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温阮几人匆匆赶来了静兰苑, 可就在温浩然一脚就要迈进去前,温阮拦住了他,神色肃然地看向温浩然。

“大哥, 我待会要做的事, 可能在你们看来,是忤逆长辈、大逆不道, 但我今日必须要做,当然,你们也不要和我提什么来日方长, 秋后算账这种大道理,无论如何, 我都不会轻易放过他。”

温浩然眼中掠过丝诧异,沉默了一瞬, 道:“他是朝廷命官,不当场闹出人命,没有致残毁容,温宁侯府都担得住。”

温阮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点头应了下来, 然后抬脚,率先进了静兰苑。他们进来后,看都没看一眼齐磊, 忙朝着温岚几人走过去。

“妹妹, 你快来给姑母看看脸上的伤。”温浩杰看到温阮, 像看到救星般,忙把她拉了过来。

其实,林嬷嬷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只是去一趟外面医馆, 来来回回自是要花一些功夫。

当看到温岚脸上的鞭痕时,温阮眼底划过一抹狠厉,在极力的忍耐下,她才勉强压下手撕了齐磊的冲动,而是先来到了温岚身旁,查看她的伤口。

一道殷红的伤口横划在右脸颊,渗着血,伤口看着甚是狰狞,不过还好,温阮松了口气,伤口不是太深,事后她配些药,养些日子便能恢复如初。

“姑母,您这伤口,我要先您上些药处理一下,可能有点疼,您要忍着点。”还好来之前,温阮拿了一瓶金疮药以备不防之需,这会果然派上了用场。

温岚扯了扯嘴角,冲着温阮笑了一下,眉眼间十分温和,“阮阮放心,姑母撑得住。”

温阮“嗯”了一声,爬上旁边的凳子,保持着与温岚平视的角度,开始处理伤口,她动作轻柔,尽量不去碰伤口,但温岚额间的细汗还是暴露了她此刻的痛苦。

自进屋,温浩然便面色铁青,这会更差了,而温浩辉和温浩杰两兄弟也好不到哪去,均是一脸愤恨地瞪着齐磊和程嫣雯的方向,一副恨不得上去撕了他们的样子。

齐磊心底发寒,心虚地别开眼,不敢与温家三兄弟对视,而程嫣雯却似没事人一样,眼底还有着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终于,伤口处理好了,温阮从凳子上跳了下来,视线率先对上了眼巴巴看着自己的齐令羽,只见他眼角微红,眼眶里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一看就知道他是在拼命压抑着,才没哭出声来,温阮不禁莫名的揪心。

温阮拿出随身的帕子,上前为他擦去脸颊上的泪水,“表弟,你可是小小男子汉,可不能随便哭哦。”

而齐令羽却‘哇’得一声哭了出来,哽咽道:“表姐,都怪我,娘都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万一、万一娘以后脸上要是留疤了可怎么办。”

温岚在一旁忙安慰道:“羽儿,没关系,只要羽儿没受伤,娘不在意这些的。”

闻言,齐令羽以为真的会留疤,这下更伤心了,哭得声音不由又大了几分。

温岚刚想上前再安抚一下齐令羽,温阮却先她一步走到齐令羽面前,拉下他忙着擦眼泪的手,逼着他与自己对视。

“表弟,你相信我,你娘的脸我有法子治的,你别哭了,表姐给你保证,好不好?”温阮轻哄道。

闻言,齐令羽点着小脑袋了点应着,等他稍稍平静了一些后,温阮又把手里的金疮药递了过去,“这药你拿着,表姐交给你个任务,记得要准时盯着你娘上药哦。”

一听任务,齐令羽忙一脸慎重地接下了药瓶,而此时,温阮顺势把齐令羽交给一旁同样眼眶微红的齐令衡,然后转身走向齐磊。

温阮给冷一使了个眼色,冷一会意,伸手躲过齐磊手中的鞭子,递到了温阮手中。而温阮却漫不经心地把玩起手中的鞭子,沉默不语,漆黑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情绪。

“再说了,这事怎么能怪表弟呢,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我们的好……小姑父,您说是,或不是呢?”温阮目光凌厉,嘴角溢出一丝冷笑。

温阮自是没错过程嫣雯眼里那抹奸计得逞后的得意神色,她也知道接下来要做的事,也许会正和程嫣雯的意,但程嫣雯绝不会料到,今日,她自己也讨不到便宜。

“还有这位程姨娘,这出戏你也没少出力吧,心里也定是偷着乐半天了,但你又怎知,自个儿今日就一定能全身而退呢?”温阮讥笑道。

程嫣雯心里一凛,“温小姐,您在说什么,妾身愚钝,不明白呢。”

“呵,好一句愚钝啊,既然如此,那我便屈尊,替你们程家好好教教你。”

温阮话落,鞭子便直勾勾甩向程嫣雯,半空中传来清脆的鞭声,然后,程嫣雯右脸上也多了道同温岚一样的鞭痕,同样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啊……”程嫣雯尖叫一声,手下意识捂住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温阮。

“娘!”齐思思、齐令琪两兄妹冲到程嫣雯面前,看到程嫣雯脸上的伤口后,齐刷刷地扭头瞪向温阮,目光凶狠。

温阮嗤笑一声,果然是鞭子抽在谁身上谁疼啊,刚刚这一群人可不是这表情,既然这么喜欢看戏,她便把他们也拉到这戏台子上,看个痛快!

不过,看了看手中的鞭子,温阮暗道,幸好在现世时她一度觉得会甩鞭子特别酷,特意学了一段时间,掌握了些甩鞭子的巧劲,不然以她现在这副身板,怕是很难甩起这鞭子吧。

“放肆,这就是你们温宁侯府的规矩,竟敢当着长辈的面动粗!”

齐磊面色阴沉,看着温浩然疾言厉色道,他的用意很明显,企图让温浩然出面阻止温阮,不过显然让他失望了,温浩然自始至终,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温阮神色依然淡淡的,嘴角却不禁勾起一丝讥笑,“我们温宁侯府的规矩,也没有府里姑奶奶被人打了,不讨说法的道理。”

齐磊一僵,视线很是心虚,只是他仍未死心,又看向温岚,企图让她出面制止温阮。

“温岚,孩子年幼,意气用事,不知此事的后果,难道你也不懂吗?”

温岚闻言,有些犹豫,只是她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温浩然直接拦住了,“姑母且放心,侄儿心里有分寸,今日这事便交给侄儿们处理吧。”

看到温岚仍然有些挣扎,温浩然又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姑母,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但您远在咸阳城,这京都府的局势您怕是不太清楚,以侄儿之见,此事万不可轻轻放下,否则传出去,旁人只会更加认为咱们温宁侯府好欺负,日后怕是在京都府,都会被人耻笑的。”

温浩然的话,温岚自是不会生疑,而且,温浩然自幼由老侯爷亲自带在身边教导,行事也一贯稳妥,温岚略一思考,似还是有些担心,“可阮阮年纪毕竟还小,这事……”

“姑母,阮阮的性子我了解,此时她在气头上,若不让她出了这口气,怕是会不消停的,您放心,凡是有我这个当大哥的替她担着呢。”

温浩然看了温岚一眼,继续说道:“就像您和父亲一样,若是父亲知晓您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怕是也不会善罢甘休的,而此时父亲不在,那我们为人子女的,自是应为他分担才是。”

闻言,温岚一愣,心底不禁泛起一丝苦涩,是啊,她自幼便与大哥亲近,大哥待她也一向极好,可大哥若是知晓此事,怕是痛心之余,也会怪她怒其不争吧。

温浩然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温岚索性就由他们去了,遂冲着他微微颔首后,拉着齐令衡、齐令羽两兄弟退到了后边。

见温浩然三言两语便安抚住了温岚,温阮不由心生钦佩,偷偷冲着温浩然竖起了大拇指,果然是适合官场上的人啊,懂得察言观色,有谋略,能一针见血地切中要害,厉害!

“有分寸?这就是你们温宁侯府的分寸?真是好规矩啊,竟然让一个六七岁的小儿出头,看样子府里的男丁果真是没有可用的人了啊。”程嫣雯这边挨了一鞭子,自是不甘心的,于是,阴森森地讥讽道。

温浩然抬头,目光一冷,“你是个什么东西,我们温宁侯府如何,还轮不到你多嘴。”

都什么时候了,竟还用这么拙劣的挑拨离间之计,温阮瞥了程嫣雯一眼,觉得之前真是高看她了,果真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程姨娘啊,我劝你省省吧,真以为所有人都这么……”温阮用下巴指了指齐磊,“有眼无珠吗?”

温阮话中的讥讽,齐磊又怎能没听出来,不禁气极,“温阮,你不要太过分!”

“别急啊,小姑父,相信你也和你这位好姨娘一样,定是不解为何今日我三个哥哥都在,却偏偏要由我为姑母出头呢?”

温阮转身指了指站在她身后的温家三兄弟,铿锵有力地说道:“看到没,这就是温宁侯府姑奶奶的底气,不管何时,也不论是否出阁,温宁侯府和府里的兄弟,亦都自会无条件站在她身后。”

“所以,小姑父,您这鞭子落在我姑母身上时,就应该料到,我们定会加倍的,还给您!”温阮扬了扬手里的鞭子,意思不言而喻。

“还有你们……”温阮又扫了眼程嫣雯母子几人,“要不如,就趁着今儿这个黄道吉日,有怨抱怨有仇报仇,顺便把你们也收拾了?”

齐磊眼里闪过一抹慌张,此刻他确实拿不准温阮的脾性,但还是强装镇定道:“我是你长辈,你这是大不敬,你岂敢?”

“没错,忤逆尊长,会被天下人所不齿,就算你们温宁侯府只手遮天,我就不信了,我们没有说理的地方了。”程嫣雯咬牙切齿地威胁道。

温阮心里冷笑一声,都这时候了,他们竟然还和她玩“道德”绑架是不是,但他们似乎忘了一点,只要她没有“道德”,那谁都休想绑架得了她!

再说了,他们也配当她的长辈?真是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你们,真以为我不敢?”温阮故意拖着尾音,鞭子还是适时在空中甩了一圈,直接威慑了众人。

看到温阮这般嚣张,程嫣雯气急,咬牙切齿地放狠话,“你们这样对我,我们程家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温阮挑了挑眉,显然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哦?巧了不是,我们正好也没打算放过你们程家。”

温阮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但她身后的温浩杰却有些呆不住了,低声嘟囔道:“大哥,妹妹干嘛和他们说这么多废话啊,直接吩咐人上鞭子抽不就得了。”

温浩然闻言,瞥了温浩杰一眼,他这个二弟果然是一根筋,看来回到京都府后要督促他再熟读些兵书,毕竟,以后他若从军,可不能只是功夫好,这兵法之道也要十分精通才行。

“二弟,兵法有道,上兵伐谋,攻心为上。”温浩然不疾不徐道。

攻心?没错,温阮却有此意,她虽不知什么兵法,但她的目的就是从精神上和心理上瓦解对方。

一是,她想再探一探对方的底,看看有没有什么他们还不知道的底牌,二是,干净利落地甩鞭子,岂不便宜了他们,这就像见血封喉的毒药和慢慢折磨人致死的毒药的区别,这种过程上的折磨,往往比结果更重要。

温浩杰恍然大悟,一脸震惊地看向温阮,没想到妹妹小小年纪还懂兵法,真厉害!

齐磊在官场上也混了些年头,也算是个有手段的,这会自是也看清了局势,看样子今日若没有个合理的说辞,怕是没法善了,于是试探性问道:“几位贤侄、贤侄女,今日之事,你们可否能容姑父解释一二?”

呦,合着他们这位小姑父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主啊,温阮倒是有些意外。

对上齐磊殷切略带些讨好的目光,温浩然仍是刚刚那副甩手掌柜的做派,“今日之事,我说了全由阮阮做主,自是要作数的。”

齐磊又看向温阮,温阮耸耸肩,听一听又何妨,便做出了个请便的姿势。

齐磊略一沉思,说道:“今日我过来本是要教训孩子,常言道,子不教父之过,令衡和令羽是我齐家子孙,我自是要严厉些,这也不为过吧,至于伤了你们姑母,纯属意料之外的事,她是替令羽挡鞭子才误伤的。”

误伤?那和家暴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温阮扭头看向温岚,温岚顿了顿,点头。

“再说了,我与你姑母夫妻多年,怎么会下如此毒手。”齐磊看到温阮脸色有所缓和,遂又找补了这一句。

不过,齐磊也是料定了温岚爱面子,自不会主动在晚辈面前提起他上次动手打她的事,这才敢这般颠倒黑白,但他显然忘了,此时在场的人并非温岚一人知晓此事。

“爹,你撒谎,上次那个坏女人撺掇爹,爹就用这鞭子打了娘,还把娘赶到了这静兰苑,娘现在胳膊上还有很多道疤痕呢。”齐令羽握着小拳头,怒气冲冲地喊道。

这竟然不是齐磊第一次动手打温岚!

“你这个畜生!”

温阮突然面色森寒地怒喝,“啪”的一声,鞭子划破空气,甩在了齐磊身上。

齐磊挨了鞭子,脸色苍白,他自知今日躲不过去了,于是目露凶狠,阴恻恻地说:“我齐磊发誓,就算拼上我后半辈子的仕途,也要亲自去告御状,届时,也让全天下的人看看,温宁侯府的后辈是怎样的目无尊长!”

说完,齐磊又看向温阮身后的温家三兄弟,“你们真以为让这个小丫头出手,你们几兄弟就能摆脱干系了,休想,我若一口咬定你们,看看你们日后如何为官,又如何自处?”

其实,温阮自是也考虑过这一点的,古人为官者,最注重的是名声,她之所以敢这般明目张胆地发作,也是笃定像齐磊这种利益熏心的小人,自是爱惜羽毛,哪敢让此事传出去,毕竟,宠妾灭妻、暴虐殴打结发妻子的恶名,他自是担不起。

但若齐磊真起了鱼死网破之心,不管不顾把今日之事捅出去,届时就算说清楚缘由,怕是对她三位哥哥仕途有碍。

既然知晓这些事,她温阮又怎么可能做留人把柄之事。

只见,温阮突然把鞭子递给冷一,一脸无辜地说道:“呦,小姑父,您可别想冤枉我们啊,是我家祖父母听说了你做的荒唐事,这才派了身边亲信之人,来给您些教训,好让您早日迷途知返,不要一错再错才是,是吧,冷一?”

冷一先是一愣,随后很快反应过来,“是,属下是老侯爷身边的近卫,此次奉老侯爷之命,前来劝导姑爷一二。”

齐磊一愣,这臭丫头竟然连后路都想好,若是此事说是他那岳丈所指示的,再加上他也确实有错在先,此事届时说不大天去,他也讨不了好。

“你以为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你先前的所作所为,可还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齐磊越说越愤怒,眼里似淬了毒般瞪着温阮。

温阮指着院子里那些被冷七制服在地的齐府侍卫,讥讽道:“你说的这么多双眼睛是指他们吗,劝你还是别费这个心思了,你的人为你证明,那我们的人也可以为我们作证啊,这年头,谁身边还没点人呢。”

“而且,我们还可以反过来说,这是你为自己背信弃义找的推脱之词,故意倒打一耙,诬陷我们温宁侯府呢,毕竟,背信弃义的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啊。”温阮悠悠地说道。

“你……”齐磊显然被温阮颠倒是非的能力气得不轻,这就叫做,无赖还要无赖来治啊。

齐磊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你就不怕得罪程贵妃?得罪程家吗?”

听到齐磊提程家,温阮笑了,看样子齐磊是黔驴技穷了,这么快就把底牌摊了出来,不过,这齐家已经暗地里投了程家的事,也算是被亲口证实了。

“小姑父,是说你天真好呢,还是说你蠢好呢,我们温宁侯府什么都不做,难道他们程家就会放过我们吗,既然要鱼死网破,被动挨打,倒不如主动出击来得自在。”

闻言,温浩然一愣,有些意外地看向温阮,没想到妹妹的想法竟和祖父不谋而合。

温阮自是没错过温浩然脸上的那抹惊讶之色,遂不解地问道,“大哥,怎么了吗?”

温浩然摇摇头,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没什么,就是觉得阮阮很聪明,此言甚是有理。”

温阮一怔,额……怎么突然就夸上了呢,搞得她还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温阮突然想起一事,“哦,对了,你们程家之前对我大哥下毒的事,小姑父和这位程姨娘,怕也是有所耳闻吧?”

说完,温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两人,看到两人一脸“你怎么知道”的表情,心里顿时有了数,不管两人有没有参与,但肯定是知晓此事的。

温阮似乎也没料到,她就这么轻轻随便一炸,这消息竟还真被她给炸出来了,看来之前的攻心策略似乎还蛮成功的嘛。

“浩然,他们程家竟敢给你下毒?”温岚很震惊,忙上前拉着温浩然查看,一脸惊慌失措。

程浩然忙安抚温岚,“姑母放心,浩然已无事,此事稍后再给您解释。”

听到温浩然无事,温岚这才放下心来,但同时也彻底冷了心,没想到齐磊竟然这么丧心病狂,竟然同程家蛇鼠一窝,还对温宁侯府的人下这种毒手!

而且,温岚此时才反应过来,怪不得他们竟敢这般有恃无恐地对她,原来是觉得温宁侯府要落败了,这才这么迫不及待啊。

温岚突然觉得自己好没用,相处了数十载的枕边人,竟是个这么狼心狗肺的东西,但她竟然却毫无察觉,还差点害了自己的亲人。

就在温岚沉浸在自己思绪中时,温阮却径直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握在手里把玩着。

“大哥,不都说来而不往非礼也嘛,既然他们程家敢对大哥你下毒,那咱们今日便还给他们,你觉得如何?”温阮歪着头看向温浩然,言笑晏晏询问道。

温浩然神色如常,“我觉得,尚可。”

“你,你们要干什么?”程嫣雯张目结舌,盯着温阮手里的药瓶,面露恐惧。

温阮甜甜一笑,道:“不干什么呀,就是给你和我小姑父喂点毒而已,不过,你们放心,我这毒是慢性的,不会马上要了你们的命哦,只是呢,有一点不好,毒未解前,每隔七日便会毒发一次,那疼起来蚀骨穿心啊,可遭罪了呢。”

说到这,温阮一脸玩味地看着程嫣雯:“你们程家下的毒,我们给解了,而我的毒,你程姨娘不妨猜猜,你的那位好妹妹,究竟解不解得了呢?”

话落,温阮给冷一使了个眼色,冷一颔首,接过药瓶,顺手倒出两粒药丸,分别掰开齐磊和程嫣雯的嘴,在两人的极力挣扎下,药丸还是被强行喂了下去。

两人得了自由后,忙去抠嗓子,但显然是在做无用功,因为除了酸水之外,毫无意外,两人什么都吐出来。

其实,这味毒药是温阮在鬼手神医留下的一本书上看到的,当时在山上时,闲来无聊顺手便制了出来,此时把这毒给程嫣雯喂下,除了想惩治她外,温阮也想着顺便试探试探程嫣然毒术上的造诣究竟有多深。

温阮觉得,照目前的局势分析,回到京都府后,她想要避开男女主的愿望估计要落空了,那到时候免不了要交上手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温阮懂。

至于为什么给齐磊喂这毒药呢,其实没别的,纯粹就是看不惯他,想让他承受毒发时蚀骨穿心的痛苦。

齐磊如同毒蛇一般瞪着温家兄妹,咬牙切齿地问、喊道:“你们究竟给我吃了什么?快把解药给我。”

而正在这时,温岚终于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突然目光坚定地看向齐磊:“齐磊,我要同你和离,衡儿和羽儿我也会带走。”

齐磊先是一愣,随后竟不管不顾大笑了起来,瞪着温岚说道:“你休想!”

相比于齐磊,温岚却显得格外平静,“这可由不得你,齐磊,别忘了,当年可是签了字据的,而如今你却违背了当初的约定。”

齐磊似乎破罐子破摔了,“没错,我是违背了约定,但我劝你们回去好好看清楚字据的内容,和离可以,两个孩子你却带不走,他们只能是我们齐家的子孙。”

什么意思?难道是当年签的字据有什么漏洞?温阮扭头看向温浩然,只见他双眉微皱,似乎在思索什么,而温岚亦是一脸茫然之色。

“你什么意思?”温岚问道。

齐磊皮笑肉不笑地回道:“什么意思?温岚啊,要怪就怪你们温宁侯府的人自己不谨慎,夫妻多年,今日我便教你个道理,这字据啊,要么就不要立,要立就立的滴水不漏。”

闻言,温浩然若有所思,其他人也一脸凝重之色,隐隐间猜出好像是那纸字据有什么问题,却又不能确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温岚刚想再追问,但温浩然却冲着她摇了摇头,“姑母,此事不急,等回到京都侯府,找祖父拿到字据后,咱们再商议亦不迟。”

事情原委尚且不明,温浩然知道,此时同齐磊说再多也是无用,反正和离之事也不能急于一时,怎么样也要家里的长辈出面才是。

只是,温浩然瞥了齐磊一眼,冷笑一声,他也太小看温宁侯府了,若他们想要孩子,有的是手段让齐家人自己主动松口把孩子送过来。

温阮也懒得再陪他们这群人废话,温阮直接对冷一吩咐道:“动手吧,你是习武之人,自己把握好分寸。”

喂毒归喂毒,但温岚挨了鞭子的账自然也还是要算的,一码归一码,谁也别想赖账!

冷一点头应下,手持鞭子直接走向几人。

温阮余光瞥到齐思思和齐令琪瑟瑟发抖,一脸的惊恐之色,显然已被吓傻了,于是叹了口气,抬手让丫鬟把他们两兄妹从程嫣雯身边拉走了。

她虽不是什么好人,但温阮自认还没这么禽兽,平日里对上,教训一下没什么,但甩鞭子这种事,她还没办法面不改色地,对着两个孩子下此毒手。

毕竟,齐思思和齐令羽虽是长歪了,但暂时还做没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们之间的恩怨,顶多只能算是小孩子间的矛盾,而且上午他们打了两人一顿,也算是还清了吧。

“姑母,我陪您回房休息,这种场面着实没什么可看的。”温阮说道。

闻言,温浩然也微微颔首,表示赞同,“姑母,今日可能要辛苦您收拾一下您和两位表弟的行李,若无意外,咱们明日便可启程回京都府。”

事已至此,他们自然没有在这咸阳城待下去的必要,再说了,以防夜长梦多,他们还是尽早回到京都府的好。

温岚自是没意见,唤来两个儿子,便随着温阮一起出了门,众人也没有留下的理由,便跟在他们身后,先后走了出去。

“温岚,你给我站住,你们究竟想干什么……”齐磊急着想冲出去,却被冷七一脚又踹到了地上。

冷一扬了扬手中的鞭子,正欲朝着齐磊和程嫣雯挥下时,而刚走到门前的温浩然,突然回头看向程嫣雯和齐磊,他自然没有错过两人眼中那明晃晃的恨意,温浩然目光一冷,声音带着不怒自威的寒意。

“我们温宁侯府一向低调行事,所以,外界可能会有些误会,以至于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欺上门来,今日,我便明确告诉你们,温宁侯府不惹事,但亦不怕事,若有人主动对向我们拔刀,我们亦会毫不犹豫亮剑,从今以后,温宁侯府不会再退半步!”

话落,温浩然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而隔了半响后,屋里便接二连三传出了鞭子的抽打声,随之而来的,还有齐磊和程嫣雯撕心裂肺的痛呼和尖叫声。

*

是夜,静兰苑内,下人在忙着打包行囊,而主子们则围在桌前,似是有事商量。

温阮手里拿着下午刚制出的药,递到温岚的手中,“姑母,这个药祛疤效果极佳,您一日敷三次,我给您保证,不出半月,您的脸就能恢复原样。”

说实话,白日发生的事,温阮心里对温岚还是很愧疚的,若不是她打了齐思思兄妹,程嫣雯也没有由头撺掇齐磊,那温岚的脸便不会受伤,归根到底,此事还是因她而起。

“姑母,对不起,若不是我……”

温岚握住温阮的小手,摇了摇头,笑得十分温柔,“今日之事,姑母还要谢谢阮阮,你小小年纪便想着为姑母出头,姑母真的很开心,还有你表哥表弟,他们也很感激阮阮关键时候挺身而出,让他们免受欺负呢。”

“嗯嗯,没错,表姐很好,我可喜欢表姐了。”齐令羽依在温岚身旁,很给面子地附和道。

齐令衡也起身作揖,“令衡,谢过表妹的维护之意。”

被齐令衡这般正式的道谢,温阮忙摆了摆手,“表哥太客气了,咱们都是一家人,这都是应该做的,你不要这么见外呀。”

闻言,温岚也是一脸欣慰,“阮阮,姑母都听你大哥说了,你习得了鬼手神医的真传,这样看来,你可是咱们温宁侯府这一辈中最出息的孩子啊,连你三个哥哥都要被你甩在身后了哦。”

闻言,温浩然也点了点头,“阮阮天生聪颖,我们兄弟三人确实远远不及。”

“对啊,妹妹可厉害了,不仅医术好,而且做饭也好吃。”温浩辉大大咧咧地笑道。

“还有还有,表姐打架也可厉害了呢。”齐令羽连忙举手,一脸崇拜地补充道。

众人闻言,哄堂大笑,纷纷戏谑地看着温阮,温阮气恼地剜了齐令羽一眼,这小家伙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打架厉害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啊!

齐令羽百思莫解,他这明明也是在夸表姐,可为什么表姐要瞪他呢?

温阮被众人打趣的有点不好意思了,于是,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拉着齐令羽说道:“表弟,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姑母院子里看你养的金鱼嘛,咱们现在就去吧。”

齐令羽一听,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把刚刚的困惑直接抛到了脑后,拉着温阮便往院子里跑。

“好啊好啊,表姐,我给你说,那金鱼长得可漂亮了。”

温阮跟着齐令羽来到墙角的一个大水缸前,果然看到了里面养着的金鱼,只是,温阮一眼难尽地看向齐令羽,这么大的缸就只养两条鱼,会不会太任性了些啊!

“表姐,怎么了,这鱼有什么问题吗?”齐令羽问道。

温阮摇了摇头,正欲说些什么时,突然发现了不远处的齐令衡。

齐令衡不知什么时候也从屋里出来了,此时正站在院子里的葡萄架旁,眼帘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有心事的样子。

温阮有些奇怪,遂扭头问身旁的齐令羽,“表弟,表哥他怎么了,好像闷闷不乐的?”

闻言,齐令羽顺着温阮的视线,偷偷瞥了齐令衡一眼,小小声说:“表姐,其实,哥哥他不想跟娘一起走,他想留下来。”

“为什么?”温阮很惊讶,她怎么也没料到齐令衡竟然想留在齐府。

齐令羽有些为难,他哥哥说了不让他告诉别人的,但是,他隐隐又觉得哥哥说的不对,表哥表姐都是很好的人,今日还为了他们和娘出头,应该不会嫌弃他们才是。

犹豫了一下,齐令羽如实说道:“表姐,哥哥说若娘和离后,我和哥哥都会成为娘的拖累,哥哥他怕跟你们一起回去,会拖累了娘,可是表姐,你们真的会嫌弃我们吗?”

齐令羽仰着小脑袋,眼睛里满是期盼和小心翼翼的试探,温阮心里不禁一涩,忙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安抚道。

“表弟,你放心,温宁侯府里都是你的亲人,怎么可能会嫌弃你们,你看,我和哥哥们不是都很喜欢你们吗?”温阮一脸认真地说道,“倘若你还是不放心,那表姐同你保证,回到温宁侯府真有人敢欺负你们,你就告诉表姐,表姐还会像今日这般帮你们出气,好不好?”

齐令羽双眼亮晶晶的,小脸上满是喜色,“我就知道哥哥说的不对,表哥和表姐这般好,怎么可能嫌弃我们啊!”

“可是,表姐,你能帮我去劝劝哥哥吗,我不想让他一个人留在这里。”齐令羽问道。

温阮点了点头,“好呀,那咱们一起过去找表哥吧。”

齐令羽忙挥了挥小手,一脸心虚地说道:“我就不过去了,哥哥说过不让我同别人讲这件事,我却告诉了表姐,哥哥待会定会凶我的。”

温阮想了想,也没有强求,吩咐丫鬟先带齐令羽进屋,而自己则朝着齐令衡的方向走了过去。

待温阮走到身边时,齐令衡很快便发现了她的存在,“表妹,你怎么过来了?”

温阮冲着齐令衡甜甜地笑了笑,便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表哥,你真的不想和我们一起会温宁侯府吗?”

齐令衡一愣,惊讶地看向温阮,“令羽都告诉你了?”

温阮点点头,没有否认,“表哥,我的情况你也是清楚的,说实话,我没回过温宁侯府,若我现在同你说,他们定不会嫌弃你们的,你肯定也不会相信吧,毕竟,除了三个哥哥外,我也没见过其他温宁侯府的人,确实也没什么可信度。”

听到温阮的话,齐令衡下意识张了张嘴,想解释些什么,却被温阮抬手制止了。

“但我想同你说说,哥哥们说接我回去时我的想法,其实,那时候我也担心过,我不知道温宁侯府的人好不好相处啊,他们会不会欺负我、看不起我啊,也犹豫过要不要回去,但你知道,是什么让我还是决定回去看看吗?”

齐令衡下意识地回道:“是什么?”

“是我三个哥哥。”温阮眼睛弯成月牙,笑得很幸福,“他们对我真的很好,所以,我愿意相信他们,也愿意试着去相信温宁侯府的其他人。”

“所以,表哥,你愿意相信我和哥哥们吗?”温阮仰着小脑袋,眼神里满是期待,“跟我们去温宁侯府吧,我和哥哥们都很喜欢你和表弟呢。”

看到齐令衡神色明显有些动摇,温阮决定再接再厉。

“那表哥,我再问你个问题,若有一天,我遇到事情了,要来你家长住,你会嫌弃我是拖累吗?”

“当然不会。”齐令衡想都没想就回道,“你是我表妹,我们是血浓于水的亲人,我怎么可能嫌弃你。”

“这就是了,表哥,你也要以己推人呢。”温阮眨眨眼睛,继续说道,“不知道表哥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愚者尽信人言,智者善辨其行,所以,表哥,是好是坏,咱们亲自去辨一辨如何?”

齐令衡一怔,突然反应过来温阮话中的意思,对啊,他听了旁人之言,便全然信了去,却没想着亲自分辨一二。

这连表妹都懂的道理,他却只顾着钻牛角尖了,根本就没往这方面去考虑过,想到这,齐令衡有些羞愧,但同时眼里也划过一抹坚定。

“表妹,我愿意同你们一起回温宁侯府。”

闻言,温阮终于松了口气,这劝人果然不是轻松活啊,不过万幸,还好齐令衡被她劝住了,看着齐令衡舒展的小眉头,温阮心情也不禁轻松了不少。

天色渐晚,温家几兄妹同温岚母子三人一起用完晚膳后,温家兄妹几人结伴离开,还是老样子,温家三兄弟先送温阮回去。

只是,温阮一行人刚走出静兰苑,便见冷一正匆匆朝这边赶来,身后似乎还带着个人,待看清来人后,温阮心里一滞,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人正是墨逸辰身边的暗卫,玄青。

果然,玄青看见温阮,直接抱拳,屈膝跪下,“我家主子染上了瘟疫,此时命悬一线,求温小姐出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