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大人进来了!
危险!快离开!
在这么一瞬间,坐在观众席上的所有孩子都骚动起来了,猛地就全都转过了身,攀着椅背,就这么紧紧地盯着门口宋尖尖的方向,仿佛在下一刻,他们便会立刻冲上来,将宋尖尖给压制下来,推出去,来捍卫自己的领土。
即便现在因为没了隐形眼镜的原因,宋尖尖并不能完全看清这些孩子脸上的表情,但是,她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前方那些往自己身上集中起来的视线,就这么被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瞬间,直让宋尖尖猛地就打了好几个寒颤,感觉身上的寒毛全都一下竖起来了。
下一刻,宋尖尖便已条件反射性地就手上的手电一扔,双头就直直举过了头来了,直直表示投降,声音更是好一阵‘哆嗦’。
“那,那个……我不是故意闯进来了,是被邀请进来的,要是你们不欢迎我,我就立刻出去,你们冷静点,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宋尖尖边说着,边是一步步地往后退出去,在她的潜意识里,还是不要随意乱动,让眼前这些倍是警惕的孩子们率先冷静下来,不要刺激到他们再说。
然而,宋尖尖还没有说完,领着宋尖尖进来的那个叫‘乐乐’孩子,便是蹦跶小跑到了刚才朝着宋尖尖就警惕大喊的小孩面前,猛地就敲了对方的脑袋一下,就不满地开口说道:“我当然知道尖尖姐姐是大人,不是小孩,我没有眼瞎真是的,但尖尖姐姐不一样,她能记住我们的名字,还能帮我们弄断脖子上那条捆难受的粗绳子,她和其他大人都不一样,那些大人不是可能会记得住我们的名字的!”
随着乐乐这么开口说着,以张小帅为首的这边这些孩子便是连连应和道,都纷纷说着“没错,没错,尖尖姐姐和其他大人都不一样”,为了证实这件事,好几个孩子还从背后钻了出来,钻到了宋尖尖面前,就要让宋尖尖喊出他们的名字来。
多亏之前花了好些时间去记忆他们的名字,现在的宋尖尖才能准确无误地将这些孩子的名字喊出来,而随着宋尖尖将一个又一个孩子的名字给说出来后,坐在观众席上的那些孩子,才稍微放松下来了一点,感觉便没有一开始那么紧张了。
到了后来,乐乐和张小帅拉着推着宋尖尖入观众座的时候,他们便没有再像一开始那时候那样,对宋尖尖展露出极度的敌意了,但还是警惕地宋尖尖就是了。
在宋尖尖落座后,便全都挪到了边上更远一点的观众席去了,除了邀请一开始邀请宋尖尖过来的,乐乐、张小帅等这些孩子敢依宋尖尖坐之外,其他孩子都不管距离宋尖尖太近,而是保持着一个安全距离。
可与其同时,他们似乎又对宋尖尖充满了好奇,尤其是当他们发现乐乐他们和宋尖尖聊得很开心,并一声声喊着他们那些同伴的名字时,竟有那么几分忍不住羡慕起来了。
他们已经很久没被人亲切、友好地喊过名字了,也没有多少人能记住他们的名字,哪怕他们是‘英雄’,但除了他们自己之外,就没有人记得他们了。
很多年了,他们甚至都忘记了被人平等对待,友好对待的感觉究竟是怎么样的了,不是作为被嫌弃、被同情、被可怜的‘孤儿’一般来对待,而不是作为买卖的‘商品’来对待,而是作为一个……人,一个普通的、充满家庭和亲人的孩子。
渐渐地,就这么看着看着,在宋尖尖周围的孩子们也不禁有点被吸引了,忽然都很想能听到宋尖尖喊上他们的名字。
而且,宋尖尖看起来好像很好说话的样子,不仅脸上没对他们露出什么嫌弃、害怕、恐惧的神色,甚至偶尔还会温柔地摸摸乐乐他们的脑袋。
几乎是下意识,当乐乐、张小帅他们的小脑袋被摸的时候,他们也不禁伸出自己的手,学着宋尖尖的样子,自己摸着自己的小脑袋,似乎都想知道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感受。
于是,渐渐地,原来离得宋尖尖远远的,和宋尖尖保持着绝对安全距离的那些孩子们,便一点点,一点点地往着宋尖尖的方向靠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当靠近到距离一米的时候,便猛地听了下来,脸上一脸的犹豫挣扎、以及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而就在这时,宋尖尖感觉身后似乎有些什么动静,便是下意识转过了头来,并在转过去头去的那一刻,一下子就对上了一张小孩子鬼的脸,因出现得有点突然了,宋尖尖猛地就是一愣,仔细辨认了好一会儿,发现这应该不是自己所认识、记住了名字的孩子,便是疑迟地开口道:“那个……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我之前好像没有并不认识你,要不我们也认识认识一下,我叫宋尖尖,那么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被问道名字的那个孩子,一下子就有点害羞起来,下意识就往后躲了躲,但没一会儿,他又鼓起了勇气重新靠近上前来了,小声开口道,“我叫林英,在爷爷还没去世前,就是小阿英,小阿英这样叫我的,但爷爷在我五岁去世后,就没有人再这样叫过我了,尖,尖尖姐姐,你可以喊我一声‘小阿英’么?”
“当然可以,小阿英。”
宋尖尖毫不犹豫就直喊出了‘小阿英’这个名字,顿时,眼前这个最多不过是六岁的小男孩就是灿烂地笑了,露出了一口白牙里,直接就坐在了宋尖尖身后的座位上,不走了,边坐着,还边晃着一双小腿,显然此时小男孩的心情极好,变得高兴。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要是没有一个孩子上前还好,但当他们看见了有孩子在前面做了示范,艰难压下去蠢蠢欲动的心,又一下子变得活跃起来了,忍了忍,终是怎么都忍不住了,越来越多的孩子就这么一点点地靠近了过来,眼巴巴地看着宋尖尖,似乎都想要宋尖尖喊他们的名字,记住他们。
宋尖尖也没有推脱,直接就完了孩子们的愿意喊了他们的名字,但眼前的孩子实在是太多了,饶是宋尖尖再怎么努力,也无法一下子将全部孩子的名字都全记住,也就只能喊喊他们的名字,能记多少就记多少了。
而孩子们似乎也不介意,相反,在这会儿,他们全都变得很喜欢靠近宋尖尖起来了,一下子就将宋尖尖周围的座位全都坐满了,有的抢不到近位置的孩子,还和前面的这些孩子猜拳打着商量,一个轮着坐一会儿,谁赢了就谁先来坐。
这么点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等所有的孩子全都做好了之后,据说是孩子们的节目就快要开始了。
但据乐乐说,眼前在这里的孩子并不是全部,有的孩子还在外面,没能赶回来,就像是在这里年纪最大、皮肤最好的那个女孩子,念念,就没有赶回来,可这并不是影响他们开始节目,因为大部分的孩子都在这里了。
“能告诉我是什么节目吗,乐乐?”
“是一个砍除‘恶魔’和‘怪物’的英雄节目哦,今日是轮到小阿英和张小帅他们两英雄上台哦,尖尖姐姐,你快看,他们要开始了……”
坐在身边的小孩子鬼乐乐这么说着,宋尖尖便下意识顺着乐乐的声音往前方的舞台上望了过去。
只见在这么瞬间,这大礼堂周围的灯光猛地就变了,本来就不怎么亮的观众席,猛地就暗下来了,这边这里所有的灯光都关了,只保留了前方舞台上的亮点,两个差不多高的小男孩就这么走上前去了,从身高和体型服装上来看,应该就是小阿英和张小帅那两个小男孩,但他们脸上却忽然带上了一个奇怪有诡异的面具。
不,不仅仅是正正走上舞台的小阿英和张小帅这两个小男孩,就连坐在她四周,观众席上所有孩子都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个个面具了,就是十分娴熟地给自己带上,似乎之前做过了无数遍一样,异常地熟练,坐在宋尖尖身边的乐乐,还十分贴心地多摸出了一个面具,递给了宋尖尖,问她要不要也带上。
宋尖尖原本对面具什么没所谓带或者不带,要是别人希望自己带上,宋尖尖也会带上,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
但是,眼前这递过来的面具,却让宋尖尖提起来任何想带的面具,这些面具并不是什么游乐园很常见的普通面具,而是一个个或哭或笑或怒或愁的恶鬼面具,而且还是做得十分逼真的恶鬼面具,光是这么看着,宋尖尖便觉得浑身都不太舒服起来,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在抗拒带上这样这些让人感觉不舒服的面具。
这是宋尖尖第一次这么强烈地对眼前这些孩子们表示拒绝,见着宋尖尖不愿意佩戴,乐乐似乎有那么几分失望,但幸好,在下一刻,节目表演就要开始了,一下就让乐乐将注意力给转移了,并没有执着于让宋尖尖的佩戴。
只是……砍除恶魔的表演节目究竟是个什么节目,是类似什么大多小孩子们都喜欢的超人打怪兽之类的节目吗?还是童话故事里那种什么,英雄骑士清除了恶龙救了被困公主之类的节目?
宋尖尖下意识这么想着,毕竟要说小孩子喜欢地砍除恶魔类的节目,无论就是上面那两样了,不过看个节目而已,怎么要带着奇怪的面具这么隆重。
而且不知怎么的,宋尖尖竟忽然觉得眼下的情景似乎有那么几分熟悉,似乎就在哪里看到过,但她很确定,她并没有见过类似这样的场景,至少,她并没有见过所有的孩子都全带着面具在节目这样的场景。
直至,节目正式开始,在舞台上带着面具的那两个孩子,似乎从舞台的后面,推着些什么东西给走出现了,像是个大笼子,用黑布全盖着的,并在那个大笼子被推出来的这一刻,现在的所有孩子都带着面具欢呼起来了,都在叫嚷着舞台上的那两个孩子快开始。
“开始,开始,快开始——我们是‘英雄’,砍杀恶魔,砍杀怪物,杀杀杀,就那些怪物全都杀干净!我们就赢了!!”
“快快快!我都要等不及了!砍杀仪式快开始!今日用什么砍杀模式,是鞭杀?用刀?还是直接将恶魔的脑袋给砍掉痛快,哈哈哈——”
鞭鞭鞭……鞭杀?用刀?直接将恶魔的脑袋给砍掉?
这会儿,原本只是以为会观看一场超人打怪兽,又或是英雄骑士战胜恶龙救公主之类节目的宋尖尖,便一下子听傻了,听着这些凶残又暴力的字眼一句句从这些孩子的嘴里吐出来,宋尖尖在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做如何反应。
更是无法想象这些字眼就会从这些年纪很小的孩子嘴里吐出来,而且,边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他们还都要不少孩子站起来了,并挥着小手在助兴着,将现场的气氛搞得异常热烈!
然而,这还是不是让宋尖尖最难以接受的,最难以接受的还是在下一刻。
只见着在下一刻,舞台上那两个带着恶鬼面具的孩子,在给观众席上的孩子做了一个回应动作后,便齐齐走到了那个大笼子的两侧,一左一右就这么伸手用力一拉,便将大笼子上面盖着的那件大黑布给扯了下来了,笼子的‘恶魔’、‘怪物’也一下子被展示在了宋尖尖的眼前。
这下子,宋尖尖真的完全傻了,在那大笼子里,要准备砍杀的‘恶魔’、‘怪物’,并不是别的,而是一个人,一个大人,或者准确地来说,那个人,就是在前不久才和宋尖尖走散了那拨人当中的一人——摄像师老李!
宋尖尖她认出了,不管是对方的服装和体格,还是在扯掉嘴里塞着白布之后,发出的大声呼叫惊恐求饶声,宋尖尖可以确定,舞台上的那个人,就是摄像师老李无疑!
并在这一刻,宋尖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觉得眼前的场景有点熟悉了,她看到过,刚刚才在脑海里看到过,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在复制着‘天使福利院’那个地下拍卖场!那个害了无数福利院孩子的地下拍卖场!
只不过在这会儿,被卖的‘商品’和观众席上的‘买家’调转过来了,在舞台上被任意宰割的不再是孩子,而是大人,孩子们则是带上了恶鬼面具,坐在观众席上,充当了当年可以任意宰割商品的角色,并认为——这是在砍除恶魔。
大人——就是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