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人类。
扭曲的肢体,超凡的力量和速度,嗜血的习性……它和人类有关,但是它不是人类。
想不到啊,这个世界中竟然还存在着这样的生物。
远处的主干道仍然传来隐隐约约的热闹声音,但这一片小巷里却是异常安静,像是笼罩了一层结界,或者那些影视作品中出现的里世界。
这只怪物慢慢地从司机的尸体边上支起身,小巷昏暗,因此只有模糊的月光能照亮它的外表,在那硕大的头颅上竟然有五只眼睛,而且分布不均匀,让人看着就感觉生理不适。
“是女人……”这怪物扭过身,对我发出扭曲的声音,“你不要动,不会痛的,一下就死了……”
“所以你是什么东西?”
在一片寂静中,新的声音在小巷的另一端响起——我的真纪终于赶到了,并且解下了随身携带的一振打刀。
鬼猛地回头,看到了突然出现在街道另一头的人,她看上去像是一个单薄瘦削的少年,但她的味道闻起来又是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而且也是稀血,香得诱人。
“第二个……”鬼露出了笑容,“真走运啊,两个……”
不等这只怪物结束它的感言,真纪就已经抬起手,投掷出了手中的长刀!
刀身沉重,但在她手中却像是单薄的手里剑般轻巧,破空声劈开昏沉的月色,径直朝着鬼怪的面门而来。
怪物差一点就要被这振刀劈中,它闪避躲过,嘶嘶地笑:“好危险……竟然投出带着刀鞘的刀,已经被吓傻了吗——”
“锵啷!”
一声清响在怪物的身后响起,它扭过头,却发现那个站在轿车边,穿着西洋长裙的女人不知何时竟握住了这振带鞘的刀,而此时她正缓缓地拔刀出鞘。
光线昏暗,它看不清这女人的表情,只听她笑了声:“无铭,丁子乱刃——真是好刀,有些大材小用啊……可惜。”
鬼怪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你们……”
但不等它说出什么话来,这穿着洋裙的女子便干脆地掷开刀鞘,刀鞘落地的闷响还未传来,她便单手扯起繁复的裙摆,横刀踏步,径直冲鬼怪而来!
而在同一时刻,街道另一边的少女也已经拔出了系在腰间的第二振刀,踏地借力,双手握刀,刀锋反射了昏黄的月光,她同样选择了突进,节奏和速度竟与洋裙女子一模一样!
两抹刀光在狭长的街道中晃过,刀身入肉的闷响与钢铁的震鸣交织,鬼怪的身躯以脖颈和腹部为节点被分成三段,它的脑袋在半空中打了个滚,浑浊的月光照来,那五只眼睛恰好看到了定格的那一刻——浓稠猩红的血液向两侧喷溅,在刀锋的带领下拉扯出两道互相连接的血线,它竖直地劈开了阴沉的街道,竟与泼墨有些神似。
在这血线的左边是波浪般翻滚的西洋裙摆,层层叠叠的鹅黄沁上赤色;血线的右边则是线条笔直又冷厉的羽织衣袖,厚重纯色的黑沉洇开血渍。
洋裙女子劈斩的部分是脖颈,而羽织少女则对准了腰腹,她们的动作像是镜面一般对称,在各自劈开目标的同时也交换了彼此的位置,随后又一起转身,以如出一辙的动作震开刀锋上的血液。
血液墨点般散开,两人转手,重新把刀锋对准了最中央那已经分出三段的肉块。
鬼怪的脑袋掉落在地上,灼热的痛苦在它的脖子上蔓延,它的视线落在洋裙少女的刀锋上——就是它砍断了它的脖颈。
青色的,是没见过的日轮刀。
“剑士……”
在吐出这个词语后,鬼怪灰飞烟灭。
“ken侍……”我下意识地重复了一下这只怪物的遗言,愈发疑惑。
它在说什么?妍姿?检使?坚纸?剑士?犬齿?贤士?
可能性最大的应当是剑士,妍姿也有可能,但月光这么昏暗,它看得应该不是很清楚,再说这种怪物还有没有人类的审美也是两说,因此姑且先当它在说“剑士”。
剑士这个词汇和武士还是有不少差距的,回家就让人去探查它。
说到回家……我回头看了看沾满血的轿车,愁肠百结。
万幸,我在前世考过驾照,靠着来自未来的经验,我勉强把车以及司机的尸首运回了家。
当然,几乎要把杏的老爹给活活吓死。
我现在大概也弄明白了斋藤家的仆妇是怎么死的了,她的死因很可能和甘露寺家的司机一样,他们被那种喝血吃人的怪物当做了食物,因此惨遭不幸。
我如实和我的老爹如实诉说了我遭遇的经历,但老爹很明显不相信什么“鬼怪”的形容,他甚至以为我是被吓破了胆子,以至于出现了幻觉。
没办法,我只好用第二套方案,让真纪换了个说法来解释眼下的局面——遇到了携带凶器的歹徒,歹徒碰瓷车辆,在司机下车时杀死司机,还预谋对大小姐不轨,于是路人路见不平行侠仗义。
这个怪物是用长指甲撕开司机的脖颈的,因此伤口看上去和刀伤倒也相似,怪物还在司机的手臂上留下了啃噬的痕迹,但这也能用两人厮打来混淆。
一切似乎都很合理,这个时代的警察很容易就接受了真纪的说法,由此可见这种怪物并不普遍,因为大部分的普通人甚至不知道它们的存在。
也算是好事吧?这说明和普通人相比,这种怪物的数量很少。
只是不知道这种异常会不会影响到我的学习。
……也不知道这一次能在这个世界里停留多久,希望不要再遇到这种东西。
正在我考虑着未来的学习计划时,我的老爹已经送走了警察,他回到了我身边,并没有急着来安慰我的杏,而是一把抓住了真纪的手。
“这位先生,听说你姓‘斋藤’,难道是德川氏的家臣,那大名鼎鼎的关东屹岛斋藤氏后人吗!”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的真纪还套着少年壳子的幻术呢,因此真纪在父亲的眼里当然就是“先生”了。
不过这个姓氏和来源是正确的,于是真纪点了点头:“正是……不过近年来家门早已没落了,本家中只剩下我一人。”
“没落!”我的老爹在很努力地控制着表情,只见他装模作样地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苍天无眼啊!英雄饮恨——”
“不如恩人先在我们家住下吧!索菲娅——不,我是说,请给小女一个报恩的机会!”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于是仔细观察我爹的表情,不出我的预料,就在他转过身背对着真纪的时候,他终于忍不出了,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个有些猥琐的微笑。
我仿佛能从他的脸上读出“计划通”这个词来。
不论这个时代有多么离奇,我还是开始了在甘露寺家几大工厂之间的辗转和学习。
轻工业所涉及的行业非常多,和重工业相比,轻工业更加贴近日常生活,而且我的爹所言不虚,甘露寺家的产业都十分有前景,不仅如此,这些实业所涉及的商品多得甚至让我都有些惊讶。
与食品有关的是两家面粉厂和一家罐头厂,这三家算是所有厂家中规模最大的,其外还有肥皂、收音机、灯泡、钟表和油灯等等日用品厂,但这些厂子的规模都不算大,而且还有不同产品混在一起生产,甚至共用生产线的。
至于产出的产品,每个大类下的商品不超过三种,没有什么细分——归功于这个刚步入现代的时代,种类单一的商品也能受到欢迎。
这种工厂涉及范围太广不一定是产业兴旺的表现,但对我的学习来说却帮助巨大,在自己家的厂子里学流程是再方便不过的事情,即便我是女性,负责人们也是耐心周到,知无不言。
我和老爹就产品种类的问题探讨过,老爹给我的答案是尽可能地多种投资,然后重点经营效益最好的厂子,对我们家来说就效益最好的是食品厂,因此接下来的方向就是开发新的罐头生产线。
不愧是半白手起家的老爹,受教了。
不过看到商机的可不仅仅只有我的老爹,竞争也是越来越激烈,我现在明白为什么老爹这么想要扯上一门贵亲,哪怕是没落的武家子弟也行——这是我们踏入真正上层阶层的敲门砖。
和那些涉及重工业、交通、航运、金融等的大家族相比,甘露寺也只是个小家族。
但总得来说,在这个一円能买两升米的时代,甘露寺杏每月的零花能高达上千円,实在是不折不扣的大小姐。
甘露寺杏的老爹毫无疑问是看上了真纪的出身,而我也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方法,毕竟我现在真的没时间去相亲或者参加那些酒会舞会,我需要把所有的时间都压榨贡献给学习。
学完了自己家的业务后,我还要尽可能多地去参观别人家的厂子和其他实业,我的时间是永远不会够的。
为了配合老爹,我便去处理了真纪的邻居和斋藤的族谱,从斋藤真纪变成斋藤真一,年龄不变,性别转换。
这个时候我甚至得庆幸斋藤氏人丁零落,姻亲疏远,否则改性别和改名字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改完了名字和性别后,真纪就能够正大光明地跟着杏了,当杏在参观工厂或者陪着老爹谈生意的时候,真纪就去背诵家里的藏书或者潜入其他的大型设施与工厂内取经。
有这样的配合在,我甚至觉得就此结婚也不错。
时间一长,我的老爹也就默认了杏和真纪之间的关系,毕竟“斋藤真一”可是屡次表示“要用性命保护杏小姐”,甚至连家传的宝刀都送了两振,简直是真爱了。
我想老爹对他的假女婿应该也是很满意的,虽然“真一”面貌普通,但是武艺高强,出身高贵,而且为人安静好学,没有武家公子的古板专横,对女儿还一心一意……
嘶,听得我都快感动了。
这本是一个十分寻常的午后,我的真纪和杏正在享受双倍的资本主义下午茶,因为老爹不在家,管家先生因为一位突然拜访的客人,不得不来找我。
“是甘露寺家的表亲,老爷表兄弟的大女儿,也是大小姐的表姐。”
甘露寺家的?我回忆了一下上一次走亲戚,再回忆了一下家里的族谱。
我想起来了,这个表姐我是有印象的表叔在喝醉了时和老爹诉苦过的,好像说她是为了寻找真爱而离家出走了?
她的名字是……啊,是甘露寺蜜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