着清晨特有的沙哑慵懒，他道：“等下一次，补给你。”
“还有呢？”顾笙笙瞪着他，杏眸里湿意弥漫，等他继续说下去。
“……”沈妄两瓣漂亮的唇被黏上了似的，动了几次，愣是说不出那句话。
顾笙笙抬起下巴，软绵绵腔调一字一句，像只翘尾巴的奶猫：“说呀，你凶我的时候不是很会说吗？”
蹬鼻子上脸，这简直要骑在他头上了。沈妄脸色几番变化，最后变成一句：“是我错了。”
顾笙笙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沈妄居然认错了？她呼啦爬起来，从沈妄的怀里溜出去了。
沈妄好容易挤出那句话，顾笙笙一点反应都没，还逃走了，气得脸色黑沉：“你跑哪去！”
顾笙笙哒哒哒又回来了。她举着手机，道：“你再说一遍，我要录下来。”
“……”沈妄唇角掠起一抹冷笑，“你过来。”
顾笙笙才不要过去，她光脚站在地上：“你再捏我，我就不要原谅你了！”
两人僵持半天，沈妄道：“行，今天你最大。”
顾笙笙眉飞色舞地暗示：“听雪儿说，市中心有家空中餐厅，很浪漫很有名气。”
“……”沈妄道，“等你从剧组回来，就带你去。”
顾笙笙这才满意，又钻回被窝里，把冷冰冰的脚丫子贴到沈妄身上。
沈妄握着她脚踝：“不生气了？”
“本来很气的，现在不气了。”顾笙笙很懂事似的：“我知道，你要工作嘛。”
沈妄犹如一台精密仪器，自律严格，工作起来不知疲倦。他双目失明，每天由助理在旁给他读重要文件，一串串复杂数据听得顾笙笙头晕目眩，他却能准确地做出判断与决策。这样可怕的怪物，怪不得能牢牢把持住沈氏大权，连沈霆琛也斗不过他。
顾笙笙这样贴心乖巧，沈妄只觉心脏像是浸在温水里，难言的软。当顾笙笙把脚丫子贴到他腹肌上，也由着她去，还揉搓她冰凉手臂暖着。
如此这般作了一早上，沈妄也没捏她的脸。顾笙笙得意忘形之下，吃早餐的时候，把鸡蛋黄都挑进沈妄的盘子里，终于被施以捏后颈皮酷刑。
闹哄哄的一个早上过去，顾笙笙终于离开了沈家别墅，进组了。
“红衣佳人白衣友，朝同欢歌暮同酒。”《朝歌》是一部经典男频小说，以男主角魏无双的成长为主线，涉及朝堂和江湖，一路升级打怪收后宫，最后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携红颜知己退隐江湖。
这部小说能在众多男频种马文里脱颖而出，不仅是因为故事格局大，情节精彩，更因为书中的女角色个性分明，书中两大女主宁歌和周寒芷的红白玫瑰之争，更是在《朝歌》完结十年后，仍能在论坛引起腥风血雨。
作为一代人的回忆，《朝歌》这个ip自带千万流量，是橙柠明年最重要的扛鼎大剧，特地请来了业内大导张谦执导。
张导是出了名的严厉，拍戏时最讨厌投资方塞人走后门，因此得罪过不少人。可他拍出的几部剧都叫好又叫座，投资方既讨厌他，又不得不捏着鼻子请他。
《朝歌》的选角还没最终确定，众人都在等待今天的试妆。顾笙笙在现场见到了几个熟人。顾云烟自然是一个，席雪儿和安荷也都通过了初选。其余几个都是生面孔，很年轻的十八线演员，个个长相都有特色，气质不俗，可见张导的眼力。
顾云烟看着比上回憔悴许多。席雪儿和安荷却是容光焕发，拉着顾笙笙在一边小声说话：“笙笙，你打算试哪个角色？“
张导也饶有兴致地问顾笙笙：“你想演哪个角色？周寒芷还是宁歌？”
编剧笑道：“我猜是周寒芷。”
一个红玫瑰一个白玫瑰，顾笙笙论颜值都能胜任。可周寒芷最后没跟男主角魏无双在一起，而且后期黑化，这个角色的挑战性和记忆点都比宁歌更高。
来参加试镜的小花，也都在争夺周寒芷这个角色。
顾笙笙想也没想，宣布道：“我想演楚明芙。”
导演一怔：“楚明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