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国材原本就因为未来一片晦暗而不高兴, 后来又和林国芝吵了一番,他一路垂头丧气地背着山核桃走,越走月感觉那肉香味浓郁, 等走到叶知秋家门口站定一闻, 确认了,肉香味是从叶知秋家里飘出来的。
如果这肉香不是从叶知秋家里飘出来的,林国材可以坦坦荡荡地走进去,把山核桃放下,然后同叶知秋和林国栋聊几句。
可这会儿林国材有些犹豫了,他担心叶知秋认为他是因为馋肉才拿了点山核桃过来。
要不为啥之前不过来之后也不过来, 偏偏赶在人家家里做了肉的时候过来?
林国材正在犹豫要不要先回家, 等过两天除夕的时候再过来,叶知秋端着那一锅肉从灶间里出来,放到凳子上, 叮嘱在院子里玩耍的林刚和林凯兄弟俩看着肉,别让野猫把肉锅给打翻了。
叶知秋一回头, 就看到站在大门口徘徊的林国材, 她愣了一下, 喊道:“老六?你在门口干啥呢?这么冷的天,咋不进来坐坐?”
林国材愣了一下, 一脸尴尬地背着背篓走了进来, “三嫂, 我今早上山去了, 找到一株山核桃树, 摘了些山核桃。听村里老人说吃这个山核桃对身体好, 想着我三哥不是受了伤么?给我三哥吃点补补。”
“啊?山核桃?这可不常见。”
叶知秋扒着那背篓看了一眼, 见果然是山核桃, 只是外面的那层壳没清理,看着乌漆麻黑的,她拿出两个来用手一搓,核桃壳应声而碎,露出了里面的核桃仁。
那核桃仁虽然算不上饱满,但也相当不错了,毕竟是野生的。
“国栋,老六过来了,给你带了核桃过来。你别再后面处理那点内脏了,待会儿我处理就成,你陪老六说说话。”
叶知秋不止把林国栋给喊了出来,还从刚出锅的卤排骨中找了一大块,添了一些卤豆干卤花干卤豆皮之类的菜,端了一盘让林国栋和林国材去喝点儿酒。
林国栋看着那满满一盘子的卤肉和卤菜,眉毛挑了挑。
这作风,不像是他媳妇儿啊!
林国材跟着林国栋进了屋,兄弟俩差了好几岁,聊起来的时候,多数都是林国栋在说,林国材在听。
林国材说起了家里的那点事,语气里明显带着不耐烦,“三哥,你说我姐她咋就变成那样了?我俩越来越过不到一块儿了。”
林国栋噗嗤一笑,“人家也没需要和你一起过啊,你这混球说的都是些啥?国芝不是很快就嫁人了,等她嫁出去就没人烦了。来来来,别干说话,吃点儿菜喝一口。”
抿了一口酒,林国材被辣的直吐舌头,“哥,你这都是啥酒,我咋从来都没喝过?”
“你三嫂给泡的药酒。我不是受伤了么?冬天气血受的影响挺大,所以得喝点儿药酒和血。你喝一杯试试,一整天都不怕冷,全身热烘烘的。”
“我说怎么有股子药味儿呢!对了,哥,我今天拿点儿山核桃过来就换了这么好的一顿吃的,我三嫂会不会嫌弃我啊……”
林国材这话可把林国栋给问住了,林国栋先是换位思考了一下,他觉得如果自己站在叶知秋的角度,多半是要嫌弃的,林国材这过来就好似是打秋风一样。
可他看刚刚叶知秋催他同林国材吃菜喝酒的样子,又不像是嫌弃的。
叶知秋要是真嫌弃林国材,哪里会留林国材吃卤肉卤菜喝药酒?家里有的是普通白酒,兄弟俩见面,抓一把花生下酒都算招待。
林国栋发现自己挺看不懂叶知秋的,他咂摸一口酒,见林国材都快委屈成一米八的狗子了,宽慰道:“你三嫂不是那样的人,她啥时候会委屈自己?”
“待见你就待见你,恨不得把心肝都掏出来给你,有啥好东西都舍得,要是不待见你,门槛都不让你进来的。”
“你刚刚也见到了,菜和酒都是你三嫂拿过来的,她要是不乐意,你能吃到这个?就算是我做主给你拿过来让你吃了,我回头也得挨一顿削。放宽心吃吧,你三嫂对你的印象挺好的。”
林国材仔细想想,也乐了,“还真是,三嫂这性格就和那唱戏里说的爱憎分明一样,对一撮人是热情如火,对一撮人是冷漠如冰,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我还以为三嫂会因为同咱娘闹了那么一次就连带着把我也给讨厌上了呢。”
“不至于不至于,你三嫂要是真不待见你,能把你这个人连同你的背篓给扔出去,你三嫂的可怕,你想象不到。”
说这话时,林国栋满脸唏嘘,他想到的是叶知秋那眼神,他只要一与叶知秋对视,心里立马就完完全全地怂了,恨不得立马跪下求叶知秋放他一条生路。
一口酒一口菜,再配一捧辛酸泪,林国栋吃得满面通红。
喜欢一个人,不就是喜欢他的悲欢离合,想要与他跨越余生所有分分秒秒,共度岁月光阴么?
-------------------------------------
林国材年纪小一点,喝了一杯酒就晕晕乎乎了,林国栋送他背着背篓进了老林家,然后又折返回家接着处理那些猪下水。
叶知秋同林国栋说起买房子的事,“那二层小楼,等过了初六你就去一趟,把手续办了,咱好好拾掇一下,然后搬过去吧。”
“你不怕那姨太太?”
叶知秋心想,老娘可是身傍好几个佛家技能与光环的人,将那辟邪效果好到爆炸的‘佛光普照’挂上再去那二层小楼,指不定谁怕谁呢!
当然,这些话她只能在心里想想,嘴上是万万不能说的。
她灵机一动,递给林国栋一个暧昧缱绻的眼神,“有你这种部队上出来的人,一身正气,怕什么姨太太?活着的时候被人欺负,死了就能欺负人了?要真是这样,不知道有多少人死了之后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坏人至于贻害万年,活人的家人跟着受一辈子的委屈?”
林国栋被叶知秋那个暧昧缱绻的眼神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他连连退后好几步,“咱说归说,我知道我自己一身正气不怕那些牛鬼蛇蛇,但你能不能正常点儿,该凶我还是凶我,千万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害怕。”
叶知秋脸上的笑容渐渐石化。
她一秒收起脸上僵硬的笑容,冲林国栋翻了个白眼,道:“反正你把那房子买下来,可千万不能到嘴的鸭子飞了,不然,哼哼。”
所有的威胁与杀意,都在那轻描淡写的一声‘哼哼’中。
林国栋感觉到了叶知秋对那二层小楼的重视,虽然他不清楚叶知秋这突如其来的兴趣是从哪儿来的,但他知道叶知秋要求的事情必须做好,不然他一定会有一个很惨的下场,因此他当天下午就带着钱进县城找自己那位在房管局的朋友了。
年关已近,房管局只剩下稀稀拉拉几个值班的人,林国栋是把他那位朋友从家里喊出来办的事。
那处二层小楼俨然已经变成了房管局的心病,为了保证那楼不贬值,房管局年年都会派人去进行维护,各种材料都早早备齐了,就装在一个档案袋里,林国栋去了之后一边交钱一边办理各种手续,不到一个小时就办完了。
“钥匙已经给过你了,我这儿还有两把,你也一并拿走。不过我得再给你一个建议,一把锁配三把钥匙,这是理论上的说法,但这房子在房管局放了这么多年,没人知道有没有人偷偷配了钥匙……你懂我的意思吧,我建议你回去之后重新买一把锁,别用这一把锁了。”
林国栋晃了晃手里的钥匙,相当满意,“成,你的提醒我都记下了,回头我们搬过来之后,你记得来我们家吃饭。我媳妇儿做饭的手艺特别好,保准让你满意。”
那人笑呵呵地应下。
林国栋拎着那串钥匙雄赳赳气昂昂地回了家,就像一只战胜其它同类赢取□□权的公孔雀,那叫一个嘚瑟,还捏着两把钥匙在叶知秋面前晃荡。
叶知秋一把拿过那钥匙,当场就给林国栋算了一笔账,“为了买这一栋房子花了四百多块钱,那房子里面看着还可以,但很多东西都得重新置办,包括床单被罩这些,家里的很多都不能用了,最起码也得改改,你算算这得多少钱?过完年赶紧去报道上班赚工资去,别忘了还有一个闺女两个儿子要养。”
“对了,林国栋,我和你说个事儿,也算是说一个咱家的规矩。”
“我不求别的,只求你能给儿子闺女一样的待遇,儿子结婚要有的,闺女必须有,你可别和我讲重男轻女那一套,谁对我好,谁听话,谁就值得被珍惜被善待。我闺女打小就懂事听话,我哪舍得让她受委屈?她现在就对我好,等我老了能不对我好?要是真那样了,我得好好反思,是自己年轻时候瞎了眼,被一个小姑娘伪装出来的面孔被骗了,还是自己不做人,硬生生把一个好闺女的心给折腾寒了。”
“如果儿子不听话,整天调皮捣蛋还惹是生非,我跟你讲,照样啥都不给。我可不信现在都天天惹我生气天天把我气得七窍生烟的人,会在我老了之后鞍前马后的伺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要是我真到了那个地步,不听话的倒霉崽子白眼狼绝对不会良心发现,他们考虑的问题是我该咋死才能让他们利益最大化。”
叶知秋说这话的时候,三个娃都在她跟前,听到叶知秋这么说他们,三个娃连连保证。
林国栋看出叶知秋是在故意敲打这三个兔崽子,也憋着笑一本正经地应和道:“咱家都听你的,你说什么都对。”
叶知秋本能地感觉林国栋这话怪怪的,但看林国栋那特真诚的表情,又觉得林国栋不是在阴阳怪气,最后只能把这种诡异的感觉怪罪到直男癌身上去。
直男癌总是学不会好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