绡绡顶着众人“卧草(一种植物)”的视线, 缓缓站起身。
别说其他人,就是顾景扬都被吓了一跳,他光知道女儿力气大学过古武, 原来她学的是崆峒派“七伤拳”吗?
这真的是人类能拥有的实力吗?!!
无能的老父亲忍不住在心里发出土拨鼠尖叫, 尖叫中还有一丝感动。
他们家绡绡果然给面子,还记得给对方留一口气。
绡绡弯下身拎起书包, 抬眼看向爸爸,她的眼里还带着尚未散去的冰寒, 看向人时宛如在看一个死物,让人不寒而栗。
顾景扬被看得脑子一懵, 甚至来不及思考,只本能地意识到不能让别人注意到女儿这时的异样,他大步走上前抱起绡绡, 挡住众人的视线。
绡绡的身体紧绷了一下,在爸爸安抚的轻拍中缓缓放松, 没有挣开。
顾景扬冷冷看着保镖,抱着女儿一言不发离开书房。
回到房间, 顾景扬才把女儿放下, 绡绡的神情比起往常要冷淡许多,但起码没有刚才那么吓人。
顾景扬脑中惊讶、愤怒、无能、自责混杂着,只不过当务之急不是处理这些情绪。
他蹲下身, 从下往上小心翼翼地看绡绡, 轻声哄道:“绡绡?”
绡绡眉眼间透着几分惫懒,冷冷瞥他一眼, 没有说话。
顾景扬摸摸女儿的头, 道歉:“对不起, 是爸爸不好,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绡绡垂着眼望进他的眼底,眼神里满是探寻,似乎想在其中找到些什么。
顾景扬坦荡的和她对视,父女俩僵持很久,绡绡缓慢道:“你发现了。”
是肯定的语气。
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反倒让顾景扬松了口气。
女儿不抗拒交流就是好的。
一直以来他都只以为绡绡是一个早慧通透、拥有看人天赋的高武力值小朋友。
但今天的一切,让他的认知发生改变。
刚才那一瞬间,他丝毫不怀疑绡绡真有杀了对方的想法。那样的眼神,不是一个普通的六岁小孩子会有的。
思及女儿以往的行为,他忽然意识到,绡绡比起一般人情感要淡漠的多。
绡绡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猜大概会把她归到精神病那一类。
她是灵气,无知无感,从进入这具身体后,直觉让她下意识模仿正常的人类,以掩盖自己的异样。
唯一发现她不同的外公、外婆也在帮助她掩饰。人类的身体会影响她的思维方式,帮助她理解那些情感,但本质上,绡绡更偏向于野性的冷漠和无情。
她很聪明,用伪装掩饰自己,表现得只是个稍有特别的孩子,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伪装得更加娴熟。
但她毕竟还小,不能事事周全,保镖的举动和顾老爷子的话,就像是触碰到龙的逆鳞,逼得绡绡暴露出本性。
顾景扬握住女儿的手,温声商量:“等回到家让……”他顿了一下不甘不愿道:“让你陆叔叔和你聊聊。”
绡绡歪着脑袋看他:“所以你是把我当成精神病还是心理疾病?”
顾景扬皱着眉,伸手敲敲女儿的额头:“不是病,只是让人和你聊聊,或许能帮助你。”
“要是不能呢?”绡绡又问,她这又不是病是特性,怎么可能靠三言两语就改掉。
“那也没关系,你可以跟着你陆叔叔好好学学心理学。学心理的人心都脏,能帮助你更好的掩盖内心想法,不把真实的自己暴露在别人面前。”
他看向绡绡,眼神严肃:“没人规定每个人都要怜悯众生。有底线,遵守法律道德,能控制住自己的行为不危害社会,管好自己就行。”
“这也不是病,如果是那也是咱们家基因不好,看你爷爷的德行就知道了,爸爸为此向你道歉。”
绡绡看了他半天,确定这不是在说谎。气氛渐渐缓和下来,她晃晃腿,有些别扭道:“爸爸,我觉得你还是有点人样儿的。”
顾景扬:“……”
呵呵,我谢谢你的夸奖呗?
他不雅地翻个白眼,绡绡不跟苟爸计较,问出了自己好奇已久的问题:“我看爸爸你也不是脑子里拎不清啊,那你当初为什么和妈妈结婚后还冷待她?”
顾景扬被问得僵在原地,他不说话,绡绡也没有催促,耐心等着。
良久,顾景扬长叹一口气,摸摸女儿的头:“是我当时脑子拎不清,是我自己的问题。”
绡绡歪头看他:“不能说吗?”
顾景扬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是不敢说,或许有一天,我能够面对自己,我会给你妈妈一个解释。”
好叭。
绡绡撇撇嘴,不再问。
顾景扬松口气,问绡绡:“我带你去吃KFC,然后我们再回家?”
绡绡想了想,摇摇头:“不要,我们今天在老宅住吧。”
顾景扬:“……”
他差点以为天上下红雨了,转念一想绡绡小朋友的个性,瞬间了然。
他刮了一下绡绡的小鼻子,头疼地问:“你又要做什么?”
“当然——”绡绡躲开他的手,得意地晃晃脑袋:“要找正主报仇啊!”
☆
顾老爷子得知绡绡砸墙,还把保镖打伤的消息时,差点没把手里的新拐棍戳断。
大手拍着桌子,怒道:“反了,反了,一个女孩子家,出手伤人像什么话?”
凯勒管家给老头倒了杯茶,拍拍他的后背,劝道:“不至于,不至于,比起为老不尊使手段算计孩子,我觉得小小姐也还好叭。”
顾老爷子:“……”
他又用力杵杵地面,怒道:“你到底是谁的管家,向着谁说话呢?”
凯勒见老雇主气的直喘粗气,赶紧恭敬站好,礼貌道:“我本心是向着正义的,但毕竟是您给我发工资,这么多年来,丧良心也习惯了。”
顾老爷子:“……”
玛德,一个、两个,气死我算了!
凯勒管家上学时是顾老爷子的学长,这么多年从港城到京市助他良多,也没少气他,打也打不得,又不舍得开除。
顾老爷子干脆用拐棍一指门口,把人撵出去,省得给自己找气受。
晚饭后,顾老爷子收到顾家旁支打来的痛哭电话,顾四叔和顾六叔的儿子、孙子,有好几个遭遇意外,不是腿折就是手断,不知道是谁做的。
挂断电话,顾老爷子愤怒地派人去查,几乎毫无障碍查到顾景扬头上。
顾家旁支查不到,他却一查就查到,这明显就是故意给他看的。
气的顾老爷子差点把书房砸了。
晚上洗漱过后,生了半宿气的老头,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半梦半醒时,隐约听见开门声。
他困意朦胧,还没来得及细想,一道震耳的欢快音乐刺穿耳膜。
老爷子猛然惊醒,怔愣间,感觉到一个喇叭靠近他耳边,卖力唱道:
“艾瑞巴蒂,跟我读!
法语的爸爸叫papa,法语的妈妈叫Maman
法语的奶奶叫Grand - mère,法语的爷爷叫什么?”
对方说到嗨处,用力摇晃他的肩膀,嘶吼道:“现场的老同学清醒一点,来,回答老师的问题,法语的爷爷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