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皇帝他下限深不可测(十六)

“……”

官员们沉寂了很久, 一双双小小的眼睛里装满了大大的迷惑。

在他们平平无奇的当官生涯中无法理解皇帝非人的操作。

不过当皇帝漫不经心轻咳,并举起那一盘油光蹭亮香味扑鼻的炝炒大白菜时,有什么一直沉寂在他们血液中的东西苏醒了——那就是求生欲的磅礴力量!

乔安木着脸看着这惨绝人寰的一幕。

被皇帝夹了一筷子的炝炒白菜卖出八百金。

被皇帝舀了一勺的鸡汤卖出了七百金。

…官员们面如土色强颜欢笑争抢着皇帝的龙气, 场面宛若大型联欢会现场, 热闹而欢乐。

然而皇帝对这个价格还不是很满意。

他拧着眉, 扫视一圈, 正在奋力营造虚假繁荣的官员们扑通扑通下饺子似的跪下了。

官员们心中痛哭流涕:不能再多了, 十年都白干了,再多就要卖身去了!

还是范斌明白皇帝的心思。

“陛下洪福齐天, 既然难得来梓州一趟,梓州百姓欢欣鼓舞,正是翘首以盼, 不如让更多人福泽陛下的龙气?”

范斌恭声笑说:“臣看梓州能如此繁荣富庶, 除了张大人等一众大人们的功劳,梓州的商会巨贾们也少不了出力, 不如陛下发发慈悲,把他们也叫过来, 让他们也有幸得见天颜?”

皇帝微笑:“你说的有理, 那就宣他们都过来吧。”

于是梓州的商会老板们就屁颠屁颠地跑来了。

士农工商, 商人的地位最低, 这些巨贾能见到皇帝一面, 简直可以拿出去吹十年!

“陛下万岁万万岁!”

乔安看着这些激动得跪在地上的商会大佬们, 恍惚间看见了一片绿油油的韭菜。

他们是那么的茂盛,那么的葱绿,散发着该死的迷人的诱人香气……

“都起来吧,朕今天与民同乐,大家都不要拘束。”

皇帝单刀直入, 端起一盘奶糕,用直播卖保健品的口吻:“这盘糕点朕尝过了,味道很不错,朕打算赏出去,那么问题就来了,你们这么多人,朕肯定是要赏给为大周贡献最多、对朕最忠心耿耿的人,你们说对吗?”

商会老板们:“……?”

范斌继续在旁边捧哏:“刚才张大人就拔得头筹,千金说献便献,当真是对陛下一片赤诚忠心不二啊,也不枉费陛下赏的那一杯龙酒。”

商会老板们恍然大明白。

他们面面相觑三秒,能看见彼此眼中瞬间熊熊燃烧的烈焰。

“陛下!”

一人大声说:“梓州水患,草民痛彻心扉,身为梓州子民,草民义不容辞,草民愿献上五百金,为陛下尽绵薄之力。”

一声顿时激起千重浪。

“陛下,草民愿献上七百金,为陛下分忧。”

“草民愿献八百金。”

“草民献上一千二百金……”

商会老板们就是和普通官员们不一样,那叫个财大气粗,喊价轻轻松就破了千。

皇帝老神在在往后一仰,斜靠着软榻,指尖漫不经心扣着桌面,唇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半掀着眼皮子,似笑非笑看着这一幕。

那种深沉莫测又带着点微妙暴戾的帝王气质真的太瘆人了,商会老板们被吓得喊价声音都扬了三度,哗啦啦的金子跟白给似的往上攀。

乔安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当皇帝最后连米饭都要举起来的时候,她的良心终于隐隐作痛,忍不住拉住了他,小声说:“差不多行了,菜汤糕点就算了,米饭也太过分了。”

皇帝懒洋洋瞅了她一眼,顺手拿起勺子挖了一勺喂到她嘴里,戏谑:“是不是都看傻了,饭都没吃吧。”

乔安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勺饭,她下意识嚼了一下,半响呆呆来一句:“……甜的?”

“是这里特产的上好新米碾成米泥,和着浆蜜与辅料重新倒模蒸成的米饭。”

皇帝舀起一勺子自己尝了一口,眉挑了挑,又舀起一勺喂她:“这种米很特殊,要现打现做现蒸,迢迢送到京城就变了味,所以他们干脆不送只留着自己吃……嗯,有点甜,不过你吃着应该喜欢。”

乔安:“……”

乔安莫名奇妙就被塞了两勺子饭,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要说什么,皇帝就嘲笑她。

“他们吃的米都比你好,过得比你这皇后都滋润,你还担心他们倾家荡产?韭菜割就割了,朕不连根拔起他们就该对朕感恩戴德,还想什么有的没的。”

皇帝看乔安又要张嘴,他直接把饭碗怼她手里,指了指自己身后:“去,朕忙呢,你自己坐那儿乖乖吃饭去。”

乔安:“……”

把我当幼儿园小朋友吗还给我专门指个地儿吃饭。

乔安一边腹诽着皇帝的霸道专制宣言,一边端着饭碗,在一众快惊掉的眼珠子中老老实实吃起来。

嗳,别说,这种米饭吃着味道真不错,又甜又香,不就菜她都能干吃一碗。

…到这时候,谁都明白皇帝是来割韭菜来了,商会老板们很有肥羊的自觉,丝毫不敢藏拙,争先恐后地叫价,生怕自己晚叫了一步,就不止割自己的毛,连自己的肉都要给剁巴剁巴吃了。

在皇帝用过的酒壶都拍出六千金高价之后,皇帝面前已经彻底空了,再拍就只能考虑他面前的桌子和坐着的软榻了。

皇帝看着满头冷汗跪了一地的商会巨贾和官员们,约莫着他们的家底都掏得差不多了,才大发慈悲没让人把案桌也抬上去。

范斌恭敬退下,皇帝慢慢站了起来。

众人看那位范大监终于端着托盘退下,都是松了口气,等看着皇帝站起来,心又都提了起来。

当今的陛下是位极铁血强硬的君主,这些年为了肃清朝堂杀过的官员大吏数之不尽,皇帝远在京城的时候还好,毕竟天高皇帝远,但是如今他来了,想到那种种血腥的旧闻,没有人是不恐惧他的。

一众人低着头跪在地上,连呼吸都屏住,皇帝漫漫绕过桌案,踱步到张刺史面前。

张刺史低着头,当视线中出现那一双龙纹皂靴时,浑身一颤,意识反应过来之前,他的身体已经重重伏跪在地上。

“张爱卿。”

张刺史汗如雨下,声音颤抖:“是……臣、臣在。”

皇帝轻笑说:“梓州益州几州受灾,朕心里很不好受,朕一向看重爱卿,相信爱卿一定会为朕分忧解难,绝不会让朕看见一些烦心事儿,是不是?”

张刺史脸色瞬间惨白,他猛地重重磕头:“是!是!臣一定恪尽职守!一定为陛下肝脑涂地,绝不敢让陛下费心。”

“这就好。”

皇帝淡笑着:“这些话,也要让你的那些亲朋同僚知道,如果谁觉得干不好,那就主动要向朕请求退位让贤,否则若是让朕亲自找他们,那恐怕就不是退位能处置的了,毕竟我大周别的没有,治理一方的人才倒是多得是……你明白吗?”

张刺史浑身发寒,心身俱颤之下也不知说什么,只一个劲儿磕头:“臣明白,臣明白!”

皇帝这才直起身,看了看四周,所有人都恐惧地低头,心中惴惴不安。

皇帝懒得与他们废话,直接叫:“范斌。”

范斌拱手:“臣在,请陛下吩咐。”

“这些朕赏赐的御物,都给卿家们送回去,再诸位卿家们捐的金银都换成粮食和衣被搬回来,三日内必须集齐完毕。”

皇帝负手转身,招呼乔安:“皇后,走了。”

乔安正在津津有味吃饭,小雪狐从她衣领口钻出来,探头探脑嗅着鼻子,乔安不得不把饭碗举高,狐疑瞅它:“狐狸能吃米饭吗?我也没养过狐狸啊,别给你吃出狐命来。”

“嗷嗷——”

小雪狐扒着她的手,嗷嗷叫着要吃,粉红色的小舌头吐出来,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馋得水汪汪的。

乔安觉得这贼精的家伙儿不像是会找死的,半信半疑找了双干净筷子,夹起几粒米喂到它嘴边,还提醒说:“不能吃你就吐了啊。”

小雪狐很不屑,它堂堂狐之霸王什么不能吃,老虎肉都是一口的事儿。

白嫩的米粒散发着甜滋滋的香气,小雪狐馋得流口水,白绒爪爪紧紧扒着乔安的手,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大大地张开嘴,“嗷”的一声就朝米粒咬去——

“走了。”

“来啦。”

乔安听见皇帝的声音,连忙把饭碗放下,小雪狐正好咬到筷子上,只听“嘎嘣”两声,它亮晶晶的黑瞳里就弥漫上一层雾气。

“哎呀我的天。”

乔安赶紧把筷子抽出来,要去看它的嘴:“牙硌掉了?掉几颗啊?快给我瞅瞅。”

小雪狐哽咽两声张开嘴,呸呸两口,乔安心惊胆战捧起手,已经做好了接住一手小白牙的准备,结果它呸了两声,呸出几块碎得稀烂的玉茬子。

“……”乔安看着那玉茬子,陷入了深深的迷惑。

狐狸牙口都这么好的吗?

但是不等她所想,小雪狐已经脾气巨暴地嗷嗷起来,蹬着后腿扒着她领子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白绒绒的五官皱在一起,嚎得波澜壮阔,就差躺地上撒泼打滚了。

乔安都服了,这么小个玩意儿怎么这么戏精,

看见皇帝在那边已经等着了,乔安赶紧把嚷嚷的小雪狐团巴团巴塞怀里,站起来跟了上去。

走出的那一瞬间,她听见身后此起彼伏的松气声。

“……”

乔安心想,能把人吓成这样,皇帝扎扎实实是个人才,绝对是皇帝这个行业的风云领军人物。

梓州没有行宫,马车直接开往梓州刺史府里,皇帝扶膝靠坐在马车上,双眸半阖,不知道是在沉思还是在假寐。

乔安瞅了他两眼,看他很累的样子,觉得他可能是在操心灾情的事儿,就没有打扰他,自己抱着小雪狐坐到另一边,掰它的嘴。

小雪狐愣住了,当然不愿意给她掰,嗷嗷叫着,被她拍了两下,小声说:“别叫别叫,我瞅瞅你这牙,玉都能咬碎你这牙怕不是金刚石做的。”

小雪狐奋力挣扎,到头来也没拧过乔安。

它不情不愿张开嘴,被她捏着下巴看;但是它也不是轻易屈服的,蓬松的大尾巴高高翘起来,一甩一甩,软长毛啪啪全糊她脸上,小心眼得不行。

乔安在毛绒绒攻击的空隙中艰难地睁开眼,就看见两排米粒大的小白尖牙,怎么也看不出这样的牙两口就能咬碎玉。

乔安正想上手去捏一捏,后背突然一暖,一只手臂慢慢搭在她腰间,她就被拥进一个温暖宽厚的胸膛。

“怎么了。”

皇帝不知何时靠过来,从后面环住她,她嗅到一股淡淡的酒气。

乔安没有多想,指着一脸凶巴巴的小雪狐,一脸郑重:“刚才它把玉筷子咬碎了,玉的。”

“是吗。”

皇帝散漫“嗯”了一声,慢慢俯下身,下巴懒洋洋搭在她颈窝里,贴着她柔软的脸颊,漫不经心地伸手去捏小雪狐的牙,手心正擦过乔安的手背,乍一看仿佛是握住她的手。

乔安觉得有点怪怪的。

感觉最近皇帝越来越奇怪了,动不动就要搂搂抱抱,简直跟皮肤饥渴症似的。

乔安不太适应地挪了挪,皇帝跟着她挪,硬是贴着她。

乔安:“……”

乔安扭头无语看他,皇帝垂眼看她,突然低头在她唇角啄了一下,然后又啄了一下,像是有瘾一样缠绵。

乔安闻到更浓郁的酒气,当皇帝要食髓知味含住她的嘴唇的时候,她忍不住推了推他的脸:“你是不是喝多了?”

他一共也没喝几口啊,醉成这样,这酒量也太差了,比她还不如呢。

皇帝顺势抓住她的手,抵到唇边轻吻。

手边有濡湿温热的触感,他一边吻,一双狭长的凤眸定定看着她,眸色微微泛红,眼底有似蒙着一层迷离的水色,又像是其他什么说不出的幽深晦涩的欲色。

乔安呆呆看着他,脑子一瞬间都转不动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俊美的面容渐渐放大,贴着她的脸,鼻尖相碰,他轻轻吐出一口气,热得发烫

“乖宝儿……”

他声音低得几乎呢喃,掌心抚着她的脸,压抑的空间中,像是什么一直在抑制的可怕东西在慢慢涌出来。

他眯着眼,眼中一片吓人的黝黑,在她脸上绵密无序地啄吻,轻喘着低低叹息:“好想要,快忍不住了……”

乔安:“……”

乔安:“!!!”

干什么干什么,一言不合车就开起来了?!

乔安大脑一片空白,正在懵逼得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听见旁边咔嚓一声响。

皇帝蹙起眉,缓缓抬头,冷冷看向小雪狐。

小雪狐闭着嘴,蹲坐在那里天真无邪地看着她们,大尾巴一甩一甩,嘴里还叼着一根手指。

皇帝的手指。

乔安头皮瞬间麻了。

刚才皇帝借着摸它牙的机会撩拨她,结果撩着撩着就忘了牙的事儿了,这心机狐也不把他手指吐出来,就自己闷不吭声闭嘴了

——它那嘴可是连玉都能咬碎的啊?!

乔安小心翼翼问皇帝:“断、断了?”

皇帝一眨不眨盯着这三番两次坏自己好事的记仇贼狐狸,突然一笑:“晚膳没吃好,今天朕夜宵要吃炭烤全狐。”

小狐狸一秒变脸,“呸”地一声把他手指吐出来,撒丫子就跑。

乔安愣了三秒,意识到这是个绝好的脱身机会,也撒丫子就追,愤愤不平:“陛下!它太过分了!我这就去把它抓回来啊!”

皇帝晚了一步,眼看着乔安的衣角从自己手心划过,她已经像一阵风飕飕跑了。

皇帝阖了阖眼,静谧的车厢里一时只有他低低的轻喘。

范斌无声无息靠近车门,身后两个亲卫压着一个衣着轻薄容色倾城的女子,那女子被强压着跪在地上,眼神仓惶恐惧,瑟瑟发抖望着马车。

范斌轻声说:“陛下,张刺史准备的人已经扣下,张刺史一众该如何处置,请陛下示下。”

好半响,皇帝暗哑幽冷的声音才从里面传出来:“张家心大了,待水患平息之后,不用留了。”

“是,臣明白。”

范斌拱手,那女子隐约明白什么,瞳孔一缩面露惊恐,张嘴下意识想要求饶,就被亲卫堵住嘴拖了出去。

范斌冷眼看着这一幕,眉目冷漠。

早知这梓州益州等地位置偏远不服管教,又与秦王西南疆域藕断丝连,如今看来果然不假,张忠一个小小刺史,竟敢揣度圣意对陛下下药,真是看陛下膝下无子看得眼热了,当真是天大的胆子,万死不足惜。

想到这儿,范斌有些担忧,踌躇着:“陛下,是否要叫太医来……”

“无妨,你去安置粮草,朕在这静一会儿。”

“臣遵旨。”

范斌拱手就要退下,没走两步又被皇帝叫住:“皇后跑了,今晚约莫要躲着朕,她晚上光是吃米了,半夜怕是得梗着,你让人熬碗好克化的羹汤给她,让她必须喝了。”

当真是捧在手心怕化了。

范斌心里无声叹息,笑着应声:“是。”

范斌走了,皇帝撑额靠着软枕,回想着刚才乔安慌不择路就往外蹿的样子,半响低低笑了一下。

个小傻子,这时候倒是快跑得快,还有几分小聪明。

…………

乔安那天给皇帝怵着了,之后几天一直有点躲着他。

好在皇帝也很忙,忙着在梓州割韭菜,好像还有其他好多乱七八糟的军务,没工夫搭理她。

乔安闷在府邸难受,就抱着小雪狐出去转悠,她换上男装,跑到茶楼之类的消息灵通的地方一坐一下午,听茶客们行商们说话:

“我看很多人都往益州去啊。”

“可不是,益州水患不严重,灾民们都往那边逃荒。”

“那可是几十万人啊,能管得过来吗?”

“可不是管不过来,之前粮食不够吃,益州官府又不舍得放粮,怕灾民们进城闹事,都堵着门不让进,饿死冻死的,不计其数,听说还有瘟疫……”

“现在可不是了,圣上南巡,来咱们梓州府,前两天才让梓州府的大人们一起捐粮,其他州府的长官闻讯,忙不迭地收拢灾民开仓放粮,生怕自己被立了典型,没了乌纱帽脑袋也得掉。。”

“陛下圣明啊!”

“可不是,幸亏陛下英明,唉,只是水患之后,地里种不出粮食,来年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乔安听完,急急忙忙回去找皇帝,皇帝正往外面走,两个人撞了个正着。

“急急忙忙干什么呢。”

皇帝扶住她肩膀,看她跑得眼睛亮亮小脸晕红,极是柔软可爱,忍不住捏了一下:“走了,咱们要去益州了。”

“陛下,事情根本不是张刺史说的那样。”

乔安也顾不得之前躲着他,赶紧把自己听到的告诉他:“灾情很严重,他们合伙骗你。”

“朕知道。”

皇帝揽着她的肩膀走,语气散漫:“所以朕直接拿张忠和梓州杀鸡儆猴,他们都怕死的很,闻风而动,立刻就会收拢灾民,干得尽心又妥帖,远比朕一个个地方巡查效率高。”

“他们这样太过分了,明明是父母官,却完全不把人命当回事儿。”

乔安很不高兴:“陛下,你要好好收拾他们。”

皇帝点了点头:“嗯,全都弄死。”

乔安:“……”

皇帝看着她被噎住的样子,忽然笑了。

她以前说过,在那个世界,她上学、毕业、上班,还是个什么社畜,好像经历过很多坎坷;而在这里,她也杀过人,见过血,一掌下去床都要碎,好像很凶。

但是在他眼里,她也不过是个单纯的傻姑娘。

——还是那个世界非黑即白善恶明晰的小姑娘。

所以他不会让她经历他曾经历过的那些阴谋秽乱,他更不会让那些肮脏的东西脏了她的眼,

她喜欢善恶清晰、因果报应,他就竭力为她打造这么一个清明干净的世界。

明君,盛世,河清海晏,安居乐业,全如她所愿。

皇帝捋了捋她鬓角的碎发,说:“西南局势紧张,朕现在不好处置,必须先稳定住大局;不过这些人,好的,坏的,有一个算一个,朕都记得,等到了合适的时候,朕会给他们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乔安看着他,半响认真点了点头:“嗯,我相信您。”

“真是朕的乖乖。”

皇帝轻轻地笑,低头在她眉心吻了一下,推了推他的后背:“去吧,换件衣服去。”

乔安走了两步,忽然转过身,跑到他面前,在他唇上重重亲了一下。

皇帝瞳孔微微一缩。

“陛下,其实我一直觉得,好人坏人不是看一个心性怎样,而是看他在做什么事;哪怕一个人冷酷、凉薄、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哪怕他所做的一切根本只是为了自己开心而不是想帮助别人,但是只要他在做正确的事、他在保护更多的人,在让更多人过得更好,那他就是个好人,或者说,他至少不是一个坏人。”

乔安明亮的眼睛看着他,像是太刺目的阳光直直刺进他心里,照亮一切阴霾。

“陛下,我觉得您是个好皇帝,我也觉得,您是个好人。”

她笑得比阳光更灿烂耀眼,一字一句很是真诚:“能来这里遇到您,我真的特别特别高兴。”

“……”

皇帝定定看着她,漆黑的眼睛像是被搅动的幽潭,里面幽暗的情绪猝不及防被翻到明媚的阳光下,被搅起一圈圈涟漪。

“乖宝儿,你这么说,朕真的太感动了。”

皇帝倏然一笑,对她招招手,笑得极其暧昧:“……你来,快来,朕有大宝贝儿要奖励给你看。”

乔安扭头就跑

——你才看大宝贝儿,你全家都大宝贝儿。

你个下半身思考的混蛋,想勾引她,门都没有!

皇帝看着她颠颠跑走,脸上戏谑的笑容慢慢收敛。

他慢慢倚在门框上,柔和的目光看着她远去,心口仿佛有什么在涌动,像是一声悠长的叹息。

他垂下眼,半响,低低地、温柔地笑起来。

遇到她,才是他最大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