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和宋青结伴同行。
从临丹县到京城, 路途遥远,一路少不了风餐露宿,要是别的姑娘估计会受不了, 但是这对于乔安这个逃荒过的人, 那就是毛毛雨了。
但是乔安发现了一件事,李稷的人还在盯着她。
不过这种盯梢,和最开始的监视又不太一样, 更像是单纯看着她,与其说是盯着她, 倒不如说是防贼似的盯着宋青比较多……
乔安觉得怪怪的, 想了想, 有一天就想法子支开宋青,跑到一棵大树下, 仰头朝着树上喊:“你下来, 我看见你了。”
暗卫:“……”
假的,不可能!骗卫的!
暗卫装死, 乔安继续喊:“真的,你是不是老农揣蹲在那根开着两朵小白花的树杈上?我跟你说那里不行,倒不是那根树杈有多细容易断……主要是你头顶上有个马蜂窝你没发现吗?”
暗卫:“……”
暗卫:啊啊啊——
乔安体贴说:“你下来吧,否则我就只好把那个马蜂窝砸下来了,看它是会先叮死我还是叮死你。”
林七委屈巴巴地跳下来, 单膝跪下,慢吞吞说:“安、安姑娘。”
乔安好奇地蹲下来, 看他那张被黑布遮住一半的脸, 皮肤贼白,巴掌脸,眼睛黑亮的, 虽然有点死鱼眼,但是竟然还有双眼皮——总之贼清秀一小伙子!
“哎呦,小老弟,你这不行啊,我这里来过这么多拨人了,你是最年轻的一个,但是你这业务水平是最差的一个,没有你前辈们蹲姿老辣啊……”
乔安说着,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脸“我懂”:“你是不是在我大哥身边混不出头了,就被排挤到我这里混日子来了?”
“……”林七从来没听过这样的灵魂质问,一张标准暗卫无表情脸当即裂了一半:“安姑娘,其实我——”
“唉,谁没有难处,过去的都过去了,你不用说了。”
乔安摆了摆手,有些不高兴的说:“李稷让你们来干啥?我都走了他还不放心,还让人来监视我?”
她都退到这步了,他还咄咄逼人,这也太过分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乔安想,要真是这样,就别怪她不念旧情了,她现在一定掉头回去把李稷按在地上打,让他知道蹬鼻子上脸是容易被打死的!
林七却说:“大人让我们保护您。”
乔安不信:“是保护还是监视?别给我混淆视听。”
“是保护。”
林七面无表情,还特意补充:“大人吩咐了,我们只是确定您安全,您做其他的事,我们都不看的、也不会禀报回去;此外这一路都有我们的人,您有吩咐随时叫我们,我们都将遵从您的命令。”
乔安狐疑地瞅着他:“那我不要保护。”
林七否决:“除了这个不行,大人命我们必须保护您到京城。”
乔安很震惊。
李稷是吃错药了,突然对她这么好?!
乔安纳闷:“他为什么下这种命令?”
林七老实说:“因为您是大人的妹妹,也就是我们的小主子。”
乔安纠正:“是义妹,假妹,假的,我就是被他轰出来的。”
“……义妹也是妹妹,也是小主子。”林七一根筋:“而且大人没有轰您。”
乔安撇嘴,那是因为她自己主动走了,要不然真被轰出来了,她还要不要面子的伐。
乔安也搞不明白李稷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次大概真是没有恶意的。
难道真是李稷被她的圣母之力给感化了?重新回想起来感天动地的塑料兄妹情,良心不安,决定改邪归正,最后把她好好送进京城了?
乔安不知道,但是林七他们的确从不打扰她,就算她吩咐他们离远些,他们也就默默后退二里地,吊在后面保护她;但是除此之外,无论她怎么折腾他们欺负他们让他们走,他们都装听不见,硬是不走。
渐渐的,乔安也不好意思再折腾他们。
人家也是听命行事,为难他们没意思。
尤其是林七,这个老是木着脸的白皮细肉清秀小伙子,每次欺负他,他瞪着那双又圆又黑的死鱼眼幽幽看着她,乔安都觉得自己的良心受到谴责。
这孩子长得呆,说话也呆,平常就爱抱着个剑走哪儿蹲哪儿发呆,乔安就给他起名,叫林小呆。
她一直以为他是暗卫中的学渣,才被打发到她这里混日子,直到后来有一次,她和宋青在路上遇到山匪打劫,她打算去山上把那群鱼肉乡里的山匪剿干净的时候,暗七拔剑出来唰唰唰,切瓜砍菜似的就劈倒一大片。
乔安这才知道,这家伙是个牛逼的剑术人才,原来一直是跟在李稷身边的心腹,是这次临时抽调出来干暗卫的活儿的。
乔安很愧疚:“对不起林七,是我太肤浅了,我不该因为你母鸡蹲得不标准,就以为你不是个好暗卫。”
林七死鱼眼看着她:然后呢?
“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既然你这么擅长剑术,那就应该将专业技能发挥到极致……”
乔安真诚地说:“所以我来教你怎么标准姿势的母鸡蹲吧。”
林七:“……”
乔安以一个被盯梢专业户的身份兴致勃勃地教导林七如何蹲梢得更隐秘,比如选择墙角树梢茅坑(划掉)这些不引人注意的角落,最好与背景色融为一体…可谓倾囊相授,谆谆教诲。
林七十分感动于她的辛苦付出,然后真诚地拒绝了她的好心,表示等接完了她这一单,他这辈子都不干暗卫的活儿了(怒摔)!
乔安并不遗憾,她才不管林七以后当不当暗卫呢,她只是要骗他教自己剑术而已。
乔安厚脸皮的说:“我都教你这么多暗卫绝招了,你也应该礼尚往来,就教我剑术吧。”说着乔安骄傲地举起她新磨好的等比例小木剑:“你看,我连教学器材都自备了。”
“……”林七默默看着她,黑亮的死鱼眼里写满了对这个心机世界的控诉。
林七没听说过护送小主子还得顺带教小主子武功的,开始很不想教她;但是乔安多鸡贼啊,她可怜兮兮地说什么“我一个女孩子超柔弱学来防身”“我一个女孩子万一被别人欺负了怎么办”“我觉得我真的很有天赋的你就教教我吧万一我是什么绝世天才你不就赚了嘛”巴拉巴拉之类的话。
林七是个实诚孩子,可能没怎么经历过社会毒打,真的信了乔安的鬼话,犹犹豫豫着还是教她。
这一教不得了。
林七被一剑劈进了坑里。
林七踩在刚劈开的热乎乎的大坑里,看着手中哗啦啦碎裂开的木剑,眼神逐渐呆滞:“你为什么会内力?你会的什么剑招?你怎么能把我劈出一个坑?”
乔安蹲在坑边,一本满足抱着从林七手里新坑来的长剑,慨然唏嘘:“我早说过,我是个天才啊。”
林七:“……”
林七悲愤欲绝地跑了。
乔安自从有了林七陪练,就仿佛脱缰的野马一日千里,每天都亢奋地抓着林七喂招。
林七万万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绝世天才”,天才剑客少年的自尊心碎成了渣渣,被打得一脸血,还不能打回去,于是整个人都自闭了,每天幽魂似的抱着膝盖蹲在树梢,哀怨地盯着乔安,不管她怎么在树下热情摇树招呼“小呆你下来”“小呆姐姐给你看个大宝贝”“小呆快下来和姐姐一起玩啊”……他都不吭声,就睁着眼睛,呆呆地装死。
给孩子欺负成这样,乔安还怪不好意思的,她灵机一动,特地抓了野鸡,连烤了几天的烤鸡贿赂他。
乔安野外烧烤的手艺一绝,林七犹豫了两天,还是被贿赂了,两个人重归于好,一起蹲在树下面对面吃烤鸡。
乔安边吃边问他感受:“小呆,你觉得我这个烤鸡做得怎么样?”
林七吃得满嘴流油,对她比划了个大拇指。
乔安又说:“那你觉得我在京城开一家烤野味店怎么样?”
林七这下犹豫了。
要是大人知道了,小主子为了挣点钱,一个小姑娘还得在京城辛辛苦苦开小饭馆……
“如果野味店不挣钱,我还可以去当护卫,去镖局打个短工也行。”
乔安还在畅想:“再不济,还可以揭榜抓犯人换钱啊,听说那个来钱快,等我到京城,先抓个十个八个采花贼赚个零花钱花花。”
越说越离谱了,还抓采花贼……林七老实说:“大人会不高兴的。”
乔安不屑:“他不高兴跟我有屁关系,他冷艳高贵、不食人间烟火,那别人也得吃饭啊。”
林七默默摸出一个布袋,露出里面满满的金灿灿的金锭子:“有钱。”
“那也不是我的钱。”
乔安撇嘴:“我不要他的钱,还不够受气的,我自己能挣钱,以后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林七不太明白:“您是大人的妹妹,大人的钱就是您的钱,怎么可能没关系。”
乔安瞬间凶神恶煞:“我不是!”
林七被她骤然的变脸吓到,一口鸡肉险些没噎到,惊呆呆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小声说:“……你凶我,也是。”
乔安:“……”
乔安气得想打死这个愣头青!
就这样一路打打闹闹中,转眼已经是小两个月过去,他们出了河北道,横穿了大半的河南道。
“等再往西进入山南道,约莫再有七八天的工夫,就能抵达京城了。 ”
露宿几日,终于能寻到一家客栈歇脚,乔安坐在大堂狠狠灌了一大杯茶,才舒了口气,宋青在旁边看得有些心疼,又倒了杯给她,才柔声说:“安妹这一路受罪了,等到了京城,大哥请你去最好的酒楼吃饭。”
乔安正做男儿打扮,闻言抹了把嘴,笑道:“宋大哥,您千万别这么说,这一路已经够辛苦您了,我这辈子是多大的福气,才能遇到您这样的好兄长!”尤其是和李稷那个便宜哥哥比……呵呵!
宋青看她神色感激坦荡,不由地微微苦笑。
安妹一个姑娘家,又被迫离开家乡,他本以为这一路两人同行,他能慢慢成了安妹的依靠,得到她的好感,谁知她比他想象得更坚强,完全不需要他;尤其是后来他才发现,那位李家大哥竟然还特意派了暗卫跟着保护,那些暗卫防贼似的盯着他,他更是没有半点可乘之机了。
宋青落寞之余,也隐隐有些不甘。
他是真心喜欢安妹,这样的姑娘,他恐怕再遇不见第二个,他不甘心就以兄妹之名错过。
小客栈里鱼龙混杂,敢来这荒郊野外的,多是侠客剑客或者押镖的镖队与行商,说起话来都是一股子江湖气,给乔安听得那是个稀奇。
此时,乔安正侧着脑袋,偷听隔壁侠客醉酒畅谈什么“武林第一美女”“天下第一公子”……
宋青忍不住开口:“安妹,其实我……”
“嘭!”
宋青的话还没说出口,客栈大门突然被推开。
大堂里众多客人愕然看去,只见一队肃杀铁甲精兵鱼贯而入,分列两队,不一会儿,从让出的道里大步走进一个……异常美艳倨傲的青年。
是的,美艳。
乔安从来没想过,男人竟然可以用美艳来形容。
那青年肤色白皙,长眉凤目,一双呈现些微异域浅碧的眸子尤其冰冷残酷,高挺的鼻梁下,薄薄的唇瓣,唇形凉薄,偏偏唇色红到猩艳,趁在那张雪白的脸上,显出近乎诡谲的妖异丰艳之美。他穿着一身赤色亮甲,那甲胄乍一看竟然仿佛鲜血泼染成,甲胄勾勒出一副宽肩窄腰的好身板,尤其是那双修挺的大长腿,简直比例逆天。
那青年一进来,一身残狞冷酷的气势瞬间笼罩全场,不少人都神色一肃,不着痕迹去摸自己的兵器。
厉害了,乔安第一次见有人一进门,就有种要屠杀全场的王霸之气。
乔安赶紧也随大流抱住了自己平平无奇的小破剑。
“不好。”
宋青一看见那赤甲青年,就皱起眉:“他怎么在此……”
乔安小声问他:“宋大哥,你认识他?”
宋青抿了抿唇,低声说:“我并不认识,只是昔日与友人行走淮南时,曾有一面之缘……这是楚王世子,殷云晏。”
楚王世子。
乔安当然知道楚王,如今这殷家天下,皇室正宗大权旁落,反而是两位诸侯、即当今皇帝的两位叔父、楚王和韩王的实力最强,尤其是楚王,权倾朝野,又因为品德贵重、善于结交,一度有楚贤王的称号,不过几个月前好像因为贪污还是什么事儿,人设搞崩了,被士林骂成了狗,名声一落千丈。
当然,这也改变不了楚王仍然是天下第一大诸侯王的身份。
而这位世子就更传奇一点,据说他的母亲只是一位胡姬,在他年少时就病逝了,而这位世子因为绝佳的军事才能,一向被楚王看重,在为楚王东征西战打天下之后,甚至力压了楚王妃的两位嫡子,生生坐上了世子之位,又因为楚王的权势,他这位楚王世子在民间,甚至暗暗被称呼有“小太子”。
楚王世子站在门口,冷冷环视了一圈,目光所过之处,所有人都不由地低下了头。
满室寂静中,楚王世子抬了抬下巴,在一众侍从的簇拥下径自走上了楼,只留给一众人一个冷艳高贵的背影。
乔安看着殷云晏的背影,莫名有点想起了李稷。
这些牛逼的大人物,是不是都有这种看着就很凶的气势?就像巨漂亮的但是有剧毒的花,就差把“我有毒,勿碰易死”这种词贴在脑门上。
乔安砸吧了一下嘴,她可是被李稷整得对食人花发怵,她可不喜欢这样的,她还是喜欢那种真正温文尔雅的,仁善又宽容的,莞尔一笑起来儒雅又有风度的男子。
哎呀,乔安捧着脸想,京城那么大,风流才子无数,她要是能邂逅到那样的好男人就好了,她一定要努力倒追过来当男朋友,想想就美得冒泡。
这么想着,乔安突然对京城充满了期待。
宋青皱了皱眉。
没听说楚王世子出淮南的消息,这是往河北道去的路,他来这里做什么?
不过宋青也没想太多,转而叫了菜,又对乔安说:“前面又得有几日的路程没有客栈,咱们在这里歇一晚上,等明天天亮再走。”
乔安自然说好。
但是这一觉,乔安也没有睡好。
已经是半夜,乔安在熟睡中,迷迷糊糊却隐约听见外面遥遥的刀剑厮杀声。
那声音很小,乍一下她还以为是做梦,直到翻了个身,迷糊着眼睛把纸团往窗外一扔,含糊说:“小呆,你瞅瞅去,大晚上的打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向来幽魂似的形影不离的林七却没有出声。
乔安猛地惊坐起,睁着眼睛看去:“林七?!”
仍然没有回答,甚至连一个暗卫都没有出现。
乔安心头一跳,完了,出事了。
乔安一个翻身从床上跳下来,匆忙披上外衣,拿起旁边的长剑,她推开窗,直接踩着窗棱跳出去。
月色凄凉,晚风习习,乔安轻巧地跳到地上,深吸一口气,循着那微不可察的厮杀声快步跑去。
风中渐渐传来肃杀而冰冷的气息,乔安闻到愈发浓郁的血腥味,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
周围的林木逐渐稀疏开阔,乔安猛地停下脚步,轻巧地跳上一棵大树,匍匐在树干上,俯身看去,正看见月夜下厮杀在一起的两队人影。
她认出其中一队人是林七率领的暗卫,至于另一队人……乔安眯着眼,终于在林中一角看见了被几个亲卫簇拥着的一道修长的身影。
朦胧的月辉下,映出一张凶戾美艳的容颜,狭长的眼尾染着几乎凝成实质的血色,一身冷狞的气势骇人。
“李稷的人,竟然出现在这里。”
殷云晏冷冷看着场中厮杀成一团的人影,声音漫不经心:“老实告诉孤你们的目的,孤可以留你们一条全尸。”
林七握着剑,剑身淌血,清秀寡淡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他甚至没有说一句话,但是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殷云晏,专注得就像一头盯上猎物的狼。
那是一个顶级剑客的眼神。
殷云晏目光微微一闪,染着血似红艳的薄唇勾起,终于来了点兴趣。
亲卫们警惕地要挡在殷云晏面前,又被他推开,殷云晏拔出剑,剑锋朝下,缓缓往前几步,剑尖在地上刮出一道狭而深的裂痕,仿佛一种无声的压抑的威胁。
“孤有耳闻,昔日默剑剑主为了报恩,隐退江湖,如今看来,竟然心甘情愿成了李稷的狗。”
林七充耳不闻,只沉默举起了剑,剑刃闪着寒光。
“到此境地,还要与孤不死不休,当真是忠烈。”
殷云晏轻慢地打量他,突然一笑:“只是,孤好像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如果孤没猜错,你们也应该许久没收到河北道的密函了,你就不奇怪为什么?”
林七抿唇,举剑要攻来,殷云晏已经一字一句开口:“因为栾城地动,栾水倒灌,你的主子,大概已经成了栾城中的一具浮尸了。”
林七脸色煞然一变。
几乎与此同时,殷云晏横剑就朝着林七捅去,林七侧身避让,腰侧险之又险被划开一道口子,泊泊鲜血涌出,殷云晏斜剑立劈,扬起的眉目锋利邪艳如血刃,他勾唇嗤笑:“孤此行正是赴河北道为你主子收尸,若你现在束手就擒,孤说不定还能趁他尸身浮——”
“——叮!”
骤然一声脆响,在混乱的厮杀声中微不可察。
然而殷云晏却骤然升起前所未有的不详之感。
他猛地侧身,下一瞬,所有人眼睁睁看着一道刺目的寒芒从头顶茂密的树冠中刺出,殷云晏只觉得肩膀剧痛,长剑已经狠狠贯穿他的肩膀,他被巨大的冲击力带着直接冲跪在地上,膝盖在地面摩擦出深深的凹痕。
包括林七在内,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下一刻轻巧的人影已经跳下来。
林七一手捂着腰间的剑伤,呆呆看着她:“……你是谁?”
“……”乔安心中绝望,完了,到底晚来一步,我们林小呆别是给伤傻了。
乔安着急:“小呆你傻了,是我,我乔安啊!”
林七看着她的脸,语气像是做梦一样:“啊?啊……安姑娘?”完了,这缥缈的语气,指定是伤得太重,已经精神恍惚了。
乔安心中悲愤万分,大步追着自己的剑跑到跪倒的殷云晏旁边。
殷云晏喘着粗气,额角因为剧痛而大颗大颗冒出来的冷汗坠在地上,他一手撑地,另一只手紧紧握着插在自己肩膀上的剑柄,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掌心的淌下。
突然,他感觉面前一道阴影,他狠戾地抬起头:“你——”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朦胧的月色,映出一张瑰丽如画的眉目。
牡丹可倾其国色,是寒莲道不尽的清冷高华,严冬高傲的寒梅理应在她面前落寞俯首,盛春最绚烂的桃花在她身边黯然褪色……
——那是不属于人间的绝代的殊色。
殷云晏眉宇间猩浓嗜血的狠辣骤然凝固,他怔怔地看着她,浅碧的瞳孔里清晰倒映着那明月般的少女。
有那么一瞬间,他耳边万籁俱寂,似乎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一下重过一下。
他眼睁睁看着那清华绝美的少女,慢慢俯下身,她散落的青丝垂在他脸畔,发尾轻轻搔过,他心如擂鼓,喉咙干涩发麻。
她慢慢伸出手,握住剑柄,青葱般细嫩的指尖触到他手背,他只觉得那一块皮肤像是被火烫到,慌忙地移开手,手还在微微发麻。
他不自在地侧开眼,喉结动了动,极艰难地出声:“你……”
“你麻痹个大头鬼!”
乔安一脚将他踹翻,怒而拔剑:“敢打我家林小呆!老子今天不把你大卸八块算你他妈骨头硬不好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