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军营内, 墨逸辰近日来,总是会心不在焉,连他身边的副将都发现了端倪, 遂趁着一日他又在愣神时, 准备试探性地关心一下。
“将军,您是和温校尉的妹妹闹别扭了吗?”这位副将叫郑飞, 平日里跟在墨逸辰身边,是个典型的西北糙汉,为人热情爽朗, 是个军营里消息通。
墨逸辰闻言,睨了郑飞一眼, 面无表情道:“你是没事情做了吗?”
郑飞倒也不怕墨逸辰,他跟在将军身旁也有好几年了, 知道他虽然表面上看着很凶,但其实从来不会无缘无故惩罚下属,甚至打心底把军中的士兵当做家人般对待,是典型的面冷心不冷。
“我这两日不是看您总是心神不宁的嘛,就想着看看能不能开导开导您啊。”郑飞笑呵呵地说道:“将军, 我给您说啊,这怎么哄媳妇方面,我还是很有发言权的, 怎么说咱也是娶了媳妇的人不是。”
看着郑飞一脸欠揍的表情, 墨逸辰直接扭过头, 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将军啊,不是我说您,您本来就比温校尉的妹妹大这么多,让着人家小姑娘点不也是应该的嘛, 还有你们这隔得这么远,可不好随便闹别扭,否则人家小姑娘转头找个更合心意的,那说不定等您班师回朝的时候,人家都另嫁他人了,那您可真的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郑飞苦口婆心地劝解道。
找个更合心意的?另嫁他人?墨逸辰一想到那个画面,胸口处便不禁传来一阵刺痛,似针扎般,一下一下,不尖锐、不流血,却能让人痛到窒息。
“郑飞,你喜欢你媳妇吗?”墨逸辰声音有些低哑。
郑飞本来就粗线条,自然没有注意到墨逸辰的异样,只是如实地回道:“那当然了,也不怕将军笑话,其实我第一次见到我媳妇时,就看上她了,后来一打听她还没有许配人家,忙让我娘找媒人上门提亲,就怕去迟了,媳妇成别人的了呢。”
墨逸辰看向郑飞,问道:“那若是,当时你媳妇嫁给了别人,你会怎样?”
闻言,郑飞一怔,然后直接拍案而起,“谁敢?胆敢娶我媳妇的人,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了。”
没错,就是这种想法,墨逸辰暗暗想道。
此时,就算墨逸辰再是迟钝,他也意识到自己对温阮感情的变化,他已不再纯粹地把她当做妹妹对待,而是在不知不觉中有了男女之情。
其实,这几日来,他也隐隐往这方面猜测过,不过,他一开始还没办法适应这种变化,只能竭力去压抑这份情感,但是,似乎越是控制,越是忍不住去想。
甚至连做梦都会梦到小丫头嫁给别人了,而他却直接疯了似的闯了过去,手刃了胆敢娶小丫头的男人。
郑飞却似突然想到什么,一脸担忧地看向墨逸辰,“将军,您,您不会是被抛弃了吧,难道温校尉的妹妹喜欢上别的男子了?”
“胡说什么!”墨逸辰瞪了郑飞一眼。
郑飞见墨逸辰的样子,倒也不像说谎,这才放下心来,不过,他随即挠了挠头,不服气地嘟囔道:“这也不怪我胡思乱想,主要还不是将军您讲得似是而非,让人误会啊。”
“再说了,温校尉的妹妹长的这么好看,像个天仙似的,难免在京都不被别家小公子惦记上,我可听说了,那些读书之人和咱们军营里大老爷们可不一样,最是擅长油嘴滑舌,哄骗小姑娘起来那是一套一套的,您又常年不在人家身边陪着,难免温校尉的妹妹不会被骗了过去啊,可见,我这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闻言,墨逸辰一愣,不禁陷入沉思,虽然郑飞所言是有些夸大其词,但不可否认,并不是完全没有这种可能性,小丫头年纪尚小,整日里又喜欢看话本子,那些话本子里不都是一些书生与小姐的故事吗,万一她受其影响,被那等子心术不正之人诓骗了过去……
不过,瞥了郑飞一眼,墨逸辰眼神有些冷,“你怎么知道温校尉的妹妹长什么样?”
郑飞一听坏事,可是在墨逸辰的眼皮子底下,他也不敢再扯谎了,只能如实说道:“那个,不就是上次,您看完温小姐的画像后,忘了收起来,然后,属下就不小心看了一眼。”
墨逸辰脸色一黑,淡淡扫了他一眼,眼神非常冷。
“真的,就一眼,属下就只是远远看了一眼而已。”郑飞后背直冒冷汗,突然有种小命堪忧的感觉。
哎,都怪他嘴欠,言多必失了吧,他们将军把温小姐那副画像看得有多重要,平日里连温校尉要看看都不行,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干嘛主动提起这一茬啊。
“还不出去,等着找罚吗?”过了许久,墨逸辰的声音才再次传来。
郑飞闻言,忙“哦”了一声,灰溜溜地跑了出去。
郑飞离开后,营帐中就只剩下墨逸辰一人,他先是愣神了片刻,随后走到存放重要公文的架子前,从下方的柜子拿出了一张画卷。
画卷摊开,纸上俨然出现一个言笑晏晏的小姑娘,这是温阮十四岁生辰时画下来的,当然小丫头把画随信件一起送过来的时候,说是怕以后见面时他不认得她了,让他先看画像熟悉熟悉。
当然了,小丫头还没忘臭美地夸一夸自己的长相,隔着信件,他都能想象她写信时的得意劲。
不过,当墨逸辰注意到画像最下方被撕去的一角时,微微怔了怔,那是他自己撕的,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一角上有着一个人的名字,萧泽,也是画这幅画的人。
而萧泽是谁,墨逸辰再是清楚不过了,因为他经常出现在小丫头的信件中。
这七年间,小丫头帮她治好了腿,他也陪着小丫头长大,两人同为薛太傅的学生,是同门师兄妹,在小丫头的描述里,萧泽会模仿她的笔迹,帮她写薛太傅给她布置的学业,也会在她偷看话本时替她盯梢,甚至在她每次犯错,萧泽都会替她遮掩,为此她躲过薛太傅好多次惩罚。
再加上萧泽是小丫头大嫂的弟弟,两人平日里来往甚密,算起来,似乎有点像小丫头口中所谓的青梅竹马?
想到这,墨逸辰突然有种强烈的危机感,之前每每看到小丫头在信里提到萧泽时,他虽然心里有些不悦,但也只是草草地跳着看罢了,但如今,他知道了自己的心意,却又有了另一番思量。
以往他是没往深处想,可现在一细想,他突然意识到,这萧泽怕是心思不单纯吧,依着两府姻亲的关系,萧泽应该多他与温阮婚约之事有所了解,那他岂不更是……
墨逸辰一下子坐不住了,他连忙回到案前,拿过纸笔,准备给小丫头写一份信问问,萧泽是什么心思他可以暂且不管,但小丫头对萧泽是什么心思,他必须要旁敲侧击问问才行。
一番斟酌后,墨逸辰终于把这封试探的信件写完,随即唤了暗卫进来,把信件递了过去,“让人立即送回京都,交给阮阮。”
正巧在外值班的暗卫是玄武,他接过信件先是一愣,若是他没错的话,给温小姐的信前几日才送走,这怎么又要送了?
“让送信的人快一些。”墨逸辰又补充了一句。
玄武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忙确认道:“主子,要八百里加急送回去吗?”
‘八百里加急’可是传递军情的,这突然给小丫头送封信,还用八百里加急,怕是会吓到她吧,墨逸辰暗自思量道。
“不用,这是私人信件,比平日里的信件快一些就行。”墨逸辰道。
玄武显然没弄清楚他主子的脑回路,但身为一个暗卫的基本素养还是有的,那就是主子的命令严格执行,所以,他应了声“是”后,便拿着信件退了出去。
不过,信件送出去后,墨逸辰俨然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这会他是真的害怕了,他怕温阮给他的回复不是他想要的,他更怕小丫头告诉她,她有喜欢的男子了……
那届时,他要怎么办?放手吗,那是不可能的!墨逸辰眼底划过一丝决绝,若真走到那一步,他无论如何,也是要争上一争的。
只是,到时候怕是不免要让小丫头伤心一番了,想到这里,墨逸辰也只能暗自祈祷,希望温阮在男女之事上也是个开窍晚的,只要她还尚未动心,那这一切都还来得及。
就在墨逸辰陷在焦虑的思绪中不可自拔之时,郑飞却急匆匆地从营帐外走了进来,一脸凝重,“将军,探子来报,东临那边有异动,他们暗中集结了一批人,似是往黑河城的方向去了。”
黑河城!怎么会这么巧,昨日温浩杰才率人前去黑河城查看边防情况,而今日东临那边便有异动,究竟是巧合,还是他们早有所谋?
墨逸辰眉头紧皱,径自打开手旁的边塞地图,对着地图中的几座城池来回勾画了一番后,突然惊呼道:“不好,浩杰有危险,快带人随我去支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