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5章

荣默下午有个会要开,所以和赵明远赵教授约在了上午。

今天实验室里没有其他人,赵明远带他们进实验室,目的很明确地往柴瓷那边去。

莲花碗稳稳当当放在一个玻璃罩里面,玻璃罩外面还盖了一层黑布。

赵明远面容带喜,掀开黑布的时候笑着跟荣默和岑岁说:“算是差不多固定成原来的样子了,接下来还要做细致修复,真正修复完,还得再等一段时间。”

黑布一掀开,荣默和岑岁便被玻璃罩底下的莲花碗吸引了注意力。

确实已经固定出完整的瓷碗原有的模样了,剩下的就是把那些缝隙全部都填补起来。

实验室里安安静静的,看荣默和岑岁目光和注意力全都落在了莲花碗上,赵明远心里也有成就感,只又轻着声音道:“怎么样?还算满意吧?”

岑岁没出声说话,盯着被灯光照得莹薄仙透的碗沿,心里又莫名憋闷上了,比之前单独看残片的时候更为明显。只觉得像塞了一团棉花,呼吸不通畅。

荣默站在旁边也没出声,他比岑岁看得更专注,好像是被莲花碗慑住了心魂。

然后就在他盯着莲花碗移不开目光的时候,脑子里忽然紧起无数根神经,猛地扯过炸裂般痛感,伴随着这一阵剧痛,脑子里瞬间又闪过许多画面。

荣默下意识紧闭了一下眼,只觉得四肢百骸都被牵扯着痛了一下。

赵明远看到他反应很不对劲,便关心问了句:“怎么了?身体突然不舒服?”

听到赵明远这么问,岑岁也把目光转向了荣默。

荣默深深吸口气,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了,那一下过去后,现在只觉得心里发慌,于是稳了稳气息说:“可能昨晚没睡好,精神有点恍惚。”

听到这话,赵明远目光在荣默和岑岁脸上扫一下,嘴角的笑意意味分明。

感觉到赵明远目光里的含义,岑岁不自觉红了一下耳根,但也没主动去说什么。

聊了这两句,三个人还是把注意力放回了莲花碗上。

虽然荣默越看这个完整的莲花碗,心里莫名其妙地越不舒服,但他也没再多表现,毕竟这种没来由的感觉,说也说不清楚。

在实验室看完莲花碗,差不多到中午。

赵明远没放荣默和岑岁走,带着他俩直接去教室食堂吃饭,吃完午饭才放他们离开学校。

……

车子停在岑岁家的小区大门外,岑岁解开安全带,忽然想起上午的事,便转头看向荣默问了一句:“你在实验室的时候,到底怎么了?脸色突然变得非常难看,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荣默回想了一下,“不知道,头突然疼了一下,像要裂开一样。”

岑岁盯着他的眼睛默一会,又问:“因为莲花碗吗?”

荣默又仔细想了想,大脑里搜索不到更多相关信息,只又道:“说不清楚。”

就是莫名其妙的那一下,现在再回想起来,感觉恍恍惚惚的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岑岁轻轻吸口气,看他身体没什么问题,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和他说了拜拜,凑过去亲他一下,便下车进小区回家去了。

这一路往回走,她满脑子便全是实验室里的那个莲花碗。

她下意识地把自己看到莲花碗时的奇怪感受,还有荣默的奇怪表现,都联系起来,想着想着忽然又想到,自己做过的那些关于柴瓷莲花碗的梦。

因为每次做完梦醒过来,梦里的事情都会变得异常不真实,脑子只还剩几个场景画面是清晰的,所以她一直也没当回事。

虽然几次下来她也觉得有点诡异,但从没有往现实上联系过。

但这会,心里却忍不住产生了更诡异的想法。

然后这个想法还没有全部清晰起来,岑岁不知不觉已经进了家里的院子大门,岑母突然迎面到她面前,问她下午有没有事,直接把她拉回了现实。

岑岁看着岑母稍稍缓了一下神,下意识就回了句:“下午没什么事。”

岑母笑眯眯的,直接就把岑岁拉去陪她逛街去了。

岑岁的思绪被岑母拉回现实。

她陪着岑母在外面逛了整整一个下午,也就没再匀出心思想这些。

逛到晚上大包小包地回来,放下东西吃完饭洗完澡躺去床上,岑岁整个人都已经快累瘫了。

于是玩一会手机和荣默聊了一会天,也就搁下头沉沉睡了过去。

睡着之后,床头闹钟上的分针不过刚走了一圈,她小半侧脸压在枕头上,便把眉心深深蹙了起来。片刻后眼角慢慢变湿,眼泪从眼角滑落,一颗一颗浸湿了脸边的枕头。

岑岁从梦里惊醒的时候,脸边的枕头已经湿了一大片。

她慢慢睁开眼睛,只觉得夜色深而冰凉,暖气和被子好像已经不起任何作用,她浑身上下都凉透了,胸口像被一根利刃刺穿了无数遍,痛到几乎要窒息。

岑岁抬手捂住胸口,攥紧胸口的睡衣,闭眼忍痛。

把这阵痛楚扛了过去,她再次慢慢睁开眼睛,脑子里的乱纷纷的什么都有,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了,她忙起身掀开被子,到书桌边坐下来拉开抽屉。

之前她一直没有把这个梦当回事,但现在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个梦不是没来由的。

这个梦跟她和荣默到底有没有直接关系她不确定,但一定和柴瓷有关。

而想要找到答案,只能从她爸爸给她的书里去找了。

如果这几本书也给不出答案,那大概就是她自己精神恍惚瞎造梦了。

因为除了《珍宝录》,岑父给岑岁的几本书,基本都是今家前人的人物小传。

当时岑岁拿到手,也就随便翻了一下,把今信之的生平大概看了一遍,其他的人离她这一辈实在太遥远,所以并没有花心思再去看。

现在她在书桌边打开台灯,把这几本书全部拿出来摆好。

她专心细致地翻阅这几本书,着重去找柴瓷莲花碗相关的文字,然后在顺利找到这个莲花碗初始出现位置的时候,她整个人僵在书桌前,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了一脸。

书里讲述的倒是简单,可她做过的所有梦,在看她看完书里内容的瞬间,全部变得异常清晰了起来。不再是像做过的虚无缥缈的梦,而是她真真正正经历过的事情,全是真实的记忆。

那是另一个空间发生的事情,也可以说是另一世的事情。

她是个世家贵族小姐,和荣默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成年之后定下了婚约。那个莲花碗,在当时也算得上是珍奇异宝。她随口说了句想要,荣默千辛万苦找了这个碗送给她。

后来未及成婚,荣默得命挂帅出征,没有信守承诺回来娶她。

而她守着那个柴瓷莲花碗,足足等了他一辈子。

之后家里发生巨大变故,她也没有拿这个碗去换钱。

最后在临终之前,她找到一个爱瓷成痴的人,把这个碗托付给他,让他好好保存下去。

而这个人,就是今家的先祖,第一个拥有柴瓷莲花碗的人。

之后这个柴瓷莲花碗,就在今家手里一代代传了下来。

岑岁坐在书桌前,看着旧书上的字,两只眼睛全都被泪水泡花了。

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落,砸在书页上,把上面的字,一个一个放大在眼前。

心尖上的痛感真实到手指都打颤。

眼泪落下来那么多,她却一声都哭不出来,只有嘴唇在微抿着颤抖。

眼睛哭红了,鼻子也哭红了。

眼泪像决了堤的洪水,收也收不住。

岑岁直接抬手用手背抹了一下眼泪,然后捂着眼睛又哭了好了一会。

好像要把一辈子的心酸苦楚,都发泄出来一样。

她大概又这样蒙眼哭了半个小时,才勉强从这样的情绪中挣脱出来一点。

然后她去拿了手机过来,把书页上不长的一段文字,拍照发给了荣默。

发完信息,她紧紧握着手机,还是深深埋着头。

然而不管是抬起头还是埋着头,眼泪都停不下来。

片刻后,她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岑岁努力控制情绪解锁,只见荣默回了信息——

【我现在就过来】

【等我】

……

荣默回到公司开会,勉强把整个会议开了下来。

开完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他的状态就又立马游离奇怪了起来。

他还是说不清除为什么,却也没有办法稳住心神。

偶尔思绪游离出神的时候,脑子里还会飞速地闪过一些奇怪的画面,但要认真去想,却又发现什么痕迹都没有。

这种状态持续了一整个晚上,他整个人也难免有点烦躁。

于是他带着这种微微烦躁的情绪入眠,睡着后很快就做起了梦,梦到自己身处古代社会,是将门之后,和岑岁青梅竹马相知相恋定下婚约,结果在成婚之前,他挂帅出征战死沙场。

硝烟弥漫,他满身是血地躺在荒野之中,再也不能回去见她。

而她余生都在等他,静静歪在一株海棠树下,满枝头的海棠花,红得像血一样。

荣默从睡梦中醒过来,只觉头疼欲裂,心房也疼得像被掏空了一般。

然后还没等他完全回过神来,就收到了岑岁给他发的信息。

他起身靠在床头看完信息,梦里的画面变成真实的记忆在脑海里被捋顺,瞬间就泪崩了。

然后他给岑岁回了信息,随便换了衣服穿上厚重的棉服,便直接去开车出门走了。

一路狂奔到苏安市,迫不及待地去到院子里。

步子刚一停下,便看到岑岁坐在秋千上,抬起头和他目光碰上。

荣默快步走去她面前,在灯光中看清除她的脸,只见她眼眶和鼻子都是红彤彤的,像是冻红的,更像是冻红的。

岑岁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结果在荣默的这一瞬间,又噙了满眼。

荣默弯腰在她的眼睛上亲一下,顺势把她抱在怀里。

岑岁反手紧紧抱住他,更着嗓子问:“你也想起来了是吗?”

荣默“嗯”一声,把她抱起来往屋里去。

到了屋里开了暖气开了灯,在暖气还没热起来的时候,先抱她去房间,帮她脱了外面的厚棉衣,让她躺进被窝里,自己也躺下来,抱着她给她取暖。

不知道她在外面坐了多久,浑身都是冰凉的。

他往她手心里呵气,给她搓手生热,把她的脸埋进自己的怀里。

岑岁便就趴在他怀里,更着嗓音委屈不已,呓语一般道:“我等了你一辈子……”

荣默抱着她,慢慢抚弄她的头发,一直在她耳边说:“对不起……”

岑岁就这样趴在他怀里,控制不住地难过加委屈。

荣默看她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拔不出来,又摸了一会她的头发后,便低头去亲吻她,吻干了她的眼泪,蹭过鼻尖,压住她的嘴唇。

亲吻两下放开,荣默抵着岑岁的额头看着她的眼睛。

岑岁与他这样对视片刻,慢慢便停住了抽噎,然后便湿着眼眶闭上眼睛,直接回吻了回去。

荣默手掌下滑握上她的腰。

舌尖在温热的口腔里扫过丝丝凉气。

还没有被暖气烘热的空气,先被呼吸染得滚烫。

岑岁从刚才的悲伤情绪中抽离,又陷入到另一种不管不顾的情绪中去。

她在荣默的唇舌和呼吸中沉溺下去。

荣默感受到了她不同以往的热情,手指按在腰上克制着没动,微重的呼吸落在她耳畔,低声问了句:“想要?”

岑岁没回答,直接在他的喉结上轻轻咬了一口。

荣默没忍住轻哼一声,又找过来堵住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