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
她居然说他的原形可爱?
难道不是英武凶恶、令人惧怕吗?
封决的眼底仿佛有什么东西瞬间被打碎了, 而后化为实质精准地戳中了心脏,令他神色大变,险些难以为继。
“你说可爱?”
封决费解地重复着这个词语, 说出来的瞬间都感觉自己又被侮辱了一次,整只妖都不好了, “你刚才可是差点就被我……这样你还觉得是可爱?”
“如果你要从那种事上来分辨,原形确实和可爱不相符。”
听闻他的话, 林寒见不咸不淡、无甚触动地用平静的口吻道, “毕竟是在交|配意愿驱使下被迫现出的原形, 不能用普通的欣赏眼光来看待, 也是很正常的。”
“……”
一段话, 轻描淡写地将封决堵的说不出话来。
寻常人避之不及不想再提起的事,在林寒见这里,不仅能风平浪静地当做无事发生过, 还能随时随地地抽出来当成回击武器。
封决忍不住磨了下后槽牙,一把火从心底腾然烧起来,燥得他难受却说不出。
林寒见侧过身,停下脚步正对着封决, 她抬起手,伸向封决的方向。能明显感觉到封决浑身在瞬间的紧绷, 她的指尖落在了封决锁骨下方的赤金冷硬的装饰上, 封决的心跳骤然加快了一点。
“但是,如果不是用武力的压制和等级来限制, 我仍然觉得你的原形十分可爱。”林寒见道, “我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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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决和林寒见从出口的隧道继续往前走, 通道的环境与先前没有区别, 封决在想一件很奇怪的事:
他原本感到恼怒的评价, 在林寒见以沉静从容的再次重申时,那种感觉奇异地消除了。
但她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说话的态度一如先前,不过是加了一句许多人奉承讨好时都能说出来的话,示弱的瞬间就该让他产生无趣的想法,结果却恰恰相反。
做完了那种事,依旧用冷静的态度寻常地对待他,让封决不由得想跟她打一架。
打一架就好了。
原就应该是对手,自然是满足他对决的心愿才能皆大欢喜,免得他总是出现莫名其妙的感觉。
这么想,封决便如是对林寒见说:
“等出去了,我们打一架。”
林寒见没什么异议:“好啊。”
可封决并没有觉得有多么开心,他蹙了蹙眉:“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林寒见诧异地看向他,顿了顿,道:“这个通道比我想的更长,应当也是用了阵法辅助,但是一路上我们没有遇见任何机关,未免显得鸡肋,有些蹊跷。”
封决:“……”
轮到林寒见发现他的异常而发问:
“怎么?”
“呵。”
封决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淡淡地重复道,“觉得蹊跷。”
口吻平静,不爽的意味却更鲜明。
封决情绪外放,不高兴也要表现得分明,自己不言明,可非要让对方知道。
林寒见默默地抬手,虚掩上左肩,正是封决一爪子撕开衣服的部位。
她往前走,一步,两步……
“喂。”
封决跟过来,主动开口,犹豫的目光在林寒见左肩上流连,“你怎么了?”
果然是笨蛋美人。
这样就随随便便被转移注意力了。
林寒见摇了摇头,声音很轻:“稍微有点酸痛,可能是僵得太久,没什么事。”
封决蹙眉凝视着林寒见,脑子里在回想自己下手时的力道。
……啧,记不清了。
应当是没用太大力气吧,可他的原形有她数个大,不可同比而语。
仔细算起来,这一遭是她受了委屈,还闷声不响地为前路做盘算,实在是仁至义尽。
酆都是他的地盘,她来此可不是分内之事,他该大度识趣些,省了计较细枝末节,不然像什么样子?
这般想一想,封决对林寒见便全然没有气了,反而觉得不能因为她自己表现得不在意,就将此前她的委屈全部磨灭了。
诉说委屈这件事,从来都不是分明说出口最要紧,焉知不是让对方自己想明白了才最有效?
林寒见深知这点。
他们七拐八拐地又到了一处大厅前,此处比上一个更规整完善些,林寒见和封决刚靠近,里面便传来一道声音:
“妖王与王后驾到,寒舍简陋,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了。”
封决抬步就要迈进去,林寒见伸手想拦一拦他,没来得及,踌躇半息,也跟着进去了。
厅中的布置有些眼熟,林寒见打眼扫了一圈,惊觉是同妖王殿中会客的明勾殿有些像——王座为要紧处,寻常人不得窥见,若是妖王要见下臣,则在明勾殿。
有一人坐在上首,黑衣黑袍,容貌全隐在兜帽下,看不清楚。
这人开场就对着封决嘲讽道:“如今妖王大人也知道了人间风月,小小的迷情阵都能将你困住,着实令我意外。”
封决眉目阴沉,正要开口说话。
身侧的林寒见上前一步,慢慢悠悠地客气道:“自是比不上阁下没皮没脸,前来见客都偷偷摸摸地无法现出真容。”
封决听了,蓦然笑了一声。
林寒见瞧他一眼,慢条斯理地又接了一句:“王上可忍耐着些,想来这位阁下设了重重关卡才敢现身,万一您再声音大些,我看着这位阁下诚然不是个有胆气的,给人吓得夹尾蹿逃就不好了。”
封决这回没忍住,放声笑了出来,间或看一看林寒见,眼中满是愉快的兴味。
黑袍人气得呼吸声都加重了,没过一会儿,怒目切齿地恨声道:“王后伶牙俐齿,却连走到我面前都做不到,只能这般挑衅了。”
林寒见伸手拦住封决,继续道:“你这诱敌深入之计太过拙劣,不如你再想个高明点的?”
黑袍人:“……!”
他气急败坏地直接站了起来。
林寒见侧首对封决道,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看来这人脑子还不怎么好。”
封决看见她一派正经的模样,附耳过来,乖顺依赖,耳垂小巧如玉滴,伸出手,中途转道——揉了下她的脑袋,唇边带笑,看不出嗜杀的戾气,像是少年郎遇着了畅快称心的事,如此便放纵爽朗地笑起来,满是明媚鲜艳的神采飞扬。
美色过近,林寒见也分出一两分心思欣赏,然而不得不说,封决这揉她脑袋的动作,实在是太不给面子,她好不容易造起来的势,都被这动作给压下去了半数,显得好没气势。
黑袍人忍不下这口气,一拍座椅飞身而起,扶手径直朝着封决打了过去。
封决朝前一步迎上攻击,林寒见便自觉地往他身后一退,安稳待着。
黑袍人与封决过了几招,林寒见隐约觉得不对,再往后走几招,林寒见便能确定了:封决的打法,莫名柔和了许多……或者说是削弱了。
往生镜湖的水竟然能对妖类影响得如此深?
林寒见想起那两道长长的通道,心神一动,背在身后的手悄悄地凝聚了一股力量。
感觉不对。
她的灵力也消散了部分。
林寒见不由得朝封决道:“速战速决,不要留手!”
她原本迟疑着不愿上前,疑心厅中还有她看不见的陷阱,但见对战情形突变,封决脚下被不知名的东西缠住,她长鞭一甩加入战局,抬脚飞踹在黑袍人的腹部,横腿击向他的后颈,要立刻结束这场对战。黑袍人却顷刻从眼前消散,只余下一阵怪笑。
周遭光芒大作,是阵法启动的征兆,林寒见连忙去看阵法纹路,勉强辨认出些许,声音湮没在眼前变幻的景象中:“是虚妄阵!”
难怪黑袍人那么自信满满。
虚妄阵引人心诸多妄念,不论是何种想法,只要意动就能被无限放大、拽人入深渊,迷情阵和它比起来确实是小巫见大巫。
失重感稍纵即逝,眼前景物已经大不相同。
封决看到林寒见持鞭站在自己对面,威风凛凛,气势高昂地道:“今日便是你我决战,你可不要逃脱。”
这场景与林寒见多年前出现在王座的场景重合,只不过那时真正与林寒见对打的人不能算做是现在的他,林寒见看到的模样,是本体的封决,不是他。
这一直是封决心中缺憾,再找到林寒见后,她却又受了伤,迟迟无法真正的对决。
封决隐隐觉得,此刻的林寒见是全盛状态,会是令他满意的对手。
他手腕一旋,两柄封月刃在他掌中出现,他喝道:“来战!”
九节鞭灵活地附上来,两人迅速缠斗到一处,打得难解难分。
封决许久未经历如此畅快的对战,唇角笑意压都压不住,只觉得通身畅快惬意。
打到一半,眼前的林寒见却停了动作。
“为何停下不打了?”
封决心中不满,质问道。
林寒见朝他笑一笑,并不言语,慢步向他走来,手中的九节鞭不知何时消失了,她眉眼多情,顾盼生辉地盈盈看他。及至眼前,林寒见抬起手,展臂柔软地附上他的脖颈,微微踮脚同他贴近,呵气如兰:“妖王大人,总是打打杀杀难免无聊,我教你一样更有趣的,好不好?”
她的手指勾住了他衣襟上的带子,这动作她曾经亦做过,却没有此时的暗示隐喻,弄得人心躁动。
封决平生最看不起打到一半临阵退缩的人,他当下也想开口斥责林寒见,实际上,他却沉默地抱住了林寒见的腰肢,替她分担了踮起脚尖的压力,另一手抚上了她的脸。
入目所见,是她温婉垂目的娇羞神态。
……
林寒见从失重感中脱离,睁开眼,便发觉自己被封决抱在怀里。
封决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温和,正力道柔和地抚着她的脸,手指还有逐渐向下的趋势。
林寒见顿时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不会吧。
她的妄念和这种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