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皇帝举弓的同时, 秦王也将箭锋对准皇帝。
两个人前后差不到三秒。
乔安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他们都是早有预谋的。
就等着一言不合来个机会搞死对方。
皇帝和秦王身后的亲卫们同时拔剑,刹那间只听见长剑出鞘的破空声, 伴随着马儿越来越躁动的踏蹄嘶鸣。
乔安看了看旁边的皇帝, 又看了看前面的秦王, 在骤然剑拔弩张的气氛中, 表情茫然得特别出戏。
乔安:世界变得太快, 我有点跟不上节奏。
秦王看了看那指着自己鼻子的箭锋,转而盯着皇帝, 笑得很是猖獗:“皇兄竟然想杀臣弟,可真是让臣弟难过。”
“魏元琛。”
皇帝似乎叹了口气:“你这个人,就一直这么欠。”
“我最厌恶你这虚伪的模样。”
秦王脸色骤然阴沉, 他冷冷说:“当年如果我要, 这皇位早就是我的!你逼宫谋反,弑父杀亲, 天理难容!你有什么脸在这里对我摆出高高在上的嘴脸?!”
“你这话,不知道的还当你就多正直善良似的。”
皇帝晒笑, 眼神戏谑而冰冷, 他漫不经心地说:“朕是先帝嫡长子, 朕继承大统是众望所归、是名正言顺, 你秦王如此厉害, 当年盛贵妃宠冠六宫的时候, 也没见封你成太子啊;秦王,呵,好一个众王之首,先帝给你的厚爱,朕登基后照样给你留着, 你不感激皇兄的美意就罢,还敢觊觎皇位,你才是真正的大逆不道!”
秦王勃然大怒,猛地松手,箭矢破空而出,皇帝同时射出一箭,两只青铜长箭在半空中相撞,爆出金戈撕裂的尖锐声响,破碎的箭羽碎片四散崩裂。
树底下苟着的雪狐猝不及防又被殃及池鱼,毛茸茸的脑袋顶上瞬间被刮掉了一层毛。
雪狐抱着自己秃了的大尾巴,呆呆蹲那儿感受了三秒头顶的清凉,骤然爆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连滚带爬地就往一个方向蹿。
秦王直接又射去一箭,锋利的箭矢狠狠插进地里,正拦在雪狐狂奔前路上,距离它尖尖的嘴不到寸步的距离。
雪狐:“……”
……讲真的,乔安都同情它了。
这真是无妄之灾,命也太惨了。
箭矢相撞着坠地,秦王随手扔掉弓箭,反手拔出长剑,蛇一般削薄冷戾的剑锋闪烁着凛凛寒光。
“射箭有什么意思。”
秦王嗓音阴柔,眼神渐渐嗜血:“皇兄,我们也许多年没有较量过了,不如今日好好比一比剑。”
皇帝眯了眯眼,信心把腰间的佩剑拔出来,然后拍了拍旁边乔安的手,和颜悦色:“你去旁边等会儿,朕教训教训弟弟。”
“……”乔安呆滞地看着他:“你们这就这么打起来了?这就要开战了?就这么随意的吗?”
“谁知道呢,朕要是能打死他就一了百了了。”
皇帝态度特别轻松,不等乔安再说话,他拍了拍小白马的马头,小白马颠颠载着乔安往旁边跑。
乔安:“……”
乔安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牵着缰绳调转马头,皇帝已经和秦王杀到了一起。
凶戾的剑光闪烁,强劲的罡风震得两人的衣袍不断翻飞,伴随着烈马的嘶鸣,伴随着四溅的鲜血,金戈摩擦碰撞出的尖响几乎划破人的耳膜。
乔安坐在马上,呆呆看着两拨人马厮杀成一团的样子半响,然后默默牵过缰绳,让马跑得更远了点。
她不担心皇帝,她评估过皇帝和秦王的智商,论心机论阴险论不要脸,皇帝那都绝对是能吊打秦王的。
想想自己这个外挂惊人的穿越者都被皇帝扒了家底,她提前为秦王默哀三秒,并且决定选个好位置美滋滋看秦王挨揍——谁叫他之前拿太监服陷害她。
“嗷嗷——”
尖尖细细的叫声从马下面传来,乔安下意识低头去看,就看见那只小雪狐蹲坐在小白马脚边,正呲牙咧嘴对着秦王那边叫唤,白绒绒的尖爪子张牙舞爪乱挠,看着可凶可凶了。
察觉到乔安的注视,它仰起脑袋看来,正与乔安的眼神对上。
一人一狐对视两秒,小雪狐警惕地抱住了自己的尾巴,尤其用爪子挡住了自己秃的那块毛。
……也是个很讲究体面的小狐狸了。
乔安忍不住跟它说:“其实你脑袋秃得更明显。”
小雪狐瞬间瞪大眼睛,尖尖秀气的小狐脸露出震惊的表情。
它瞬间抬起两只前爪挡住脑袋顶,支着大尾巴对乔安嗷嗷叫着骂骂咧咧,整个狐大写的气急败坏。
皇帝突然一剑狠狠斜劈而下,秦王闪身避开,凌厉的剑风砍断几排大树,震起的劲风把小雪狐直接吹飞了。
小雪狐:“!!!”
“嗷——”
乔安听到了有史以来最惨烈的狐叫,她眼看着那白团子在她面前划过一道圆润的弧线,就要飞到不知名的角落,心头不忍,伸出手,千钧一发之际抓住小雪狐的尾巴,将它拉了下来。
小雪狐掉到她怀里,整个狐还没回过神来。
乔安揉了揉它的小脑袋,它如梦惊醒,嗷嗷惨叫两声,扭头就钻进她怀里,死死扒着她衣服瑟瑟发抖,撕都撕不下来的那种。
乔安:“……”
这种怂得扎扎实实的姿势真是哪里似曾相识。
出于某种乔安自己绝对不会承认的熟悉感,她抱着小雪狐的大尾巴揉:“没事儿了啊,别怕啊,姐姐保护你……”
秦王横挡下皇帝的一剑,剑风撕裂开他的衣袍,手臂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染红了赤色的布料。
秦王紧紧咬住后牙,扬起狰戾的眉眼,正对上皇帝平静冰冷的面容。
那一天,当他闻讯千里迢迢自西南赶回时,这个男人也是这样,站在高高的宫阙城墙上,明黄的龙纹旌旗迎风飘荡,男人俯瞰而下,眼中的凉薄和漫不经心一瞬间如利刃刺穿他的心脏。
一个弃子,一个曾经被整个皇庭视若无睹的存在,有什么资格轻蔑他?!
他是先帝最钟爱的儿子,南征北战战功赫赫,这皇位本是他囊中之物,若不是他曾经懒得要那唾手可得的龙椅,焉有如今这皇帝趾高气昂的余地?!
秦王恨得心头滴血,喷涌而出的不甘让他猛地大吼一声,双臂青筋根根爆起,手中长剑骤然上扬,皇帝顺势抽剑侧身,正避开秦王刺来的剑刃。
秦王正要再杀过去,忽听前方一阵阵异样的响动,他猛地抬头,看见丛林中不知何时窜出一队队宫廷禁军,他们表情冷肃,手拿长弩,一根根铜青的弩刃在烈日下闪烁着瘆人的寒光。
秦王骤然僵住。
“秦王殿下!”
“保护殿下!”
秦王亲卫们见状大惊失色,纷纷退出纠缠,连忙抽身挡在秦王左右,警惕地盯着四周虎视眈眈的禁军。
秦王一把抄起地上的弓箭,指着皇帝怒吼:“你好生卑鄙!”
“你不也设下了埋伏,这算什么卑鄙,不过是朕技高一筹罢了。”
皇帝对于指着自己的箭锋熟视无睹,散漫地轻笑:“你来得的确是巧,朕昨晚上还在想该怎么把你留下来,今儿你就自己自觉地送上门来,来得正好,大老远来都来了,就留下吧,朕给你特意建的大宅子,可算是没有浪费。”
秦王心头一沉,看着皇帝有恃无恐的态度,强烈的暴怒恨意让他的面容都在微微扭曲。
这时,他余光突然瞥到旁边的乔安。
她正坐在小白马上,低着头,像哄小孩儿似的抱着怀里的小雪狐,笑得又傻又甜。
她看着与这一切晦暗的厮杀都格格不入,简直像一只误入幽林泥潭的小鹿,眨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天真干净得近乎刺目。
秦王心中忽然一悸,
某种他自己都说不清的扭曲情绪,他鬼使神差地转过弓弦,将箭锋直直对准乔安。
皇帝脸上漫不经心的淡笑一瞬间沉了下去。
极为可怕骇人的气势在他身上攀升,他说:“魏元琛,把箭放下。”
“你怕了。”
秦王看着皇帝骤变的脸色,觉得心里越发异样,说不出是畅快、可笑还是别的什么。
秦王压下那些莫名的思绪,玩味地嘲笑:“像你这样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伪君子,竟然还会害怕?你怕什么?怕我会伤了她?不过是一个女人,你魏元绍竟然也当上了痴情种?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皇帝二话不说直接抬手,身后禁军齐齐举弓上弦,他表情森然,一字一句:“你若敢伤她分毫,今日朕必让你万箭穿心。”
秦王看着皇帝,知道这一刻,皇帝真的动了怒。
他这位心机深沉诡谲莫测的长兄,竟然为了个女人,要不顾后果彻底和他撕破脸。
秦王慢慢转过头,盯着乔安。
她到底有什么特殊的?
她莫不是会什么妖法?
乔安察觉到全场突然的安静。
她茫然地抬起头,就看见秦王指着自己的箭。
没错,不是指着皇帝,是指着自己。
乔安:“???”
你们现在场面人打架,都讲究殃及无辜的吗?打不过就杀家属这么臭不要脸的吗?
乔安僵在那里,眼睛紧张得盯着箭锋,认真思考一箭射过来她就地战术卧倒闪避的可能性。
大意了,真的大意了,她刚才就应该随地拔棵树抱着,这时候直接就可以扔出去把秦王砸扁。
乔安感觉秦王直勾勾盯着自己,眼神晦涩闪烁,像是恶狼在思考猎物身上哪块肉最好下手,给乔安看得心惊胆战。
突然,秦王眸色一厉,乔安心头一咯噔,眼看着秦王松手,铜箭挟着万钧之力直冲而来——
“乔安!”
“姐姐!”
一把长剑和一道飞镖同时从她前后刺来,长剑斜斜冲出,还没等铜箭冲到她面前就与之相撞,将铜箭劈成两半斜抽了出去;
飞镖迟了一步,把半边箭羽撞飞,发出叮当一声清脆裂响。
乔安自己没伤着,却听见秦王一声急促的闷哼。
她抬起头,隐约看见秦王面色痛苦捂着肩膀,猩红的血染红他半边手臂,他死死盯着自己,眼神晦涩复杂。
搞什么,这表情,不知道的还当是她朝他射箭了呢!
乔安再一眨眼,下一瞬就已经被拥进一个宽厚的怀抱里。
皇帝直接把她从小白马上捞起抱到自己怀里,厚重的披风把她遮得严严实实,他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一遍遍轻抚她的背脊,声音低柔:“没事了,朕在,不怕啊。”
乔安:……其实我并没有怕,而且这个话好像哪里似曾相识。
乔安不由低下头,正和小雪狐傻乎乎的小眼神对上。
乔安恍然大悟。
确认过眼神,都是小菜鸡的人狐。
乔安破罐子破摔把头埋进皇帝怀里蹭了蹭:“我没事儿,没有怕。”
皇帝一遍遍摸她身上有没有伤口,语气敷衍:“嗯,不怕不怕,我们乖乖真勇敢。”
乔安:“……”
算了算了,再说不定又被叫什么称呼,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裴颜带军纵马而来,着急地看着被皇帝抱在怀里的乔安:“姐姐你可还好?”
乔安探出一个脑袋,看见裴淑妃一脸担忧,连忙说:“好好,一点事儿没有。”
裴颜这才松一口,还要再说话,皇帝已经冷冷下令:“秦王跑了,去追,格杀勿论。”
乔安这才发现秦王已经趁机跑了。
乔安就很气:秦王你个鸡贼,看着那么拽,跑路倒是贼利索!
“是!”
裴颜二话没说,冷着脸拔剑带军往丛林深处追去。
阵阵马蹄声远去,乔安还没有回过神来,皇帝直接调转马头,抱着她往回走。
乔安有点担心:“秦王武功挺高的,淑妃行吗?要不你也去追吧。”
皇帝在营帐前勒马,把她打横抱下来,脸色不太好,语气却轻柔:“不用管他们,没有什么比你重要。”
情话来得猝不及防,乔安被噎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怎么突然这么说,你受什么刺激了?”
皇帝把她抱进大殿,把她放在椅子上,然后俯下身,拧眉打量她。
乔安被他这突然严肃的态度给唬住了,不由腰板挺直,小学生一样把双手乖乖放在膝盖上,忐忑说:“怎、怎么了?”
皇帝盯着她好一会儿,捏了捏她的脸:“朕以前总觉得你力气够大了,足以保护自己,可是今天这一遭,朕觉得你还是应该学些武艺。”
武功?
乔安眼前一亮:“飞檐走壁?像你们刚才那样剑光唰唰唰?”
皇帝笑眯眯:“对啊,是不是很帅?是不是很心动?是不是很想学?”
“是是是!”
乔安兴奋点头:“你要教我吗?是要传授我武林秘籍吗?会很难吗?会不会很辛苦?”
皇帝含笑不语,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温柔蛊惑:“既然你已经答应了,朕自然是会认真传授你的,像你这么聪明又有毅力的姑娘,天赋绝伦,学武还不是轻而易举,朕相信你一定很快能学有所成,将来成为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剑客,到时候再遇上秦王那种混账,你轻轻松就能把他按在地上暴打。”
乔安一听,就仿佛已经幻想到将来把秦王碾脸摩擦的画面,整个人都膨胀起来。
乔安意气风发,眼神野心勃勃:“好!其实我也觉得我天生就是学武的料,等我学成了,我就帮你收拾秦王,以后我也能保护你,”
皇帝顿时笑容灿烂得不行:“好啊,朕就等着皇后将来好好保护朕。”
“陛下。”
裴颜的声音从殿外传来,皇帝眸色微沉,仍然笑吟吟对乔安说:“你在这儿歇会儿,朕去看看。”
乔安乖乖点头,皇帝在她额上亲了一下,转身走出内殿,看着一身劲装的裴颜,脸色淡了下来:“让他跑了?”
“是臣无能。”
裴颜单膝跪下:“晚了一步,秦王早有预谋,下了山就被早已集结好的玄甲军护住,径自率军自官道离开,其声势浩大,围观者甚多,臣怕引起骚乱,不敢公然阻拦,只得退回,请陛下责罚。”
皇帝负手慢慢踱步,神色思量。
这些年他和秦王私底下的龌龊不少,底下暗潮涌动,明面上却是天下太平。
西南和秦王仍然效忠朝廷,为大周守卫西部边疆;而他这个皇兄自然也大肆加以封赏,维持着兄友弟恭的假象。
之前几年,双方一直维持着这种微妙的平衡,倒也给了天下休养生息的时间;皇帝还以为秦王能再撑久一点,但是看今天他这猖狂的架势,约莫是要忍不下去了。
皇帝沉吟片刻,却问裴颜另一件事:“西南最近调兵了?”
“是。”
裴颜面色肃杀:“前线的斥候传信,西南大军正在东进,已经濒临益州边界。”
益州,就已经不是秦王的封地了。
皇帝笑了:“看来他是真的忍不住了。”
裴颜低头,字字铿锵:“陛下一声令下,各方兵马已然整装待发,随时可以开拔进驻益州。”
“几十万军队调动,动静太大了,不说西南,突厥那边也……”
皇帝转着佛珠,慢慢踱着步子,突然说:“朕记得梓州那边,是不是今年大水灾情严重,还上书说要请国库拨款修缮广江堰?”
裴颜回忆了一下:“是有这么回事儿。”
“那正好了。”
皇帝轻飘飘说:“昭告天下,朕要南巡梓州,收拢灾民,亲自督查广江堰;你们趁机调兵,以护驾之名随朕同行三成人马,其他军队趁此避人耳目,走其他小路分批赶赴益州。”
裴颜猛地抬头:“陛下,梓州离益州太近,一旦开战便是前线,您乃九五之尊,不可——”
“朕打过多少年的仗。最不怕的就是打仗。”
皇帝很是平静,他甚至笑着说:“就这么定了,朕走水路,正好先帝下江南时千金造的龙船仪仗还在库里吃灰,趁着都成碎木头前拖出来用一用,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裴颜看皇帝眉目淡淡,却是心意已决,只好抱拳:“是,臣遵旨!”
“你去传朕旨意,给几位将军…”
皇帝突然转头看他:“这个淑妃你还要当着?不如抹了吧,你日后在军中忙起来,怕是也没有闲暇了。”
裴颜心头一动,他垂下眼,似恭敬状:“臣谢过陛下关怀,但是这个身份最是能避人耳目,于大事部署上极为有利,臣暂时还腾得出手来,想尽可能为陛下分忧。”
话音落下,殿内一片死寂。
即使低着头,裴颜都能感觉到头顶皇帝漠然的注视,带着探究的冰冷和警告。
他不由地握紧拳,长长的睫毛掩下眼底一切晦涩的思绪。
虽然知道不应该,不可以,但是他还不想放弃。
皇帝盯着裴颜,眸色幽沉,不置可否。
这就是一头狼崽子,心狠胆大,剑走偏锋,却也什么都敢想敢做。
这是他当年最欣赏裴颜的品质,也不吝啬于给予他权力和野心,尽心培养出这一把锋利趁手的刀。
但是如今看来,心大的狼崽,即使足够忠诚,那种觊觎的眼神,也不会让人喜欢。
皇帝转着佛珠的拇指快了些,余光却瞥见纱帘后,一个探头探脑的小脑袋。
乔安踮着脚跑到纱帘后,小心扒着柱子,衣领处探出一个小小的白团子,一大一小两个脑袋,用同样悄咪又鬼祟的小眼神往这边瞅。
皇帝都快给她气笑了。
刚才心头的戾气突然就散了,他揉了揉额角,对裴颜说:“你想当就当着吧,对了,朕决定教皇后武艺,你闲暇时也看着她点,别让她偷懒。”
裴颜不敢置信,随即面露喜色,他重重叩首:“臣遵旨,臣定会好好看护娘娘。”
乔安听着,很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什么嘛,还要找人监督她,她都答应会好好学了,难道她是那种会半途而废的人吗?
乔安一直这么觉得,直到五天后,她被从长垣猎场转道,连人带马车被一起拉上一架特别宏伟壮观的大龙船。
“什么南巡?什么修堰?”
乔安一脑门子问号:“这么大的船什么时候开过来的?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秋狩完不得先回宫一趟?那谁监朝啊?还有——”
“姐姐放心,这些陛下都安排好了。”
裴淑妃温声软语:“姐姐只需要一起跟着去,只当是闲玩一场,陛下和我会保护好姐姐,其他的什么都不用姐姐操心。”
乔安迟疑:“这不好吧,我这个皇后总也得做点什么吧。”
裴淑妃笑得明艳:“姐姐若是能精通武艺,保护好自己,那陛下和我就彻底放心了。”
乔安顿时很积极:“行啊,我这就练,不是我说,就咱这天赋,什么三千剑法九阴白骨爪,那都是白给,说会就会。”
裴颜最喜欢看她活泼的样子,见她眼睛亮亮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心里像是有一汪清水泛起涟漪,漾着说不出的甜意。
他笑得眼睛弯弯,艳丽的眉目越发勾魂摄魄。
裴淑妃把乔安拉到甲板上,这里特意空出一块地方,清风拂面,能遥遥看见后面紧跟着的逶迤的船队。
乔安深吸一口气,习惯性地代入八百米跑前的自己,就开始在那里活动手脚,一边跃跃欲试:“咱们先练什么?是不是要给我根小木剑学剑法?”
裴淑妃温柔说:“练武最讲究基本功,姐姐在练剑法之前,得先扎马步。”
乔安愣住了:“扎、扎马步?”
“正是。”
裴淑妃轻松摆出姿势:“您照着我这样扎,只有练好下盘,出腿才能稳,更不会被人轻易破防。”
乔安挠了挠头,知道裴淑妃说得有道理,她学着裴淑妃的姿势慢慢蹲下,双手搭在一起,手心向下,腰板挺直,直到深蹲。
这个姿势真的……一言难尽。
乔安虽然有一身不科学的怪力,但是其他的身体素质也就那样,没蹲一会儿就感觉腿上的筋在隐隐酸痛,她问裴淑妃:“都蹲好久了,能起来了吗?”
裴淑妃一下子笑了:“姐姐说笑了,这才扎不到两盏茶的功夫。”
这才……
乔安心头顿生不详的预感:“两盏茶都不够,那我要扎到什么时候?”
“没有很久的。”
裴淑妃指了指天色,云淡风轻:“陛下说了,姐姐身子弱,不用扎很久,只等这太阳下山了,今天就可以回去了。”
乔安抬起头,看见直直挂在高空中的太阳,表情渐渐呆滞:“……可是我才刚吃完午饭啊。”
中午到晚上几个小时来着?六点还是八个?
“是啊。”
裴淑妃体贴地掩嘴笑:“陛下特意让我等姐姐您吃饱喝足才带您来,怕您上午知道了,午膳都吃不下了。”
乔安:“……”
乔安泪流满面:魏元绍我感谢你全家——
…………
乔安面无人色躺在床上,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小腿大腿带动着整个屁股都在一个劲儿地抽抽。
她双手交叠在腹前,仰望着帷帐的帘顶,一时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超然了。
“这是怎么了。”
一只手掀开纱帘,皇帝坐到床边,温柔体贴满目心疼:“皇后今天很辛苦啊,瞧这小脸白得,听见今天晚饭都没吃,这可怎么行,朕看着都心疼。”
“……”乔安一卡一卡地扭过头,一双无神的大眼睛,对这个人模狗样的男人进行死亡凝视。
她眼中是满满的谴责,一字一句如鸣钟直接质问皇帝的良知:“我,今天,蹲了,五个半小时,的马步。”
“这么长时间?!”
皇帝作震惊状,随即痛心疾首:“都怪这破季节,天黑得这么晚,让我们乖乖受苦了。”
乔安:“…?”
“乖宝儿,你再忍一忍。”
皇帝怜惜地摸着她的小脸蛋,柔声安慰她:“等再过一阵到冬天了,天黑得就早了,按照地球自转定律,到时候你一天就只用蹲五个小时了!”
乔安:“???”
乔安呆滞看着他。
皇帝“吧唧”就在她脑门上亲了一口,喜滋滋:“宝贝儿你是不是开心坏了?”
“……”乔安直接扑上去,撕心裂肺:“我和你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