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白切黑布衣皇帝的打脸日常(十)

乔安被撕开, 一点无所谓的继续哭。

她也不单单是为了李稷哭,确切来讲李稷只是个引子,应该说是在她发现李稷安然无恙的时候, 一直提着的心就骤然放松下来了, 这么长时间紧绷着的情绪、后知后觉的后怕,包括自己之前受的那些委屈和被迫离开家的难过和对未来的不安,那些长久积攒下来的负能量, 都一气儿给哭出来了!

乔安一边哭一边想,她这可是有理有据的哭, 一点都不丢人的, 这可是堂堂正正的塑料兄妹情, 就算是李稷也别想笑话她。

乔安这么想着,觉得更没有心理负担了, 当即声音又飙升了一倍, 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李稷的确没法笑话她。

因为他已经快被震聋了。

李稷看着嚎啕大哭的乔安,只觉得自己的耳膜嗡嗡作响, 额角一个劲儿地跳,凶她:“闭嘴。”

乔安:“啊——”

李稷从来讲究风度格调,从不会在大庭广众中与人纠缠,尤其还被姑娘哭,当即挂不太住脸, 勉强哄她:“我没事,不许哭了。”

乔安:“啊啊——”

“……”李稷忍无可忍:“你到底要怎样?”

“啊——你凶我!”

乔安哭嚎:“枉我放弃我大京城花花世界, 抛弃我未来的男朋友, 这么老远来找你,担惊受怕你挂掉,你竟然还凶我, 我伤心了,亲情的小船翻船了,白瞎了我还来找你,大哥,你不是人,你没有良心,气死我了,我不活了——”

李稷:“……”

李稷脸黑得吓人。

他凶起来还是很有威慑力,但是乔安就没有害怕这根弦,她哭得无比忘我,俨然要把整个栾城都哭起来。

李稷没办法了。

李稷看着破罐子破摔的乔安,心里复杂,又是恼,又是气,又有不可说的窘迫和动容。

这个世上,还有谁会明知道栾城灾动,却就因为他在这里,就毅然放弃已经快到眼前的目的地,义无反顾地转道而来呢?

只有她,只有她这个小傻子。

嘴上说着讨厌死他了,都气得一走了之了,心里却是把那声“兄妹”认真记在心里;别人对她一分的好,她就一定要热热烈烈十倍地还回来,生怕欠别人一点……“行了,别哭了。”

李稷声音慢慢缓下来,惯常漠然的语气里,带着那么点微不可察的无奈纵容:“我还没死,不用你哭丧。”

乔安察觉到他语气的变化,抽抽搭搭抬起脑袋看他。

她灰头土脸,脸上的灰尘与鼻涕眼泪糊在一起,脏得一塌糊涂,可偏偏一双眼睛剔透,被泪水洗得像是两颗黑葡萄,就那么水亮亮地瞅着他,明明是那么狡黠,但是在人看来,怎么看怎么有种小兽般柔软又可怜的意味,让人情不自禁的心软。

李稷脸色不变,眼神却渐渐柔和下来。

“擦擦脸。”

李稷拿出一张帕子给她,明明是斥责的语气,却听不出一点冷意,满满当当柔和的恨铁不成钢:“都脏成花猫了,一个姑娘家,像什么样子。”

乔安撇撇嘴,对这个顶着风流贵公子皮囊的老古板已经绝望了。

乔安怕给自己的伪装擦掉,接过帕子,胡乱擦了几下,就塞进自己袖子里:“擦完了,等我洗过还给你。”

李稷看她这敷衍的动作,就忍不住蹙眉。

他虽然满门凋零,只能和母亲沦落民间隐姓埋名,但是骨子里仍然是世家大族公子的傲慢和讲究,便是刀架在脖子上,都要仪态端正、面不改色,也就顶不喜欢那些邋遢放纵、不修边幅的人。

但是他拿乔安也没办法,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但还是斥她:“不必你还了,以后自己记着备帕子,女孩儿家,怎么能邋遢得没个正行。”

乔安继续敷衍:“备,备,好。”

李稷眉心一动,对她这态度不太满意,又觉得自己再说未免像个絮叨妇人,眼皮子跳了跳,隐忍着侧过脸去。

“……”但即使是这样,身后的众多官员已经被这感天动地的兄妹情给震惊了。

那个哄孩子似的、又是递帕子又是温声细语叮嘱的人,真的是他们的大人?

还有这个姑娘,在最重规矩仪态的大人面前又是嚎啕大哭、又是敷衍了事,大人竟然什么也没说,到头来还得谆谆嘱咐她备帕子?

一众官员迎风凌乱,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有人忍不住开口:“大人,这位是……”

乔安这才注意到,李稷身后还有好多官员,看着那些炯炯有神的目光,乔安想到自己刚才的样子,后知后觉的尴尬了,强作镇定地挺在那儿,装作面不改色的样子,心里其实已经囧到不行。

李稷淡淡瞥了她一眼,乔安确定看见他那眼神里有嘲笑的意思,心中暗暗咬牙。

“这是舍妹。”

李稷乐得看乔安笑话,但是不愿意别人看她笑话。

家事归家事,再如何也是关起门来的事,别人也没资格置喙。

李稷笑了笑,和声说:“舍妹年纪小,性子顽劣,家里老太太宠大了胆子,竟然自己偷跑出来,说她几句,还与我耍嘴,惯得她娇气,扰到诸位了,还请诸位勿放在心上。”

瞧瞧,人家李大人可会说,这不是脾气硬,这是年纪小,叫顽劣可爱;人家耍嘴,那也不是耍嘴,那是小女儿娇气。

众人看着那云淡风轻的李大人,和他旁边若无其事(强作镇定)的乔安,心里啧啧称奇。

当即有人笑道:“李大人说哪里话,李小姐娇憨可爱,又重情重义,实在是位难得的奇女子。”

这话说得漂亮,李稷含笑,正要说什么,乔安已经在旁边屈膝,行了个标准的贵女屈膝礼,抿唇一笑:“谢过这位大人夸奖,奇女子不敢当,小女只要看见兄长一切平安就放心了,当然,若是能被兄长少凶几句,那就更是谢天谢地了。”

她一身尘泥狼狈,姿态却落落大方,说话时眉眼带笑,清亮亮的眸子看着你,干净明朗得像太阳。

没有人可以在这样明媚的笑脸中无动于衷,那人本是带着几分奉承恭维,当下也有些不好意思,语气多了几分真心实意,赶紧说:“哪里哪里,李小姐巾帼飒爽,大人疼爱还来不及,哪里舍得责怪。”

李稷见乔安乖乖行礼,言语端庄大气,竟然很有点贵女的高华气度,与以前不吝的痞气作风天壤之别,眼神微微诧异,忍不住瞥她一眼。

乔安无辜地看着他,大眼睛bulingbuling装可爱。

李稷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就侧开眼,毫无异样地温和对众人笑了笑,又说了几句客气话,就领着乔安离开。

众人看着他们的背影,纷纷交口感慨:

“没看出来,李大人竟然这么疼爱妹妹。”

“正是,平日大人虽也温文,但如此和颜悦色,也真是头一次……”

“李小姐敢只身千里而来,只为长兄的安危,当真是重情义,也无怪李大人如此宠爱。”

“说得有理……”

众人的议论纷纷乔安可不知道。

看到了全手全脚的李稷,乔安心情那叫个舒畅,走路都一颠一颠的。

李稷一侧眼,就看见她跟个小孩子似的跳着走,轻轻呵了一声:“刚才装得端庄大方,这时候倒是原形毕露了。”

乔安瞅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继续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世界中。

李稷见她不理会自己,唇角动了动,又淡淡说:“老太太说,以前想教你绣花你都不愿意学,如今这贵女礼倒是行得有模有样。”

“哎。”乔安这下不高兴了:“你干嘛又怀疑我,我就不想学绣花怎么滴,我就是会贵女礼怎么滴。”

“我怀疑你,是因为你一身都是值得怀疑的地方。”

李稷早已经被她揭穿真面目,也懒得和她虚以委蛇的废话,当即冷笑:“好,那我问你,你自幼在民间长大,便是老太太也未曾教过你这些,你怎么识得六品彪纹?怎么认得紫袍高官?怎么会行贵女礼?”

乔安理直气壮:“我就是知道!”

李稷厉声:“荒唐,难道你是神仙下凡生而知之?你老实给我说实话!”

“那好吧。”乔安迅速改口,大声说:“因为我是个天才!”

李稷:“……”

李稷怒极反笑,指着她:“你——”

“你爱信不信,我就是个天才!”

乔安超级大声:“我就是认得官职,我就是会行贵女礼,我还会武功,我剑术超牛逼,我认识药草,我力气特别大,我打猎特别厉害,我烤肉烤得特别好吃!”

李稷:“……”

“我还知道你这个从三品的云麾将军现在是河北道实权上的老大,按理说根本落不到你这个没有背景的六品官头上,所以我知道你要不是楚王就是韩王的小弟,巧言令色糊弄他们于是被他们委派到这里掌握军队,借着他们的名头,其实是要自己悄悄摸摸搞装备拉队伍,猥琐发育将来出去搞事情,给你的家族报仇。”

乔安看着李稷骤然僵硬的神情,双手叉腰,超大声:“没错,我就是这么牛逼,我就是什么都知道,我就是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绝世天才!听傻了吧,吓傻了吧,傻了巴巴~”

李稷:“……”

李稷怔怔看着她,表情前所未有的恍惚,衬在他那张从来运筹帷幄云淡风轻的脸上,说不出的狼狈怪异。

“我忍你好久了,之前看你猜得没边儿了,恨不得把我想成什么你仇人派来的卧底,十年如一日潜伏着就等着给你致命一击……啊呸,你谁啊还值得我潜伏,我都不稀得和你说。”

乔安可算是扬眉吐气,眉眼飞扬:“我告诉你,我没有受谁的指使,也不是谁的卧底,更懒得算计你,我就是一个天才,传说中最牛逼最厉害的那种天才!”

“我——”乔安骄傲地挺起小胸脯:“我,乔安!绝世天才!正道之光!人见人爱玛丽苏金手指集大成者!你听明白了嘛?!”

李稷:“……”

李稷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听见比这更不要脸的话。

李稷一时竟然愣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指着她:“你……”

乔安挺胸:“我怎样?你说啊?你说啊?”

李稷:“……”

李稷看着她一脸嚣张的小模样,气得额角一个劲儿地抽抽。

乔安看着他脖子上根根绷起来的青筋,一时有点担心会不会给他气死了。

但是显然李大人比她想象得更撑得住。

两个人斗牛似的大眼瞪小眼对峙半响,李稷突然深吸一口气,侧过身:“林七呢?”

乔安:“…?”

乔安愣了:“大哥,你这个话题转得太生硬了吧?”

“……”李稷冷冷瞪她一眼,忍耐着:“我让他盯着你去京城,你跑到这儿来,他在哪儿?”

“我让他藏起来了。”

乔安坦然说:“毕竟我偷跑过来,听说你们这些有权有势的最爱迁怒人,我怕你欺负他。”

李稷额角又开始跳,乔安赶紧说:“我可以让他出来,但是你得答应我,不能责怪他。”

李稷根本不理她:“林七!”

“在。”

林七正探头探脑蹲在那边墙头观察情况,闻声赶紧跳下来,快步跑过来,老老实实在李稷面前跪下:“大人,我在。”

乔安看着他,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先跑出来了,我不是说等我谈完条件你再出来嘛。”

林七有点纠结地瞅着她,小声说:“安姑娘,你别生气……”

李稷冷眼看着,意味不明呵笑一声:“你倒是听她的话。”

林七木着脸看他,表情更加纠结了。

乔安顿时偏心眼:“你干嘛说我们小呆,你别说小呆,他办事很努力的。”

还小呆……呵。

李稷懒得和她废话,直接说:“你给我待在屋子里,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外出。”

乔安不高兴:“凭什么,你要是嫌我麻烦,那我这就走嘛,反正我还急着去京城。”

“你不能走。”

李稷已经看出她有多胆大妄为,连正灾动的栾城都敢来,没人看着她,她在京城更是得折腾,折腾着折腾着不定命就丢在哪儿了,倒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李稷淡淡说:“老太太快来了,得让她见见你。”

乔安瞪眼睛:“娘来什么,她那么大年纪了还折腾什么,你别让她来啊。”

“老太太要来,我能拦得住?”

李稷瞥她一眼,冷笑:“我连你都管不住。”

乔安:“……”

为什么隐隐听出怨念的语气?错觉,一定是错觉!

乔安扁了扁嘴,想了想,不甘心说:“好吧,那我再留一阵,等见了娘再走。”

想得倒是美,等老太太来了,直接把她抓回去,让她再敢出去瞎跑。

李稷扯扯唇角,不置可否。

李稷很忙,没工夫看着乔安,有心把她直接圈在官邸里,等事了之后一气儿带走。

但是乔安显然是不可能乖乖听话的,她直接把他的禁令当屁话,他前脚出门,她后脚就换了身男装颠颠跟上。

“我会医术!”

等李稷威胁般地看过来,乔安立刻举手:“我还特意带了好多药来,你们这里有病人吧,我可以帮忙治病。”

李稷步子一顿,古怪地看着她:“你会医术?”

“当然,不信你问小呆,他之前的腰伤就是我给治好的。”

乔安拉过林七来,林七点点头,很诚恳说:“大人,安姑娘医术真是很厉害的。”

李稷抿了抿唇。

他没想到,乔安天天糙得不行,比猫嫌狗憎年纪的男孩儿还野,小嘴天天嘚啵嘚,让他恨不得按着她的脑袋学着像个姑娘,却竟然还有一手好医术。

乔安呵呵:“没想到吧,知道人不可貌相吧,俗话说狗眼……”

“闭嘴。”

李稷听她说话就头疼,偏过头去忍耐地按了按额角,才对她说:“你跟着我,不许乱跑,让你就干什么就干什么,也不许顶嘴,否则你就给我回去待着。”

乔安撇撇嘴,但是好歹李稷已经是个三品大员了,她这个妹妹出去肯定是要给他面子的,当即摆出一张灿烂笑脸,无比乖巧:“好,我都听大哥的!”

李稷心知她装模作样,嘴上答应着将来八成也会阳奉阴违,到底摆出个态度来,就懒得看她装乖,不搭理她,径自大步往前走了。

乔安对着他的后背翻了个白眼,然后对林七招招手:“小呆快走了。”说着自己就颠颠跟上了。

林七在后面跟着,看了看在前面走着走着又无声放缓步子的李稷,又看了看小鸟儿一样欢快颠颠追上的乔安,心想,他就说,大人和安姑娘,就是好好的兄妹,嫡亲嫡亲的兄妹。

……

距离栾城地动已经过去一个月多了,洪水退去,只留下变成了一片废墟的栾城,以及周围牵连遭殃的百里土地,包括无数的村落、城镇和大片大片的农田。

大震结束,周围却还时不时地发生余震,但是李稷直接在栾城驻工,召集河北道各方官员调剂收拢灾民、安定民心、维持秩序。

李稷这个人,虽然心黑,但是面子工程做得特别好。

他对外的态度从来都是温文尔雅、善于用各种娴熟的政治技巧把自己包装成温和儒雅的样子,可偏偏实际手腕铁血又决断,这也就导致很多人刚开始被他的外表迷惑,真以为他是个好说话的老好人,对于这位空降的李大人下的政令,有的阳奉阴违,有的不以为然,有的甚至还猪油蒙了眼试图勾搭他一起狼狈为奸……然后结局就很显然了。

李稷当然是愉快地教了他们做人,并且摘了他们的脑袋,收了他们的宅子和私藏的金库,再笑眯眯地腾出地方来名正言顺安排上自己的人手,一步一步慢条斯理地收拢起河北道的势力。

于是乔安每天一边在城里忙忙碌碌转着圈地开药救人,一边眼看着李稷每天三百种方法花式杀人,感觉分外无语。

虽然无语,但是显然这种杀鸡儆猴的方法是很有效的,河北道各地的官员闻风丧胆,急忙慌的听命收拢起灾民,而且借此机会,李稷短时间内就收敛了一大批财富,通过关系迅速从别地低价换来了一大批粮食、衣服和草药,又征集流离失所的灾民们作为劳力,修缮各地的废墟和河道,在灾害造成更大的影响前,就及时止损,成功把整个河北道盘活了。

乔安亲眼看着栾城的复苏,她蹲在临时搭的药庐墙角,捧着面碗,听着外面干活的灾民们用一百种句式大声赞扬“青天李大人”的功勋,酸得牙都要掉了:“这也太酸了。”

林七也蹲在她旁边吸溜面条,闻言不解:“不酸啊,安姑娘你是不是醋加多了?”

“我说的不是面!”

乔安撇嘴,酸溜溜:“我觉得他们夸李稷太夸张了。”

林七瞅瞅她,老实说:“因为你对大人有偏见。”

乔安翻了个白眼:“没错,我就是对他有偏见。”

“……大人其实挺好的。”

林七端着碗,认真说:“大人是位好将军,也是位好官……也是个好兄长。”

乔安一脸嫌弃,林七赶紧说:“真的,安姑娘,大人嘴上不说,其实很疼你的。”

“我跟在大人身边,大人性情多疑冷漠,除了老夫人,这么多年,只对您这么上心过。”

林七想到过去种种,夹着筷子,小声说:“大人一路走过来,挺不容易的……”

乔安不吭声,用筷子戳了戳面条,才叹口气:“我知道啦。”

她其实知道的,李稷虽然不是个好人,但是也没有那么坏,像那种品性真正不好的人,就算他是老太太的儿子,她也不会搭理他的。

“不说他了。”

乔安突然兴奋:“你猜我搞到了啥,我昨天搞到了一坛子好酒!”

林七呆了呆:“安姑娘,大人不让你喝酒。”

“管他呢,难得他出去巡视,不会在这儿盯着我哔哔,咱们不得可劲儿地嗨。”

乔安兴高采烈:“趁着他不在,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咱们今晚就偷偷喝——”

“——安姑娘!”

外面突然传来惊马声,把正试图带坏纯洁少年的乔安吓了一跳:“谁?干啥?”

“安姑娘,是我陆翼。”

那人匆匆推门而入,正是李稷身边的心腹陆翼,乔安纳闷:“你不是跟着大哥他去巡视军营……”

“正是。”

陆翼苦笑一声,快速说:“大人有事暂时回不来了,让我回来转告您,这几天老夫人就要到了,请您辛苦些先照顾老夫人,他不日就回来。”说完,他匆匆忙忙就要走。

乔安觉得不对,叫住他:“怎么好端端的就回不来了?他怎么了?”

陆翼一脸为难,乔安眯起眼:“怎么,不能跟我说。”

她平时总是笑眯眯的,看着特别好脾气,但是陆翼第一次发现,安姑娘这么似笑非笑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劲儿,让人不敢冒犯。

陆翼犹豫了一下,只好苦笑说:“罢了,大人说不让告诉您的,我们回途时路旁突然余震塌方,滑落的山石堵住了河道,河水逆流冲垮了一处堤岸,正把大人他们围在一处高岸上了。”

“什么?!”

乔安在陆翼绝望的目光中,颠颠跟着跑来看热闹。

难得看见李稷倒霉,这种好戏怎么能错过呢,来!必须来!

河水冲出了河道,沿着农田倾泻,正好把回行的队伍冲成了两半,李稷他们正被滚滚河水围起来。

乔安跳下马,一眼就看见李稷站在河对岸的小高地上,正负手盯着河水。

他穿着一身暗青色的劲装,衣角裤腿都有被泥水浸湿的痕迹,他目中有血丝,眼下青黑,下巴还生出了一层短短的青胡茬——这对于从来端庄讲究、连袖口褶痕都恨不得要一丝不苟的李大公子,可是难得的狼狈。

那就是这样的狼狈,他神色仍然淡然,目光温和沉静,负手而立,衣袂飘飘,一派风流高华气度。

没有看见李稷在河对岸痛哭流涕跪求救援的样子,乔安很是失望。

为什么,为什么他就永远能装得一手好逼,她不服,她不信!

陆翼一边组织人救援,一边哭丧着脸对乔安说:“安姑娘,您在这待着别动,要是让大人知道我把您带过来了,那我可就完了。”

乔安天真无邪:“可是他已经发现我了。”

“什么?!”

陆翼大惊失色,一扭头,果然看见大人已经抬起头来,死死盯着他们。

李稷刚才看着涛涛河水,眉头都没皱一下,但是现在看着在那边活蹦乱跳的乔安,一下子变了脸色。

“乔安!”

李稷遥遥指着乔安,怒发冲冠:“谁让你来的,你给我回去!”

乔安圈住耳朵做侧耳倾听状:“什么?大哥你大点声,我听不见。”

李稷:“你给我回去!”

乔安大声:“什么?”

李稷:“回去!”

乔安更大声:“风太大,你说啥?”

李稷:“……我让你回去——”

“唉,这破风,我大哥说啥,我这也听不见啊。”

乔安叹了口气,看也不看旁边如遭雷劈的陆翼,从马背上抽下来一个小马甲,慢悠悠地坐下,假惺惺说:“这样吧,等风小点了,我再好好听听我大哥说了啥。”

陆翼:“……”

陆翼看着河对岸气歪了鼻子的李稷,两眼一黑,满脸绝望:完辽!天要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