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景詹什么时候来的, 坐在沙发上,正在翻看她的剧本,边几上放着一瓶开封的红酒。
谭钊剧本的一贯风格, 感情线弱, 感情戏很少。
谢依依对晏殊是单方面的倾慕, 两人之间的对手戏发乎情止乎礼,唯一的身体接触是,某次分别前,谢依依冲上去拥抱了晏殊一下, 一触即离。
这是景念桐拍过的, 尺度最小的一部戏, 所以也没什么不能看的。
只不过她的荧光笔密密麻麻画了大片的颜色,红的黄的蓝的绿的, 色卡似的,看着晃眼。
景詹将剧本合上, 放到一旁, 抬眼时, 眸底看不出什么情绪,问她:“和梁喆聊了什么。”
原来是因为梁喆来的。
景念桐走过来,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你倒是很喜欢接他的班。”
无论是七年前,还是今天。
话里的嘲弄太明显,景詹显然不喜欢听, 敛眉,不咸不淡地扫她一眼。
“上了那么多课,学的是阴阳怪气吗。”
景念桐笑了:“这个不用学,天生的。”
她伸手拿了景詹的酒杯,慢悠悠喝了几口, 才说:“你想知道,怎么不直接去问他。他来找我过分手七周年的纪念日呢,诉衷肠,忆往昔,顺便告了你一状。”
景詹轻哂一声。
景念桐趴到沙发扶手上,向他的方向靠了靠:“他说,是你派那个女孩去勾引他。是吗?”
景詹脸色淡漠:“我没那么无聊。”
景念桐坐直身体,又喝了口酒,给出评价:“但你有那么阴险。”
景詹对这个评价没有反驳。
他还没那么龌龊,派人去勾引自己的表弟。
但他了解梁喆。
他只是让一个恰当的人,在恰当的时间,出现在梁喆身边。
当然,也高尚不到哪里去。
窗外的雨还在下,景念桐慢条斯理地品着红酒,景詹沉默地坐在她身边,只有依稀的雨声传进来。
过了会儿,她晃着杯子里紫红色的酒液,忽然问:“你还没腻吗?”
这话其实触到了两人之间,一直以来谁都没再提过的雷区。
但她问得随意,景詹回答得也随意,另倒了一杯酒,头都没抬:“你不是一向对自己的魅力很自信。”
“我是很自信,”景念桐眼尾上挑,扬起一丝浅笑,“只不过没想到,你的耐性这么久。”
景詹睇了她一眼,语调平缓地说:“你可以更自信一点。”
景念桐歪头盯着他瞧。
景詹倒好酒,抬眸,对上她凝视的眼。
视线对撞,有好一阵,两个人都没出声。
景念桐的美,身材也许有人可以做到,这双漂亮的眼睛,却是独一无二、无法复制的。
她从下而上望着景詹,眼里盛着亮灿灿的光,瞳仁乌黑明亮。
这两人都是软硬不吃的性子,谁也不肯服输,放在战争年代,绝对是严刑拷打都不会泄密的间谍好苗子。
你可以更自信一点——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可以算是情话了。
景念桐说过,到他腻了为止,但直到今天,整整七年,景詹竟然都没腻烦她。
那些真心相爱的夫妻都未必能相守七年,他们俩这样不冷不热、若即若离地,竟然一晃眼就过了这么多年。
挺神奇的。
不知道安静的对视中,第一颗火星是如何燃起的。
也许是易燃的酒精起了作用,景念桐反应过来时,已经和景詹滚上了床。
他扣住她的后颈,她搂着他的肩,吻来得比平时急,也比平时热烈。
齿关被撬开,唇舌勾缠,席卷一切般的强势。
景詹掌心滑过她要后的皮肤,留下一串细微的战栗。
景念桐的感觉来得尤其快。
窗外是墨黑夜色,暴雨未歇,雨点蛮横地敲打玻璃。
屋内灯光是截然相反的暖色调,空气包裹着热而腻的气息,粘稠地流动。
进入正题的时候发现,房间没有安全套。
搁平时景念桐说停就能停,今天却似乎有些意犹未尽。
景詹大约和她是同样的感受,他们默契地,都没有停下来。
景念桐出了一层汗,被景詹扣在怀里,两个人的不同体温渐渐中和融化在一起。
这似乎是他们接吻最多的一次,一遍又一遍地亲吻、甚至啃咬。
红酒的味道彼此交换,气息烫人。
结束后,景念桐扒着景詹的肩,他的耐心显然还有富余,抱她起来,去洗澡。
景念桐睁开眼睛瞥他。
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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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有景念桐的戏,七点要去化妆。
林嘉明一早送来早餐和景詹要穿的西服。
景念桐和景詹一起吃了早餐,一个看新闻一个刷微博,然后各自洗漱整理。
景念桐收拾停当准备出门时,景詹正在镜子前打领带。
她已经走到客厅,又折回来,朝他勾勾手指。
打领带这种操作太浓情蜜意,从来没再他们之间发生过。
景詹瞥她的眼神,足以说明这有多不正常。
他停了停,还是配合地转过身。
景念桐揪住他的领带,将他往下一拽,踮脚亲了他一口。
然后放开,笑着转身走了。
景詹看着门在她背后合上,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唇,对着镜子将领带系好。
下行的电梯在五楼停了。门开启,正要抬脚进来的宋应頔看到景詹,微微一顿。
他的记性不算差,眼前的男人也足够令人印象深刻。
一是因为景家太子爷的身份,一是因为,那天在谭钊家里,景詹对他的莫名敌意。
宋应頔客气地点了点头,随后走进来,按下一楼的按钮。
景詹眉眼不动,金属门上映出他西装笔挺的模样。
两人并肩而立,过了几秒,宋应頔主动开口:“景总来看念桐?”
再自然不过的闲聊语气,似乎对他们的关系早就心中有数。
而这本该是个秘密。
电梯里有几秒钟的沉寂,空气停止流动,只能听到手表指针的转动声。
景詹脸上不带表情,眉角眼梢透出淡漠。
他没看宋应頔,理所当然地,“嗯”了一声。
宋应頔笑了笑,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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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念桐杀青的那天,天气很好。
晚上剧组为她办了杀青宴,整个摄制组的人都参加了。
《珠玉词》的剧组,是景念桐待过最和谐的剧组,没有明争暗斗,没有番位和戏份之争。有些老演员即便脾气火爆,对待工作同样也是十二分的专业。
拍戏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景念桐所获颇丰,最重要的是,第一部 正剧的尝试,交上了一个满意的答卷。
大概是因为要走了,吃饭的时候,大家对她赞不绝口。就连平时和她对戏最多、也最为严厉的一个老戏骨前辈,都夸赞起她。
“这次跟你合作,我真挺意外的。你的演技还需要磨炼,不过在年轻一辈里,已经很不错了。以前总听说你目中无人,喜欢耍大牌,相处下来发现根本不是那样,拍戏很认真,又肯学,比我之前遇到的几个强多了。”
对方举起酒杯:“我这个人不会耍花腔,平时说话很直,都是为了拍戏,希望你不要介意。”
景念桐和他碰了碰杯:“不会,跟着您学习到了很多。”
杀青宴的气氛和乐融融,结束后,有些平时没怎么说过话的演员过来加微信,景念桐从善如流地通过了。
散场时,谭钊叫住她,落后了众人几步。
“老实说,你这次的表现,让我很惊喜。我不是对偶像剧演员有偏见,演员拍多了一种类型的剧,容易被定型,很难走出那个框架来。还有些人拍偶像剧红了,架子就起来了,不愿意再演配角,觉得自降身价。你已经在偶像剧的金字塔塔尖上站着,现在要从另一座金字塔的腰部重新开始,很需要勇气。我看得出来,你是真心想做一个好演员,你这段时间的表现也证明了,你可以成为一个好演员。”
以谭钊现如今的地位来讲,这种推心置腹的话,是很难得对一个演员说的。
一个不慎被人断章取义拿去做文章,就是一番风波。
可能是因为喝了几杯,他话说得多了点。
景念桐用剧里的动作,向他作了个揖:“有您这句话,我比拿了白玉兰还开心。”
“话我就不多说了,你心里有数。在这个圈子最难得的,就是一直保持脑子清醒。”谭钊拍拍她的肩,“希望有机会在白玉兰的颁奖台上看到你。”
景念桐笑起来:“下一届应该就可以。”
谭钊正要走,听得愣了一愣,失笑:“行,有这份信心很好。那到时候,我在上海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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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剧组,景念桐直接飞去伦敦,应品牌邀约参加时装周。
她正式提出了转型正剧的打算。
大杨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道:“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偶像剧不能演一辈子,演艺事业想要长久地进行下去,肯定要走转型这条路。这确实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不过,我估计上面不会同意。”
“你同意就行。”景念桐没放在心上。
“我先跟他们聊,尽力说服他们。你先去看秀,趁这机会休息几天。”大杨说。
那天的电话之后,大杨那边一直没有消息过来。
3天的时装周结束后,景念桐的航班落地,直接去了公司。
大杨从赵总监那儿出来,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呼了口气。
正发愁怎么跟景念桐说,回到办公室一打开门,瞧见她在椅子上坐着,翘着腿,正在看一个选秀节目。
“回来了?怎么没回家休息?”
“来看看你卡在哪一关了。”景念桐盯着他端详几秒,“赵总监?”
大杨搓了搓脸,惊奇:“这都能看出来?”
“猜的。”景念桐站起来,往外走,“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