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荔:“……”
不识好人心。
还有, 他们为什么要并肩走?
不过看到傅嘉延身上冷戾的气息终于散去,眼眸中重现平日里熟悉的惫懒,沈荔无端松了口气, 心里好像有什么大石跟着落地了。
她加快脚程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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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六点五十分,马上上晚自习,傅嘉延却开始弓着腰收拾书。
沈荔心里有了猜测,却明知故问:“你去哪?”
傅嘉延勾了下唇:“去上课。”
沈荔:“这节课不是晚自习吗?”
傅嘉延:“我去竞赛班。”
沈荔顺着这意料之中的回答问:“你们竞赛班还招人吗?”
傅嘉延闻言动作微停, 目光落在了沈荔身上。
沈荔一脸正经:“其实我学竞赛很久了,你可能看不出来。”
以原主人尽皆知的年级倒数的学习成绩, 这么贸然去参加竞赛可能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但她不可能因此放弃机会。
眼光是别人的,瞬息万变。
路是自己的, 有且只有一条。
要问起来,就说自己一早便对计算机感兴趣了,也一早便开始努力了。
其他人就算起了疑心,想必也无从考证。因为过去外界对原主的关注都是想看她的笑话, 原主为人熟知的也都是追求傅嘉延的糗事。至于她生活中干了些什么,可能没什么人注意。
沈荔是这样想的,但投入实践, 效果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傅嘉延看起来就不怎么信。
“我很早就对计算机感兴趣了,在我哥的熏陶下。”沈荔为了增加可信度,特意补充说。她记得沈淮年说过对编程有接触, 有什么问题可以请教他, 便把这个理由搬来用了。
傅嘉延知道沈荔话中的哥哥是指沈淮年, 正好印证了一直以来的猜测,语调稍扬:“你有哥哥?亲的?”
他几乎认定了沈荔会说出一个肯定的答案,却没有收到预想中的回答。
“不是亲的。”沈荔说。
傅嘉延轻扯了下唇角。
沈淮年, 不是亲哥?
……认的?
他胸口泛上些凉意,拿着两本书起身,语气没什么波澜地通知说:“招新考试在这周五,地点B栋301,明天开始可以和学委报名。”
沈荔专注竞赛的消息,没有察觉到同桌情绪的变化,漂亮的眼睛微微弯起:“谢谢。”
望进那双明媚的笑眼,傅嘉延眼皮重重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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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荔把作业写完,认真准备起竞赛的事情。她去到阳台上给江琴打了个电话,想借一台笔记本电脑来。
沈荔做好了被审问的准备,说出打好的腹稿:“妈妈,家里有闲置的笔记本电脑吗?我想尝试一下竞赛。”
江琴什么也没问:“没问题,着急用吗?”
这般干脆直接的答应让沈荔愣了好几秒:“不急这一两天。”
江琴声音温和:“最近留意一下手机,我会快递过去。”
沈荔感激地道了声谢,江琴和她寒暄了几句才慢慢挂了电话。握着手机,沈荔唇角微弯,这样宽和的家庭氛围,让她倍感舒适。
这时沈淮年也发来消息,言简意赅的两个字:“下楼。”
夜色已深,沈荔直接披着长发下去了。沈淮年站在宿舍楼前的梧桐树下等她,气质很是出挑,吸引了不少往来女生的视线。
沈荔刚刚出现,沈淮年就瞥见了她胳膊上的淤青和手背上的创可贴,拉过她的手,眉皱得深:“怎么回事?”
沈荔后退一步,连连摇头:“没事,磕的。”
“你怎么不小心一点。”沈淮年没让她后退,伸手把人带了过来,顺手揉乱了沈荔披散的长发,把手里的夜宵递给她。
沈荔想说这么晚吃夜宵会胖,下次不用特意麻烦给她带,就听沈淮年说:“给你做的。”
沈荔张了张唇,推却的话也卡在了喉咙口:“你自己做的?在宿舍楼的厨房?”
沈淮年笑了笑:“对。”
他的笑容很好看,双颊的酒窝像盛了蜜一样甜,让人移不开眼,围观的几名女生看得一阵激动。同时周遭也响起了窃窃私语:“沈荔什么时候和沈淮年关系那么好了,怎么勾搭上的?”
议论的声音不小,好像是故意说给他们听的。提醒着沈淮年沈荔名声不好,最好不要和她走得太近,同时也给沈荔施压。
沈淮年闻言收了笑容,侧身向她们看去,声音也冷上三分:“关你们屁事?有病?”
嘴碎的几名女生纷纷愣怔,谁不知道沈淮年是非常温柔的人,笑起来整个世界都明亮了,这么凶还是……第一次。
解锁这样的第一次,她们不觉得光荣只觉得丢人,加快步伐离开,生怕沈淮年看清记住她们的脸。
夜宵分量很足,沈荔一个人吃不完,分了些给赵晗越和夏童。
乔莘莘回宿舍后一直躺在床上休息,没有发出声响。她不知道沈荔是因为她在休息没有打扰她,还是因为她过去的态度不想给她。浓郁的香气钻进鼻腔,勾得她一阵饥肠辘辘,食指大动,听到她们三个的笑声,心里更是酸得不行。犹豫了几分钟,乔莘莘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冒昧地说:“我没睡着,可以也吃一点吗?”
沈荔抬头,视线和她交汇。
乔莘莘心虚:“有点饿。”
沈荔目光淡淡的:“可以。”
看到沈荔走到床边,乔莘莘借这机会,压着声音道歉:“对不起。”
乔莘莘声音太小了,沈荔没有听清:“什么?”
乔莘莘撇开视线,声音有点闷:“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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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沈荔一动不动地趴在课桌上,专注回忆着昨天晚上温习的知识。一年时间没接触竞赛,编程尚还有些手感,基础概念却忘了很多。她回忆得很专注,傅嘉延走到身边也没有察觉。
傅嘉延居高临下,看了眼沈荔蹙起的眉梢,视线落在桌脚的饮料上。应该是刚买的奶茶,冰的,瓶身还笼了一层淡淡的水珠。
他不由想起昨天沈荔课间匆忙买回暖宝宝,又拿了几片出教室,以为她是来了例假,微微不自然地说:“你不舒服?”
傅嘉延低磁的声音传进耳膜,沈荔没仔细听,大脑自动翻译成“让我进去”,瞌睡散了大半,直起腰起身让座。马尾轻晃,淡淡的香气在空气中萦绕。
傅嘉延低眸看着她充满精气神的模样,一瞬间失去了判断力。
“不好意思哦,我刚刚在想事情,没注意到你来。”沈荔说着抬了抬眼,傅嘉延今天依然没穿校服,甚至没带书包。不过气色正常,昨天沉郁的他应该是昙花一现。
“没事。”傅嘉延半耷拉着眼皮,声线如常慵懒,侧身而进。
他很高,往人前一站,会给人带来压迫感。不过也许是清晨的缘故,教室里四处弥散着瞌睡的气息,恰到好处地削弱了他身上凌厉的气场。从身前走过的时候,可以闻到少年身上些许清冽的味道。
傅嘉延进去后,沈荔重新坐在位置上,捧起放在桌角的奶茶开始喝,白皙的双腮微微鼓起。
不得不说,世界上很少有像冰饮这般能给人带来快乐的东西。
正值九月中旬,蝉鸣阵阵,昨天的雨没下下来,今天气温又升高了,长裤换成了短裙。趁着夏日的余温还在,她任性地在大清早点了这几天一直想喝的奶茶。
傅嘉延垂眼看着沈荔,指尖漫不经心地点着桌面,慢慢道:“你最好不要喝冰的。”
沈荔咬着吸管回眸,正对上那双黑漆漆的狭长凤眸,半晌没反应过来:“啊?”
傅嘉延心情复杂,悬到喉咙口的语句又咽回腹中,重新酝酿了一遍,出口变成了:“大早上,伤胃。”
沈荔愣怔地眨了眨眼睛,差点伸手揉耳朵。话说到这个份上,她总不能不给面子,把奶茶放回了桌角:“我待会儿喝。”
傅嘉延点了点头,整理好本来就很整洁的桌面,双臂如常地往桌上一搭。
连睡觉姿势都透着一股慵懒,又有点儿无法言说的,属于传说中的校霸的霸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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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读结束的短暂课间,教室闹作菜市场,分贝比刚刚的读书声还要大。
沈荔放书到抽屉,余光看见了身侧那双屈居于课桌之下的长腿。
伟人在闹市中学□□闹市中睡觉。
沈荔起了些好奇心,喊了一声李珂南。
李珂南似乎没有听见,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晃着身子,神情极其陶醉。沈荔用了整整五秒钟的时间确认,李珂南是真的没有戴耳机。
“理科难……”她又喊了一遍,回应她的只有寂寥的空气。
“……”沈荔用同样的音量,语速快到自己都听不清的程度说了一句:“柯南。”
李珂南立刻一脸兴奋地转过头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框,看到傅嘉延在睡觉,压低声音道:“诶,什么事?”
沈荔见李珂南对柯南的响应这般积极,张了张嘴:“我刚刚叫你名字,你故意不理我的吗?”
李珂南表示无辜:“啊,你叫我我怎么可能不应呢,你叫我我就立刻转头了。”
“……好吧。”看来他潜意识里非常不喜欢理科难这个名字。沈荔指尖悄悄指向傅嘉延方向:“你说,他为什么每天早上都睡觉?”
“噢,这个啊。”李珂南说着说着,语调突然上扬,“真相永远只有一个——”
沈荔被吓了一跳,提醒道:“你稍微小点声。”
“诶好。”李珂南换成气音,飘忽地说,“但我觉得没事儿——因为老师讲课声音比我大多了——吵不醒他——”
“至于原因啊——是因为教室里没电脑——傅哥晚上敲代码,睡眠严重不足,白天补觉——”
沈荔挑了挑眉:“那为什么不穿校服?”
她本来不准备问这个问题,但夏童的闺蜜顾佳璇是生活委员,例行检查的时候傅嘉延总是不穿校服,确实挺给人家添麻烦的。
李珂南也挑了挑眉,打趣说:“怎么突然问这个,是不是……”
他话未说完,就被傅嘉延在桌子底下踹了一脚。
这一脚踹得很有水平,避开了桌底重重障碍,直击要害,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李珂南吃痛,视线转向身后,傅嘉延看起来,正风平浪静地睡觉。
沈荔没有发现身侧的响动,平静地答:“就好奇,不要多想。”
李珂南天天跟在傅嘉延身后,不可能什么都感觉不到,意识到傅嘉延也在听,脸成了便秘色。
邵北自觉把凳子往前挪了两步,一边凝视着课本,一边给李珂南让开座位。
李珂南莫名其妙:“你干啥?”
邵北目不斜视:“你不上厕所吗?”
李珂南:“谁给你说我要上厕所啊。”
邵北:“你脸上写的啊。”
李珂南一拳砸在他胳膊上,这家伙眼睛长脑袋旁边吧。
李珂南没理邵北,继续对沈荔道:“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问完他忽然想到傅嘉延在旁听,一秒变怂,转过身去奋笔疾书,写了张纸条放沈荔桌上。
“真相永远只有一个——打架的时候把校服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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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课刚刚开始,上课铃响了不到五分钟,沈荔的手机忽然开始振动,嗡嗡嗡震个不停。
按掉,再响,按掉,再响,非常之锲而不舍。
沈荔突然想起江琴说会把笔记本电脑邮寄过来,这可能是快递的电话。
没想到这么快。
沈荔低下头,用课本挡着,摁了接听键。
“喂您好,沈荔女士?请到校门口签收一下快递。”
沈荔压低声音:“我在上课,您看看能放在保安那里吗?”
“不行,贵重物品,需要验货再签收。”
这时候刚上课不久,什么理由都显得假。老师肯定要问,刚刚课间做什么去了?
沈荔只好假装肚子疼,举起手来和老师请示。
听到沈荔的声音,傅嘉延睁了眼。埋在臂弯间的视线侧看,正落在少女白皙细嫩的大腿上,一片淤青格外打眼。
他喉咙一紧,把有些流氓的视线抽了回来,眉心微微陷落。
这是他让她帮忙扔情书的后果。
挺过意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