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席骞往前走了, 那女人也跟着离开。
尤妍自己靠在洗手间门口,仰头盯着头顶的灯,一动不动。心里好像有点灼热,好像被烧起来了, 烧得她呼吸不畅。
倒也不是太难过, 太伤心, 反正他自己都说过, 不和她在一起, 除了玩还能怎么样, 反正两人已经说开了, 他和别人在一起也正常。
是她不愿意去和 他试着在一起的。
就是啊, 可能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吧, 最终没有在一起, 还看他和别人在一起,多少还是让她有点恍惚, 觉得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
站着站着,她眼底还是湿润起来。
尤妍捂住眼睛, 下一秒脚步声传来, 熟悉的脚步声。
她拿下手,看着熟悉的人影停在面前……
尤妍没去看他的眼睛,没去对视,只半阖着眼看脚下,淡淡微笑:“恭喜啊。”
席骞直勾勾看她,没说话。
尤妍回到场子里,喝了几杯酒,就和白杨说她要先回去了,奶奶不让她玩太晚。
白杨马上笑了:“好乖啊, 那好吧,小心点啊。”
“嗯。”
出了俱乐部大门,外面飘起了雪,下得挺大的。
尤妍今晚没开车来,因为喝酒没办法开回去,她就打车来的。
她此刻也没有叫车,一个人茫茫走在北市的街上,一会儿雪就迷了她的眼睛。
很快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举着伞过来,给她撑着:“尤小姐。”
尤妍回眸看了眼,认出那是席骞的司机。
她没说话,没接过伞,直接继续往前走。
司机被迫跟着:“您拿着吧,我们席总让给您伞。”
尤妍依然没说话。身侧的人就继续无言跟着,给她撑着伞。
走了几步,尤妍刹住脚步,回头看那个司机,“你跟他说,麻烦你跟他说,说我那天说的事是骗他的。”
“什么?骗他什么?”司机不懂,看她。
尤妍和司机对视了几眼,最后又摇头,“算了,没事。”
“嗯?”
“算了,你不用跟他说了,不要跟他说,反正,他也无所谓的。”她以为他那落寞的眼神是受伤了,所以一直后悔那么说,毕竟那真不是他故意的,硬要介意他很无能为力。
但是,是她想多了。
从头到尾都是她自作多情。
司机见此,虽然还是不懂,但时也没再追问,只说:“那您把伞拿着吧,一会儿着凉了。”
尤妍没接,撒腿跑了起来。
司机愣住,要追的时候她已经拐过弯不见了……
他发信息给席骞,说她一个人跑了。
彼时席骞还在俱乐部走廊里抽着烟,没什么心情去喝酒。
收到消息,转身就要走,但刚刚那个和他在一起的女人过来了,“席骞,你去哪儿啊?”
席骞默了默,摇头,“别跟着我了。”
“什么意思啊?”她巧笑嫣然,挑眉。
“就字面意思。”说着他往大门口走,到自己的车子边 ,开门上去。
“走哪边了?”他把烟碾碎在烟灰缸,问。
司机抬手:“就前面那个路口,往下走。”
“往下?”那不是去天榭舍的路。
他扬扬下巴示意司机开车。
拐过弯,开了一会儿果然就见到一抹熟悉的人影,她手插在她的斗篷口袋里,踩着她的长靴,淋着雪,一个人孤零零走在路上。
很快拐到了市区一个喷泉广场上。
下雪天,广场人不多,但是喷泉还在流动,哗哗水声流淌在广场各个角落。
尤妍找了张椅子坐下,然后就仰头看着天空,一个人放空,发呆。
不远处路边的车子里,男人靠着车窗,定定看着。
一会儿觉得外面实在太冷了,就还是下车走了过去。
到她面前,她人怔怔看过来,一双眼睛里蓄着眼泪,眼眶通红。
席骞愣了愣。
尤妍阖下眸,没去看他,好像不认识一样,就看着远处喷泉锲而不舍的水流。
席骞走近两步,“妍妍,回去了,这么冷。”
尤妍:“自己走吧,不要打扰我。”
席骞皱眉:“别这样,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好不好。”
尤妍闭上眼睛,没再说话。
席骞缓了缓,伸手去牵她。
她避开了,开口,声音有些残破低哑,含着哭腔:“自己忙你的。”
席骞听着这声音,当即心里抽疼,“对不起。”
“不用。”
他屈膝在她面前,仰头,眉头深皱,“妍妍……”
“跟你无关,我想自己待会儿,看看雪。”
“这么大一会儿就着凉了,听话好不好?我送你回去。”
尤妍没有说话。
席骞满是无力,不知道怎么办,“你怪我是不是?”
“没有,又不是出轨,又不是你不要我。”她一笑,“是我不要你。”
席骞声音沙哑:“妍妍。”
尤妍想说一句,她就是有些恨他,但是话到喉咙口,还是没说。
她没再开口,人盯着黑夜白雪,一动不动。
席骞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看着坐在椅子上,一身雪花,不时吸吸鼻子忍着眼泪的人,觉得生平有种束手无策的感觉,第一次不知道怎么办。
“雪这么大,回去了,听话。”他温柔劝着。
“你走,席总都有人了,还来这里献什么殷勤,别回头人&zwnj ;看见了,我什么都没得到,还反倒惹了一身声名狼藉,我还想过我自己的日子呢。”
“我没和别人在一起。”他解释。
“还没上床吗?”
他噎住,随后再次说:“回去了,好不好。”
“自己走,别打扰我。”
他压低声音,语气有点沉,“再不走我抱你走了?”
她没动静。
席骞伸手去牵她,她拍开他的手,又踢了他一脚。
席骞的裤子一下子盖住一个满是雪花的脚印,他看了眼,深深呼气,起身脱下大衣给她盖上。
尤妍拿下来丢他怀里:“滚。”
席骞:“……”
席骞转身走到对面的椅子坐下,然后看着相隔几米的人。
尤妍没去理会他,安静下来后就静静淋着雪,坐着,眼角的眼泪依然时不时滚落,她时不时伸手去擦。
对面的男人看着,从始至终眉头都锁在一起,想要起身过去,又不敢,看着又难受至极。
他也仰仰头看辽阔无边的夜空。
她坐了一个小时,他一个小时里,时不时出神,想着要怎么办,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没办法再去和她谈感情,也没办法这么放着她伤心不管,他还从来没这么犯难过。
最后想到头疼,出神。
一个小时后,他实在是不能忍受她再这么坐下去了,广场都夜深人静了,基本没人,喷泉也停了。
席骞终于起身,过去拉起人。
尤妍:“你放开我。”
席骞用力按住她的手腕拉到路边,塞进他的车子,吩咐司机:“送她回天榭舍。”
司机默默落了锁,然后启动车子。
尤妍呼吸急促地坐在后座,“开门。”
司机已经划入了主干道:“尤小姐,就回去吧,太冷了,什么事都没有自己重要是不是?”
尤妍张了张口,又没说话。
她不是那种乱来不顾自己的人,只是今晚实在是太难受了,忍不住想静静,就想再坐一会儿。
司机见她没动静了,就舒了口气,“尤小姐是真的好,很听得进劝,难怪我们席总会想喜欢。”
“……”
尤妍低语:“别提他了。”
司机点头,“不提,尤小姐休息吧,我把空凋开暖点,别冻着了。”
天榭舍离广场不远,眨眼间已经到了。
尤妍下了车,上楼。
司机再开回广场的时候,就见原来的位置里,男人坐在那儿&zwn j;抽着烟,身上淋了一堆的雪。
席骞见了人,起身过去上车。
司机问:“是回俱乐部?还是回家了?”
“俱乐部。”
司机启动了车子,但是,犹豫着说:“要不,别去了吧,喝了半个月了。”
“去。”
司机轻叹,看了后面一眼:“您家里找过我了席总。”
席骞看了眼前面。
司机:“就这半个月,您老是喝到天亮,醉醺醺回去,从来没喝那么凶过,您家里人问过我怎么回事了,我也不好说。”
席骞收回眼神,抽烟。
司机欲言又止:“再喝下去也伤身体了,而且再这么颓废下去,您家人就该找您了。”
席骞轻呼口气:“去天榭舍。”
司机顿了顿,就按照原来的路开了回去,总比去喝酒好吧,真的,这半个月里总是那样日以继夜,他都怕他喝酒精中毒了。
天榭舍楼下寂静无声,路灯一盏一盏点亮着周边的环境。
车子停下后,席骞低头又点了支烟。
司机在前面侧了侧眸,说:“对了,席总。”
席骞一直深深拧着的眉眼微微抬了下。
司机犹豫着看他。
席骞:“嗯?”
司机:“就是……早前,尤小姐让跟你说个事,但是后面又让别说了。”
“什么事?”他挑眉,定定看着司机。
司机:“就说……她之前跟你说的那个事,是骗你的。”
席骞茫然了一瞬。
司机:“她说,麻烦我跟你说,她是骗你的。但是说完我没明白是什么事,我就问她。她想了想就又说,算了,不用说了,反正你也无所谓。”
席骞愣了愣,一双眼眸透过车窗定定看着远处路灯下的一处空地,想起那天傍晚她说的,她介意那个事。
本来他是怎么也不会放手的,但是那个事说完,他只能放弃了,毕竟别的还好说,她不相信他是真心的,他努力就行,但那种事情她介意的话,他总不能混蛋到要去强人所难。
所以,为了让他死心吗?觉得他真的不是真心的,所以不想再纠缠下去了,故意那么说的。
但是,说完后悔了?觉得伤到他了?
席骞愣愣坐在后座,直到烟熄灭了也没再动一下,满脑子就觉得,后悔……
他这种人,怎么就非要去招惹她,明明她初见的那晚就说不和他这种人交集了,还要去撩拨她,惹到她心动了,才发现他过去, 比她想象的还要混。
终于说了狠话,他也不去招惹她了,她还后悔伤到他,今晚见他和别人在一起了,还想着说她那天是骗他的……
席骞低头,揉着酸涩的眉心,后悔得觉得心口一阵阵抽疼着,后悔过去玩太过……又后悔今晚还和别人暧昧。
男人低下头,揉着太阳穴,头痛欲裂。
坐着坐着几个小时过去,司机也不敢去问后面的人要走了吗,半夜的时候,他最后都没抗住,就地睡觉了。
几个小时后,天际泛起鱼肚白,北市从寂静再到喧哗。
司机醒来,往后瞄了眼,一看他都佩服了,他们席总和他睡前一样,保持着那个姿势,眼神都没变化过,就看着前面楼下,看了一晚上。
眼睛不酸吗……
他轻咳了一声,“席总,走了吗?”
后面没声音。
司机往后看了眼:“再不走尤小姐就该下楼上班了。”
席骞终于回神,缓缓从外面收回目光,然后微微扬了下下巴。
司机马上启动车子,掉头回江流。
……
尤妍一晚上也是躺在床上没睡觉,就觉得,很后悔认识那个人,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得到,就只剩伤心了。
那种后悔像海水一样,汹涌地淹没她。
一晚上,脑海里都是他抽身而出和别人在一起的画面,然后那种窒息感就在血液里蔓延,恣意翻涌着,把她整个人弄得难受非常,觉得整个胸口都堵得慌,很闷,很难受。
到天亮,那股难受也丝毫没有消减。
人好像又有些着凉了,额头有些烫。
尤妍也不敢和奶奶说她好像又发烧了,就自己上班路上买了杯感冒药喝,然后就去工作。
不过她一整天下来都昏昏沉沉,胸膛也难受着,丝毫没有消减。
到下午她就工作不下去了,发烧好像不止没退,还更加的烫,心口也实在又闷又疼,呼吸都不畅了。
尤妍离开了公司,打车去了医院。
一个人艰难地挂了号看医生。
排到的时候,医生粗略检查完,眉头皱起来,“怎么又是感冒发烧,烧得那么严重,还有应激性心肌症状。”
尤妍没懂,不过听那字的表面意思,应该是她难过了一晚上,情绪不好导致的。
她没去多想,只想快点输液好起来。
医生却怕她烧得严重,和心脏继续不舒服,建议住院观察一下。
尤妍脑袋更疼了,打电话给公司里自己的助手,很快助手赶过来给她缴费安排了住院。
躺下在床上的那一刻,尤妍终于放松下来了,手上一边输 液一边闭上眼睛想要睡觉,昨晚一晚没睡呢。
不过心口实在难受,躺了会儿实在睡不着。
助手在旁边说:“我刚刚问了护士,她说了好几个情况,姐你这怎么搞的。”
“不知道。”
“你昨晚是洗冷水澡了吗?”
尤妍失笑,笑着笑着,眼角又有点湿润,“在雪地了坐了一个小时,冻到了。”
“怎么回事啊?”助手困惑,“那么冷,你居然坐了一个小时。”
“心情不好。”
助手:“医生还说你那个什么,应激性心肌病,就是你情绪不好导致的。”
助手不懂这个是什么,拿手机百度了一下,看到一个通俗的名字,叫……心碎综合征。
助手愣愣看她:“你怎么了啊姐?你是难过了一晚上啊?”
尤妍没说话,偏着脑袋看外面的艳阳天。
躺着躺着,就睡着了,再醒来时,夜幕就降临了……
助手回公司去处理点工作,尤妍在微信上聊了两句,助手说给她叫了份外卖,让她出去拿一下,她一会儿再来陪她。
尤妍不想吃,但是叫了只能出去拿了。
走到住院部门口,拿了外卖,她又原路返回到病房,但刚进去,外面就传来敲门声。
她困惑,回去开门。
一打开,熟悉的高大身影站在门口,拧着眉看她。
尤妍茫然:“谁跟你说的?”
席骞:“你怎么了?怎么住院了?”
“跟你没关系,你们医院怎么回事,还透露患者信息。”
“……”席骞道,“我看你出去拿外卖了。”
“……”
尤妍要关门,他抵住进来了。
她没力气去理他,回去放下外卖后,就上床躺倒,盖上被子侧过身。
席骞走过去,弯身看她:“到底怎么了?妍妍。”
“不关你的事。”
席骞摸了摸她有些热的手,“是发烧了吗?昨晚冻到了。”
尤妍缩回手,闭上眼睛,没说话。
但是医生刚好进来查房,席骞一问,那医生护士就和盘托出了:“除了发烧,就是尤小姐情绪不好,导致胸口不舒服。”
医生说了病名,还给体贴翻译了一遍好懂的。
听完,席骞不可思议,愣愣去看床上的人。
他坐下,温声喊:“妍妍。”
尤妍翻身去跟医生说:“下次我有朋友来探病,问我怎么& zwnj;了,麻烦就说我发烧了肺炎,挺严重的,不要说那么高雅有情调的什么心碎综合征,我丢不起这个人,像白活了二十多年。”
医生:“……”
席骞:“……”
医生默默应了,然后出去。
四下寂静,席骞去看尤妍。
她阖下眼:“你也可以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