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白切黑布衣皇帝的打脸日常(十一)

乔安坐在小马扎上, 抖着腿看陆翼带人救李稷,眼神闪闪亮, 像一只快乐的小沙雕。

被饶有兴致看着干活的陆翼很想去死一死。

他已经感觉到自家大人越来越阴冷的目光了。

安姑娘是大人的妹子,大人不能打死自己的妹子,但是可以打死他啊。

陆翼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让你嘴欠,让你哔哔,让你把这小祖宗招来——

陆翼满头冷汗,根本不敢抬头,只好装作认真干活的样子,指挥着士兵们赶快搭桥铺路, 只想赶紧把大人给救回来,让大人看在他一片忠心的份上,对他手下留情。

但是事情并没有如他所愿。

河水太急了,在沟壑里生生冲刷出一条新河道,上游源源不断的河水涌过来, 将河道冲得更深, 流速也就更快。

陆翼刚开始让人搬了几架小船来, 船放进水里就开始摇晃,两个人勉强踩上去,刚松开绳索, 还没划出去几下, 木船直接被河水冲翻,被翻卷着朝下游涌去,要不是因为那几个亲卫早被系上绳子,又还没游远几步,才能被拉了回来,否则一旦被洪水卷走, 眼瞅着就将是九死一生了。

李稷看见这一幕,当机立断:“架桥来。”

陆翼赶紧带人搭桥。

有了刚才翻船的前车之鉴,他们格外谨慎地把桥搭得更结实,稍微耽误了些时间。

这个时候,河水又渐渐地往上涨,渐渐淹没了小高地的边缘,李稷和那边的人都往后退了几步。

陆翼看见,顿时着急起来。

“不行,不能再拖了,这河水涨速太快了。”

陆翼说:“不搭了,现在就把桥架上。”

旁边人为难说:“要搭双结才结实,这才一层……”

“那也得搭,要不然等我们搭好了,河面宽度又超过了桥长,再加长,那什么时候是个头。”

陆翼断然:“立刻搭。”

高高立起的木桥倒下,正好架在河两岸,翻涌的河水溅起无数浪花,拍在桥面上,瞬间把木头濡得湿透,震得桥面啪啪作响。

李稷看着这情形,皱了皱眉,吩咐:“把伤者先送过去。”

亲卫愕然:“大人,您先……”

李稷:“送。”

“是。”

亲卫们只好架着之前被砸伤撞伤的伤员和几位不会武功的文官送过去,那些文官哪儿见过这场面,都被吓傻了,颤颤巍巍走到路中间,桥面摇晃得更加剧烈,看着脚下滔滔翻涌的河水膝盖都发软,哆嗦着不敢再动弹,嘴里惊呼着各种没有意义的呼叫,左摇右晃的,让桥面更加不稳,连带着后面的人也跟着摇摇欲坠。

李稷见状,眉头拧得更紧。

乔安坐直了身体,身边一直不吭声的林七突然跳上桥面,大步走到桥中央,一手一个拽着两个官员的后衣领就往后扔。

“你干什么?”

“放肆!放肆!”

“有辱斯文,快放开我——”

这些官员腿都吓软了,所有的力气却往嘴上积攒,恐惧之下反而叫嚣得更厉害。

林七皱了皱鼻子,那边突然传来李稷冰冷的声音:“谁再多嘴,直接扔下去。”

全场悚然一静,那些官员被他话中的寒意慑到。

他们莫名的意识到,李稷真的敢把他们扔下去。

一瞬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任由林七用这种狼狈的姿势把他们一个个扔到对岸。

林七的速度很快,但即使是这样,河水上涨的速度也超过所有的想象。

当林七的鞋面甚至裤腿已经被水浸湿,李稷说:“你回去。”

林七愣了愣:“大人,我还行的,您快过来吧。”说着要继续往他那边走。

乔安余光瞥见上游冲下来一个灰漆漆的东西,她扭头一看,脸色变了:“小呆!你回来——”

李稷厉喝:“回去!”

林七到底反应快,在乔安和李稷开口的同时,他毫不犹豫反身就朝着岸边跑,大步跑过桥面,最后猛地一跃,翻滚着跳回岸边。

在他身后,已经被水线浸过的桥面轰然崩塌,一个小山般高大的厚重巨石被河水翻滚着,在撞踏了桥面之后,就继续翻着往下游涌去。

众人这下有点抓瞎了。

船翻了,桥塌了,这可咋整。

“再搭桥。”

即使在这个时候,李稷的声音还是那么冷静:“上游已经在疏通河道,这条河的涨水期已经过去,水位会渐渐降下来的。”

乔安总吐槽李稷爱装逼,但是不得不承认,在这种人心惶惶的时候,听见李稷这么云淡风轻地说话,就像给所有人打了一支镇定剂,有些紧张的场面顿时又稳定下来。

所以说,像李稷这种人,就是天生的领导者。

乔安重新松了口气,拎着自己的小马扎往河边坐了坐。

带来的木材刚才搭桥用没了,已经不够搭个新的,陆翼一边组织人运新木材回来,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一脸纠结,有心想把她劝回来,别在大人面前晃悠挑仇恨了。

但是他转念又一想,反正大人也已经被气过了,他这小鞋是穿定了,还挣扎个什么劲儿啊,可别再得罪了安姑娘,那才是真正的两头不讨好。

这么想着,陆翼下定了决心,装作啥都没看见的扭过头去,心里暗暗想着人家兄妹俩的事儿,再闹能闹到哪儿去。

乔安在河边坐下,天真无邪看着河对岸的李稷,李稷面无表情看着她。

塑料兄妹隔着一条河,面面相觑,大眼对小眼,场面一度非常安静。

直到乔安和善地开了口:“大哥,你饿了吗?”

李稷冷冷盯着她。

乔安慢吞吞从袖子里摸了个油纸包出来,慢慢打开,露出几块软绵绵的白糖糕。

乔安低下头去,深深闻了一下,做作地叹息:“啊,好香~”

然后乔安又抬起头,水亮亮的大眼睛瞅着他,挤眉弄眼,疯狂暗示:“大哥,你饿了吗?”

李稷:“……”

李稷眼皮跳了两下。

“看来大哥你还不饿。”

乔安像是没看见李稷的黑脸,自言自语着捏起一块白糖糕塞进嘴里,顿时美得眯起眼睛,嗲嗲地说:“好白,好软,好甜,好好吃!新鲜出炉的,还是热乎乎的呢,真是好棒棒哦~”

李稷:“……”

“……”余光瞥见这一幕的陆翼,一个踉跄险些没摔地上。

李稷看着她的目光凶得能吓哭小孩子。

乔安故意拿腔拿调刺激他:“大哥,人家亲手做的哦,真的超好呲的哦,大哥你要不要呲一呲?”

李稷说:“闭嘴。”

乔安瞅了瞅他,看他脸色不好,哼了一声,一口把白糖糕全塞进嘴里,两颊鼓鼓囊囊的,活像是咬满了过冬松果的小松鼠。

陆翼以为她终于消停了,松了口气,刚要扭过头去,余光就瞥见乔安慢悠悠从袖子里又摸出来一只烧鸡……

陆翼:“……”

一层层打开油纸包,瞬间浓郁喷香的烧鸡味道随风飘扬。

“哎呀。”

乔安假惺惺说:“一不小心,还多带了只烧鸡呢。”

陆翼:“……”

陆翼呆滞地看着那只得有她两个手大的烧鸡。

怪不得他一路上都闻到有烧鸡的肉香味,还当是自己饿出幻觉了……这玩意儿她是怎么塞到袖子里带来的?!

乔安举着烧鸡,笑眯眯地说:“大哥,你现在饿了吗?”

李稷仿佛一条油光水亮的大尾巴在她身后得意地摇啊摇。

李稷觉得,应该在她脑门上左边印一个“春风得意”,右边印一个“小人得志”。

李稷没出声,陆翼已经崩溃地冲上去:“我小祖宗——求求您差不多行了!”

“干什么,我好心问我大哥饿不饿。”

乔安拍开他,继续嗲精附体:“听说大哥一天没吃饭了,好可怜哦,不过这烧鸡油腻腻的,大哥这么讲究的人,连甜糕都不爱吃,就算是饿死应该不吃烧鸡吧……所以大哥你到底吃不吃?不吃我就自己吃掉了哦。”

“……好,真好。”

是可忍孰不可忍,李稷怒极反笑,指着她,温声细语:“乔安,你给我等着。”

卧槽,这语气……乔安头皮一麻,勃然大怒:“你吓唬我!我现在就把烧鸡都吃掉,一根骨头都不给你剩!”

李稷轻轻呵了一声,微笑着点了点她,转身就走。

乔安举着烧鸡,看着李稷那每走一步、就能在地上深深陷出一个脚印的背影,吸了吸鼻子,虚心问陆翼:“大哥他是不是很生气,你说他回来,会不会打死我?”

“大人打不打死您我不知道。”陆翼木着脸:“但是我知道我是死定了。”

乔安:“……”

乔安终究是个善良的人。

“嘭。”

李稷听到身后一声沉沉的响声。

他停住脚,转过身,看见一个油纸包掉在身后不远处,从里面散发着油汪汪的肉香。

李稷眸色微动,抿了抿唇,顿了一会儿,还是慢慢走过去,弯腰去捡。

“嘭。”

他脑袋一沉,一个小油纸包慢悠悠从头顶掉下来。

李稷:“……”

“嘭。”

有一个小油纸包,稳稳准准砸在他脑袋上。

李稷额角青筋跳起,握住油纸包猛地站起来:“乔安——”

乔安扭头撒丫子就跑,边跑边笑:“嘎嘎嘎——”

“……”李稷看着她撒欢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恨不得把油纸包再扔回去,给这小傻子砸地里去。

但是最终,他也只是捏紧了手里的油纸包,又慢慢松开,指腹无声无息地把上面的褶皱抚平。

李稷垂下眼,盯着那油纸包,半响,微不可察翘了翘唇角,轻轻哼了一声。

…………

乔安把身上特意带来的吃的都扔过来,顿时轻省了好几斤,就剩下一把瓜子,边嗑边在河边溜溜达达,看着大片大片被冲毁的农田,叹了口气,估计今年河北道的冬天不太好过了。

不过河水退去,也会留下丰厚的肥土,就相当于地里施了厚厚一层肥,如果好好收拾得话,种一期冬小麦,应该能很大缓解粮食压力。

可惜,乔安遗憾地想,她一个早把高中地里知识还给老师的社畜,就算知道这点有什么用呢,连原理都忘得干净……咦咦咦?

乔安突然震惊地发现,自己随便一想,脑子里就莫名多出来好多种植知识。

乔安惊呆了。

她这么天才的吗?连种地都会,难道她真的是神仙下凡的吗?!

乔安看左右没人,忍不住蹲下来,小声许愿:“天上的同僚们,可以走个后门,让我穿越回去吗?倒不是我馋可乐火锅麻辣烫了,主要是我的计划表还没赶完呢,没差两天了你等我把这个月全勤拿完,把存折花完了再死,让我死个瞑目行不行?”

没有人鸟她,神仙们对同僚都是如此冷漠。

乔安很失望,无精打采地拿起一根小木棍,在地上懒洋洋划拉种植知识点,打算捋顺了腾到纸上让李稷努力推行一下。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惊呼:“不好!水位开始暴涨了!”

什么?!

乔安愣了一下,扔下木棍扭头就往河边跑。

本来已经接近稳定的河水线果然又开始涨,而且涨势凶猛,不过一会儿功夫,竟然已经涨了巴掌高的位置。

搭桥的木材还没有运来,而按照这样的涨速,要不了多久就会把那一片小高地彻底淹没。

“大人,这水势怎么又涨了?!”

陆翼着急说:“难道上游又有地方决堤了?”

李稷眯眼往上游看,盯着半响,断然说:“上游水速变化不大,不至于暴涨,往下游查。”

陆翼立刻派人往下游沿河查,最后在五六百米远的位置发现了原因。

“是之前冲下来的巨石。”

有当地泼通水性的士兵禀告:“这里是隘口处,河道格外狭窄,巨石正把河道堵住,河水无法疏通,而上游的水又不绝,以至于河水都在这里拥堵着暴涨。”

陆翼想了想:“我们用绳索往下勾住巨石,从上用力拉扯,把它移开?”

士兵苦笑:“这巨石被堵在那里,加之河水重压,力达千斤,任是再柔韧的绳索也只会崩断。”

“那就用火药炸开。”

陆翼说:“我们随身带了些火药,扔下去将这巨石炸开。”

“陆大人,能炸开的可能性很小。”

士兵无奈地往下指了指深陷在河谷中的巨石:“不说这溅起的浪花轻易就能火星熄灭,您只看这巨石,如此庞大,堵住河道的不过是最下面一小部分,火药的威力不足,您便是扔下去,也顶多只会把巨石上面的部分炸开,对于下面真正堵塞的地方却是没用的。”

陆翼也知道,但是他不信邪,仍然让人往下炸,最后巨石上面都给炸平了,但是深入水下的地方仍然没有变化,因为水位还在暴涨。

短短时间,小高地已经被淹没了小半,李稷带着剩下的人往后走,涛涛的河水中,宛若海中残存的孤岛,似乎下一刻就会被江水淹没。

这一幕看得所有人心头发沉,陆翼眼神也不由地开始慌乱。

“陆翼,把木板扔进河里。”

这时候,李稷淡淡开口,同时对身后众人说:“看准木板掉落的位置,再寻着水面漂浮的物体,使轻功而行,各自尽力冲到对岸。”

陆翼心里一个咯噔:“不行!大人,这太危险了!”

河水如此迅猛,木板能漂浮的时间不过短短一瞬,这简直是赌命!是九死一生!

“置之死地而后生。”

在身后渐渐嘈杂的慌乱声中,李稷冷静得几近残酷:“恐惧毫无意义,事到如今,是死是活,握在自己手里,乱了阵脚的人,只会死得更快。”

他身后本来惊慌的一众武将士卒听着他冷漠的语调,却不觉恐惧,反而莫名觉得心头一定。

嘈杂声渐渐小了,众人都重新安静下来,看着涛涛的河水,目光渐渐坚定。

陆翼左右为难,半响咬了咬牙:“来人,把木——”

突然,一直没吭声的林七拉住他:“先别扔,我下去试试,把石头搬开。”

“你别添乱。”

陆翼甩开他,怒视:“你以为我没想过这招吗,但是这水下压力有多大,石头又有多沉,你当你是楚霸王再世能搬开石头?!”

林七闷闷说:“我会武功,力气也比常人大,我试一试。”

陆翼更怒:“你试个屁,你连水性都不通,还没到水下就被卷走了。”

林七执拗:“那我也愿意试——”

“咳。”

乔安突然咳嗽了两声:“力气超大,又会水性,那我觉得我行。”

陆翼和林七同时愣住,扭头呆呆看着她。

“真的,我游泳挺好的,至于力气那更是了,扛野猪都不带费劲的。”

乔安越说越觉得自己简直是天选之女:“我下去,看看能不能把石头给挪开。”

“……不!这不行!”

林七恍惚反应过来,下意识摇头,陆翼也说:“不行!不能让您冒险,我们没法向大人交代!”

乔安老实说:“可是他得活着你们才能向他交代,我觉得按照踩木板这种不靠谱的方式,他八成没机会再听你们交代了。”

陆翼:“……”

“不行!”林七坚决:“安姑娘不能去,让我去,我可以!”

“你可以个屁,一个旱鸭子在这里叫唤什么。”

乔安翻了个白眼,抢过他手里的绳子,直接往自己腰上系,拍板:“就这么定了,我有这个才能就要发挥的嘛,人都快死了还讲究什么,我去试一试,又不是去死,我有信心,你们磨磨唧唧还耽误我时间。”

陆翼和林七被她说得哑口无言,陆翼犹豫了一下,也下了狠心。

要是可以他当然想自己上,但是他根本没这个本事,下去就是死,反而会耽误时间,安姑娘确确实实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只要能让大人安全回来,无论大人如何惩罚,他都认了。

陆翼当即立断,让人拉起绳子。

李稷遥遥看见河对岸一阵喧闹,见陆翼没有按自己的话扔木板,不由蹙了蹙眉:“陆翼?”

河对岸的人散开,李稷看见一道纤细的身影走到河边。

——是乔安!

李稷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骤变:“乔安?你干什么?你给我回去!”

乔安自顾自往河边走。

“放肆!你敢不听我的话!”

李稷平生第一次如此失态,怒吼说:“陆翼!林七!给我拦住她,给我把她绑起来!”

林七不禁走了几步,下意识想拉住乔安,但是陆翼却拦住他,咬住牙不吭声。

“行了行了,别说他们了。”

乔安终于出声,语气还是那么轻快:“你都敢轻功水上漂了,我试一下怎么了,绳子都栓好了,大不了一会儿就拉上来嘛。”

李稷气得浑身都在轻颤,竭力保持镇定,指着她,声音威严慑人:“闭嘴,你给我回去!”

“我就不回去,有本事你飞过来打我啊。”

乔安笑嘻嘻朝他招了招手:“走了啊,等我好消息!”说着,她活动了一下手脚,抱着一块大石头就跳进水里。

“乔安——”

李稷暴怒的声音被隆隆的水声盖过,冰冷的河水瞬间浸透全身,让乔安不由打了个寒颤。

乔安感觉到身后巨大的冲击力,几乎要将她碾碎。

如果是普通人,现在大概已经被撞骨折了吧。

乔安眨了眨眼,抱着石头往下沉,边沿着巨石的轮廓摸索。

这一摸她就发现,巨石下面不规则的两处棱角正好撞进河道两边的凹陷坑里,乔安把怀里的石头扔掉,抓住巨石的棱角往下,找准位置,一手扶住河道稳定身形,一手握住巨石的下沿,缓缓往上抬。

她憋着气,把全身的力气都运到手上,在巨大的水中阻力下,硬生生地把那大块棱角掰下来,又把巨石往上抬出凹陷,重重撞在沙地里。

乔安感觉呼吸有些不畅,似乎刚才力气用得太大,手臂也有点抽筋,格外的刺痛。

她不打算上去再呼吸一次,那样一来一回要耗费很多力气,她不再耽误,直接游到另一边,憋着力气,像刚才一样又把这边的巨石棱角掰下来。

被这么一折腾,巨石在河道中歪斜放置,与河道的缝隙被大量水冲过,缝隙也越来越大。

乔安往后游了两下,一鼓作气猛地往后一蹬,巨大的力道直接将巨石从淤泥中踹出来,配合着河水巨大的冲力,巨石开始跌跌撞撞往下移动,翻滚着往更下游涌去。

乔安松了口气,这才感觉手臂和腿疼得更厉害,浑身也渐渐发冷,可能是在渐渐失温。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换气,乔安拽了拽绳子,那绳子拉着她往上走,乔安自己也往上游,很快脑袋就露出水面,她用力喘了几口气,然后抹一把脸上的水,睁开眼,看见无数张惊喜的笑脸。

陆翼高兴大喊:“安姑娘,成功了!”

河对岸欢呼声无数,那边的小高地上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无数人露出劫后余生的笑脸,乔安遥遥看见木材已经运过来,一群人正忙碌的搭桥。

“快,快把安姑娘拉上来。”

“这边拉绳子。”

“安姑娘,您往这边游……”

乔安听见陆翼和林七的声音,她笑弯了眼睛,扭过头,看见李稷站在高地最前面,目光复杂地盯着她。

乔安老得意了,高兴地朝他招手,像个得到了小红花回家跟家长炫耀的小学生:“大哥!我就说我能行。”

让他不相信她,哼哼,救命之恩啊喂,他以后必须得把她当祖宗伺候才行,要是再敢欺负她,她就打掉他的狗头哼!

李稷定定看着那个小姑娘在水里欢快地招手,看来的眸子闪闪发光的明亮,飞扬的眉宇间的傲娇和得意,都像是明媚的阳光,灿烂得灼眼。

他干涸失色的薄唇抿了抿,一时竟然说不出心头什么滋味。

他平生从未有这样无措的时候。

他嗓子一片沙哑,最后只能不自在地侧开脸,干巴巴说一句:“快上去。”

老古板,就知道听不见他说一句好话。

乔安撇撇嘴,还是扭头往岸边游去。

游着游着,离岸边越来越近,她的头却开始发晕。

刺骨的寒意,像是从她的心口蔓延而出,延伸到四肢的每一根神经,手臂开始发麻,腿开始抽筋。

乔安心头一沉。

她知道那是什么,那是她体内的胎毒发作了。

她有最好的医术,所以她从来都知道,虽然她每天活蹦乱跳的,其实自己身体里有一颗不定时的炸弹。

她早坦然做好了准备,但是她没想到,这颗炸弹竟然在这个时候炸开了。

李稷侧开脸,眼睛却一直盯着乔安,眼看着她游的速度越来越慢。

他的心尖莫名地一跳:“乔安?”

乔安能清晰感觉到身上力量的流逝,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封进冰窖中的鱼,一点点失去挣扎的力气。

眼皮渐渐发沉,不可抗拒的疲惫在身体中传递,动作变得越来越迟缓僵硬,她的身体开始下沉。

乔安微微苦笑了一下。

好不甘心啊,还没有给原身讨回公道,还没有再最后见老太太一面,还没有去看看繁盛的京城,还没有试着找一找自己喜欢的男朋友……

不过乔安转念又一想,好歹她还救了李稷了,救了那么多人嘛,也不算亏了。

她这一辈子本来就是白赚的,虽然只有短短几年,但是她也很努力地活过了,不亏的。

乔安眨了眨眼,抹了一把脸,突然扭过身,对着李稷用力挥了挥手,大笑说:“大哥!这次真的拜拜啦!认识你很高兴,帮我跟娘道个别,下辈子我们还要做一家人啊!”

李稷瞳孔骤缩。

他眼看着她笑着闭上眼,眼看着她像折翼的鸟儿坠入滔滔的江水中。

“安姑娘!”

“快救人!”

各种嘈杂惊慌的声音充斥在耳畔,可是他的眼睛只能呆呆看着那儿,仿佛有一双淬毒的大手瞬间拧紧他的心脏,不可名状的剧痛撕裂的他的骨骼,扼住了他的咽喉,夺走了他所有的呼吸和理智。

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能死。

他不能让她死!

李稷的双目骤然猩红,想都没想猛地跳进涛涛江水里。

“不——”

“大人——”

…………

栾城,罗老太站在官邸的正堂,看着外面已经黑下来的天,莫名地不安,唤人:“再派人去看看,你们大人怎么还没回来?还有安丫儿,让他们快回——”

“老夫人!”

有人快步来禀报,神色惊慌仓皇:“大人回来了,小姐昏迷了,大人径自抱着小姐去了东厢房,方大人和几位大夫都赶去了。”

罗老太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