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国公无意间往下面一瞥, 顿时瞪了瞪眼睛。
他家儿子座位怎么空了?他儿子呢?
辅国公险些没被气歪了鼻子。
他这个老子在这里和两个吃人不眨眼的大小狐狸磨嘴皮子,磨得头晕眼花脑浆子都快迸出来了,这混账玩意都不说给老子搭把手, 一眨眼都不知道野哪儿去了。
辅国公有那么一瞬间都想掀桌子,妈的还打什么天下,先把这混蛋东西拽回来打死再说!
但是辅国公怒发冲冠的时候, 眼神往旁边一扫,就发现自家儿子对面的席位也空着了。
那是谁的席位, 那是楚王家那阴损狼崽子的席位。
辅国公登时乐了。
哎哟,还当楚王教出怎么个好儿子, 不也是出去野了吗,那狼心狗肺的样儿,照样是坑爹的尿性。
楚王往下面一瞥,看见殷云晏空着的位置, 也是一皱眉。
他也是很了解自己这个儿子的,这个儿子是他最得力的帮手, 这种时候, 是绝不会无故出去的。
所以……是突发了什么状况?
楚王沉吟了一下,看一眼上面空着的龙椅, 抚着短髯说:“陛下出去醒酒也有些时候, 还没回来, 别是出了什么岔子,不妨让人将陛下请回来, 我等好为陛下庆寿。”
辅国公嗤笑一声, 很瞧不上楚王装模作样的德行,还给陛下庆寿?刚才当着你亲侄子皇帝的面明晃晃说要划江南而治的不是你?那时候你怎么不想着给皇帝庆寿啊,在这儿装忠臣装慈爱, 可放屁去吧!
不过辅国公也想着先歇一歇嘴,顺道派人去把阎城给拎回来,于是也应承着:“是,那就把陛下请回来吧。”
李稷不置可否,往后靠了靠,抬抬手,陆翼弯腰凑过来:“大人。”
“去老夫人哪儿看看,看那边有什么吩咐。”
李稷想了想,特意说:“小姐要是嫌闷,不乐意待,你就亲自把小姐先送回去。”
陆翼说:“小姐之前席上坐腻了,出去园子玩了。”
李稷眼神微皱:“去哪个园子玩了?”
“这倒是不知道,小姐没带侍女,但是和老太太说了,只在周围转转,约莫不大一会儿就回来了。”
李稷抿了抿唇。
他知道,小姑娘待腻了,出去玩,在园子里看看桃花,去湖边转一转,是再正常不过的,便是没带侍女,她那能上山下海的本事,这小小的园子,总不会走丢。
但是李稷还是莫名地不喜。
她身边没有他的人跟着,他不知道她的动向,这种失控的感觉,令他心头不喜、甚至不安。
李稷说:“你再去那边看看,看她回来了没有,让她带着侍女。”
陆翼走了,没一会儿回来,小声说:“大人,老夫人说,小姐还没回来,约莫还在哪儿玩呢。”
李稷薄唇抿得更紧,俊美的眉宇间闪过一抹阴霾。
不过花花草草,一些假山湖水,她一个人,有什么可玩的?
她出去,大大咧咧,溜溜达达,打扮得那样招展,没带面纱,身边也没跟着侍女,周围却有那么多闲谈游玩的贵胄公子。
李稷只要想到,像那些话本子里写的,若是她走到桥上,走在桃林里,正撞上那边一群嬉笑结伴而来的公子哥,两相抬头,四目相对,都是一怔……
李稷突然觉得无法忍受。
李稷想,她是他的妹妹,又有那一副花容月貌,他断不能让那些登徒浪子唐突了她。
李稷突然站起来,对楚王和辅国公说:“我饮多了几杯,有些疲乏,出去醒醒酒。”言罢,不看两人一眼,转身就走。
走出众人视线,李稷冷着脸吩咐:“小姐身边连个侍女都没有,像什么样子,她说不带你们也不劝着点,都是干什么吃的,立刻派人去找。”
“……”陆翼暗自无语。
小姐出去玩就玩吧,那不之前也天天和方愈他们出去撒欢吗,人家可是能上山徒手扛野猪的人物,又不会走丢、那性子更不能吃亏,您瞎操心个啥劲儿,带孩子都没有这么穷跟着的。
但是陆翼不敢说,谁叫大人对于小姐的事儿上总是格外偏执,只能无奈:“是,大人。”然后麻溜派人去翻园子,务必赶快把小姐找出来。
…………
乔安不知道有人在找她。
她正看着面前的青年愣神。
青年容貌清俊,气质温润俊秀。
这可不是李稷那种白切黑式的假温和,顶着张清俊皮囊装模作样,则心黑无比杀人不眨眼的那种。
这个青年看着她的目光温和纯善,眸光清正,一看就是那种真正饱读诗书、心性宽容平和、温文尔雅的贵公子。
乔安的心跳得有点快。
这、这简直是她理想中的男朋友模板啊。
她就喜欢这种温柔善良体贴入微、平时可以陪她一起玩还能把她宠成小公主的五好青年啊。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看他好面善啊。
她第一次刚见到一个男人,就觉得心生亲近,这、这什么意思?难道是天定的缘分?难道这就是老天给她分配的男朋友吗?
殷云舟看着那个从桃花林中走出的、美得恍若仙子的姑娘,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愣了愣。
渐渐的,他耳颊泛起薄红。
问春水何色?容色倾国,何以美人如花,隔云端。
乔安看着青年,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鼓足勇气往前走,站在石阶前,仰头问他:“我循笛声而来,惊鸿一瞥,扰到公子了,是我的不是,公子可否见谅?”
艾玛,第一次这么文邹邹的说话,乔安心想,我为了不辜负缘分,也是很努力了。
少女走到近前,仰着头,一双水亮亮看着他,像是夜空明亮的星子在说话。
殷云舟从来没见过这么明亮好看的眼睛,也没见过这样活泼澄净的姑娘。
“不曾惊扰。”殷云舟莞尔:“能够得到元昭郡主的赞赏,是我的荣幸。”
乔安一愣:“你、你怎么知道我?”
“几日前元昭郡主入京,惹得辅国公之子追车表达倾慕之情,郡主美貌之盛名,冠盖满京城。”
殷云舟浅笑,带着一点点调侃:“我想凡是见过郡主的人,没有认不出郡主身份的吧。”
乔安看着他。
她第一次见有人这么坦然赞赏她的容貌,却没有一点狎昵戏谑;他的眼神中有欣赏、有浅浅的羞涩,但是无比坦荡清正,让人实在大生好感。
乔安眨了眨眼,突然不再像刚才一样假装着淑女架势,咧嘴大笑,大大方方地说:“我是李稷的义妹,姓乔,小字一个安,所以……敢问公子名姓?”
殷云舟却说:“这很重要吗?”
乔安心想这当然重要,以后说不定大家都能成一家人了呢,理直气壮地看着他:“当然,我都已经把名字告诉你了,应该有来有往嘛。”
殷云舟又笑了。
乔安发现他很爱笑,只是眉宇间似乎总是若有若无笼着一层愁绪和无奈,但是他笑起来,仍然格外的温柔好看。
“好吧。”
殷云舟无奈一笑:“那我要感谢你来参加我的寿宴。”
乔安一时没反应过来,呆了呆,才想起来,今天是皇帝寿宴。
所以……他是皇帝?!
乔安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皇帝不在宴席上听百官庆贺,一个人跑到这偏僻小桃林里吹笛子?!
乔安一时语塞:“你……不是,陛下您……”
“不用客气,像刚才那样就好。”
殷云舟无所谓地摆摆手,侧过身,笑看着她:“要来坐一坐吗,这里的风景很好,还有笛声。”
乔安咬着唇。
她其实知道,作为李稷的妹妹,她不应该和殷家人有太多接触,尤其是和这位皇帝陛下,注定是两个立场。
但是他……太温柔了,说着“有笛声”的时候,语气那么调侃,眼神却那么寂寞,又那么期待。
不知道为什么,乔安对他格外有好感,看见他这个样子,就忍不住心软。
看似高高在上的皇帝,那么多人以庆贺他生辰的名义而来,满眼花团锦簇,却是堂而皇之分他的江山,而他却只能一个人在这里,孤零零对着满园桃花,吹给自己听笛子。
乔安沉默着,在殷云舟以为她会转身离开,而渐渐失落的时候,她突然撩起裙摆,慢慢顺着台阶往上走。
“呐。”
乔安在他微微愕然的神色中,明亮的眼睛看着他:“尊敬的陛下,我有幸能再听您吹一曲笛子吗?”
殷云舟怔了怔,眉目弯弯地笑起来:“当然。”
乔安坐在青石栏上,听了一支很美的曲子。
悠扬的笛声吹散满园桃花,乔安愉快地眯着眼,摇晃着腿,好奇问:“真好听,这是什么曲子?一定是什么名曲吧?”
殷云舟放下笛子:“不是名曲,是我自己编的。”
“能编出这样的曲子,你真厉害。”
乔安瞪圆了眼睛,心悦诚服:“我早就听说过,说当今的陛下是个大才子,精通曲艺,又擅长丹青工笔、书法绝佳,写得一手好文章……我那时就再想,得是多完美的人,才能精通这么多东西。”
殷云舟笑了,这次的笑容有一点苦涩和无奈:“我也就只会这些了,你大概还听落了一句,百无一用,是书生。”
乔安一卡。
她清楚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纵使文采风流又怎样,经天纬地又怎样,他这个天潢贵胄、堂堂殷氏江山的皇帝,还不是一只提线木偶,连生命都被捏在别人手里。
乔安小声说:“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我都明白。”
殷云舟看她小心翼翼怕伤害到他的样子,失笑,坦然说:“这的确是事实,我是一个没有本事的人,我从没想过当一个皇帝,即使如今被硬拉着当上了,我尝试过做一个好皇帝,也终究失败了,我没办法改变自己的命运,更没办法拯救这个王朝,我已经坦然面对,要说唯一愧疚的,唯有我无颜面对先辈宗祖。”
乔安抿了抿唇,半响,低声说:“有人适合当武将,有人适合当文臣,更有人就适合当闲云野鹤的隐士,本来就不会所有人都适合当皇帝,更何况你祖宗还留给你这样的烂摊子,即使再厉害的人站在你这样的处境,也未必能比你做得多好,你已经竭尽所能了,问心无愧,没什么好愧疚的。”
殷云舟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安慰,并不是虚伪的故作镜花水月的安慰,而是真诚的、认真的、特别接地气又贴心的安慰。
殷云舟觉得,这是他听过最暖心的话。
多好的姑娘,殷云舟想,李稷真是幸运,能有这样一个妹妹。
“谢谢。”
殷云舟弯弯眼睛,温柔地笑起来:“我身无长物,也不知道该感谢你什么,就再吹一支曲子送给你好不好?”
乔安看着他浅浅笑着的模样,心脏像是一只手捏紧,莫名有点难过。
她吸了吸鼻子:“好。”
殷云舟想了一下,把竹笛放下,去摸腰间一支更精致的玉笛。
竹笛是他随手削的,玉笛却是音律绝佳的宝物,他想,这样可爱的姑娘,他要吹支最美的曲子送给她才行,
乔安下意识往他腰封看去,突然愣了一下。
她看见他绣祥云纹的内衬素白腰封上,悬着一枚皎白如雪的羊脂玉佩,那玉佩的纹路……
乔安心头一跳,猛地站起来。
殷云舟刚取下玉笛,就看见她突然大步跑过来,激动地看着他腰间的玉佩:“你……你这个玉佩——”
乔安用力咬着后牙,尽力镇定下来:“这个玉佩很好看,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殷云舟怔了怔。
“是很贵重吗?”乔安忐忑:“看一下,就一下可以吗?我一定很小心的。”
殷云舟迟疑了一下,看着她期待的眼睛,还是把玉佩取下来。
“倒不是贵重,这是我一位长辈送与我的遗物,对我而言意义非凡。”
殷云舟把玉佩轻轻摊在掌心,递给她,笑了笑:“我是从不把它给人看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看你很亲近,想必也是缘分。”
乔安小心翼翼接过玉佩,用指腹轻轻抚摸着上面的纹路。
是这个。
她找了这么多久,终于找到了。
“这纹的是上古神兽,比翼之鸟。”
殷云舟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眼神颇为感慨:“相传比翼鸟一青一红、生而一目一翼,只有并肩比翼才能飞行,是世上最痴情缱绻的鸟儿。”
乔安急切问:“陛下,你的那位长辈是谁?”
“她是我的姨母。”
殷云舟面露悲戚:“她很多年前就过世了。”
乔安心口骤然一凉,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拧住她的心脏,她不由往后踉跄了几步,呆呆看着他。
“那时我的姨母正怀着身孕,太医们都说,会是个漂亮的小郡主。”
殷云舟说起往事,眼中满是怀念:“那时我还年幼,母妃早逝,我在宫里日子艰难,都是姨母看顾我,后来姨母有了身孕,不能总进宫照看我,为了保护我,就命人制了两枚玉佩,我与我表妹一人一枚,说这是信物,等将来小表妹出生,要将她许配给我,我盼着那个妹妹,一直盼着,谁料到……”
殷云舟突然惊觉自己说得太多了,声音戛然而止,摆了摆手似苦笑:“罢了,不说这些伤心事了,你想听什么曲子,我吹与你听。”
乔安不知道是怎么把玉佩还给殷云舟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下的。
她听着他吹出的优美曲调,再也没有了欣赏的闲情逸致,满心的茫然无措。
那玉佩的原主人、原身的母亲,已经在很多年前过世了?
乔安感觉心口泛着难以言喻的酸涩,她知道,这是原身残存的执念在悲戚。
她以为她会回来向抛弃原身的父母或者仇人讨一个公道,结果,她的母亲早已经过世了,甚至看这个样子,还是个宫闱秘闻,她身上也许还背着家仇。
乔安低着头,心里暗暗下定决心,等回去她就要把事情查清楚。
“陛下!”
突然传来一道尖锐怪异的声音,笛声戛然,乔安看见一队太监和侍从小跑着穿过桃林过来。
“陛下,怎么跑这儿来了,奴婢们可是好找。”
为首的太监乐呵呵在殷云舟面前甩了下拂尘,恭敬的言语,语气却是急切催促:“陛下,今儿大喜的日子,大人们都好等呢,您快些随奴婢们回去,大人们还要为您祝寿呢。”
一群太监见到皇帝,竟然连跪都不跪,还敢这么不耐烦的说话。
乔安抿了抿唇,站起来,那些人看着亭子里还有个女人,都是一惊。
当年曹光为了更好的控制皇帝,就没想过给皇帝立后,怕生下皇子平添了麻烦,后来的李稷就更不管这一茬了,皇帝自己也没有立后纳妃的意思,以至于太监们这些年都没在皇帝身边看见过女人。
太监正想呵斥,看见乔安的容貌,悚然一惊。
现在满京城的人谁不知道,李大都督最疼爱的妹妹生得花容月貌,这般陌生的绝色美人,除了如今的元昭郡主还能有谁?!
太监侍卫们当即一头冷汗,纷纷跪下:“参见郡主殿下。”
乔安淡淡说:“见到陛下,你们就这么没规矩的吗?”
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冷着脸时,身上隐隐有李稷威仪的影子。
太监满头冷汗,连连求饶:“是奴婢们急昏了头,请殿下恕罪,请殿下恕罪。”说着就狠狠掌自己的嘴。
乔安撇撇嘴,殷云舟笑看着她:“不必了,谢谢你,我走了。”
乔安没有理由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走下石阶。
在他走出亭子的时候,脚步突然顿了顿,然后慢慢转过身,迎着阳光看着她。
“这是我过的最高兴的一场生辰,元昭郡主,不,乔姑娘。”
多好的姑娘,殷云舟看着那亭子里看来的少女,心中轻叹,可惜他已经半身陷进了淤泥,覆灭尽在咫尺,就不要牵累这云端上高华纯净的莲花了。
他温柔地笑着,没有说“期待下次再见”,而是真诚说:“祝你一生无忧无虑、安康快乐。”
乔安看着殷云舟跟着太监侍从们离开,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口。
她紧紧抿着唇,心里莫名地难过。
乔安慢吞吞地坐下,看着满园纷飞的桃花,发呆。
“郡主殿下,您怎么在这儿啊。”
突然一道惊喜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乔安侧过脸,看见一个高大英挺的青年三两步乐颠颠冲上石阶,眨眼间就跑到她旁边,兴高采烈:“我可找到您了!”
乔安:“……”
这是哪家的二傻子?
乔安瞅着有点眼熟,仔细打量几眼,哦,是辅国公家的傻儿子:“阎……阎……”
“阎城。”
阎城赶紧说:“城镇的城,或者您嫌不好记,我爹小时候老叫我二壮,您叫我二壮也行。”
乔安:“……”
二、二壮?!
妈耶,他说得出口、她还叫不出口呢。
乔安一脸一言难尽:“不用,客气,阎将军就挺好。”
哪里好,这么生疏,一点都不亲切。
阎城心里嘀咕,却不敢说出来,怕唐突了佳人,听说中原这边的贵女都含蓄,他糙,可别给小仙女吓坏了。
阎城搓了搓手,丝毫没有被打击,看乔安闷闷不乐的样子,赶紧凑过来献殷勤:“郡主殿下,您看起来不高兴啊,您有什么烦心事,您说出来,我替您解决!”
乔安闷闷看他一眼,突然问:“我问你一个问题好不好?”
小仙女主动问他问题?!
阎城顿时激动得不得了,拍着胸脯保证:“问问问!您尽管问!我知无不答言无不尽。”
“如果你有一个形同亲哥的义兄,和一个虽然无奈分隔多年但是也很在乎你的亲表哥,他俩打起来了。”
乔安说:“那你能怎么办?”
阎城想都没想:“当然是帮亲表哥啊。”
乔安惊奇:“为什么?”
“因为您义兄不是李稷吗。”
阎城理所当然地说:“那我当然是打他了。”
乔安:“……”
你他喵的可真是个天才。
“嘿嘿,开个玩笑嘛。”
阎城看乔安翻着白眼转过脸去,傻笑着想,小仙女就算翻白眼也这么可爱,嘴上却说:“其实这个好说的,要么你就看谁关系更亲,要是都亲,那你就看谁比较惨,谁惨你就多照顾点谁,只求个问心无愧嘛。”
乔安怔了一下,想一想,这样居然是最好的了。
乔安回过头,真诚说:“谢谢你。”
阎城看她水灵灵的美眸认真地看着自己,脸立刻就红了,结结巴巴:“没、没什么。”
这么高高大大的青年,傻得有点可爱,乔安忍不住笑起来,阎城呆呆看着她笑,只觉得满面都是扑面的绚烂桃花,晕乎乎说:“郡主,您真好看。”
“我就脸好看而已,其实为人可糙了,上山下海,爱好种地,也就有个好皮囊,实则糙得不成样,连我哥都嫌弃我。”
乔安真诚说:“所以你快趁早放弃吧,可别光看脸,我是为你好……不信我现在翻个跟头给你瞅瞅?给你破灭得干净点?”
乔安以为阎城听了会被吓跑,但是阎城却摇头,执拗说:“不,我就喜欢您,您翻跟头我也喜欢,种地也行,我们家大西北那边别的不多,就地可多了,您想怎么种就怎么种,我也好好学!您插秧我可以给您扶犁的!”
乔安:“……”
扶犁倒是大可不必。
不过得说,艾玛,小伙儿,你这个颜控病还挺重,为了美色牺牲可太大了。
“所以……所以……”
阎城红着脸瞅了瞅她,一闭眼,鼓足勇气猛地抬起头:“所以您能不能考虑嫁给——”
“白日做梦!”
骤然阴冷的嗤笑打断了阎城的声音。
乔安扭过头,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桃花林中走过来。
瞧瞧,那苍白的吸血鬼似的脸蛋,那常年被人欠了八百万不还的阴骘神色,那写满了“我是反派杀人不眨眼”的阴飕飕的冷酷眼神,再加上那怎么看怎么艳丽妖异的妖孽五官……啧啧。
乔安头痛,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哪儿哪儿都能和这个楚王世子撞上。
阎城比她还愤怒:“殷云晏!你说什么?!”
“聋了吗,我说你白日做梦,痴心妄想。”
殷云晏大步走上来,阴阳怪气地冷笑:“她是什么人,李稷的宝贝妹妹,堂堂的莲花仙子(乔安黑线:你家莲花,你全家都莲花!),能看上你?看上你什么?不长脑子蠢笨如猪吗?”
阎城瞪眼:“你说什么?!你这个混——”
“还有这个女人。”
殷云晏又用眼风冷冷扫着乔安,嗤笑:“她除了长了一张能看的脸,还有什么?比男人还粗鲁暴躁,我真不知道你是不是眼睛瞎了才看上她。”
乔安:“……”
乔安发自灵魂的迷惑:“你又骂他,又骂我,把我们俩都得罪了,你到底想干啥?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欠揍,搞得我竟然真的想嫁他联合起来一起打死你啊!”
殷云晏:“……”
阎城眼前一亮。
“你说什么?!”
殷云晏突然暴怒,眼神凶狠地剐着乔安:“你给我闭嘴!”
乔安还没说话,阎城立刻就怒了:“你敢凶郡主?”
“我们的事,哪里有你插嘴的余地。”
殷云晏轻蔑地看他一眼,薄唇吐出两个字:“蠢货。”
阎城眼睛红了,一把过去拽住他衣领:“殷云晏你他妈有病!你个疯子!我早看你不顺眼了。”
“难道我不是?!”
殷云晏扯住阎城的领子,将他一把反压在柱子上,扼向他的喉咙,眼神凶残轻蔑:“你算什么东西,没脑子的东西也想学着人家献殷勤——”
“曹尼玛!殷云晏老子今天弄死你!”
“好啊!那就别怪本世子摘下你的脑袋倒酒!”
“我艹——”
乔安感觉自己一眨眼,就已经掠过了好几十集的剧情,殷云晏和阎城已经打了起来。
乔安:“……”
乔安一时表情茫然呆滞。
拜托,刚才她还在思考义兄和亲哥之间打起来帮谁的世纪难题,怎么一转眼这俩人先打上了?!
乔安回过神来,赶紧劝架:“别打了别打了——”
殷云晏怒吼:“你闭嘴!滚边上去!”
阎城大声:“郡主您别管,我今天必须打死他丫的!”
乔安:QAQ
乔安看着两人一拳一个小朋友,从亭子里打到石阶下,很发愁,这不能不管啊,这再打脑浆都要迸出来了。
这周围也没有侍从,而她一个弱女子,赤手空拳的,这可怎么拉开。
纠结的乔安,眼神四处瞄乎,最后定格在亭子的柱子上……
李稷被侍从簇拥着进入花园,就听见男人闷哼的声音。
李稷面色骤变,他推开侍从,大步冲过桃花林,就看见打得一脸血的殷云晏和阎城,以及不远处……
“轰!”
全场瞬间死寂。
殷云晏和阎城僵住,所有人齐刷刷转头看去。
乔安举着一块比她还高还粗的大木块,站在塌了大半的亭子边,面对着众人直勾勾的眼神,表情尴尬又无措,心虚地小声解释:“我……我就抠、抠下来一块,谁知它怎么就塌、塌了呢……”
殷云晏&阎城:“……”
李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