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见不应该这么不冷静, 早在魔界重逢的时候,她就和以前有很大区别,知道审时度势, 隐忍不发, 抓住最好的时机再一举标中目的重心。
慕容止猜想:他感觉得应当没有错, 这里确实存在一种会让人情绪更易失控的东西。
林寒见没有沿用先前的逃亡式打法, 她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两柄短刀, 却比寻常短刀更长两寸、宽两指。她用同样的手法将两柄刀拼在一起, 手持中间部位,反手就给慕容止套了个护身法器:“你待着别动。”
慕容止原本要上去帮忙,听见这话,分辨出她话里的火气,暂且停下所有动作, 顺从地应:“好。”
这会儿林寒见的情绪已经被挑起来, 他再火上浇油, 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慕容止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 早就注意到此人不是常人长相, 联想到他自身被对方窥探出真实的情绪, 以及凶煞无法成型的特征, 一时间陷入沉思。
林寒见已经拿着刀直接打上去了。
她很久不用这种纯拼搏的方式和人打架了, 一是没有必要, 二是没有机会。
今天她新晋林玛丽就要让这位非人男性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她的架势摆出来了,男人却迟迟没有动作,颜色深暗的眸子一错不错地盯着林寒见, 还在不甘心的质问:“你就为了这种人, 要和我打架?”
林寒见忍不住发出反驳之音:“你这语气很有问题啊, 我和你根本没有什么关系, 你清醒一点?”
“咔嚓——”
仿佛从遥远虚空中,传来了一声什么物体破碎的清脆响声。
男人嘴角一抿,不是简单的表达不快,更像是委屈的不行了,好像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你怎么能这么说。”
林寒见:“……”
要打就好好打,不要突然释放委屈光波行不行?
现在是你这位带恶人不让我们通行,怎么弄的好像你要被我们欺负哭了一样。
林寒见非常不给面子地主动出击,她手中的刀有两面,第一刀被男人险险躲开,她反手就用第二刀划破了男人的胸膛。
“我也会生气的。”
男人蹙着眉,苦恼极了,可是语气中却又林寒见最不喜欢的那种居高临下——好像她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小打小闹、不值一提,只要他愿意,就能随时将她打得体无完肤。
林寒见冷着神色,不为所动地道:“正合我意。”
两人这才算是正式交手。
被放在护身法器里保护得严严实实的慕容止:……
他回想起林寒见哄他时候的情形,对比当下的情况,不免觉得,林寒见对自己其实算是颇有耐心了。
她真正生气的外在表现,特别有种鱼死网破、不罢休的气势。
若要以最直观的方式来描述林寒见和男人的打斗,那么大概就是:站桩法师和近身刺客的拼搏。
这个非人类明显是以操纵潜伏在地底的各类非普遍意义上的“生物”进行攻击,他本身也可以随时化为流体无处不在,但他在启用他的头发作为辅助攻击手段时,自身基本是不动的。
林寒见和他截然相反,是个机动性超高的近战刺客,善于逃跑的人自身的灵活性亦是数一数二。这就导致了林寒见正经发力打架的时候,场面很是眼花缭乱。
因为她上蹿下跳,打法灵活多变地令人应接不暇,就算是同她近距离对战,都很难预测她下一秒要出什么招。
慕容止的目光一直追随在林寒见身上,生怕她越打越被这诡异的环境影响,火气过大,扰乱了本来的心志。
然而,林寒见好像越打……越开心;反倒是那人,随着时间的推移,肉眼可见地变得焦躁。
慕容止数次看见他充满恶意的阴冷目光毫无顾忌地投射过来,显然是因为无法杀死眼中钉而感到不快。这点甚至影响到了他本身的游刃有余和笃定。
为什么这个人会对刚见面的林寒见表现出如此特殊的感情?
诚然,林寒见是个不论从哪方面看都足够漂亮的美人。但这人并非一般意义上的人,而且关注点不是普通的喜爱,存有一种蛮横的占有欲。
对一个人即便一见钟情,也不是这样的。
慕容止很清楚。
不是喜爱,却要强留林寒见,只能是林寒见身上有什么他势在必得的东西了。
会是什么呢?
慕容止不能贸然加入战局,只能从别层面切入分析,他轻吐出一口浊气,默念了几句静心决,重新组织思绪。
那边的林寒见差点一刀划到男人的脖子上。
这近战的时间持续很短,站桩法师会用各种办法避开刺客的贴身攻击。
林寒见“啧”了一声,警告道:“你再拦我的路,下一次就不止是这样了。”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脖颈处的伤口,有些发怔:“你和他们都不一样,你对我应该也不一样……”
林寒见压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顺势回答道:“我很少打人打得这么尽心,你确实是很不一样了。”
他发现了林寒见对他没有打算相处的心思,说那些话估计全都是拖延时间的胡话,他不再试图和林寒见说话了。
周遭空气又开始变得浑浊粘稠,林寒见知道他方才一直没有使出全力。
她用另一种方法拖延时间这么久,按理来说应该够了。
——她的身上有摄骨香。
不同于最开始,是陆折予还不知道她身份的情况下,防止她逃跑所使用的;这次是林寒见主动问他,摄骨香到底是怎么样的,她对这种无色无味还能千里追踪的香气感到好奇,陆折予便直接给了她一瓶。
具体的做法,陆折予并不知道,摄骨香的秘密一直掌握在陆家主母的手中。
林寒见感兴趣,自己随身带着想研究研究,掉进来的那一刻,她在电光火石间想到了这件事。
按照陆折予之前曾经寻找的事例,林寒见换算了一下大概的时间,还将地面到地底的限制性条件都加上,撑死了就是这会儿,陆折予该到了。
“——轰!!”
就在林寒见心底生出这个想法的下一秒,由头顶上方传来了暴力拆迁式的巨大声响,地面被斩断的声音比方才林寒见一手炸开墙壁可震撼得多。
随之而来的,是毫不吝啬撒向地底的灿烂阳光,带着融融的暖意,继而被霜凌剑毫不犹豫地一剑破开。
凛然的冷意顶着正盛开的日光席卷了下方区域,所到之处寸寸冰凌覆盖,绕开了林寒见和慕容止所处的地方,不断叠加增厚的冰层疾速朝着男人袭去,途中来势汹汹地冻结了无数黑色藤条与奇形怪状的流状物体。
陆折予将霜凌剑掷出,从地面裂缝处一跃而下,在他之前,霜凌剑便到了林寒见的身边,横剑拦在她身前,一并替她斩除了周围蠢蠢欲动、想要破冰而出的事物。
“来的时间刚刚好。”
林寒见道。
陆折予本是脸色严肃,不带丝毫表情,乍一看和对面那个非人类还有点异曲同工之妙,但他听到林寒见的这一句,眼中的阴郁之色毫无征兆地消去,意外地道:“你在等我?”
林寒见所说的这句话,最让陆折予在意的,不是她知道他一定会过来,也不是她知道他会用什么方式找过来。
而是这句话明显带有等待的含义,令他胸中烦闷猝不及防地被打散。
林寒见眨眨眼,点头:“当然了。”
不然他们这一拖一真的挺悬,总不能搞两败俱伤,极限一换一吧?
陆折予顿了一下,要转过视线,正面面向敌人,大约又觉得没有半点回应不太好,于是便对着林寒见不太自然地略一颔首,嗓音低冽:“你退后些,我来打。”
像这种朴实无华的宣言,放在平时可能掀不起任何波澜,但在这会儿,陆折予毫无疑问是及时雨、大神器,他的到来明显扭转了战局。
林寒见那一直僵持在心口、不敢随便松懈的一口气,终于能释然地吐出来了。
霜凌剑在林寒见周身飞快地绕了一圈,回到了陆折予的手中。
陆折予对外人,话就没有那么多了,连多看一眼都欠奉。
他拿起霜凌剑就要打。
对面的男人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窃窃地笑了起来:“你真奇怪,因为一句话就莫名其妙地高兴起来,可实际上你又不是真的在高兴。你介意他们两个的事情,不受控制地思考着,这段时间他们两人独自相处会做些什么?你对她患得患失,被她拒绝而难过,因为她选择别人而吃醋……你心里的阴暗多的数不清,你有多想将她完整地占有,结果只做了一条被扔根骨头就能开心地摇尾巴的狗。”
“……”
卧槽!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组成,看上去像个不通世事的机器,说出来的话一次比一次扎心窝子啊。
林寒见见势不妙,出声喝止:“陆折予,你不要听他说的,他在扰乱你的情绪!”
慕容止适时提醒了一句:“此处有异,容易调动人浮躁的情绪。”
陆折予听见慕容止的声音紧随在林寒见的声音之后都觉得刺耳,更别提他眼睁睁地看见了慕容止周身的护身法器。
那是他打算送给林寒见的,但林寒见没有直接接受。那会儿他正逢旧伤治愈后,林寒见连着几天帮他梳理灵力,才真的到了她手中。
他的本意是保护她,她却用这件法器,去护住了慕容止。
慕容止难道是什么初出茅庐的小修士吗?
他现在又没有魔化,更没有受伤的血腥气,反倒是林寒见,明显经过了一场打斗,头发都要散开了。
为什么要将慕容止护得这样好?
陆折予不自觉地收紧了握剑的手指,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