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天, 微风和煦,京郊农庄旁边的草地上,摆着烤架, 架着大锅。
烤架上有肉串, 鱼虾, 鸡鸭,大锅里是鲜浓的肉汤。
肉香味炭火味从烤架传出来,元元不争气地流口水。
刘伟湛拿着肉串逗皇长子, “哇, 好香呀, 真的是太香了!”
江一没眼看,拿着腌好的肉串去烤架上烤,又让江十三抹烤料。
江十三看着刘伟湛, 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羡慕。
小殿下长的可真好看,软软一团, 在地上爬来爬去, 江十三恨不得把他抱在怀里, 揉上半个时辰。
江十三道:“小殿下不能吃肉呢,老刘真胡闹, 不行, 不能让他这么干!”
江一:“用得着你, 等着看吧。”
很快, 徐燕南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元元见到喜欢的小叔叔,直往小叔叔身上爬。
徐燕南心疼怀里,“刘大人,元元不能吃肉呢, 不许拿肉串馋他!”
刘伟湛悻悻道:“我的错,我的错,不过这么大孩子能吃肉了吧。”
徐燕南点点头,“能了呀,能吃肉沫,喝点肉汤,刘大人,你看那锅肉汤,就是给元元煮的。”
刘伟湛眨眨眼,转头看那锅肉汤,汤汁奶白,鲜味香浓,大火炖汤,锅里滚着白泡,还有翻过的鱼肉,排骨……
刘伟湛:“……给小殿下煮的?”
元元发出嗷呜的声音,一口亲在了徐燕南的脸上。
徐燕南笑了笑,他自从被封燕王,就日渐成熟起来,常日不笑,也就和元元在一块,爱闹爱笑。
徐燕南道:“不然呢?”
刘伟湛一直以为是给他们煮的,“那,小殿下人小,喝不了多少的,剩下的……”
徐燕南:“原本人人有份,可是刘大人实在过分,所以汤没有刘大人的。”
刘伟湛感觉到一阵窒息,他身体往后靠了靠,“错了错了,哎!燕王殿下!你去哪儿……”
徐燕南抱着元元去找顾妙,他找了半天没见顾妙和徐燕舟,就抱着元元去卢氏那儿。
卢氏一直看着呢,“阿南抱着累了就给我。”
徐燕南摇摇头,然后忍不住亲亲元元的肉肉脸,“不累,他轻的很。”
徐燕南庆幸每天练功,然后能轻而易举地把元元抱起来,“兄长和嫂嫂呢?”
卢氏道:“去田边了。”
来郊外不单单为了春游,主要还看庄稼,顾妙和徐燕舟一身常服,戴着草帽走到田边,四月初种下的,现在四月中旬,已经有秧苗冒出来了。
浅绿嫩青的苗苗被风吹的左右摇摆,远远望去,一片青色。
顾妙道:“燕京往北,用的都是新种,不出意外,能产三百多将近四百斤。”
“那明年还用新种?”徐燕舟眼睛弯了弯,他把顾妙往怀里揽,然后抱紧不动了。
顾妙点点头,“要用新种,用新种,明年收的或许会更多。”
顾妙最愿意的就是百姓吃饱饭,先管西北,再顾东南,慢慢来不急的。
顾妙觉得日子过得快,转眼间元元都这么大了,等元元再大一点,云州大地将会变一个模样。
远处有百姓在劳作除草,徐燕舟道:“现在农活少,还是同去年一样,服役修水渠堤坝,修路。”
修水渠修路颇有成效,去年七月雨水多,有堤坝拦着,并未出事。
堤坝挡水,水渠疏通灌溉,还要修存水池,以防大旱年庄稼缺水。路修好,往来就方便。
徐燕舟握了握顾妙的手,“等元元大些,我们就出去转转,去塞北,去江南。”
“元元……”有了孩子,心里就多了层牵挂,顾妙没见过元元淘气的样子,她只见过元元乖巧,暖人,要真出去,还有些舍不得。
顾妙道:“不然也带着元元?”
徐燕舟温声道:“到时候他就是大人了,阿妙,元元很喜欢阿南,那个时候阿南就是大人了,有阿南娘她们,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们出去,几日就回来了,他是男子汉,哪儿能这么………”
徐燕舟说到一半,身后忽然响起一阵咳嗽声。
徐燕舟回过头,只见徐燕南抱在元元,一大一小,徐燕南板着脸,元元拍着手,眼睛黏在顾妙身上。
徐燕舟:“……”
顾妙把孩子接过来,“怎么过来了?”
徐燕南揉揉元元的脸,“元元一直找你。”
小孩儿不会说话不会走,只能四处爬,长着脖子望,徐燕南就抱着他来找顾妙了,谁知道听到这么一番话。
“兄长,你………”
徐燕舟清清嗓子,“阿南,刚才的话是我胡乱说的,你……”
徐燕南无所谓一笑,“等你们出去了,就把元元放在王府,我带他。”
兄长嫂嫂不带元元,他来带。
“……”
顾妙忍着笑意,“元元,你看小叔叔多喜欢你,不等我们出去,元元也可以跟着阿南一起玩。”
徐燕舟背着手,故作深沉,“我是长辈,照顾元元是应该的。”
徐燕舟揽着顾妙往回走,“阿妙,我也喜欢元元的。”
只不过最喜欢的是你。
元元迎着微风,脸贴着顾妙的脸,黏着顾妙不让徐燕舟碰,徐燕舟摸他他就用手拍拍,要么就躲过去。
徐燕南抿着唇,却是不敢大声笑兄长。
回到农庄,徐燕舟把孩子接过来,“元元,你就是不让爹抱又如何,喂饭不还是我喂吗,你硬气,你别吃。”
元元嗷呜一口,把勺子里的肉汤喝干净,然后指着里面的肉丝,张着嘴,“啊啊……”
徐燕舟给他喂了口肉丝,然后点了点他的小鼻子。
刘伟湛拍拍胸口,只要徐燕南没告诉徐燕舟就行,啥事儿没有,元元吃一碗,剩下的一大锅,不全是他们的吗。
肉汤烤串,还有烤鸡烤鸭,豆渣嫩草喂出来的猪,鲜嫩多汁。
刘伟湛能一下吃三十多串,他最高兴的是,军营里的兵,时不时能吃到肉和蛋,比之前啃馒头窝窝头好得多。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刘伟湛今年又抓了不少猪崽,还把养猪场鸡棚盖到了南方,猪多鸡多,价钱就免不了往下降。
可刘伟湛养的多,还是能赚钱的,百姓有肉吃,国库里银子还多了,再好不过。
刘伟湛啃着鸡腿,“小殿下长的壮实,等猪长大了,带他看杀猪!”
猪喂的好,不必非等过年再杀,平时也得吃肉不是。
徐燕南赶紧道:“那可说好了,我带元元过来,兄长,行吗?”
徐燕舟不拦着,杀猪而已,上战场,可是要杀人的。日后云州富强,必然要南征北战。
徐燕舟希望徐家的孩子做昂首翱翔的雄鹰,而不是胆怯的羔羊。
等日头落下,徐燕舟带着家人回宫,元元喜欢出去,回来就不乐意了,瘪着嘴窝在顾妙怀里,谁碰都不理。
徐燕舟想抱抱他,元元就背过身,小手紧紧抓着顾妙衣服。
卢氏:“元元也累了,让他这么睡一会儿,别打扰他。”
徐燕舟拍拍元元,马车里一摇一晃,很快他就睡着了。
“这臭小子重,我来吧。”徐燕舟就是看不惯元元老黏着顾妙,明明蔫坏,顾妙却以为他乖巧可爱。
顾妙哪里会觉得孩子重,徐燕舟她都能背动,她只当是徐燕舟喜欢孩子,喜欢抱着,就把元元给徐燕舟了。
一路上安安静静,谁知到了宫里,元元迷迷糊糊睁开眼,一见不是娘亲,而是臭爹爹,哇一声就哭开了。
徐燕舟先是哄,怎么都哄不好,他压着声音,“元元,爹爹又没打你,你哭什么。”
元元眼睛鼻子都哭红了,像个粉面团子,他眼神委屈巴巴,明明是在娘怀里睡的,怎么醒来不是娘。
徐燕舟:“因为你沉,会压到你娘,所以,你应该去睡小床………”
然而,徐元元满周岁都没有睡那张小床。
不仅没有,连睡在最里面都不行。
徐元元能翻身,能下床,就抱着自己最心爱的大老虎,每晚等在床中间,等着娘来上床睡觉。
他能说几个字了,喊的最多的就是娘,叔,捣乱的时候会喊爹。
秋意正浓,各地一派丰收之景,睡梦里都能闻到暖暖的阳光味道,元元睡的香甜,徐燕舟小心翼翼把他放到最里面,放完看他没醒心才落下来。
“阿妙,幸好早上晒了小被子,他睡的好香。”徐燕舟轻捏了一下小圆脸,然后抱住顾妙,哪怕什么都不做,抱着顾妙心里就踏实。
只要元元一晚上都不醒,明天早上就能悄悄地把他放到中间,这样神不知鬼不觉,臭小子早上醒了还可开心。
怕就怕半夜他醒了,他就从顾妙身上爬过来,然后在徐燕舟身上蹭来蹭去,说要去尿尿。
一点不及时,徐燕舟的衣服就得换。
徐燕舟觉得他是故意的,臭小子坏的很。
徐燕舟亲亲顾妙,“各地秋收差不多结束,过几天亩产就能报上来。”
百姓关心收成,徐燕舟更关心,尤其今年有些家里换了新种。
顾妙有些紧张,种子是好种子,但她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徐燕舟道:“今年南方六七月雨水多,可不影响庄稼,阿妙放心吧。”
顾妙点了点头,“今年收的粮食产的比去年多,做粮种应该更好些。”
只要用了新种的收得多,买种子的就会更多。
秋天要抢收,就怕哪天下雨,粮食烂在地里。
天还没亮就出门,披星戴月地回去,一袋袋花生,一捆捆麦穗,晒在院子里的平地上,等把里面的水分晒干,装好上秤,就知道今年收获如何了。
其实也不必等到晒好上秤,都是庄稼把式,一眼就能看出收成如何。
麦穗比往年饱满沉重,花生比从前角多,豆荚里的豆子圆滚,看着就满满登登。
买朝廷的种子是因为家里穷,买不起铺子里的好种子,没想到竟然这样好。
老汉激动地手直抖,“他娘,你看今年收的粮食,这比往年好了不少,多装了两袋子。”
面朝黄土背朝天,靠的就是这几亩地,收的多了,家里人就能多吃一些。
老汉抹了一把剑,“皇上是好皇上,朝廷是好朝廷,咱们还从朝廷手里买种子!”
这一晚,有人睡的好,有人睡不好。
地主员外家,近百亩地,种的都是从铺子里买的种子,和往年一样,一亩地收个二三百斤,不多也不少。
要是不知别人收成如何,那就高高兴兴地,可是,镇上最穷的人家一亩地收的都成他们多!
他们收二百多斤,别人收三百多斤,整整多了一百斤,一亩地一百斤,那一百亩地呢,心都在滴血!
等到称重那天,各家亩产都知道了,用了新种的,一亩地能产三百多斤将近四百斤麦子,二百来斤花生,真真正正的大丰收!
而镇上的大庄户,一亩地和去年差不多,二百来斤麦子,一百多斤花生。
农庄主人直接背过气去。
粮产报到燕京,徐燕舟立马回未央宫告诉顾妙,“阿妙,这回他们该肯用新种了。”
后悔的人大有之,不过现在后悔也晚了,只能盼着明年了。
顾妙笑了笑,“庄稼长得好就好,多亏了张先言育种,不然不会这么顺利。”
灵泉,粪肥,还要精心照料。
顾妙把灵泉水融入江河,江河水灌溉土地,循环往复,经久不断。
徐燕舟道:“是该嘉奖,也多亏了你,若不是阿妙建暖棚,也不会这么容易,奖当先奖阿妙。”
顾妙看了看徐燕舟,“你要奖我什么?”
徐燕舟一时语塞,若说金银珠宝,他没有,有什么好东西早就给了顾妙,若说他这个人,早就是顾妙的了,如何能奖。
徐燕舟道:“带你出去,远的我们去不了,就去近一些的,总有一日,能把云州看遍。”
顾妙回头看了眼到处乱走的儿子,“那元元呢,他还小,离不开人。”
他刚能说几个字,声音软软的,嫩嫩的,喊娘的声音甜极了。
说实话,徐燕舟也舍不得,可单独跟顾妙出去的机会来之不易,舍不得也得舍得。
徐燕舟道:“他现在小,等他两岁三岁,你仍觉得他小,或许等他成家立业,你还觉得他是个孩子,阿妙,他不可能总跟我们在一块儿的。”
顾妙点了点头,她还是犹豫,“那他夜里总是跟我们一起睡……”
徐燕舟咳了一声,“等他两三岁,四五岁,还要跟我们一起睡吗,等以后……有了妹妹,他这个做哥哥的,还和爹娘一起睡吗?”
顾妙被孩子绊住脚,走不得,舍不得,元元也大些了,宫里有祖母有姑姑叔叔,他们出去半个多月,就回来了。
顾妙:“那行,把朝中事物安排好,我们就出去。”
去的地方是阜宁,从燕京出发,走一日路就到了,阜宁的枫叶最好看不过,枫叶红火,吴峰山上全是红色叶子。
吴峰山上还有一座寺庙,名为华严寺,香客都说里面许愿灵验,徐燕舟想带顾妙去看看。
徐燕舟处理好奏折,安排好朝中事物,等一切打点好抱着儿子使劲亲了好几口。
夜深人静,他把元元哄睡着,元元睡意酣甜,陷入甜美的梦乡。
徐燕舟则是悄悄拉着顾妙收拾出行的行礼。
换洗衣服,刀剑,还有路上的吃食。
顾妙把东西收拾好,然后俯下身,亲了亲元元的脸颊。
元元不知做了什么梦,脸上露出笑颜。
顾妙问:“明日何时启程?”
徐燕舟道:“趁他睡着吧。”
醒来哭一定是会哭的,只要看不见,就不心疼。
快点走,顾妙看不见,就不知道这臭小子哭了。
“明早阿南会过来,咱们给元元送到娘那里,然后就出门。”徐燕舟想的好好的,“有娘和阿南在,幼薇也会进宫看他,和阿景一起玩,他指不定多快活呢。”
顾妙:“快活才怪,还不知道哭多久。”
就希望回来之后,元元不生气,不闹小脾气才好。
顾妙上床休息,她把元元搂在怀里,元元还在睡梦中,他再顾妙怀里蹭了蹭,睡的香甜。
徐燕舟留了一盏灯,趁着这个时候他得抱抱孩子,出去十天,会想的。
一夜过得极快,徐燕舟醒的早,他抱着孩子去了寿康宫,放下就走,然后回去叫醒顾妙,两人收拾好东西,天还没亮就出宫了。
元元在床上伸了个懒腰,然后往娘亲怀里蹭,每天早晨,他都在娘亲香香的怀里醒来,然后娘亲会亲他一下,在被窝里闹一会儿,这才穿衣起床。
元元往后面蹭,慢慢睁开眼,眼前的环境并不陌生,有熟悉的祖母,还有托着下巴的小叔叔。
元元坐起来,喊了声娘。
徐燕南拿着元元最喜欢的布老虎逗他,“元元,你看这是你最喜欢的布老虎!”
“娘!”
卢氏把小被子给他盖上,“元元乖得很,祖母给你穿衣服好不好?”
元元左右看看,“娘……”
很快,他就呆不住了,他先找床,然后从床上爬下去,光着脚四处走,“娘!”
卢氏心里慌得厉害,她把衣服鞋子给元元穿好,然后跟着元元跑。
元元一向黏顾妙,若是哄不好,是不是要找顾妙回来。
元元这里也看了那里也看了,然后冲着徐燕南摇头。
徐燕南倒吸一口气,“元元说不是这儿。”
元元抿着嘴,徐燕南道:“小叔叔带你去未央宫找,元元呀,你娘和你爹去外面了,要等些天才能回来,你……”
元元指着前面,“娘……”
徐燕南心里抽抽的,他抱着元元去了未央宫,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元元鼻子眼睛红红的。
“坏爹!”
路上,徐燕舟打了个喷嚏,顾妙道:“早上起的早,是不是冻到了?”
徐燕舟笑了笑,“没事,我身体好,我让车夫快点走,好早点到阜宁。”
准是臭小子在说他。
那又有什么用,以后这种时候还多着呢。
徐燕舟看了眼顾妙,“我没事,你放心。元元他不是一向听话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