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白切黑布衣皇帝的打脸日常(二十二)

“方愈!”

掌中价值千金的狼毫毛笔化为湮粉, 李稷放在桌上的手隐忍得攥起,指着门口:“滚出去!”

“乔安已经到了婚配之龄,你这个兄长, 却不让她见适龄的青年才俊, 不为她相看可堪匹配的名门公子, 就连她出席的宴席, 你都要特意下令男女分席而坐。”

方愈一声冷笑:“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就是不想让她嫁人了呗?”

李稷猛地站起:“那些风流郎当的富家娇子,怎么配得上我的妹妹?乔安是我的妹妹, 我当然是要为她相看最好的。”

“那最好的在哪儿?阎家和楚王的提亲你看断然拒绝,我挑出来的人、一个个都是天下英杰俊才,你更是连看都不看一眼……

方愈冷笑:“那你想选谁?你觉得谁能配得上你的妹妹,天下人都不行,是不是只有你李稷李大都督行?!”

李稷蓦然心头一跳,仿佛被人戳破了心底最隐秘卑劣的贪念, 他双目瞬间赤红,一把掐住方愈的衣领,怒不可遏:“你放肆?她是我的妹妹!”

方愈怒声:“我才是拿她当妹妹!”

李稷的手猛地一颤。

“我知道她对我没心思,所以我把她当妹妹,所以我陪她出去胡天海地的玩, 我给她选最好的她喜欢的夫婿, 将来看着她风风光光出嫁, 无忧无虑、肆意快活一辈子……”

方愈像是没看见李稷眼中猩红的杀意, 怒喝:“而你呢?你还知道她是你的妹妹, 你做的这些事哪些像一个兄长该干的!你满脑子的龌龊心思, 你根本就是想把她圈成你自己的禁脔。”

李稷心口骤然窒息般的抽痛。

“我没有!”李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住口。”

方愈毫不退让:“怎么,被我说中了,你是心虚了?!”

李稷目眦欲裂:“你闭——”

方愈厉声:“对最信赖爱戴自己的妹妹有如此肮脏的心思, 你何其寡廉鲜耻?你眼中还有没有纲常法纪?你卑劣得猪狗不如!”

方愈的话像是最锋利的刀刃,狠狠捅在他的心脏,李稷只觉得心口骤然一阵撕裂的剧痛,胸口血气翻涌,他喉口一热,竟然生生喷出一口血来:“噗——”

方愈被吓了一下。

他眼看着李稷拽着他衣领的手脱力般垂下,高大修长的身影摇晃了几下,颓然跌坐回椅子上。

他垂着头,脸色苍白,嘴唇轻轻颤抖,唇角尽是刺眼的血丝。

方愈愤怒之余,也不由地生出几分不忍。

他和李稷是多年的故交、挚友,见证着这个背负血海深仇的男人一步步走到今天的荣光,他比谁都知道李稷的苦,但是也正因如此,他不能看着李稷走上歧途。

乔安是李稷的妹妹,却也是他的妹妹,方愈不能看着李稷因为一己私欲愈陷愈深,最后既害了他自己,也害了乔安。

“我知道,乔安几次三番帮你、全心全意待你,你仅有这么一个妹妹,把她放在心坎里疼。”

方愈语重心长:“但是妹妹就是妹妹,再亲的兄妹也得有根红线拦着,你怕是一个人久了,在那肮脏圈子里待得太寂寞了,她偏又是那样娇丽明媚的姑娘,你便混淆——”

李稷突然沙哑开口:“我不是。”

方愈一顿,看见李稷抬手,缓缓抹去唇角的血痕,他抬起头,定定看着他,一字一句:“方愈,我不是混淆,我是真心……”

真心把她当妹妹疼,可也是真心把她当……心爱的女人。

“可笑!”

方愈没想他如此执迷不悟,当即面露怒容,讥讽:“那你以前说的那个有救命之恩的姑娘呢?那个你说非她不娶、疯魔了似的曾经满天下找的姑娘呢?难道你还能有两片真心?我竟不知道你还是个风流性子,还想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

李稷哑口无言。

他不知道该如何与方愈解释,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把自己也骗过去。

李稷沉默了很久,突然低低说:“方愈,如果,如果……乔安就是我要找的姑娘……”

“这怎么可能?!”

方愈想都没想:“在你回临丹老家之前,乔安从未见过你,她怎么可能还救过你?我看你是寻人寻得疯魔了,彻底荤素不忌了。”

是啊,李稷满嘴的苦涩,这怎么可能?谁会相信呢?方愈不会信,娘不会信,乔安不会信,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愿意信。

他不想承认,不想承认在落月湖上看她泛舟而来那惊鸿一瞥的悸动,不想承认那些日日夜夜折磨他神思不属的笃定和绝望。

但是即使是在这样的痛楚中,李稷心里却竟然仍不可抑制地生出妄念。

如果……如果她知道,她就是他要找的那个姑娘,而不仅仅是他的妹妹,那是不是他就能有资格——

“就算她是你要找的姑娘,可是你别忘了。”

方愈用冷静得几近残酷的语气:“当年老夫人让你娶她为妻,是你亲口断然拒绝的,是你亲口许诺发誓,这辈子只会把她当妹妹的。”

李稷呼吸一窒,猛地弯腰重重咳嗽起来。

“咳!咳咳——”

他撕心裂肺地咳着,喉咙泛出腥甜的血气,断断续续的血线咳在掌心,把掌心的命线染地血红,喉口灼烧般地痛,却不及他心中撕裂的剧痛分毫。

他怎么敢忘?他怎么忘得了。

当年,是他亲手拒绝了母亲牵来的姻缘,是他亲自把梦寐以求、近在咫尺的姑娘,按在妹妹的位置上。

老天赐给他的红线,被他生生一刀剪断,还理所当然,自以为甩开了一个无谓的麻烦。

午夜梦回,孤影旁落,他睁着眼睛到天明,甚至不敢回想那一夜,夜色漆黑幽深的悔恨连同绝望几乎将他吞并。

他可以眼都不眨斩杀最穷凶极恶的敌人,可是他甚至不敢回想他跪在母亲面前断然拒绝时,何以那般轻狂而漫不经心。

那是他心底最深最不可言说的悔恨和痛楚,像是烙在他心口的一块溃烂的疤痕,稍稍一触,就会流出猩浓腐朽的脓血来。

李稷疲倦地倚着椅子背:“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方愈抿了抿唇,还想说什么,然而看着李稷倦怠虚弱的模样,也不忍再逼迫他。

方愈转身慢慢走到门口,一手握住门柄,背对着李稷,缓缓沉声说:“你我都知道,乔安是个实诚的傻姑娘,她说把你当大哥,就是一心把你当大哥,只当是亲人,全然的信赖,从未有过任何别的旖旎心思,所以我希望你做任何决定前,都想一想,你忍心辜负她的信任?忍心害她彷徨又伤心?忍心让你们这一场好生生的的兄妹情谊化为飞灰吗?”

李稷没有回答,只是握住椅扶柄的手猛地攥紧,指尖生生叩进坚硬的木头里,飘落的碎屑中,隐约染着殷红的血色。

方愈侧脸看他一眼,叹了口气,终是推门而出。

李稷听着关门的声音,攥出青筋的手终是慢慢地松开,手脱力的垂下,猩红刺目的血线顺着他修长的指骨滑落,滴滴答答坠在地上。

李稷看着紧闭的房门,缓缓阖上眼,低垂的眉目黯然,脸色苍白又倦怠。

他到底怎么做,才能成全所有人?

谁能告诉他,他到底,该怎么做啊?!

…………

乔安一直在院子外边等着,也不知道李稷和方愈说什么,她似乎还隐约听见两个人怒声争执的声音。

乔安有点不安,方愈和李稷一贯是好基友,尤其是方愈那嬉皮笑脸的性子,她还从没见两个人吵架。

乔安在院门口打着转地踱步,终于,她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她一扭头,看见方愈神色复杂地推门出来。

“方大哥。”

乔安赶紧跑过去:“你和大哥……怎么了?”

“没什么。”

方愈看见乔安,有些阴沉的脸色渐渐柔和下来,故作轻快说:“你大哥政务上有点麻烦,急得他起心火了。”

乔安担心:“那大哥怎么样了?事情很麻烦吗?有我能帮忙的吗?”

“没事儿没事儿,我们都能处理好。”

方愈看见她手里拎着的食盒,拿到自己手上,说:“他这两天肝火太旺,不能吃大鱼大肉,我给他开些药膳吃,你这个就归我了,你先回去吧。”

李稷不能吃那方愈给解决了也好,乔安无所谓,但是想了想,她没有回去,而是说:“我也一起去熬药吧,还能给你帮把手呢。”

只要能把乔安支走,让她最近别在李稷面前晃,给李稷自己冷静下来的时间,其他怎么都行,方愈可有可无地点点头。

两人一块去了药房,方愈配药,乔安磨药粉,两个人娴熟地分工配合,没一会儿就把药熬上了。

乔安把饭菜加热,方愈和李稷吵了半天,是又累又饿,抄过一个小板凳坐下,拿着碗就开始吃。

乔安看他吃得香,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丝帕包,一层层剥开丝帕,露出里面莹润的羊脂玉佩。

方愈正埋头苦吃,脑子里还在发愁生怕李稷执迷不悟,面前就被递过来一块玉佩。

方愈:“……”“咳咳咳!”

方愈手指着那块玉佩,咳得厉害。

他现在就见不得玉佩,就是那一块玉佩给李稷整得疯魔了,他现在看这玩意儿就觉得邪性。

方愈不死心地问:“你自己买的?还是你大哥送你的?找我显摆来了?”

“怎么可能。”

乔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把玉佩放在他手上:“你知道我父母不详吧,这块玉佩就是我父母留给我的,我来京城,就是想调查他们的消息,方大哥,我想请你帮帮我。”

事关重大,她虽然基本相信那个俊秀青年皇帝的话,但是她还是想真正确认一下,而且,皇帝提起的往事太过简要,乔安还想知道得更多。

她自己可以查,但是她的效率显然没有李稷方愈他们这些专业人士高,皇帝毕竟与李稷立场敌对,她暂时还没想好该怎么解决,所以她想先拜托方愈来查,方愈会把最真实的情况告诉她。

乔安认真对方愈说:“方大哥,我知道,这个世上你是寥寥不会骗我的人,我只想知道真相,事关皇室秘闻,这一次我不好麻烦大哥,我只能拜托你了。”

方愈握着那块儿玉佩,看着她明亮信赖的眼睛,心里说不清滋味。

他性情孤傲乖张,谁也不放在眼里,这么多年独来独往惯了,可偏偏就遇上这么个姑娘,样样和他的口味,这么一起打着闹着胡作非为着,直把她放进心里了。

在栾城的官邸里,在刚救醒那个灰头土脸的小姑娘的时候,方愈怎么也不会想到日后会有这么一天,真把她当亲妹子疼。

李稷那个造孽的混蛋玩意儿啊!

方愈叹了口气,握住那块玉佩,站起来,狠狠揉了揉她的头发。

方愈说:“行了,我知道了,这件事交给你方大哥,一定给你查得妥妥当当的。”

乔安被揉得一脑袋乱毛也不生气,就咧着嘴,亮晶晶地看着他笑。

“傻样儿。”方愈也忍不住笑起来,却又举起玉佩,郑重说:“我只有一个要求,你现在不要把这个玉佩的事告诉给你大哥。”

方愈本心不相信乔安这块玉佩就是李稷寻的那块儿,但是他认为李稷的状态已经不太对了,这时候给李稷发现玉佩,说不得就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反而给了李稷孤注一掷的理由;与其如此,干脆先把玉佩的事掩下去,等李稷将来脑子清醒些了再让他知道。

乔安不知道方愈在想什么,但是她想保护皇帝,没查清楚之前,这个玉佩最好不要被李稷知道,她当即点点头:“好。”

方愈又揉了揉她的头,突发奇想:“妹子,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乔安脑中闪过的第一个人影就是清风霁月般的皇帝。

不吹不黑,殷云舟真的是照着她心中完美男朋友模板长的,而且还贼有缘分,竟然和原身有儿女婚约,还是原身嫡亲嫡亲的表哥,如果嫁给他,他一定会对她可好了……唉,但是那偏偏就是亲表哥。

表兄妹,在古代意义亲昵、成婚那叫一桩美谈,但是乔安是穿过来的啊,这……这叫乱伦啊!这她有点接受不了啊!

乔安心想,就算是她迷恋美色,一咬牙勉强能接受,她也得为未来小朋友着想啊,伟大的生物学告诉我们,近亲结婚生小孩容易出问题,她自己过得乱七八糟也就算了,万一要生小孩儿的话,不能对未来小崽子不负责啊。

乔安有点失落,毕竟她真的好稀罕皇帝那一款温润如玉的。

乔安丧气地摇了摇头:“还没有。”

方愈恨铁不成钢:“你个不争气的,长这么好看现在都没找到合适的,白瞎了你那张好脸蛋。”

乔安:“……”

乔安刚想噘嘴反驳,方愈又纠结改口:“算了算了,晚嫁两年也好,养得白胖胖的白菜被别人家的猪拱了,还怪舍不得的。”

乔安:“……”谁是白菜?谁白白胖胖?

方愈又叹气:“唉,但是李……”

“喂,你差不多行了。”

乔安忍不住:“你到底是盼着我嫁还是想留我啊?”

方愈讪讪。

他也说不上自己是失望还是庆幸,他真舍不得乔安嫁出去,但是她一日没定婚事,就不能让李稷彻底死心,万一事发被她知道了,她不定得彷徨伤心呢。

这夭寿啊,现在只好盼着李稷赶快想清楚,可别搞事儿害人害己了。

方愈又叹气,唉声叹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顺手把吃空了的食盒饭碗放到她手里,然后愁眉苦脸端着熬好的药碗施施然走了。

乔安看着他愁苦的背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等她反应过来——

“方愈你丫个天杀的滚回来自己刷碗啊喂!!”

…………

阎城万万没想到,自己殷切期待着大舅哥能把妹妹嫁给他,结果大舅哥收了契书,二话不说就要把他们轰走。

大黑天的,阎城骑在马上,领着队伍垂头丧气往城门走,遥遥路过恢弘气派的大都督府,阎城瞬间泪眼汪汪。

媳妇——他的小仙女媳妇——

辅国公看得来气,一巴掌糊在他后脑勺:“个大老爷们,为了一个女人,像什么样子!”

“爹。”阎城抽着鼻子,整个人都快自闭了:“为啥大都督不愿意把郡主嫁给我,我真的喜欢她,我真的会一辈子对她好的。”

辅国公不由回忆起前夜,李稷趁夜而来时的景象。

李稷披着狐裘大氅,带着气势肃杀的亲卫萧凌凌地站在院子里,回身看来时,清瘦玉立的身形,苍白淡漠的眉目像是披上一层凉薄的月华。

“明日夜时你们离开,我给你们两日,离开京城三十里外,否则,杀无赦。”

他惊疑不定地质问,李稷只淡淡看了他一眼,留下一句冷冷的“辅国公,管好你的儿子”,就转身挟裹着一身骇人戾气离开。

辅国公那时就知道,这元昭郡主,他们阎家是碰不得了。

“知足吧。”

辅国公没好气说:“你和你老子还能全须全尾地走,我看楚王恐怕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李稷的态度冷,手腕却已经是刻意放松了,辅国公知道,李稷是愿意给他和谈的机会,之后种种还需思量,但只这一点已经是他来时最大的收获。

比起合盟这等家国大事,辅国公以为阎城求娶只是少年心性、贪好美色一时动情罢了。

但是当他们走到城门前,看着自家儿子突然回头,沉默着久久凝望着一个方向的时候,辅国公才突然惊觉,他这个儿子竟然是认真的。

“唉……”

辅国公心里并不好受,拍了拍阎城的肩膀,只能安慰着:“城儿,走了,元昭郡主还未许人,未来总还有机会的。”

阎城眨了眨眼,看着父亲担忧又无奈的神色,“嗯”了一声,调转马头跟着往外走。

阎城知道,父亲是在骗他,李稷是不会把元昭郡主嫁给他的。

但是他也知道,作为阎家军的少将军,成为西北那片广袤土地的镇边之将,也是他的责任和使命。

辅国公有点忧愁。

唉,自家二愣子似的儿子就这么受了情伤了,这会不会造成心理阴影——

“爹!”辅国公听见阎城突然咬牙恶狠狠说:“我将来厉害了,一定要回来打倒我大舅哥,把郡主抢回咱家当媳妇!”

辅国公:“……”

还大舅哥呢?人家认了吗?咋这么执着呢?

辅国公一言难尽:“好,有志气,你加油。”

算了算了,这不争气的玩意儿,听天由命吧。

辅国公父子不知道,在他们离开的后半夜,另一队人被戎兵执剑的禁卫军喊杀驱逐着离开了京城。

“李姓小儿!放肆!放肆!”

“本王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李稷——本王必要斩下他的头颅!”

殷云晏沉着脸听着前面马车中楚王不甘咆哮的声音,唤来一队亲卫,下令:“你们明日天亮就转回京城,务必探清京城情况,京城若有动荡,立刻飞鸽传书回禀。”

“是!”

殷云晏回首,看着渐渐远去的京城,心情极为阴郁。

他的难堪不仅是因为李稷突然翻脸将他们轰出京城,更是因为……他竟然被她拒绝了。

以江南十年贡税,倾国倾城相许,她都不愿意(乔安:喂,根本不知道这茬儿好嘛。)

契书被当成烧炉子的废纸,他和南地的尊严都被狠狠踩在脚下,回想着他那时尚且忐忑又隐隐期待的复杂思绪,只让他恨得想把那时愚蠢的自己掐死,才不至狼狈如此!

“呵,敬酒不吃吃罚酒……”

殷云晏咬紧牙关,怒极反而冷冷一笑,调转马头大步离开:“那就战场上见吧!”

李稷,乔安……他会让他们知道,轻辱他,是他们做过最大的错事!

…………

乔安也不知道怎么的,京城突然就乱了起来。

李稷闭关(自闭)三天之后,就直接出了家门,也不知道和阎家与楚王说了什么,辅国公和楚王带着家眷和军队连夜离开京城,而之后京城就封城戒严了。

乔安听说,辅国公带着自家儿子和军队倒是周全离开了,但是楚王一脉就有点惨,似乎被李稷折腾弄死了不少亲卫才走掉。

乔安想到那个楚王世子走的时候被气死的样子就暗爽,倒是想到阎城那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就有点惆怅。

毕竟是两辈子第一个向她表白的人呢,虽然大家道不同,还是希望他好运吧。

封城之后,每天大街小巷开始有大量戎装军队巡视,动辄就会从哪里抓捕出细作和探子,时不时的那个街头巷角就会出现一片打杀声和血肉割裂声,然后哪里就会被肃杀的士卒无声无息拉出几具尸体。

除此之外,朝堂上也开始风起云涌,一连几位高官被以各种罪名摘了官帽,各种陈年冤假错案开始往外扒,连带着一连串的中下级官员都被揪了出来,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闹得朝野震动,人心惶惶。

按理说现在是三家掰腕子的时候,正是应该稳定大后方,李稷为什么还在朝堂上搞这么大的动静?

府邸里里外外都镇守着士兵,连乔安都不允许外出,李稷和方愈又一直没回来,乔安没办法,试着去问老太太,老太太就哭了。

乔安从来没见过老太太哭得这么厉害,极致的伤心,又是极致的痛快。

“让他去做吧,让他去吧。”

罗老太只说:“这是他该做的,他该出这一口气,他应该的!”

乔安被老太太哭怕了,她真怕老太太哭坏了身子,顿时什么也不敢问了,只变着花样努力把罗老太哄好,打算过些日子问李稷方愈去。

大半个月后,方愈终于风尘仆仆地回来。

乔安看见方愈就眼前一亮,早揣了满肚子的疑问想问,当即颠颠跑过去嘴特甜:“方大哥——”

“等一下!”

方愈顺手抄起桌边的半满的茶杯一饮而尽,然后对她说:“事情太多了,我脑子一团乱麻,你先别说话,听我说。”

乔安闭嘴,眼巴巴看着他。

“第一件事。”方愈深吸一口气,竖起一根手指:“我查到了,你的生母是已故的长乐大长公主,你的父亲是先朝被以叛国罪抄家斩首的正一品骠骑大将军,所以,你是正统的殷家皇室血脉。”

乔安抿住唇。

果然,是真的。

“第二件事,你的亲表哥,那个被你母亲定下和你有娃娃亲的、当今皇帝殷云舟。”

方愈吞了吞喉咙,有点艰难说:“……他可能要死了。”

乔安瞳孔骤然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