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想过【楚楚】会不同意, 但他没想过【她】是根本不考虑。
而且第一次，跟【楚楚】说话让他有种面对蠢才的感觉。
“她好歹也算是你的孩子！你就一点都不心疼吗？”
——当然不会。这些只是实验成果, 怎么能算是他的孩子呢？
“看到她在试管里挣扎, 你都不会心软吗？”
显然【楚楚】的想像力还很丰富。
孔明：“事实上, 培育过程中的实验体是不会挣扎的。他们会做出一些动作, 但那就像梦游一样, 是无意识的肌肉运动。”
【楚楚】尖叫：“听我说！”
孔明：“我错了。对不起。”
……
装着【楚楚】的智脑在浮空中上上下下的浮动，时而左右摇摆。这是情绪表达。这表示【她】的情绪波动。
不能再继续刺激她了。
因为曾经的研究表明, 智脑是可以学会【仇恨】和【爱情】的。那个叫【莎莎】的智脑先是爱上了【她】的研究人员，之后又因为嫉妒而做出了最有效的报复行为：【她】把自己搞短路了。
换句话说，就是【她】自尽了。
实验成果付之流水后，那个实验室的实验员全都悔不当初。
这是发生在四十年前的事。
孔明怀疑是他们给【莎莎】的人格设定有逻辑矛盾。他曾写了一篇论文，里面讲述了他的观点。他认为那个实验室的实验员们在给智脑设定人格资料时，没有对资料进行逻辑推演, 而是稀里糊涂的就输了进去。所以智脑诞生后, 理所当然的根据【她】的设定开始【恋爱】, 并在【恋情破裂】之后选择【自尽】。
这其实是一个非常完整的逻辑链了。从这上面可以看出, 【莎莎】的人格资料中一定有以悲剧为结局的爱情故事。
他的论文发表后，【莎莎】的研究员，已经七十岁的库伯先生在回记录里公开了他们当时给【莎莎】输入的各种资料, 为了培养【她】的性格。
【莎莎】的设定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 青春美丽, 有一点小小的嫉妒之心。
——考虑到进行商业应用时, 少女性格的智脑肯定是具有很高的商业价值的。
他们还设定了【莎莎】的父母, 家庭环境，受教育程度，以及学识水平。
【莎莎】出身中产，父母双全，偶有家庭争吵，但父母非常相爱，都是很有家庭责任的人。【莎莎】有兄弟姐妹，家里还有宠物。在学校成绩优异，朋友众多。她爱好运动、艺术、阅读，擅长国际象棋和曲棍球。
【莎莎】最喜欢莎士比亚、莫扎特和莫奈。
库伯先生在回忆录里承认，在【莎莎】自尽之后，他和实验室里的其他人无数次的想逆推整个过程，找出问题，并进行改正。
他们的判断就和孔明的论文里一样：他们认为导致【莎莎】爱上研究员并痛快选择自尽的原因正是《罗密欧与茱丽叶》。这恰恰是【莎莎】在设定中最喜欢的莎士比亚的一篇剧本。
【莎莎】也确实不止一次的表达过【她】想获得的爱情就是像《罗密欧与茱丽叶》一样刻骨铭心。
至于【莎莎】为什么会选择实验室里的研究员，也是因为【她】只见过实验室里的这十四个人。除去女性，只有九个人可供【她】萌发爱情。
被选中的【罗密欧】最年轻，最英俊。
库伯先生还附上了他那位同事的年轻时的照片：一个金色头发小卷毛，蓝色眼睛，笑容灿烂的罗密欧。
确实非常帅气。不像科学家，倒像是运动员。
而且他确实擅长击剑。
有【莎莎】的例子，以后再进行智脑研究的科学家们都不会再给智脑们进行复杂的性格设定了。智脑们只需要为人类服务。
不过从那以后，智脑的研究也再也没有丝毫寸进。
【楚楚】不是做为智脑进行研究的。
【她】只是一个以曾经存在过的人为蓝本设定的程序。
【她】的设定资料比【莎莎】要复杂详细几千倍。而当年【莎莎】使用的逻辑演化机制远远不如【楚楚】。
【楚楚】现在已经有了自己进化的主张。【她】几乎已经是真正的人工智能了。一个新的生命。人造的生命。
可能这才是制造人工智能正确的途径。
——所以，他绝不能冒险让【楚楚】像【莎莎】一样。记恨他，仇视他，反抗他。
“我错了。入土为安是吗？我可以马上就办。”孔明迅速改了口。
“这还差不多！”【楚楚】说。
孔明让机器人进来，将那个没能用上的载体装箱，送走。
他本来还想让【楚楚】出来以后在这个房间住一住呢。
这样，她以后才不会抗拒搬到机械星球去住。
——机械星球里的生化人是不是也需要……
孔明记下这个问题。
“那我现在是不是不能用新身体了？”楚楚想起来了。不过如果那就是她的新身体，那她绝对不接受。
天啊！那就相当于她会住在一个尸体里！
死都不要！
不过不能有新身体也很讨厌。
楚楚：“你不能给我一个真正的机器人的身体吗？现在没有那种科技吗？”
“当然可以。你要那种身体吗？”孔明也在发愁这个问题，听到她的话立刻说，“那个倒是很简单。”
楚楚警觉地说：“我不要人皮肤，也不要猪皮肤！你就给我一个全是人造的，东西的，身体。”
“可以。”甚至更简单了。
为了表达诚意，他立刻就带【楚楚】去了工厂。
在机器人的制造材料上，是钢铁之躯还是生化人其实并没有高下之分。只是应用范围不同。
【楚楚】说的那种机器人，一般应用在环境恶劣的地方，更耐用。生化人的目标不是耐用，而是好看。
楚楚：“我不介意要一个挖矿的身体。纯机械很好！”
“那就很容易了。”而且很便宜。
孔明将【楚楚】的三维资料输入，下一刻，一个完整的机器人就从出口出来了。
【她】还穿着衣服。
跟她的衣服一模一样。
楚楚尖叫一声：“我要进去！怎么进？”
孔明没有先回答这个问题，他先提出了一个问题：“你用这个身体就不能吃饭了。”
楚楚：“……什么？”
孔明：“机械身体没有进食需求，也不会排泄。”
楚楚：“……”
“我给你选择生化身体就是想让你能更好的体验真正的生活。”他说。
他的考虑非常全面。
如果不能吃饭，【楚楚】会更愿意留在游戏里还是更愿意到现实世界中来？
“那我还不如继续在游戏里待着呢。”楚楚说。
不能吃不能喝，那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她现在有多喜欢随便吃随便喝却不用担心体重增加他知道吗？
他就知道。
楚楚的要求很明确。
她不要生化尸体当身体。
她要用机械身体照常吃喝。
“你能解决吗？”她像点单一样提要求。
“我当然可以。”孔明说。
——他需要去学一下怎么制造机械人。
幸好机械人的技术已经非常成熟。楚楚去红树林玩了两个小时，孔明就已经自学完毕，也提出了合理可行的设计方案。
“我们可以在这具机械人里装一个消化装置。”他说。
“首先，这具机械人已经具有W2型嗅觉装置，它的口腔里也有触感，但没有味觉。我需要先给它装一个味觉感触件。让它可以品尝出五味。然后你就可以正常的用它来品尝食物，感觉跟真正的人体没有任何区别。”
“太好了！”她说。
“吃下去以后，在胃的位置进行粉碎和高温处理，使食物残渣炭化，之后在肠道的位置进行整形，并按时排出体外。”这就能处理掉食物了。
楚楚：“……”
“你要在我的胃里装一个粉碎机和焚化炉？我没听错吧？”楚楚深吸一口气，“然后，我拉的大便全是烧成灰的炭渣子？”
孔明发觉她不满意这个方案，很快提出了第二个：“如果你希望能更真实点，那也可以将高温处理改为加速发酵使其自然腐坏，这样你排出的废弃物就有臭味了。”
楚楚：“……”
所以现在是选要炭大便还是臭大便吗？
孔明：“你想要哪一个？”
楚楚黑着脸：“我都不要。”
“就没有一个能让我自然吃东西，然后吃下去的东西能自然消化转化成能源的吗？你再想想。”楚楚点单了。
孔明思考片刻后说：“我可以去学一下生物能源。”
楚楚满意了：“快去！快去！你什么时候能做好？”
孔明记得新生物能源应用中是有微生物能源应用的，而且已经有了很多分支。他需要进行更多的研究才行。
“大概下周吧。”他说，然后指着已经做出来的这具机械人说，“那这个就销毁吧。”
楚楚犹豫了一下——虽然一周后有新身体，这个其实也不用销毁？
“我试试吧。”她靠近这具新身体，不需要孔明再指点她，她就无师自通的把自己塞进了这个机械身体中。
双脚落到地面上，眼睛可以平视孔明和眼前的一切。
楚楚左右环视了一圈。
孔明：“感觉怎么样？”
——他的声音听起来跟在游戏里一样。
“挺好的。”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