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威坐在书房的沙发上, 手中握着一杯水,他的后背紧绷,浑身僵直, 气氛压抑而古怪。
“圣骑士阁下。”
杜威握紧水杯, 缓缓抬起头, 一个天使般美丽的青年正在对他微笑。
他有一头鸦羽般漆黑柔顺的长发, 脸廓精致秀美, 一双漆黑的眼睛宛若剔透的宝石,他静静坐在那里, 投来的目光高贵而柔和,一身雍容神圣的气度,让人无法自抑地想为之折首。
杜威从没有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人, 无论是一国的王侯, 精灵族的族王,甚至是尊贵的教皇陛下, 都要在他面前黯然失色。
杜威看着他,那种发自心底的悸动, 甚至让他想起几十年前, 当他被封为圣殿骑士, 有幸跪在光明神殿聆听神主冕下神谕时的震撼。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杜威想, 一个人, 怎么可能有着神主的威仪与华贵呢。
各种思绪迅速在脑中划过, 杜威终于回过神,谨慎说:“我不知道阁下在说什么,我只是一个走南闯北混口饭吃的商人,怎么可能与高贵的光明教廷有关系,您恐怕认错人了。”
这么多年, 连他自己都快忘了曾经的身份,怎么可能被人认出来。
菲尔德安静地看着杜威,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
“真是过了太久了。”
他慢悠悠地感慨:“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在我面前坐着说话了。”
杜威勃然变色,一把按住腰侧重剑剑柄要起身,但是一股巨大的可怕的力量却压在他肩膀上,将他生生按着坐回沙发上。
全身动弹不得,杜威神色骇然,脱口而出:“你是谁?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力量?!”
他曾经是一剑威震八方的神殿圣骑士,纵然如今实力大损,也不是能被轻易打败的,更何况是被区区一招制服的。
杜威注意到,对面的青年甚至连嘴角的弧度都没变过。
“你还没有资格知道我的名讳。”
菲尔德微笑:“我不会杀你,只是需要你的一点配合。”
杜威沉默了。
显然他与青年的实力天差地别,他于青年而言不过是蝼蚁,动一动手指便可轻易抹杀。
片刻后,他颓下肩膀,苦笑着说:“我没有拒绝的权力不是吗,尊敬的阁下,请您吩咐,如果是我能做的,我愿意为您效劳。”
乔安悄咪咪凑到菲尔德的房间外。
杜威大叔一上来,菲尔德就把他拉进去了,又把她轰出来,乔安很好奇他到底要问杜威大叔什么。
乔安把耳朵贴在门上,认真地听,里面断断续续传来杜威大叔低沉的声音,什么“莫桑帝国加雷大峡谷魔法元素暴动”什么“无垠之海边界爆发海啸”什么“艾嘉玛大平原爆发地动被生生撕裂成无数深渊”……
乔安听得心惊胆战。
怪不得杜威大叔之前面色那么沉重,这岂止是爆发了一些灾难,这他喵的听着都要世界末日了。
终于传来菲尔德优雅的声线:“光明教廷呢?我相信你在教廷还有一些亲密的战友,他们会愿意把最新的动令传达给你。”
杜威大叔哑声说:“教廷在坦西帝国、莫桑帝国以及几个王国王都的圣殿被毁,诸国骇然,触怒光明神殿,教皇陛下已经派出三位红衣大主教及多位红衣白衣主教追杀异教徒。”
菲尔德:“还有呢?”
这次杜威大叔沉默了。
菲尔德声音平静,甚至带着微微的笑意:“相信我,圣骑士阁下,对我隐瞒,下场不会是你想看见的。”
“三个月前,光明神殿就陆续收到光明神冕下的神谕,教皇亲自奉命,不惜代价斩杀一个人,为此教皇陛下动身,以为信徒祈福之名巡视诸国,借此暗中寻找此人。”
很久的死寂后,传来杜威大叔嘶哑的声音:“大半个月前,教皇陛下接受神降,终于得到了最新的神谕,要找的那个人就是、是……降世的远古至高神祇,黑暗神冕下。”
乔安倒吸一口凉气。
被发现了,果然还是被发现了。
黑白正邪撕逼大战是不是就要开始了?
门突然被从里面拉开,乔安猝不及防,踉跄着往前两步,跌进一个泛着异香的坚硬胸膛。
“安。”
菲尔德戏谑而凉凉的声音:“你是在偷听吗?”
乔安脑中警报嗡嗡作响,她一把举起手里端着的托盘,机智说:“我看你们说好半天,口渴了,来给你们送下午茶!”
菲尔德倚着门框,似笑非笑看着她,乔安低着头,额角冷汗直冒。
最近菲尔德变了画风,阴晴不定的,乔安有点怵他,要不是怕他对杜威大叔下手,她巴不得躲远远的。
菲尔德若有所思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把她拉过来,转身对杜威大叔说:“圣骑士阁下,你不觉得,她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吗?”
乔安和杜威大叔同时愕然抬头,菲尔德随手拽过来一把椅子,握住她的手压在椅背上:“握紧。”
乔安一脸懵逼得看着他,下意识蜷了蜷手,握住椅背。
平平静静,无事发生。
菲尔德懒怠说;“椅子上有蟑螂,活的。”
“咔嚓——”
半人高的椅子在两人的眼皮子底下被碾成碎茬子。
乔安:“……”
杜威大叔:“……”
乔安窒息:“不大叔你听我解释这不是真——”
“她很有潜力,成为优秀圣骑士的潜力。”
菲尔德爱昵地环了环乔安的肩膀,对着杜威大叔说:“她应该有更光辉的前途,比如说西勒利帝国的圣殿骑士长,不是吗?”
杜威大叔震惊,乔安比他更震惊。
乔安惊骇小声:“您要我去做卧底?!”
菲尔德笑了笑,漫不经心:“圣殿骑士长,我又没说是光明圣殿的。”
乔安:“……”
这几个意思,这细思极恐啊。
杜威大叔犹豫。
他不是傻子,已经看出菲尔德对光明教廷毫无善意,做的这些恐怕会对光明教廷不利。
他早已对光明教廷失望透顶,甚至隐约有恨,所以才脱离教廷,放弃圣骑士的高贵身份宁愿做一个带着商队南来北往的商人;但是这不代表他就愿意看着自己曾经效忠过的光明教廷被算计,骑士的品格不允许他做出这种近乎“背叛”的事。
“似乎忘记说了,我是个乐于做交易的人。”
菲尔德冷不丁开口:“我可以恢复你的力量,满足你的心愿。”
杜威不敢置信:“我的心愿?你知道什么?”
“你不想报仇吗?”
菲尔德看着杜威骤然变色的脸,笑容更加浓郁,带着某种轻柔的蛊惑:“我无所不知,且信奉公平,只要你愿意付出代价,我可以为你实现任何——”
他的声音一顿,慢慢低下头,看着乔安突然拉住他袖子的手。
乔安讪讪松开手,小心翼翼:“冕……阁下,您说半天了,要不先喝杯茶润润嗓子?”
别动不动给人实现愿望了,杜威大叔挺好一人,可放过人家吧。
菲尔德定定凝视着她,在乔安忐忑的神色中,突然捏了一下她的脸。
乔安惊恐捂住脸。
“好吧,听你的。”
他眉眼弯弯,像是男主人一样彬彬有礼地说:“我要去盥洗一下,你来招待这位圣骑士阁下片刻。”
说完,他对杜威大叔微微颔首,微笑着绕过乔安走了出去。
乔安看着他修长高挑的背影,艰难吞了吞口水。
她突然冲过去,一把拉住晃神的杜威大叔:“杜威大叔,我问你一个问题,很重要,你必须认真回答我。”
杜威大叔面色苍白,勉强打起精神来,惊疑不定:“什么?安娜,他是谁?真的是你的表哥吗?他很强大,他——”
“杜威大叔,这个不重要。”
乔安有点着急,低声问:“大叔,我问你,你是神殿圣骑士长,那你见过光明神冕下吗?”
杜威大叔愕然:“不……当然不,尊贵的神主冕下怎么可能被人看见,我们最多只能聆听神谕。”
乔安脸色有点发白:“那灵魂状态呢?也不能出现吗?”
“神明灵魂的强大,不是俗世可以承受的,怎么可能真身降临。”
杜威大叔很不解,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常识,他并不介意回答,坦然说:“如果光明神冕下有必须的理由一定要降临俗世,祂只能选择神降,就是降临到祂的圣徒、教廷的君主、教皇陛下身上。
但是这个过程极为短暂,也许只有几分钟甚至几秒,而即使这样,每一次神降,都需要丰厚奢侈的祭品,并且神主冕下与教皇陛下也需要承受巨大的伤害,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会进行神降。”
乔安眼前一黑。
神不能真身降临,那她面前这个活蹦乱跳的黑暗神是个啥玩意儿?!
乔安张了张嘴,还要问什么,身后已经传来轻缓的脚步声。
“安,家里没水了。”
菲尔德从后面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眯眯的:“要麻烦你打桶水回来喽。”
“……”乔安能怎么办,乔安只能闭上嘴,在杜威大叔欲言又止的目光中,苦着脸出去打水。
她拎着桶飞快跑去跑回,指望能再听到点消息,结果回来的时候,杜威大叔已经走了,客厅里只剩下菲尔德一个人,正在懒洋洋地翻书。
看见她回来,他随意指了指旁边桌上摆着的羊皮卷:“是那个男人以前的剑术卷轴,我看过了,很适合给你打基础用。”
“嘭。”
乔安把两桶沉甸甸的水放到旁边,深吸一口气,拉过椅子坐到他旁边。
菲尔德对她突然的靠近有些惊讶,停下翻书的手,歪着头看她。
乔安紧张地咽了咽嗓子,双手握紧,鼓起勇气说:“冕下,我能问您一个问题?为什么您能真身降临?光明神都不行,只有您行?”
菲尔德托腮,漆黑的眼睛看着她,眨了眨:“这是个好问题,可是我不想回答。”
乔安头发麻了一下。
她知道她现在最应该的就是闭嘴,神毕竟是神,尤其是黑暗神,祂以前对她莫名其妙的亲近不代表祂能容忍她的僭越。
菲尔德对她的态度,总让乔安想起上辈子自己的一个室友,室友养猫,平时可以把它当祖宗宠,给它做好吃的给买玩具给洗澡揉毛甚至甘当铲屎官,那叫一个千宠万爱;但是它要是敢咬人挠人,或者把主人辛苦准备的计划书给撕了,主人一定会给予惩罚,让它知道利害。
乔安虽然脑子转的慢,但是她始终谨记这一点,所以不管菲尔德怎么个喜怒无常阴晴不定,或者看似灿烂无辜温柔体贴对她各种的好,她都苟得认认真真,不多听不多看不多想,祂爱怎么折腾爱咋咋地,她都让吃就吃让喝就喝让陪聊就陪聊,其他一概不管,老老实实装死,
看着菲尔德那双黑到诡谲的眼睛,乔安很想扭头就钻回被窝里继续装死,但是她不能。
乔安用力握了握手,艰难说:“那如果我特……特别想知道呢?”
菲尔德没有说话。
房间里一片死寂,乔安只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仿佛被一只大手慢条斯理攥紧,在越来越压抑凝固的气氛中,带来未知的不可名状的本能恐惧。
那是上位者对下位者源自本能的支配和掌控。
那才是撕裂开所有温情人性伪装后,最真实的神明。
傲慢,睥睨,霸道,冷酷,漠然,生杀予取予夺,不可置喙、不可抗拒,只能匍匐着选择臣服和顺从。
乔安能清晰感觉手臂上大片大片鸡皮疙瘩冒了出来,她的手不受控制地开始轻颤,每一寸细胞都叫嚣着恐惧和逃离。
但是她硬是握紧手,指甲深深叩进肉里,她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冕下,您说过,您不会再骗我的。”
冰冷压抑的气息骤然撕裂。
乔安耳朵一片嗡鸣,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已经死掉。
“唉。”
她听到了长长一声叹息,带着些苦恼又宠爱的语气:“真是拿你没办法。”
“……”乔安坐在那里,整个人诠释着什么叫汗如雨下。
乔安抖着手摸出来帕子,擦拭额角的汗水,菲尔德侧着身,一手撑额,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既然这么害怕,为什么还要问呢?”
乔安吸了吸鼻子,不答反问:“您还没有告诉我。”
“好啦,告诉你。”
菲尔德慢吞吞地说:“因为很久以前,我的神体被割裂,只剩下灵魂,在祭台上滋养了千万年,终于适应了俗世的规则,才能用真身的灵魂降临。”
听起来很惨,像是一个迫于形势不得不苟延残喘的故事。
乔安却说:“您的神体是被光明神割裂的吗?”
菲尔德用无奈又有点小委屈的眼神看她,像是谴责她刨根问底,非要伤自己的自尊:“是啊。”
乔安默了两秒,冷不丁问:“那您是自愿的吗?”
菲尔德这次没有出声。
他静静看着执拗等着她答案的乔安,那双宝石般剔透美丽的眼睛里还残存着忐忑和惊恐,却是那么坚定,明亮到灼目。
菲尔德突然莫名的悸动,心口像是被什么戳了一下,又麻又痒。
“是,这是我以前计划的一部分。”
他卷了卷鬓角的柔软的碎发,懒洋洋说:“神不能杀掉自己,所以我故意设计铂拉“杀了我”,让他割裂我的神体,然后我再把我的肢体分散埋藏到尼尔加大陆的各个角落,最后将灵魂藏在祭台上封印,通过漫长的时间缓慢等待着规则的认可,直到我被你唤醒的那一天。”
乔安觉得有点喘不过来气。
她瓮声瓮气:“那您的肢体……都藏哪儿了?”
“有些忘记了。”
菲尔德头痛地揉了揉额角:“比如那个加雷大峡谷,无垠之海边上也有,还有几座高山密林什么的……时间太久,不太记得了。”
乔安一言难尽地瞅着他。
“真的,这个不骗你,真的忘记了。”
菲尔德无辜摊手:“你要理解,我毕竟是个昏睡了几千年的老人家;当然,如果你真想知道,就再等等,等它们吸收够了力量,要跑出来了,自然就会有征兆。”
乔安嘴角止不住的抽搐:“什么征兆?元素暴动和地震海啸?”
菲尔德:“嗯哼。”
乔安用力揉着脸,力气特别凶,菲尔德看得心疼,柔声说:“不要揉了,都揉红了。”
“这时候还管什么脸不脸。”
乔安濒临崩溃:“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就为了下凡啊?天上不好吗,您至于把自己分尸埋到不同地方,折腾这么一大圈,这到底为了什么啊?!”
菲尔德仰头想了想,叹口气:“也忘记了……”
“……”乔安绝望:“这个不能忘啊!冕下!大爷!大王!您再好好想想——”
菲尔德只好又好好想了想。
“啊……”
乔安瞬间眼前一亮,目露期待:“您想起来了?”
“我那会儿好像……”
菲尔德突然眨了眨眼,迟疑了一下,慢吞吞说:“……好像是想毁灭世界来着。”
乔安:“……”
乔安:“!!!”
乔安双目呆滞:“您认真的吗?”
菲尔德回以一个真诚的眼神,长长的睫毛还眨了眨。
乔安:“……”
乔安:“啊啊——”
这嚎的,菲尔德猝不及防,险些被当场震聋。
“安。”
菲尔德捂着耳朵,无奈:“别哭了。”
乔安嚎啕大哭:“我他妈都要死了还不哭——”
“只是毁灭世界而已。”
菲尔德认真纠正:“你不会死的。”
乔安一卡,哭得更大声了:“世界都没了,就剩我一个,还得受你磋磨,我不如死了算了!”
菲尔德:“……”
菲尔德不高兴:“我怎么就磋磨你了,我对你还不好吗,只剩下我们永远快乐生活在一起,这不是很好吗。”
乔安二话不说站起来,往厨房走。
菲尔德惊讶:“你饿了?”
乔安拿起菜刀就冲自己的脖子来,宛若一个辛苦工作了一年却被拖欠工资的农民工,撕心裂肺:“我天天啃黑面包喝西北风、甚至要忍气吞声给你当小弟,这样熬着都没放弃过,兢兢业业苟着就想多活几年;结果你给我来个釜底抽薪,搞灭族计划!你不仅搞光明神,你还要搞全世界!那你早说啊,你早说我就不挣扎了,我就早死早超生了,也不用死了那么多脑细胞学这狗屁魔法了。”
菲尔德:“……”
菲尔德以为乔安是在开玩笑,直到他发现她真的把刀往脖子怼。
菲尔德猛地站起来,乔安手里的菜刀在碰到她脖颈的瞬间扭曲成铁坨,只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痕。
菲尔德怔怔看着她脖子上的伤痕,神色极为费解:“你真的想死?”
之前不还那么努力地想活吗,甚至大胆到敢和他周旋装傻,怎么如今这么轻易地就放弃了?
“为什么?”
菲尔德不解,又隐隐有些难言的伤心和愤怒:“世界怎样和你有什么关系?之前你知道我是黑暗神明,就猜测我迟早会征服世界,不也还是答应做我的圣女,陪在我身边了吗?你已经做好准备了,为什么现在又变了?”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她给他做过饭,也吃过他做的饭,他们每天一起吃饭、说话、上街,他陪她学魔法,她会看着他的侧影发呆……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他以为可以一直这样下去的。
她是他唯一这么喜欢过的人啊,他甚至愿意为了讨她的欢心伪装成她喜欢的样子,高高在上的神明从来没有为谁付出过这么多心思。
菲尔德眼底泛着漆黑诡谲的漩涡,他一字一句,压抑着滔天的怨怒:“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骗我,你竟敢欺骗一位神明!你怎么能背叛我?!”
“背叛个屁啊,你神经病吧!”
乔安已经破罐子破摔,悲愤跳脚:“征服世界和毁灭世界能是一个意思吗,一个历史发展的大趋势,一个是灭绝人性的屠杀,这他喵的能一样吗?我要早知道你是这么个反派法,我在你还是颗蛋的时候就和你同归于尽了!”
“你还想和我同归于尽?!”
菲尔德宛若被戴了绿帽子的丈夫,撕开优雅高贵的假面,怒声说:“你觉得我不好,难道你觉得铂拉的统治就好吗?你以为光明神就真的光明吗?祂也不过是把人族当成蝼蚁,当成收拢信仰的工具,为了巩固祂的力量和统治,让人族愚昧无知、肆意残害杀戮;全都是死,比起受尽折磨混沌地死,在我手中痛痛快快的死去不是更好吗?”
“卧槽,你就不能比点好的吗?!”
乔安更大声吼回去:“做神就不能善良点吗?收集信仰增强力量就非得给人压榨死吗?搞点仁政你收买人心那不香吗,非得比谁更祸害,你们怎么就不能比比谁干点好事儿啊!”
菲尔德怒气一滞:“……仁政?是什么东西?”
乔安:“……”
卧槽,卧槽!
仁政是什么东西?!
乔安绝望捂脸,蹲在地上,泪流满面:“这到底是怎么个操蛋的世道啊,我求求你们了,开元盛世贞观之治康干盛世了解一下,可快做个人吧……”
菲尔德听不懂乔安在说什么,但是看见她这个颓然的样子,心里的怒火消了消,转而化为酸涩和难过。
“我不想和你吵架。”
菲尔德昂了昂下巴,美丽高贵的面容上宛若冰塑,冷漠地高高在上:“但是你太过分了,身为黑暗圣女,竟敢对你的神主不敬,如此放肆,你该受到惩罚!”
乔安当场躺平,指着脖子:“来,弄死我吧,冲这儿砍。”
爱咋咋地老娘不伺候了!
菲尔德:“……”
菲尔德抬了抬手,乔安立刻闭眼。
菲尔德脸色骤然阴沉
“你睁开眼,看着我。”
乔安装死。
菲尔德气得人形都快散了,无数黑雾从他体内冲出来。
他来回走,黑雾起伏着,却悄咪朝她涌过去,浮在她身边,暧|昧地勾勾缠缠。
看见这一幕,菲尔德的怒火突然消了大半,冰冷幽暗的神情渐渐变得柔和。
她是祂选择的,是不一样的。
他站定,声音放软:“安,其实我们没必要闹成这样。”
乔安不吭声。
“好,好。”
菲尔德深吸一口气,重新在椅子坐下:“我又改变了主意,你难道不想救人吗?”
乔安悄咪睁开一只眼,试探说:“你不要毁灭世界了?”
菲尔德微笑:“安,你这个态度可不行。”
“……”乔安赶紧爬起来,屁颠屁颠凑到他旁边:“冕下,您要不详细说说?”
菲尔德好整以暇:“安,你是学过变脸吗?”
“……冕下,我刚才是有点激动。”
乔安讪讪,做义愤填膺状:“我主要是替您委屈啊,您说您,毁灭世界得费多少劲儿,这多辛苦啊,我不忍心呢。”
菲尔德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小脸蛋:“我就喜欢你睁眼说瞎话的傻样子。”
乔安:“……”
“这也无所谓了。”
菲尔德捋了捋额角的碎发,容貌精致绝美,举止优雅从容,慢悠悠说:“反正已经被你发现真面目了,以后就不用装模作样哄你了,有了这个把柄,以后怎么欺负你,你都得对我毕恭毕敬,乖乖听我的话。”
乔安:“……”
不,这有所谓,您还是接着哄她吧,她愿意一辈子活在虚伪的假象里(超大声)——
乔安忍气吞声:“冕下,到底该咋办啊?”
菲尔德懒洋洋说:“不用怎么办,只需要我亲自去,把我的肢体收回来就好了。”
乔安大喜:“那咱们现在就走——”
菲尔德瞥了她一眼,乔安激动的表情瞬间凝固,低眉顺眼小声说:“……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菲尔德笑得眉眼弯弯:“安,你真可爱。”
乔安:可爱你个大头鬼——
“不可以哦,现在的我只有灵魂,力量很虚弱的。”
菲尔德慵懒说:“收拢神体需要力量,我得吃饱了才能出发。”
乔安立刻拍着胸脯保证:“这是当然,您想吃什么,我这就去给您做,羊排鱼汤还是牛奶布丁,我一定给您安排得妥妥当当。”
菲尔德目光下移,盯着她弧度漂亮的胸口,眼神直勾勾的。
乔安赶紧弯下腰,瑟瑟发抖着抱住弱小的自己,惊恐地看着他。
“……”菲尔德略带遗憾地移开眼,笑眯眯说:“不急,明天晚上才可以。”
乔安一开始并不知道什么东西非得明天晚上才能吃。
直到第二天晚上,在她惴惴不安端上和往常无二的晚餐的时候,菲尔德突然放下刀叉:“来了。”
乔安呆了呆,想到什么,猛地跑到窗边,拉开窗帘,看见外面夜幕下无数举着火把的卫队,伴随着魔法纹路此起彼伏闪耀的光环。
乔安认出来,里面有图兰镇的镇长、治安官和神父,还有隔壁索马大城城主府和教廷的旗帜。
火把连成一条长龙,无声无息将整个高塔重重包围,冰冷肃杀的气氛几乎将夜空凝固。
“我们的客人到了。”
乔安扭过头,昏暗的烛火下,菲尔德不紧不慢用帕子擦拭过唇角,折成一朵漂亮的玫瑰,悠然插进桌边的花瓶里。
他的手修长雪白,更衬得那玫瑰帕子猩红艳丽,咄咄逼人。
“这么热情的话……”
菲尔德轻轻一点,那玫瑰倏然燃烧,化为幽暗的黑焰,在他细腻柔软的掌心,轻盈而瑰丽地跳跃。
他的声音轻快,满满的愉悦:“我就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