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真的累狠了, 温阮这一觉竟直接睡到了晚上,当她再次醒来,睁开有些惺忪的眼睛时, 眼前一片漆黑。
屋内没有点灯, 月光穿过窗户倾斜洒进屋内,温阮看到, 影影绰绰似有一人立在窗边,面朝窗外,远远瞧着, 背影似是渡上一层淡淡的朦胧之感,让人着实觉得有些清冷。
“逸辰哥哥?”温阮试探性唤道。
窗边的人闻声忙转过身, “阮阮,你别动, 我先把灯点上。”
话落,墨逸辰便快步走到桌前,拿起火折子,点燃了油灯,屋内瞬间也亮堂了。温阮的视线渐渐清晰, 烛火摇曳,墨逸辰的轮廓在光的映照下,眉目越发显得清朗。
哎, 可惜了, 温阮在心底默默叹息一声, 这么张符合她审美的脸终究是要错付了,她也算是体会到了“君生我未生”的遗憾之意。
墨逸辰忽地转身,“看什么呢?”
温阮心思百转,面上却嘻嘻笑着随口回道:“看你呀, 那个,我真的不可以唤你漂亮哥哥吗?”
墨逸辰一噎,嘴角似乎有丝微不可查的抽动,“……不可以。”
“哦,好吧。”温阮小脸上的笑蓦地一收,故作失落状,一副似要哭出来的样子。
被唬住的墨逸辰,真以为温阮被他惹哭了,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他忙走向前去,“阮阮,那个,你别哭,其实,我……”
温阮原本坐在床上屈着膝,把头伏在膝盖上,看着不知所措的墨逸辰,突然捧腹大笑,“哈哈哈……逸辰哥哥,你被我骗我吧。”
似是觉得这还不够,小丫头又在床上翻滚了两圈,头上的两个小揪揪都被她给压歪了。
墨逸辰一愣,终于反应过来温阮这是在戏弄他,恼怒之余又不禁失笑,这丫头怎么这么古灵精怪!
伸手把床上小人儿提了起来,墨逸辰嘴边不自觉含上笑,“行了,别只顾着笑,起来用些膳食吧。”
温阮睡了这么久,墨逸辰不忍心唤醒她,但又怕她饿着,于是,便吩咐厨房灶上随时温着些食物,温阮无论何时醒来,都可以第一时间就吃上热乎乎的餐食。
这不提还好,一提温阮还真的感觉肚子里空空的,一股子饥饿感油然而生,“好,我要吃肉。”
连着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温阮觉得这会,她能吃下一头牛!
闻言,墨逸辰眉头微微皱了下,“你一天未进食,肠胃弱,先吃点清淡些的吧。”
说罢,便提高了些声音,朝着窗外吩咐道:“去厨房先端些粥过来。”
“是。”玄武的声音从窗户传了进来。
温阮:“……”
温阮若有所思地看着墨逸辰,究竟他俩谁是大夫啊!
“怎么了?”墨逸辰不解地问道。
温阮摇摇头,可怜兮兮地说:“就是想吃肉了。”她是真的很想吃肉肉啊!
墨逸辰忽地摇头笑了,“放心,先喝点粥,待会吃晚膳时,自会给你肉吃的。”
一听有肉吃,温阮立马满意了,乖乖地点着小脑袋,笑得可甜了。
玄武还是一贯的高效率,很快端来餐食,温阮从床上下拉,便忙着跑过去,但谁知,半道竟被墨逸辰一把拦住,“头发乱了,我帮你理一理。”
温阮“哦”了一声,乖巧地站着不动,任由墨逸辰笨拙地帮她重新梳了小揪揪,然后,才哒哒哒跑向玄武,准备喝粥。
“哇,鸡丝粥!”温阮双眼冒光,扭头朝着玄武竖起了大拇指,诚心诚意地夸赞道:“我说想吃肉,逸辰哥哥都没想到还有鸡丝粥,你却想到了,玄武,你真聪明啊!”
玄武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立在那里傻乐,只是,当余光看到墨逸辰有点冷的眼神时,立马毕恭毕敬地撤到一旁。
两人之间的凶潮暗涌,温阮丝毫没有意识到,只见她径自舀了一勺粥,迫不及待地送到嘴里,然后,还颇为专业的评价道:“嗯,这粥里的鸡肉不错,调味也还可以,就是欠缺了些火候。”
温阮吃得很香,看得一旁的墨逸辰竟有了些许饿意,遂对玄武吩咐道:“去厨房催一催晚膳,今晚早点开饭,对了,晚膳时帮我也上一碗鸡丝粥。”
玄武一怔,他负责主子这么多年的膳食,深知主子在饮食方面一向随意,平日里是厨房准备什么,他便吃什么,可今日,竟第一次听他主动要求说要吃些什么。
见玄武久久没有动作,墨逸辰抬眸瞥了他一眼,玄武忙回过神来,应了声“是”,便匆忙退出了屋子。
墨逸辰自是知道玄武为何如此异常,其实他自己也有些意外,见小丫头吃得这般香,竟也生了想要尝一尝的想法。
温阮碗里的粥很快便见了底,虽有些意犹未尽,但一想到还要吃晚膳,便止住了再要一碗的冲动,她放下碗,也终于想起了身为医者的责任,比如给病患进行复查之类。
“逸辰哥哥,你过来,我再帮你诊下脉,看看你恢复的如何了。”温阮拍了拍旁边的桌子,示意墨逸辰把手放上来。
墨逸辰自是配合,走到温阮身旁坐下,按照指示将手腕放在桌子上,然后看着她的小手搭上他的脉搏,神色从容地诊起了脉。
半响,温阮颇为满意地点点小脑袋,“毒已经解了,瘟疫也好了,大功告成!”
如今看来,墨逸辰成功地逃过这一劫,应该是不会再英年早逝了。
墨逸辰轻笑,缓缓站起身,然后朝着温阮微微欠身,抱拳行了一礼,“还得多谢谢阮阮,若不是你过来了,我这次怕是要凶多吉少。”
见墨逸辰竟这般正式道谢,温阮一时有点不太自在,忙摆了摆小手,颇为豪爽地说道:“客气什么呀,咱俩啥关系啊。”
温阮话落,两人均是一愣,气氛有点尴尬,温阮也是十分懊恼,明知两人有婚约在身,她还说这么有歧义的话,这下好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啥想法似的。
还有,温阮本来想着仗着年纪小,自始至终都装作不知婚约的事,等回到京都府,由家里的长辈出面解除婚约,自然就万事大吉,这样两人相处起来也能少些尴尬不是。
“那个,其实,我的意思是,咱们两府的关系不是不错嘛,所以,不用这么客气。”温阮期期艾艾,企图蒙混过关。
墨逸辰笑了笑,一脸温和地问道,“婚约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得唻,这下子装不了!温阮暗搓搓地想。
不过,被墨逸辰这一挑破,温阮反倒变得坦然了起来,也不遮掩了,“对啊,哥哥们都和我说了。”
“不过,逸辰哥哥,你也不用困扰,我们都商量好了,等回到京都府,就由我们温宁侯府出面退婚,肯定不会耽误你的呢。”
“耽误我什么?”墨逸辰追问道。
“还能耽误什么呀,当然是耽误你成亲啊。”温阮理所当然地回道,但说完又突然发现,一个六岁的孩子似乎不应该懂这些,遂又找补道:“我大哥说,我年纪太小了,不能耽误你,虽然这些事我也不太懂,但我大哥说的,总归不会错。”
温阮觉得把这一切说辞推到温浩然身上,就显得合理多了。
闻言,墨逸辰双眉微微蹙起,眼睑轻垂,深思了片刻,似是做了什么决定,突然抬眸看向温阮,“阮阮,咱们能不能先别退婚?”
温阮一愣,“可是,这会耽误……”
“没有耽误。”墨逸辰斩钉截铁地回道,“其实,我目前并未有成家的想法,现在有着我们这一桩婚事在,我还能缓一缓,但若是退婚了,我怕……”
温阮明白了,墨逸辰这是怕被催婚啊,这个她知道,毕竟在现世里,她身边也有朋友为了躲避家里的催婚,各种招都使了,总归是烦不胜烦啊。
可是,温阮还是有些犹豫,对于她一个六岁多的宝宝来说,给人当催婚挡箭牌这种事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啊!
墨逸辰看出了温阮的犹豫,遂继续说道:“其实不用很久,只要等到七公主议亲后便可,届时,让我母亲认你做义女,我们两人便是义兄妹关系,这段婚约自然就作废了。”
“七公主?这关七公主什么事啊。”温阮不解地问道。
墨逸辰顿了一下,便把七公主纠缠他之事,简单同温阮说了一遍。
温阮听完,眼睛一亮,哇,不是说古代女子都很矜持的嘛,这七公主竟这般凶猛,墨逸辰为了避开她都要躲出京都府了?
墨逸辰盯着温阮,问道:“阮阮,此事算逸辰哥哥欠你个人情,好不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温阮觉得她要是不答应,似乎有点太不近人情了,只是,这事似乎也不是她一个人说得算的吧。
“帮你我是没问题,但我家里人那边要如何解释呀?”温阮也不禁犯了难,这种事情肯定不能说实话的,可要找个什么借口好呢。
墨逸辰回道:“放心,温宁侯府那边交给我吧,我会亲自上门去解释。”
至于如何解释,墨逸辰之前心里大概也有了成算,他主要是怕温阮不情愿,还好小丫头同意了,那接下来的事情他自会料理好,不会再让她忧心。
墨逸辰既然有法子,那温阮自然乐得轻松,只是,她这会对七公主之事还蛮好奇的,八卦之心如熊熊烈火啊。
温阮双眼冒光地盯着墨逸辰,“那个,逸辰哥哥,其实我觉得吧,七公主貌似还不错,你要不试着和她处处,你看啊,她多勇敢啊,遇到喜欢的人就主动追,把幸福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人,是很厉害哦。”
“这些话,你都听谁说的?”墨逸辰蹙眉,眸子里尽是狐疑。
温阮一顿,额……她这一说八卦就控制不住的毛病又犯了,完犊子了,马甲岌岌可危啊!
“那个,翠、翠花。”温阮急中生智,“嗯,翠花告诉我的。以前,我师父经常带我去山下的村子里免费义诊,翠花就在那里。”
呼!温阮在心里不禁为自己点赞,这么关键的时刻,她竟能想到虚构出一个人物来做挡箭牌,她果然是个小机灵鬼呢。
“逸辰哥哥,翠花说的不对吗?”温阮努力保持“我什么都不懂,但我好奇”的表情。
墨逸辰半信半疑,只是好像突然想到什么,看着温阮问道:“她还同你说了什么?”
“啊?”温阮一愣,有些不确定地问,“那个,翠花同我说过很多话,逸辰哥哥,你是指哪方面?”
墨逸辰一时也犯了难,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衫,似在思考着要怎么说比较合适。
不知为何,墨逸辰仅这一个动作,温阮却瞬间秒懂。
她想到之前给墨逸辰穿衣服,墨逸辰中途醒了一下的事,他这是怀疑她趁他昏着脱他衣服,占他便宜,而且还是翠花教的!
卧槽!这口大锅哎,砸死她得了!
只是,猜到归猜到,温阮此时却是有苦难言啊,墨逸辰没有直说,若她急于解释,那岂不是给人一种不打自招的感觉嘛,所以,她也只能装作一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样子。
“怎么了,翠花说的有什么问题嘛,可是,她除了给我讲她喜欢村子里的秀才哥哥外,说的最多的也就是隔壁村子春妞的坏话,这难道不能听吗?”温阮仰着小脑袋,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懵懂状。
墨逸辰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温阮,看她一脸茫然的样子,突然也有些不确定,难道是他当时看错了,温阮并没有脱他衣衫?
“没什么,就是那个翠花,她说的话都没有道理,阮阮,你把那些话都忘了吧。”墨逸辰回道。
温阮“哦”了一声,面上仍是那副懵懂无知的样子,心里却在飞速运转着,琢磨着怎么转移话题,哎,有了!
“逸辰哥哥,咱们什么时候用晚膳呀,我没吃饱。”温阮捂着小肚子,委委屈屈地说道:“玄武不是去催晚膳了嘛,怎么还不回来啊。”
墨逸辰一听温阮说还饿,眉头微皱,似是也在嫌玄武慢了些。
“哦,对了,逸辰哥哥,玄武除了是暗卫,是不是平日里还兼着做你的小厮呀?”温阮歪着头问道。
墨逸辰不解温阮为何会这么问,但还是如实回道:“不是,他只是暗卫。”
温阮拍了拍小胸脯,一脸庆幸,“那还好,若他要是小厮,可就太不称职了,逸辰哥哥你都不知道,玄武可粗心了呢,昨日我替你施针,不是让他帮你把上衣脱了嘛,后来他竟然都没帮你穿上,要不是我费力帮你穿上衣服,你定是要着凉的呢。”
玄武,对不住了啊,我要洗刷冤屈就只能出卖你了,温阮心里默默念叨道。
墨逸辰一愣,原来当时温阮是在帮他穿衣服啊,不过,想想也是,她还这么小,能懂什么啊,刚刚自己也真是鬼迷心窍了。
不过,对于冤枉了温阮的事,墨逸辰心里还是有些愧疚的,于是便顺着她的话,附和道:“没错,玄武果真是太粗心了,幸好有阮阮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