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恬依在姜敏身边,认真地帮姜敏看棋局。
和姜敏母女两个人和心协力,与荣知行对弈下棋。
只有荣腾坐在旁边没事,抽空看向荣默,笑着开口和他说话,仿佛招呼客人的主人,问荣默:“在苏安市那边,都还好吧?那边生活节奏慢,确实比湾口市呆着轻松舒服。”
荣默笑一下,简单道:“还可以。”
荣腾又客套说:“有事没事常跟家里联系,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就跟小叔说,不要客气。”
荣默低眉轻牵嘴角,再看向荣腾,“好,谢谢小叔。”
叔侄俩就这样坐着说了一些看起来十分亲切,实则谁也不当真的话。
荣知行和姜敏、荣恬一直在热热闹闹地下围棋,姜敏一副慈爱大气的模样,笑的时候连褶子都溢满温柔,在荣腾和荣默说话的空隙,看向荣默笑着开口:“真儿要是在外面过得不好,就搬回家里来,没事多陪陪你爷爷,家里人多了也热闹。”
荣默闻言看向姜敏,笑一下道:“最近确实在考虑这个事情。”
他这话一说出来,荣知行手指间捏着棋子愣住,抬起头看向他。
荣腾和姜敏嘴角也有片刻的僵硬,但都转瞬即逝。
这些客气话,以前见了面也不是没有说过。
以前说起来的时候,荣默都是笑着敷衍一声“好”,然后依然回到苏安市过他的小日子去。
这一次回答的语气和神态,明显和以前不一样。
不是敷衍也不是客气接个好,而是用了很认真的态度,在荣腾、姜敏和荣恬听来,甚至还有一些挑衅的意思在里面。
不过他们也没有过多表现什么,荣腾继续笑着唠家常一般,问荣默:“有什么具体打算?”
荣默倒也没再多说,简单道:“还是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
荣腾笑着又要接着往下问。
这时候荣老爷子放下手里的黑子,淡淡说了一句:“你想做什么事?回到湾口市,再继续开个古董店混日子啊?家里的古董店多得是,你随便挑一个。”
这话明显就是在刻薄了,虽然语气很淡。
荣默看向荣知行,目光冷淡地和他对视,没有说话。
荣知行自己吃了一肚子的气,捏了颗棋子往棋盘上随意一扔,“不下了。”
他活到这把年纪了,早看淡了人生看淡了一切,只有这个孙子还能一个眼神就让他气得肚子鼓起来,胡须翘起来。
姜敏看他生气,连忙贴心地端一杯茶过来,送到他手里给他顺气,声音温柔道:“小真人家也没说什么,你上来就刻薄他,自己还生上气了,干什么呀你?小真想回来不是挺好的嘛,家里房子这么大这么冷清,人多热闹嘛。”
荣知行接着茶杯喝口茶,缓一下道:“是挺热闹,就怕我也活不长了。”
姜敏听了这话,连忙“呸呸呸”几声,“大过节的,怎么能说这种话?什么活长活不长的,你肯定长命百岁的。”
荣知行放下茶杯,又看一眼荣默。
他把情绪往下压一压,用比较正常的语气又问:“来,你就说说看,你都考虑了什么,想回来做什么,具体什么打算?”
荣默淡淡道:“过了年再说吧,我怕你吃不下年夜饭。”
荣知行:“……”
有没有人递个鞭子过来,他要揍死这孙子!
长年累月地不回来,回来就把他往死里气,从来没给过他一个好脸色看。
他混了一辈子混到今天这个地位,身边谁不是对他百般巴结讨好,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就他这一个亲孙子,从来都是连个笑脸也不给他!
不过,自己的亲孙子,自己养的后代,好坏都自己受着。
荣知行认命地吸气点点头,“行,那就依你,过了今晚再说。”
……
为了能让家里吃个团圆和谐的年夜饭,荣默自然没和荣知行再往下说什么。
等家里的年夜饭做好,顾宁钰最后一个到餐厅,一家人按照座次在餐桌边坐下来,便准备吃饭了。
荣家的大餐桌是长方形的。
老爷子荣知行坐在桌头的首座上,左右两边分别坐着大房的顾宁钰和荣默,二房的姜敏、荣腾和荣恬。
顾宁钰平时不住荣家,回来也是很生疏,基本不说什么话。
于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顾宁钰和荣默差不多隐形,只有姜敏、荣腾和荣恬说话,自然都是在逗荣知行开心,让老爷子一边吃一边笑。
姜敏十分贴心,不仅给荣知行夹菜盛汤,还亲自给他剥大虾剥螃蟹。
荣知行有时候只要一个眼神,她几乎就能知道老爷子要什么,马上就给伺候到位,也算是没白跟他这么多年。
人到了一定的地位和年纪,要的不过就是舒心舒适的日子。
谁能让自己开心快乐,平时就爱跟谁多说几句话,多在一起呆一会,都是人之常情罢了。
顾宁钰本来就是个性情内敛的人,不会应酬不会说场面话,更不会甜言蜜雅巴结人,嫁进荣家后她就一直跟在荣守诚屁股后面,靠荣守诚宠着照顾着过日子。
荣守诚出车祸去世后,她就像被抽了灵魂的木偶,更是不愿意多说话了。
在这个家里几乎是完全没有存在感的,在荣默年满十八岁的时候,她就移民定居国外了。
每年过年过来,带着荣默在家宴上吃饭,从头到尾也说不了几句话。
过了新年这几天,买了飞机票,也就走人了。
比起荣默这母子俩,姜敏那一房两代三个人,在荣知行面前,那就可爱得太多了。
所以一大家人在一起的时候,确实荣知行和姜敏那一房更像是一家人,而顾宁钰和荣默,只是来吃饭走个形式而已。
吃完年夜饭以后,荣默也没再在荣知行身边多留。
他直接回去自己的房间里,给小黑喂了狗粮,洗漱之后便到床上躺着去了。
外面剩下还有多少热闹,都和他无关。
他根本参与不进去,与其面无表情扫别人的兴,不如回来自己躺着好了。
他靠到床头拿起手机,解锁点进微信,给岑岁发信息:【在干嘛?】
就在信息发出去的一瞬间,他刚好也收到了岑岁发过来的信息。
岑岁给他发了一段小视频过来。
荣默点开视频,只见岑岁一会前视摄像头,一会后视摄像头,给她剪辑了一个很完整的小片子。
她站在厨房拍家里的菜,对他说:“在做年夜饭啦,都是我喜欢吃的。”
随后又拍餐桌上摆好的菜,“年夜饭做好了,现在开动了!”
画面转到夜色中,她声音也压低了,“吃完饭了,现在陪我爸妈散步消食。”
画面一切是正在播放的电视,还有岑岁压在手机边的声音,“现在正在看晚会,你在干嘛?”
荣默点开视频的时候脸边就曳开了笑意。
看完小视频,他点开键盘回:【我也在看晚会】
说着伸手拿过遥控器,打开对面墙上挂着的大屏电视。
电视上正放到歌舞节目,热热闹闹喜气洋洋。
手机那头温馨美好的家庭氛围,还有电视里的热闹,都越发衬得他房间大而空冷。
岑岁:【那也算一起过年了,一起守岁吧】
荣默笑着回:【好,一起守岁】
荣默刚回完信息,房间的门响了几声。
他放下手机去开门,只见外面站着家里的一个阿姨。
阿姨手里端着两个盘子,里面分类放了些水果、干果还有蜜饯。
她打声招呼,进门把东西放下来,问荣默:“太太让问一下您,要不要过去一起看电视?”
荣默知道她说的太太是顾宁钰,没有犹豫便拒绝了,只道:“准备睡了,不去了。”
阿姨应声领话便走了,没有再留下多打扰他。
其实以前顾宁钰很少会主动找他过去一起做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晚突然又来叫他,不过他都没什么兴趣知道,拒绝了就算了。
……
阿姨领了话,到顾宁钰那边的小客厅里,告诉她,“说是准备睡了。”
顾宁钰坐在沙发上,低眉轻轻吸口气,勉强牵开微微笑意看向阿姨,“那就算了吧。”
阿姨转身一走,这个小客厅也就只还剩下她一个人。
茶几上放着一瓶红酒,各类水果盘子,还有其他的零食,电视里的画面极其喜庆热闹,而她整个人却笼罩在落寞的暗影里。
她倒是没什么可抱怨的,种什么因得什么果罢了。
小时候她给荣默带去了多少折磨,在他的心上划出了多少磨灭不掉的伤痕,之后又是如何冷漠地对待他那么多年,她比谁都更清楚。
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甚至算不上一个合格的成年人。
荣守诚突然去世,给她带来的打击和刺激太大,她当时有尝试过自杀,失败之后没再拿命折腾,却把心里的痛苦全部转嫁到了荣默身上,经常性地对他发疯放狂。
她时不时把自己关在家里喝酒痛哭,砸完东西发完疯,会红着眼抓着荣默的肩膀盯着他,一次又一次地狠声跟他说:“就是你害死你爸爸!就是你害死了你爸爸!你把他还给我!”
对于小时候那一场车祸,荣默脑子里没有具体记忆,受刺激太大给忘了。
但失去父亲的痛苦,和被母亲怨恨的负罪感,从小就跟随着他。
好不容易自己一步步熬了出来,顺利长大成人。
顾宁钰这会又表现出想亲近的样子来,他又怎么会接受呢。
顾宁钰坐在沙发上,拿起瓶酒往高脚杯里倒红酒。
倒好酒,弯腰端起杯子来,自己靠在沙发上,晃着红酒杯,送到嘴边慢慢抿一口。
……
荣默在自己的房间里,和岑岁隔着两个城市看同一个电视画面。
两人一边看电视一边用手机聊天,在这除夕夜里,荣默的心里倒是暖实的,没有往年那般冷清孤寞。
陪岑岁熬到十二点,在零点钟声响起的时候,他给岑岁发了个大红包。
随后陪她聊天聊到她上楼回房间躺下,聊到她不再回信息,估摸着她是睡着了,他才放下手机关灯睡觉。
第二天早上起来吃饺子,老爷子荣知行乐呵呵地给大家发红包。
荣腾、荣恬和顾宁钰接了红包,都笑着说了句:“谢谢爸。”
荣默接了红包,只简单道:“谢谢爷爷。”
别人都是笑呵呵的,连顾宁钰都会客气微笑,只有他还是面无表情,脸上半分笑意也没有。
荣知行只能当没看见,发完红包开始吃饭。
吃饭的时候还是姜敏说话多点,其次是荣腾和荣恬。
然后在他们说话的空隙里,一直半声也不出的顾宁钰,忽开口说了句:“爸,我打算不出国了,以后都留在家里,一个人在外面怪冷清的。”
以前也没觉得,尤其这两年,总想回来。
而她这话一说出来,姜敏和荣腾立马看了彼此一眼。
昨天荣默才说要考虑回来的事情,今天顾宁钰又决定不走了,难道这母子俩是商量好的?
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荣知行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看着顾宁钰道:“国外又有什么好的,不想走就留在家里。”
顾宁钰点点头,“确实有点住腻了,还是想回来。”
荣默坐在顾宁钰旁边,听到了也当没听到。
不管顾宁钰是在国外还是留在湾口市,对于他来说,都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
年初一的天气很好,太阳照在身上有种轻轻暖暖的感觉。
吃完早饭以后,在家消了会食,老爷子荣知行带着姜敏、荣腾和荣恬三个一起,去他家的私人高尔夫球场打球。
一般这种家庭活动,荣知行都不会叫顾宁钰和荣默,因为从来没有得到过肯定的答复。
但今天顾宁钰看起来有兴致,主动跟着一起去了,也不怕自己显得多余。
荣默还是自己一个人呆在家里,牵着小黑到处逛了逛。
在楼顶露台上晒太阳的时候,和岑岁视频聊了会天,时间过得也很快。
高尔夫球场上,暖阳照着稀稀薄的草坪。
荣知行和姜敏打球打得尽兴高兴,荣恬在旁边充当球童,没事帮着捡捡球拿拿杆子什么的。
荣腾和顾宁钰并肩站在一起,被阳光照得眯着眼,随意闲聊。
荣腾好似聊家常一般,问顾宁钰:“大嫂这些年在国外呆得不开心?”
顾宁钰说话软软慢慢的,年纪大了也还是这样。
他看着荣老爷子在不远处打球,回荣腾的话,“算不上不开心,就是可能年纪大了,总是想家,想要回来。”
荣腾看着她道:“您是想真儿了吧,其实可以让他去国外陪着你。”
顾宁钰嘴角漫过一丝苦笑,看一眼荣腾,“他要是愿意去,早在八年前就跟我一起去了,不用等到现在。”
荣腾顺着这话又问:“他跟您还是生分?”
顾宁钰笑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和我什么时候亲过?”
和她不亲,和荣老爷子也不亲,似乎根本不想当荣家人。
十八岁成年后,自己选择去苏安市读书,把名字都给改了,仿佛真的隐默世间了一样。
荣腾还要再往下说,顾宁钰却不大想再聊了。
她和荣腾又随意寒暄了两句,便拿着球杆打球去了。
荣腾眯眼看着顾宁钰走远,在原地站了不一会,他的妹妹荣恬又走过来了。
荣恬来回捡球捡得气喘吁吁的,过来掐腰缓一会呼吸,转头看向荣腾问:“什么情况啊?这两个人是商量好的,打算一起回来?回来打算干吗,抢东西吗?”
荣腾还是眯眯着眼,转头看一眼荣恬,“有些话不能乱说。”
荣恬无所谓地呼口气,“我又没在爸面前说,在你面前说一下而已,再说了,我说得哪里不对吗?在外面呆好好的,突然都要回来,这是想干什么?”
荣腾看着远方默思小片刻,收回目光,“管他们回来想干什么,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就看我爸对荣真的态度,你觉得他回来除了自讨没趣,还能讨到什么?”
荣恬想了想,“说得也是,他回来也只能自讨没趣。爸每次见到他都被气得半死,就算现在让他回来,迟早还是得把他赶出去,让他自生自灭。”
荣腾这又大度说:“好歹你也是亲姑姑,对人好一点。”
荣恬“切”一声,“他从小就对我们有敌意,我又不是圣母,干嘛对他好?”
荣腾叹口气,“还是没把我们当一家人啊。”
荣恬眼睛一转看向他,拆台道:“那你有把他当一家人吗?”
荣腾被她问得一阵闭气,白她一眼,“捡球去!”
荣恬笑了笑,迈开步子又跑了。
她和荣默还有一点血缘关系呢,她都没办法拿荣默当一家人,更别说荣腾了。
她一直都觉得,荣家就是她爸妈和她哥哥的,大房里的顾宁钰和荣默就是两个外人,两个不招他爸荣知行喜欢的外人。
……
荣知行年纪上来了,体力消耗快,也没打多久的球。
稍微有点尽兴便回家休息去了,吃完午饭后也没再出门,在家养精蓄锐晒晒太阳。
下午三点多钟的时候,他给荣默发了信息,让他到书房找他。
荣默也没再推辞,管他初一还是初二,直接拿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去书房找了荣知行。
进书房关门,在沙发边坐下,他很不客气地自己倒了茶几上泡好的茶出来喝。
荣知行坐在沙发上看着他,手里盘着两颗核桃,开门见山道:“说吧,你有什么打算,要做什么样的事情,到底怎么能气得我连年都过不安稳。”
荣默放下茶杯,不慌不忙的样子,看向荣知行开口道:“您还记得荣家的祖训么?”
这话问得,好像他是爷爷他是孙子似的。
荣知行懒得和他动气,喝口茶道:“荣家的祖训两个字,一个‘诚’,一个‘真’,都在你和你爸的名字里,都是我取的,你问我会不会忘了?”
二十年过去了,提到他爸,荣默还是会微微愣那么一下。
他低眉片刻,又看向荣知行,忽然问:“您还会想我爸么?”
荣知行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话,蓦地顿了一下。
他儿子去世这么多年,其实家里已经很少有人再提起他来了,与他关系最亲近的顾宁钰和荣默,又基本都不在家里,也没人勾他伤心。
荣知行静静看着荣默的脸,在他眉眼间看到荣守诚的影子,瞬间便有点恍惚。
想起当年他儿子刚去世的时候,他不知道怎么才把那段日子扛过来的,记忆中一直只有姜敏陪着他。当时家里的事情大部分都已经由荣守诚接手,他已经处于退休养老状态。
那一场事故之后,他不得不忍着丧子之痛,再把家里的所有事情担起来,那一年他已经快六十了。为了不让自己有空多想,也只能靠忙碌来麻痹自己,和上一回荣默的奶奶去世时一样。
那个时候,每天生活里唯一开心的,就是姜敏抱着刚出生的荣恬对他啊啊啊。
最怕的就是听到顾宁钰又在家里发疯,又哭又闹又寻死,后来姜敏就不让这些事情传到他耳朵里了,只让家里的阿姨多看着点顾宁钰。
熬过了锥心的那几年,后来荣腾毕业接手家里的事情,他才又慢慢得以放松。
荣腾没有荣守诚有能力有才干,荣知行把他带出来也费了不少心力,带了好几年,等荣腾什么事都上手了以后,他放松下来再回头看,意外发现自己的孙子都成年了。
可曾经记忆中那个乖萌可爱的小孙子,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子。
他发现他们好像是亲爷孙,又好像生分得什么关系都没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荣家的家庭成员好像只剩下他、姜敏,还有荣腾和荣恬。
之后荣默就去了苏安市,改了名字,和家里还维持着一点表面关系。
而他的妈妈顾宁钰,本来想拉着他一起出国,最后则是自己一个人去了国外。
这么多年下来,这样的关系一直没有得到改善。
在外人眼里,他们荣家早就没有了顾宁钰和荣默的存在,只有荣腾代表着荣家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
荣知行鼻尖微酸,嗓子哽住没能说出话来。
荣默也没要他回答,只弯腰低头,把脚边的一个硬纸盒子拿到茶几桌上,推到他面前,又看着他淡而缓慢地说:“我记得小时候,我爸一直告诉我,混我们这一行的,最重要的就是一个‘真’字,这也是您给我取的名字。爸爸从小跟着您,后来接手家业,也融了小半辈子的心血在荣家的家业里,不管是我们荣家世代传承的祖训,还是我爸付出过的小半生心血,我都不该就这样看着它被毁掉,您说对不对,爷爷?”
荣知行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眉心已经微微蹙了起来。
他很快跳出记忆调整好了情绪,看看荣默,又看看自己面前的盒子。
荣默没再多解释什么,只道:“您先打开看看。”
荣知行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直接伸手去打开盒子,只见里面铺着金黄垫布,垫布上摆着一只古旧的青花瓷盘。
他看一眼后,又看向荣默,问他:“看什么?”
荣默简单直接道:“看新旧。”
面对古董,荣知行脸色就认真严肃了起来。
他看了看瓷盘上的纹饰和釉面,对荣默说:“把我眼镜拿过来。”
荣默起身去给他拿了眼镜,顺便还给他拿了放大镜。
东西放到盒子旁边,自己坐下来,看着荣知行认真而严肃得鉴别瓷器。
荣知行看了一会,不自觉“嘶”口气。
他把东西都放下来,看向荣默,“看不出什么破绽,但凭我摸了一辈子古物的经验,像是新的,颜色气质,稍微有那么点虚浮。”
荣默看着他,直接道:“是新的,仿品,真品被收藏在博物馆。”
荣知行疑惑地看他一会,抬手把眼镜拿下来,再看向他问:“为什么给我看这个?”
荣默盯着他的眼睛,直接道:“想来试探看看,这么天衣无缝的东西,是不是您仿的。”
现在看来,他应该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而荣知行迎着荣默的目光,滞愣片刻,眉头慢慢蹙到了一起。
他自然是听明白了,看着荣默,脸色完全沉了下来,凝着目光问他:“你在哪里拿到的?”
荣默没再绕弯子,“留故园的聚荣斋。”
他们荣家名下,最大的一家古董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