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你说什么?”太后闻言, 直接惊得站了起来,但谁知因起身太急,猛得踉跄了一下, 还好旁边的宫人眼明手快, 才险险扶住了她。

“你们都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御医啊!”太后边说边慌乱地往外走, 方才的从容淡定早已不见了踪影。

这时,桂嬷嬷也恰好从外面赶了进来,一把扶住太后。

“娘娘, 您别着急,咱们刚刚不是已经派人请了李御医吗, 这会估计已经在路上了,老奴这就再派人去催催。”

说完, 桂嬷嬷便又吩咐了一个手脚利索的小太监,让他快去太医院的路上催人,小太监领命,忙快跑着走开了。

这时,太后才稍稍稳住了些情绪, 她忙扶着桂嬷嬷朝着偏殿走去。

温阮见状,自是也不能留在这殿中空坐着,于是忙带着彩霞, 跟在了太后一众人的身后。

很快她们便来到了永宁郡主的闺房中, 第一眼便见到地上一地花瓶的碎瓷片, 显然,她们刚刚在殿中听到的声音便来源于此。

而昏迷的永宁郡主,则刚被两个宫女扶到旁边的榻上躺着。

匆匆瞥了一眼后,温阮才突然反应过来, 对啊,这永宁郡主,不就是她刚进慈宁宫时见到的仙女姐姐吗?

额……她果然有渣女的属性,明明桂嬷嬷已经告诉她那人就是永宁郡主,她竟然这么快就把这事给抛之脑后了,真没想到她这个资深颜狗,也有掉马的一天啊。

而太后早已走到了榻前,一脸着急地握着永宁郡主的手,上下查探着,而温阮也趁机来到了床边。

不过,当完全看清榻上的人的面容时,温阮一怔,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桂嬷嬷会说,容貌是永宁郡主的禁忌了!

原来,永宁郡主的左侧脸上,竟有着成人食指长的一道疤痕,就在脸颊的位置,粗深可怖。

相比于几乎接近完美的右侧脸,左侧脸这道疤看着尤为碍眼,就像是一块完美无瑕的美玉,突然多了条裂缝一样。

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永宁郡主,她静静地躺在那里,像随时都会消失一样,说实话,温阮有些于心不忍了。

只是,温阮也知道,现在的太后,其实并没有信任她的医术,否则,刚刚也不会让人去请李御医来验玉佩上的毒了。

所以,犹豫了一下,她只能试探性地开口问道:“太后娘娘,不如先让臣女替永宁郡主瞧瞧?”

太后这时才突然想起来,温阮是鬼手神医的徒弟,她懂医术,可以救永宁,只是,当太后转过身,看到温阮稚嫩的小脸时,又有些迟疑了,最终,她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把永宁交给一个孩子。

可是,就在太后刚想开口拒绝时,床上原本安安静静的永宁郡主,突然整个人猛地抽搐了起来,呼吸也开始变得很急促,情况似乎十分危急。

而这时,温阮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忙把小手放在永宁郡主的脉上,径自替她诊起了脉。

太后自是知道情况危急,也不再坚持,忙把位置让给温阮,方便她替永宁郡主诊脉。

而温阮诊脉发现,永宁郡主的情况确实不好,脉搏虚浮无力,她又把手放在永宁郡主的胸口处,糟糕,有心脏骤停的危险。

“太后娘娘,永宁郡主危在旦夕,我需施针医治,其他闲杂人等,请让他们先退出这间屋子。”温阮神色肃然,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一丝冷厉。

太后一怔,这一刻,她竟有种错觉,觉得眼前站着的并不是什么少不更事的黄口小儿,而是一个老成持重的卓然医者。

“太后娘娘!”温阮又唤了一声,催促着太后做出择决。

太后瞥了眼床上脸色越发苍白,情况似乎越来越糟糕的永宁郡主,眼睛一闭,似是下了决心,“桂嬷嬷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屋子里的宫人领命,很快便退了出去,而桂嬷嬷也忙走上前,站在温阮身边,似乎随时等她安排。

“桂嬷嬷,麻烦你把郡主的上衣先脱了。”

温阮交代完了桂嬷嬷,犹豫了一下,还是当着太后的面,把腰间的荷包系了下来,然后荷包打开,里面竟是一个缩小版的银针包。

哎,温阮还是有些小心虚的,她在进宫前,为了以防万一,便让丫鬟赶着做出了这个荷包大小的银针包,把银针放了进去,企图蒙混带进宫里。毕竟,身为一名医者,治病救人的家伙什不在身上,确实是太没有安全感啊。

只是,温阮万万没想到,她躲过了宫门的严查搜身,却在这慈宁宫里,自己给抖露了出来,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太后也是一怔,显然也没想到这小小的荷包还暗藏玄机,竟会是一个银针包,不过,这一插曲很快被太后甩在了脑后,此刻,她全部的心思都被榻上的永宁郡主所牵扯着。

桂嬷嬷的动作很快,温阮也没敢多做耽搁,毕竟永宁郡主情况真的很危急,只见她拿起银针,起针落针,整个过程干净利落。

就在太后一愣神的功夫,永宁郡主胸口的位置已然被扎了好几针,而永宁郡主的情况也明显转好,人不再抽搐了,呼吸也慢慢平缓。

直到此时,太后才终于相信,温宁侯府的这个小丫头确实是懂医术的,至于医术如何呢,在她看来,至少比程家那庶女要强得多。

不过,像太后这种筹谋算计了半辈子的人,有些事情只要稍微一联想,便能很快明白其中原委。

之前,她还有些怀疑,觉得程贵妃应该没这么蠢,这般明目张胆对温阮下毒,多半是对自己这毒有信心,觉得即便被发现了也是查不来什么吧。

只是,现在她却有了不一样的想法,这程府怕是已经知晓温阮懂医术的事,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这才如此急着出手的吧。

而温阮这边,终于在拔下最后一根银针时,松了口气,这永宁郡主的情况总算是稳定下来了啊!

不过,这还没算完事,毕竟还要给病人家属嘱咐下医嘱不是,于是,温阮扭过头看向太后,一脸认真。

“太后娘娘,永宁郡主现已无碍了,只是有一事,臣女还需提醒一下太后娘娘。”温阮说道。

太后微微颔首,示意温阮继续说下去。

“臣女刚刚替永宁郡主诊脉时发现,永宁郡主应是素有心疾之症,而这次,怕是突然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发病,所以,太后娘娘,我觉得您还是先查一查,看看究竟是何事刺激到了郡主。这样待会郡主醒来后,咱们也能避开着些,省得让郡主再次发病。”

太后若有所思,她老人家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于是,侧身看了旁边的桂嬷嬷一眼,桂嬷嬷会意,附身行了一礼后,走了出去。

“永宁大概多久能醒来?”太后眉头微皱,双眸中尽是担忧之色。

温阮如实回道:“慢则一刻钟便能醒来,快的话,郡主随时可能会醒。”

太后点了点头,表示知晓了,然后又向前走了几步,来到榻边,扯过一旁的薄被,亲手帮永宁郡主盖上。

而温阮这边,趁着太后替永宁郡主盖被子的空隙,她小心翼翼地把银针包收了起来,试图趁着太后没注意到,把她私自带银针包进宫的事遮掩过去。

只是,正当温阮收拾完毕,正想把荷包模样的银针包重新系回腰间时,太后却突然转过身来,把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看到温阮这鬼鬼祟祟的小模样,太后不禁觉得有些好笑,遂好心提醒道:“小丫头,不用偷偷摸摸的了,你在这宫里随身携带银针不算坏了规矩,放心吧。”

温阮一愣,这东西竟是可以带的啊,嗨,亏得她还以为是自己藏得好才没被发现呢,原来是人家根本就不管。

哎,可是,不对啊,她进宫前特意问过教习嬷嬷的,教习嬷嬷明明说了不可以带的啊,可是,太后这又说可以,温阮突然有些茫然了。

太后似是看出了温阮的疑惑,遂又补充了一句:“你是鬼手神医的徒弟,也算是医者了,自然不算违禁,不然你以为御医是如何在这宫中行走的。”

温阮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不过,若是这样的话,那她岂不是显得很傻?

不过,这傻不傻的暂时顾不上了,太后亲自出言提醒,她该谢恩才是。

于是,温阮福身行了一礼,“臣女多谢太后娘娘提醒。”

太后见状,忙向前把温阮扶了起来,“好孩子,是哀家要谢谢你才是,今日多亏你救了永宁啊。”

温阮忙摆了摆手,弯着眼睛一笑,有些羞涩地说道:“太后娘娘言重了,我是医者,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做了好事不邀功,还这么谦逊,温阮觉得她现在在太后的心里,肯定就是一个可爱的小天使了吧。

看到温阮的反应,太后确实颇为满意,觉得这个小丫头不错,做事不骄不躁,心思也单纯,说起话来也没这么多弯弯道道,是个不错的。

不过,在太后目含审视的视线下,温阮倒也没怯场,表现也算得上落落大方,甚至她还天真烂漫地冲着太后笑了笑,连带着太后也不自觉地扯了扯嘴角。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了些动静,似是有人来了,温阮闻声望过去,果然看到桂嬷嬷正领着一个手里提着药箱的小老头走了进来,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个小老头,应该就是太后口中的李御医了吧。

“娘娘,李御医来了,让他给郡主看看吧。”桂嬷嬷说道。

“微臣参见太后娘娘。”李御医单膝跪地行礼。

太后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你给永宁瞧瞧吧。”

李御医领命后,忙向前给永宁郡主诊脉,而温阮也非常识趣,自觉地往旁边移了移,方便李御医瞧病。

而李御医这边,也开始给永宁郡主诊起了脉,只是,在诊脉的过程中,李御医眉头皱了皱,似乎是在确认着什么。

许久,李御医才收回手,起身给太后回话,“回禀太后,郡主现已无恙,而且,老臣诊脉发现,此次发病,并未像以往那样加重郡主的心疾之症,所以,微臣冒犯问一句,是哪位高人给郡主医治的病?”

“高人?”听到李太医的称呼,太后惊讶地看向温阮,毕竟,以李太医的医术,能被他称为高人的,怕医术必是在他之上才是。

李御医虽不明白太后为何会如此震惊,但还是如实回道:“回太后娘娘,是的,郡主的心疾之症是从娘胎里带的,每次发病昏过去后,心疾之症都会加重几分,需养个一年半载才行,这情况,太后娘娘您也是知晓的吧。”

闻言,太后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李御医的说法。

“刚刚在外间,桂嬷嬷也同微臣大概讲了郡主此次发病时的症状,竟出现了短暂的抽搐,怕是要比以往都要凶险才是。但微臣刚刚诊脉发现,郡主此次心疾并未加重,反而有减缓的趋势,由此可见此次帮郡主医治之人,定是为杏林高人,若是能由这位前辈出手,郡主的心疾定会有所好转。”

额……听到李御医的话,温阮有点囧,高人、前辈?这算是彩虹屁的一种吧,还真别说,当面听着的感觉还不错啊。

不过,这李御医也算是有些眼光的,开玩笑,若是连这点效果都没有,他们温家祖传的针法岂不就是浪得虚名了嘛。

闻言,太后看了眼温阮,见她低垂着眼帘,便以为她是不想声张,便也没当着李御医的面继续说下去。

“好了,哀家知道了,这件事稍后再说,咱们先出去吧,别扰着了永宁。”太后说完,率先朝着外间走去。

太后发话,众人自是没有任何疑义,跟在太后身边便走了出去,而桂嬷嬷也在临出去前安排的两个宫女在里间守着,怕郡主突然醒了,身边没人伺候。

来到外间后,太后看了眼桂嬷嬷,说道:“把那玉佩,拿给李御医瞧瞧吧。”

林嬷嬷回了声“是”,便从怀里把那手帕包裹着的玉佩拿了出来,递给了李御医。

“李御医,您瞧瞧这玉佩上是否有异?”林嬷嬷提醒道。

李御医闻言,很是慎重地接过玉佩,他在宫中待了多年,又怎能不知这句有异是何意,遂小心地把玉佩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然后,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拿出验毒的工具,认真地检查了起来。

温阮在一旁看着,心里忍不住吐槽,这玩意只要不没碰见酒,还没演变成毒,你用验毒的这些东西,能验出来才怪。

果然,温阮心里刚吐槽完,便听到李御医回道:“回太后娘娘,恕微臣才疏学浅,并未发现有何异样。”

于是,太后看向温阮,似是在等她的说法。

见状,温阮倒是不慌不忙,对着桂嬷嬷说道,“嬷嬷,麻烦您帮我拿一碗醋过来。”

林嬷嬷点了点头,便吩咐宫女去小厨房倒一小碗醋,宫女很快便拿了醋过来,温阮接过盛醋的碗,放到了桌子上。

“李御医,麻烦您先把验毒的针杵放进碗中。”温阮对着李御医说道。

李御医虽不解,但看到太后并未阻止,于是便把针杵放进了碗中。

温阮也为多言,直接拿起玉佩,丢进了放醋的碗里,然后让众人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验毒的针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了,这意味着什么?

这玉佩上有毒!不过,很快,令众人惊讶的另一幕又出现了,针杵慢慢又变回了已有的颜色,黑色消失了!

没错,这玉佩上的药在未碰到酒之前,醋便是它的天敌,它在碰到醋的瞬间毒性会被触发出来,这也就解释了针杵为什么会便黑。

但慢慢的,醋也稀释了那药,毒也就被解了,所以,银杵自然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