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班四十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傅嘉延神情没什么波动地地走到教室最后一排。
邵北也没料到这么个情况,想着傅嘉延手里的书肯定不是他自己的,主动解释:“刚你出去那会儿王子让我过来的,沈荔应该坐在那。”
邵北说完,指了指他原来的位置。
傅嘉延视线掠过去,嗯了一声。
李珂南眼见傅嘉延向他座位走过来,激情喊道:“傅哥!!你……!!”
“被绑架了就眨眨眼”还没说出来,傅嘉延已经把那二十多本书撂在了他邻座,快堆得比他人还高。
李珂南惊悚得闭了嘴。
不止惊悚傅嘉延会帮沈荔搬书,更惊悚傅嘉延脸上愣是看不出一点儿不情愿的神色来。
这回连被绑架都解释不通了。
倒不是说傅嘉延的性子真冷酷无情到了帮同学搬书都不情不愿的地步,只不过沈荔是个例外。
对女生傅嘉延就挺冷淡,对死缠烂打的女生更是没什么耐心和好脸色,也从不屑于掩饰对沈荔的厌恶。
李珂南甚至能感受到这种厌恶的情绪在数天前因为某些不知情的原因到达巅峰,所以搬书这事就显得异常诡谲。
他默默把这件事划分进了未解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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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荔反应过来的时候,傅嘉延已经顺势帮她把书拿进了教室。
虽然拿着这么二十多本书在教室门口等王羡林确实不太合适,但今早傅嘉延真的有点颠覆她的认知。原以为他拒人于千里之外,和热心肠这种事完全不搭边,没想到不仅有交集,甚至还有些通情理。
这样自然是好的,否则未来哪天傅嘉延像昨天一样不分青红皂白给她冠下什么罪名,再不分青红皂白和女主联手用什么神秘金手指让她下线,那她这一趟走得,太憋屈了。
沈荔任思绪飘远,王羡林是一分钟后到的。
王羡林看着沈荔两手空空,说道:“不好意思啊,刚刚主任找我有点事情。教材部的老师没来找你吗?”
因为小跑过来,他喘了两口气。
“找了。”沈荔说,“已经有男生帮我搬进去了。”
王羡林想起校园论坛的血雨腥风,对自班学生态度感到由衷的骄傲和自豪:“我们八班崇尚的就是团结友爱,到班里不管受谁欺负都可以和我说。当然我不是说你会被欺负,是说万一,万一。也希望你像答应我的那样,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沈荔心想校霸的团结友爱原来是被班风感化的,感天动地,乖巧地应:“我会的,谢谢老师。”
王羡林满意地点头:“来,我带你进班。”
王羡林和蔼的笑容在转身后凝固住了,因为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上课铃响了这么久,班里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比平时上课的时候还要安静。
他看了眼班牌确实写着高二八班,又看了眼手表确实是晨读时间,瞬间有些怀疑人生:“这不是早读吗?怎么没声了?!这都快下课了,检查都来过了吧?!”
沈荔:“……”
确实太安静了,不说她都忘了这是晨读。
王羡林每天扯着嗓子管学生管得喉咙疼,本来庆幸今早可以把一句“安静”给省了,没想到带着沈荔走进教室的时候,班里沉寂的空气再度炸开。
李珂南差点没从座位上蹦起来,肢体上的手舞足蹈都无法表达他内心的激动:“卧槽,卧槽卧槽卧槽,怎么会是昨天那个妹子!不是说转来我们班的是沈荔吗?!!”
易崇嫌弃李珂南丢了他们的人,压低声音跨组交流:“卧槽你个头,她就是沈荔。”
李珂南叫得更大声:“???????你当我瞎?”
易崇无语:“你他妈的确瞎。”
李珂南连声感慨:“……我操,我操!”
易崇:“别操了,昨天都预警过了,你至于吗?”
李珂南回想起昨天易崇一反常态的自言自语,恍然道:“你昨天是说这个啊,原来你早就发现了然后不告诉我?”
易崇心道他不昨天也不确定吗,打脸的事儿他可做不出来,看李珂南一副嗑了药而且不怎么好救的神情,放弃和他交流。
反正……班里同学的激动程度好像和李珂南也差不多。
“大清早的搞毛球,是我在做梦还是沈荔整容了?”
“不可能啊,她昨天还不是这样,整容也有恢复期啊。”
“你们有毒吧,沈荔本来就长这样啊,五官没什么变化,只不过是卸了妆换了发型而已。”
“???五官没有变化吗?我觉得脸型都天差地别啊。”
“你们直男还是不要参与交流了,听晗玥的吧,她是我们女生中化妆最厉害的,高光阴影一打,圆脸都给你变锥子。她之前说沈荔换妆可能变美女,我们还不信,没想到真是这样,她五官真好看。”
“这么神奇?那沈荔以前也是想不开,好端端一张脸偏给化成那样。要是早点素颜,也不是完全没可能拿下傅哥……对吧。”
“什么鬼,傅哥那是看不上她的脸吗,明明是看不上她的人好吗?做什么事都和少了根神经一样,说得好听是傻里傻气,说不好听就是蠢,谁想和这种人做朋友啊,给心里添堵吗?”
班里的激情讨论愈发不加收敛,分贝越来越高,要把整栋教学楼捅穿的架势。
王羡林心急地拿教案拍了拍讲台桌,喊道:“安静!安静!安静!”
喊了个大半分钟,这震天响的议论声终于稀稀拉拉地停了下来。
王羡林脸红脖子粗,自我安慰地抚了抚胸口,心想再不备点润喉糖,这喉咙怕是朝不保夕了。
“我们八班班训是什么?团结友爱!团结友爱四个字怎么写?你们就是用这种态度欢迎新同学的吗?”
王羡林话音落下,全班四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他……身边的沈荔。
王羡林视力不太好,看到学生们难得整齐地抬了头,便以为是看向自己,热情相较于往日更为高涨,下巴稍扬:“下面我们用掌声欢迎新同学——”
他讲话带着南方口音,扯着嗓门喊这么一句着实有点尴尬,但此时此刻,认知上的冲击让八班同学们对尴尬的感知力降为零,呆滞地鼓起掌来。
他们的大脑自动将信息过滤为一条,眼前肤白貌美的小姑娘,当真是传闻中以小烟熏蜘蛛腿著称的……不怎么聪明的沈荔。
不仅不难看,还美得惊艳,五官精致唇红齿白,气质清纯干净却又漂亮得有些张扬,叫人视线都舍不得移开。
真是神了。
班里还有偷偷用手机在论坛上直播吐槽沈荔颜值的,此刻脸红成了番茄色,低头把输入框里的字一一删除。
谁能想事情完全不按预期走,脸真他妈疼。
掌声渐息,沈荔鞠了一躬,言简意赅:“我是沈荔,请多多指教。”
仿佛开了延迟特效一般,数秒后,班里才渐渐响起掌声。
“你先坐在最后一排那个空……”王羡林目光在教室最后一排扫了一圈,没见着空着的桌子,却被傅嘉延的深青色卫衣吸引了视线,改口道:“傅嘉延你怎么又没穿校服!平时不穿我也不说你什么,今天周一学校要检查你知道吗?”
王羡林话音落下,傅嘉延慢腾腾地掀起了眼皮,声音有点儿哑:“坏了。”
傅嘉延就差没把漫不经心四个大字写在脸上,却依然有一种诡异的强大气场,那一瞬间,教室仿佛又安静了几个度,空气浑如冷凝。
王羡林已经把扣掉的操行分和扣掉的工资划上等号,心在滴血。虽然对这个解释不满意,但又无可奈何,沉默了一秒后,痛心道:“下课去登记,下不为例!”
傅嘉延又慢腾腾地垂下了眼:“哦。”
王羡林没再在这件事上计较,转头对沈荔说:“没吓着你吧,我对所有学生都是一视同仁的,学习成绩从来不是评判的唯一标准。看,像傅嘉延这种成绩顶尖的学生不穿校服也是会被我批的。”
如果不是在教室,沈荔就给他比赞了:“您是好老师。”
王羡林说着也被自己感动到了,语气有些飘:“哪里哪里,这些都是应该做的,你就坐在那个放了书本的那个位置上,回头有调整我再告诉你。”
沈荔走向座位,看见李珂南的时候有点惊讶,虽然知道他是八班人,但意外成为同桌还是挺有缘分的一件事。如果他不和傅嘉延关系不那么密切,那就更好不过了。
再看傅嘉延,隔了整整一条走道儿,勉勉强强算远。
李珂南显然比她还要惊讶,眉毛一挑一挑的仿佛有很多话要说,只是碍于晨读纪律不好发挥。偏偏这时下课铃响了,距离早上第一节 课有短暂的五分钟,他的话匣子立刻打开,激动道:“巧啊又见面了,再认识一下,我是李珂南。”
或许其他同学会对沈荔有偏见,李珂南却不会。毕竟昨天沈荔帮了一个大忙,通过正面直接的交流也觉得她人挺好。有了直观的认识,那些流言蜚语就不能左右他的看法了。
沈荔重新回味了下他的名字:“理科难,你名字不错,你弟弟叫理科易?”
“聪明啊,这都能猜到。”李珂南煞有介事地用指尖推了推眼镜,“你也可以这样断句,李·珂南。”
沈荔扯了扯嘴角:“挺像哈。”
李珂南一点不谦虚:“那是,十级coser。”
沈荔问:“我听你们叫王羡林王子?”
今早她在论坛看见了这个称呼,并由此产生了一丝好奇,进班后又听见了些窃窃私语,好奇就更为强烈了。
“对,因为他的口音有点像啦啦啦小神仙里的游勒王子。别看今天早上说得字正腔圆,那是认真说的,一快一急就不标准了,特别像。”李珂南解释说,随后声情并茂地复现了开学第二天王羡林训话的场景,“你们怎么这个亚子!我还在楼梯口就听见了你们的森音!”
“咱们班同学斗着胆子问了句,老师你也看啦啦啦小神仙啊?王子说,你嗦什么?不要擦嘴!”
沈荔被他逗笑,回忆了下王羡林的腔调,似乎能听出那么点意思来。
李珂南继续科普:“你猜王子听到我们给他取的名儿后说了什么?”
沈荔摇摇头。
“他这样说的。”李珂南绘声绘色,“啊?什么娃子?”
沈荔这回没忍住笑出了声,眼尾弯出漂亮的弧度,笑容明亮得有些打眼。
不经意回头的邵北啧了一声:“你能想象几分钟前,李珂南还一脸哭丧地和我说,‘北北你不要走’。”
易崇也很无语:“……颠覆了我对他的认知。”
傅嘉延正枕着胳膊补眠,其实没有睡着,不经意侧了个身,蹙了下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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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惠是八班班长,人挺漂亮,高一一开学就因为出众的颜值和口才票选上任了。
她很在意自己的外在形象,社交圈打理得一丝不苟,和嘉年的校花儿唐曼语是闺蜜。
但秦惠和唐曼语小姐妹圈不同的地方在于,她不怎么打架生事,而且学习成绩比她们都要好。
维持一个完美人设,是秦惠一直以来都致力于完成的事情,样样都不落下风。
因为她享受被人拥戴的感觉,朋友圈的每个点赞都能让人喜悦,哪怕早已经心有所属。
刚刚晨读的时候,秦惠是故意出去的,说是去厕所,其实是去补妆——早上突如其来的大雨,让她意外地掉了妆。
秦惠擅长化那种直男看不出来化过妆的淡妆,本来计划和沈荔一起进教室,不仅显得自己热心肠,还能在容貌上衬托得自己清纯。
秦惠走进教室后,余光看了一圈,没有一个人看她。就连几个平时喜欢偷瞟她的男生,这会儿都扭着脖子看最后一排的沈荔去了,一股无名火没由来地往胸口冒。
同桌岑星冉是秦惠在八班走得最近的女生,平时和她无话不说,见秦慧回来,自然想和她分享刚才发生的事情:“惠惠,沈荔当真转我们班来了,她和照片里差好远啊,不知道是不是换了发型的原因……”
“我知道。”秦惠打断了她,拉开椅子的力度有些重,椅子脚和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
岑星冉看她一眼,觉得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