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奈川, 有一座知名剑道场, 名为真田剑道场。它曾培养出数个剑道比赛的优胜者,极具盛名,因此当十二岁的日暮结月表‘露’出自己对剑道的兴趣后,她就被自己的母亲送进了这座道场学习。
然而日暮结月的学习只持续了两周,两周后, 她就因为老师教无可教而从道场离开。
当日暮结月去剑道场学习时, 她悄无声息, 无人知晓她的姓名;而当她离开时,却带着一身荣光, 留下了一个“最年轻的、最有前途的、只学习了短短两周的剑术就几乎可以击败道场主的妖孽天才”的传说。
或许日暮结月自己对这样的传说与结果并不在意, 但不可否认的是, 当时的她的确曾绽放过堪比太阳的光华, 让剑道场当时所有见过她的弟子都心悦诚服,照亮了无数人的前路, 也激励了无数人。
所以,时隔三年后, 当真田道场主——真田弦右卫门,这位上了年纪的老爷子, 在准备卸任真田道场主的重任、并将这座道场传给自己的得意弟子的时机,他突然想到了那个只在他的道场里学习了短短两周就离开的天才少女,日暮结月。
于是,在这样复杂的心境下,这位老爷子做了一个任‘性’的决定:邀请这位与他只有两周师徒缘分的天才来切磋。
对, 不是他以师长身份对她的指点,也不是她以小辈身份向他请教,而是两位热爱剑道的同好以平辈论交的切磋!
直到现在真田老爷子还记得,三年前这位天才剑道少女因为她年幼力弱的缘故,惜败于他的剑下。但明眼人都知道,只要这位少女再坚持数招,哪怕只坚持十招,输的人就必定是真田道场主!
不过十二岁的孩子到底太小了,她败得可惜可叹又理所当然。
既然如此,在三年后的现在,这位天才少女又成长到什么地步了呢?
真田老爷子对此抱有极大期待。
于是在道场主位置交接前夕,他找到了当时身在东京的好友奴良滑瓢,向他打听关于“日暮结月”的事。
那时候,奴良老头的反应非常古怪,似乎对真田与“日暮结月”有一段师徒缘分这件事感到非常震惊的样子。但震惊归震惊,奴良老头还是非常迅速地给出了“日暮结月”的消息。
“这位日暮小姐是日暮家的族人,我没有她的联系方式,但日暮家族的联系方式倒是可以给你。不过要怎么说服日暮家主那个老顽固,就看你的本事了。”
奴良滑瓢同样是个老头子,不过这个老头狂傲得很,无论对谁都一脸漫不经心的样子,非常失礼。只不过他的剑术实在高明,因此真田老爷子出于对强者的尊重,容忍了这个老头的狂傲散漫、行为失礼与三不五时的蹭饭。
但这一次,真田老爷子却能感受到,在奴良这老头看似平常的口吻下,对“日暮结月”这个人却有着出乎意料的尊重。
为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奴良老头含糊其辞:“这件事就比较复杂了,说来话长……对了,如果你真的将日暮小姐请来了,那可要一定记得告诉我具体日期,到时候,我一定会带上陆生一起去观礼。”
于是,时间飞速过去了。
在真田老爷子诚挚地说服了日暮族长,并定下切磋的日期后,一周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这一天,是周六。
因为周日才是真田剑道场的新老道场主交接的时候,所以在周六这一天,真田剑道场内并没有太多外人,而是大多都是真田老爷子的弟子、家人与友人。
他们集聚在道场内,神‘色’肃穆,而在道场的正中,真田弦右卫门已经穿上了道服,戴好护具,等待着对手的到来。
然而当秒钟走过数圈,离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后,对手却还没有来到。
场下的人们不禁皱起了眉头。
真田家的人尤甚。
但要说在这些人里最担心人是谁,那就是真田弦一郎了。
今天是一个有些特殊的时间,无论是对真田弦右卫门还是对真田弦一郎。
对真田老爷子来说,这是他作为真田道场主的最后一天。
而对于真田弦一郎来说,这却是他能够光明正大地向日暮结月结交的第一天——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三年前,几乎也是在这一天,当真田弦一郎来到爷爷的剑道场后,他看到了一个与他同龄的女孩子。女孩子学习剑道的并不算多,而像她那样可爱的就更少了,所以当这个女孩子在剑道场上练习时,哪怕她不发一言,就已经足够引人注目。
当时偷看她的男孩子很多,真田弦一郎也是其中一个。只不过那时候的他还是个害羞的小鬼,见到这样漂亮又认真的女孩子也根本不敢上前搭讪,只是默默看着她,还在心里想着:既然她也是剑道场的学生,那么他们以后一定会有很多相见的机会吧?
所……所以哪怕他这一时不敢上去跟她说话,应该也不要紧吧?
但事实上,他们相见的时间只有短短两周。
两周前,她是一个对剑道一窍不通的外行人。
两周后,她是将真田弦一郎远远甩开、造就传说的天才剑道少女。
在这之后,真田弦一郎再也没有见过这个璀璨夺目的少女,但她的名字,却从没在他心中淡去。
日暮结月。
这个名字,他永远都记得。
因此,一周多前,当爷爷说要邀请日暮结月来道场切磋时,他几乎以为自己日思夜想下出现了幻觉,可回过神后,他就忍不住心‘潮’澎湃起来:
三年未见,那位灿如明月的天才,现在又是什么样子呢?
在这样的激动与兴奋下,他坐立难安地过了一周。当他坐在道场内,看到时钟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时,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几乎都要停拍……可谁能想到,那位日暮小姐迟到了。
是有什么事发生了吗?
他与日暮小姐虽然没有正式结识过,可他却知道日暮小姐是一个‘性’格严谨礼貌的人,绝不会在答应邀约后做出故意迟到之类的事……所以是发生什么了吗?
日暮小姐现在还好吗?
此时,与真田弦一郎一样坐立不安的,还有另一个人。
那就是被奴良滑瓢绑架来到这里,数次想要起身离去又数次被老头按回去的奴良陆生。
当奴良陆生第n次被老头子按回去后,他终于忍不住低声抱怨起来:“那位所谓的‘神赐巫女’其实压根就不会来吧?”毕竟谁听说过巫女是用剑的?哪怕她小时候可能的确对剑道感兴趣,但三年后的现在,她也应该早就放弃了吧。
“而且,最重要的是——爷爷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可是妖魔啊,在这里等一个巫女算怎么回事?!”
说来许多人都不信,坐在真田剑道场的普通老头奴良滑瓢,以及他的孙子普通中学生奴良陆生,其实是妖怪组织奴良组的初代总大将与第三代总大将。
只不过不同于滑头鬼奴良滑瓢的是,奴良陆生并不是纯正的妖魔,而是只拥有四分之一的妖怪血统,简而言之,是半妖的一种。
但半妖也是妖,奴良陆生心里还是很有ac数的。
所以在他还没有被妖怪的血统占据上风、变身滑头鬼时,作为人类的他非常低调安静,‘性’格随和,体贴他人,心有b数,绝对不会轻易来凑这些阴阳师或巫女的热闹。
可奈何他的爷爷奴良滑瓢实在是个‘性’格恶劣的家伙。
一周前,当奴良滑瓢听到他意外在人类世界相交的友人(全称“可以被蹭饭的冤大头”)向他打听“日暮结月”,并叙述了“两周速成剑道”的传奇故事后,奴良滑瓢就开始忍不住心中膨胀的看热闹的心情了。而当真田弦右卫门与日暮族长定下切磋的时间后,他更是二话不说,回到浮世绘町把奴良陆生一捆,就把他拽到了真田道场,美名曰“磨练孙子的意志和力量”,但其实就是想看热闹,而且还压着自己的孙子一块儿看,其行为就跟当年带着年幼的奴良陆生到处吃霸王餐一样恶劣,令人发指!
奴良陆生只庆幸那位巫女小姐真的没来。
“爷爷,我们还是走吧!”奴良陆生退堂鼓敲得哐哐响。
但奴良滑瓢不动如山:“安静等着。陆生,我是怎么教你的?遇到困境时,要迎难而上才能破开局面,知难而退这种事可不是我们奴良组的作风!”
奴良陆生:“……”
您老到底是出于怎样的心情才能把看热闹这件事说得这样大义凛然??
奴良陆生忍耐叹息:“可是现在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快十五分钟了……那位巫女小姐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对于约战,不,对于切磋这样的事,有心者都会提前到达,然后准时准点地入场。
而如果无法准点出现,那大概就是出了意外无法再来了。
奴良陆生觉得这位巫女小姐应该就是不会再来的那一波人。
奴良滑瓢却摇头说:“所以说你还有得学!陆生,你看对面的那个老家伙是谁?”
陆生定睛一看,只见道场的另一边坐着的,是一个面容十分严厉以致于显得有些不近人情的老人。
“他是?”
“他就是这一代的日暮族长。”
奴良陆生吃惊道:“他就是日暮一族的族长?可是他……他没有灵力啊!”
到了现代,还在以家族方式传承的灵能力者,也只剩下日暮、花开院、名取、的场、御门院等寥寥几个家族。但在这些家族中,拥有灵能力天赋的族人也并不算多,因此在这个时代,灵能力者是真的走到了式微的地步。
奴良陆生早就知道这件事,可他没想到灵能力者能式微到这个地步:一个毫无灵能力天赋的人,竟然是日暮家的当主?
怎么可能?!
这可是出过“神赐巫女”的日暮家啊!
难怪他根本没有注意到日暮一族的当主在这里,原来这位族长根本就不是灵能力者!
“就像你说的,日暮一族的确有他们的异常之处。”奴良滑瓢沉‘吟’道,“在数百年前,我从没有听说过有他们的存在。虽然这很有可能是因为我们在京都而他们在东京的缘故,但也不该一点风声都没有,就好像他们是突然出现的……而在这一代,他们唯一有过的灵能力者‘神赐巫女’日暮结月,其实也并非日暮一族的血脉,而是他们收养的养女的女儿,换句话也就是说,他们日暮一族,已经很久没有出过灵能力者了。”
奴良陆生下巴都快掉了。
——在灵能力者中最负盛名的“神赐巫女”日暮结月,其实并没有日暮一族的血脉。
这简直就是爆炸式的内幕啊!
“总之这件事可以暂时观望。”奴良滑瓢一锤定音,“你看,现在日暮家的那个老头子已经坐不住开始打电话了,所以那位日暮巫女一定会尽快赶过来的,这场比试也绝不会无疾而终。你果然还是太嫩了啊,陆生!”
奴良陆生嘴角抽抽,被老头子强势摁灭了半路逃跑的念头,顿时坐在一旁安静如鸡。
对面,日暮家的当主很快打完了电话,严厉的脸上勉强挤出笑来,向真田道场的众人低声致歉。
对这一切其实并没有什么兴趣的奴良陆生有些神游,但很快的,他回过神来,感到一股强大的妖气正向着这里飞速涌来。
奴良陆生神‘色’一凛,跟奴良滑瓢交换一个眼神后,就拿起刀,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道场,在道场外静静等待,心中是凛然的警惕与战意。
可当那强大的妖气在道场院外如青烟落地,在他面前化作人形时,奴良陆生却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屏,几乎忘了呼吸。
“……镜?”
是她吗?
她是真实存在的吗?
还是说……这一切,依然只是他的梦?
不对……不对!
不对!!
不是这样的!
这绝不是梦。
所以这代表着——他终于找到了她!
奴良陆生心‘潮’起伏,在过分激涌的心绪下,他体内滑头鬼的血统占据上风,竟在这片灿烂的晴空下化作白发的妖魔。而当奴良陆生从人类化作妖魔后,他迟疑的脚步也坚定起来,气机锁定面前的人,在她身后站定。
“转过身来。”
陆生的声音低哑,明明像是在发号施令一样带着上位者的倨傲威严,可隐藏在其中的思念,却令人如何都无法生气。
“转过身来看我,镜。”陆生说着,“还是说你不敢吗?”
红发的少女穿着素‘色’的和服,撑着素‘色’的纸伞,像是在雪地上跃动的火焰,热情而温暖。
可当她转过身来,用她那双像是温柔悲悯又像是冷漠无情的眼瞳注视他时,那令陆生‘迷’醉又令他深恶痛绝的疏离感,又再度从她身上浮现。
“原来是你啊。”
这个红发少女的神‘色’平淡镇定极了,就好像两年前不发一言地闯入他世界后,又不发一言地离去的人不是她一样。
如此镇定,如此冷酷!
可恶至极!!
“好久不见,陆生。”像是没有感受到奴良陆生复杂涌动的情绪,这个红发少女的声音轻描淡写,就连寒暄都点到为止。
充满敷衍。
奴良陆生感到自己快要被气死了。
好久不见……就只有一句“好久不见”?!
没有别的了?!
这就是一个无情前女友对无辜被分手的前男友的态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