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野心

徐燕舟看着永亲王王妃, 她脑后簪着一只玉石梅花簪子,上面一点红蕊,清丽脱俗。

那只簪子, 徐幼薇曾戴过, 她最喜的就是梅花。

徐燕舟道:“不知道我是谁, 那你头上梅花簪子是从哪儿来的?”

永亲王王妃面上一僵,她回头看了眼手腕,因为挣扎的厉害, 袖子已经上去了一些, 徐燕舟一瞥, 就见她腕上的镶珍珠的金镯子。

徐燕舟没见过这只镯子,但看她的反应,估计也是徐家的东西, “不清楚,我看你清楚的很。”

徐燕舟道:“守好王府, 一个人都不许放出去。”

既然永亲王在皇宫, 他们就守王府。

徐燕舟不知永亲王在皇宫埋伏了多少人, 倘若进去了,兴许面对的就是天罗地网。

皇宫内有御林军, 禁军, 永亲王手里估计还有其他东西, 也许是火雷器, 也许是弓.弩。

永亲王妃什么礼仪风度都忘了,“这是王府,你们这群反贼,罪该万死!”

抓住王府的人,徐燕舟又让人控制住王府附近的世家, 以免有人通风报信。

王府极大,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比之皇宫也不差一分。

徐燕舟让人开王府库房,里面珍宝奇多。

徐燕舟记得谭孝闫曾说过,永亲王喜珍宝,最爱奇物,可是珊瑚盆景,山上奇石,全都随意地放在地上,而藏在最里面的是一整箱一整箱的金银珠宝。

刘伟湛一箱一箱地开,“好家伙,都是金子银子,珍珠宝石有十几箱,这也太有钱了!看得我眼睛疼。”

徐燕舟道:“去王府正院。”

刘伟湛记得在岭南城守府,顾妙曾拧过白玉兔子,然后就出现了一间密室。

王府正院,却是十分雅致,里面曲廊流水,还有淡淡的梅香。

王府仿制江南院落而制,细看和岭南城守府有些相像,如今倒是能想通,岭南城守府为何建成那样。

不是仿制江南院落,而是仿的永亲王府。

屋里更是清静雅致,屏风,香炉,还有书架。

书架上摆满了书,徐燕舟伸手把书拿下来,上面多是游记小说。

刘伟湛把哪里都拧了挪了,也没有发现什么暗室密室,“将军,没有任何发现。”

徐燕舟看着书架道:“去周宁叙的院子。”

周宁叙住的院子名叫戚砚堂,戚砚堂极其宽广,徐燕舟先去的书房。

书房装饰极简,摆了一张桌和好几架书架。

徐燕舟走过去,拿起了一本书,书面很干净,书页却是翻过的,是史书。

除了史书,书架上还有兵书,几排书架没见到一本游记小说。

都说永亲王世子肖似其父,放浪形骸,诗酒逍遥。

也不尽然。

永亲王在皇宫,周宁叙呢。

刘伟湛翻来翻去,书全被他翻了一遍,也没找出什么密室,他心道,不应该啊,按理说应该能翻出什么东西的。

徐燕舟挪了一下书架。

虽是费力些但也能挪动,三面书架全挪了一遍,只剩一面了。

徐燕舟去挪最后一面,随着书架移动,墙面慢慢出现了一道门。

里面一间屋子,墙边挂着夜明珠,照的里面恍若白昼。

密室里是十几个整齐的箱子,打开,里面是金条和金元宝。

全是金子,堆满了整间屋子。

徐燕舟:“果然书中自有黄金屋,先找周宁叙。”

永亲王或许一直都是那个性子,那么周宁叙显然和其父不同。

他看的是史书兵法,书都被翻过,上面还有标注。

永亲王有个好儿子。

徐燕舟把兵书放下,“守住永亲王府,宫门口,江二江三你们带人守城门。”

“江一带人检查城外是否密道,以防有人逃出去,留意周宁叙,城内酒楼,青楼,赌坊,全部排查一遍。”

周宁叙常去那些地方,徐燕舟在盛京待的时间不长,但回来就能看见周宁叙和他一群狐朋狗友。

杀他们的人是永亲王派去的,为什么这么做。

徐燕舟道:“去王府花房。”

永亲王王妃喜欢花,花房建的极大,而且不是用砖石建的,而是用上好的琉璃瓦。

刘伟湛看的眼睛直亮,这个地方真是好啊,干什么都行。

徐燕舟是来找花的,看到底有没有徐幼薇说的白雪塔。

花房里花卉极多,徐燕舟直接抓来伺候花的花农来,“哪盆是白雪塔。”

王妃爱花,恨不得一年四季花都开着,花有花季,现在花季已过,就是靠着花农让它们开花。

花农哆嗦着指了一盆,“那就是白雪塔。”

花瓣堆叠,恍若白雪堆成塔山,美不胜收。

这白雪塔恰印在金牌背面。

徐燕舟眸光稍暗,心里一阵后怕,顾妙,卢氏,徐幼薇皆是女子。

那些人无恶不作,甚至言语调戏侮辱……

徐燕舟深吸一口气,“守住宫门,等他们出来。”

夜伏昼出。

红日挂在东方,日晖洒满大地,也照在了昨日大战撒在地上的血迹上。

血已经干涸,估计要等一场大雨,才能把这些冲刷干净。

皇城寂静,无人敢出门,

皇宫宫门大开,无人进去,无人出来,恍若一潭死水。

御林军驻守在皇宫门口,晨起下了一层露水,身上湿潮。

周宁叙一身御林军侍卫衣裳,身后跟着许多人。

周宁叙眼睛像周宁琛,都是狭长的凤眼,略显薄情。

他在御林军待了一个月,是皇亲国戚,现在周宁琛死了,都已他为先。

周宁琛已经是死了,探子说,他跌下城楼摔死,死状极惨,死不瞑目。

一国之君,以这种方式死去,当真是凄惨。

周宁叙心里波澜不惊,还有几分不屑,等徐燕舟打进皇城,就会被弓.弩手万箭穿心。

徐燕舟费劲千辛万苦从云城打进皇城,可这天下,是他的。

只不过,周宁叙想不通徐燕舟为什么还没进来,按理说昨日就该进宫了。

皇城已破,西南大军未至,还有更好攻入皇宫的机会吗,为何不打。

现在出不去,周宁叙不知皇宫外是什么情况,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五千御林军,三千禁卫军,还有三万兵将,只要徐燕舟打进皇宫,他就出不去。

他以平反的名义出兵,到时继位也是名正言顺。

周宁叙轻轻叹了口气,现在皇位唾手可得,绕是他忍了这么多年,也忍不住心动。

谁能不为至高无上的权力所动。

他父王纨绔,他可不。

周宁叙暗中圈钱,养兵,军营做不出的弓.弩,他的兵人手一把。

火雷器盛京总共二十台,他有五十台,皆是钱堆出来的。

有这些,还怕打不死一个徐燕舟。

周宁叙暗暗咬牙,倘若昨晚徐燕舟攻进皇宫,现在,他已经坐上龙椅了。

周宁叙道:“王爷呢?”

“王爷在慈宁宫。”

皇帝薨逝,消息传入后宫,太后悲拗大哭,晕了过去。

永亲王在慈宁宫安抚太后。

周宁叙点了点头,也好,现在做的一切事,都是为他继位铺路,安抚好太后,走的也能更顺。

日后养太后一辈子也无妨。

周宁叙有些忍不住了:“你们从密道出去,打探徐燕舟现在何处。”

侍卫应是,然后出了皇宫,就再也没回来。

盛京城外的密道早就有人守着,一逮一个准。

出来的六个人被绑上,嘴上塞了布条,扔在地上就没人理会了。

将军说了,不用问,问出来的也不一定是真的东西。

现在就比谁耐得住性子,城内的人,断水断粮,坚持不了几天。

刘伟湛叼了根狗尾巴草,“永亲王没人性,周宁叙不是人。”

徐燕舟攻打大楚是为了报仇,周宁叙呢,好歹是同姓的表兄弟,撤了暗卫,夺了皇城,一点人事不干。

怎么就想捡便宜,顾妙都说了,天上不会掉馅饼,只会下雨下雪下冰雹,也不怕遭雷劈。

等把周宁叙抓了,就把王府拆了,那么大的院子养花多可惜,种菜养猪,哪个不比养花强。

守了一天多,却没等到第二个出密道的人。

刘伟湛等的不耐烦,掏出个饼啃了起来。

吃着吃着他觉得有点淡,又把油纸包的腌黄瓜掏出来。

傍晚顾妙过来送饭,是汤和烧饼。

地上躺着六个人,顾妙看了一眼,就没再理会,“把他们放回去一个。”

刘伟湛本想让自己人进去,但怕进去之后就出不来了,却没想到让他们去。

高还是顾妙高,回去一个,以周家人的疑心病来说,指定要怀疑这人。

刘伟湛嘿嘿一笑,还把烧饼挪出来一块,“就你了,回去吧。”

那人被松绑,然后捧着块烧饼,跟要哭了一样。

他被推进密道,也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可是密道有宫里人,很快他就被带了回去。

周宁叙:“其他人呢?”

“被抓起来了……”

“那你为什么回来了?”周宁叙气的不轻,徐燕舟这是在挑衅他,难道以为他只能守着皇宫,出不去?

“他们随便指了一个,就指了我……”剩下的他怎么知道,怎么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倒霉。

周宁叙道:“那你可探听出什么,王府现在如何。”

“属下一出去就被抓到了。”

周宁叙道:“他们可问了什么,你都说了什么。”

“没问,抓了就把属下绑起来了,绑了一天,太阳落山才把属下放走。”

周宁叙身形不稳,他从未带兵打仗,所知所学皆在纸上。

周宁叙不知道真刀实枪能不能打过徐燕舟。

徐燕舟在城外,他是不是已经攻占王府,母亲现在如何了。

周宁叙短短几瞬就想出了两条对策,要么直接打出去,胜率并不大,要么绑了太后和后宫妃子,迎徐燕舟入宫。

他有兵,什么时候不能反。

只是以前派人杀过徐家人,他不确定徐燕舟知不知道这件事是他所为。

至高权势,王权富贵,他也曾想过杀了徐家人,让周宁琛坐稳皇位,他日后是永亲王,能无虑一辈子。

可大楚兵败如山倒,怎能把江山交到徐燕舟手里。

他选第一条路。

周宁叙道:“等,再等一日。”

攻破皇城,改朝换代,徐燕舟忍不住的。

就差这一步,徐燕舟决定忍不住。

周宁叙吩咐人守好宫门,有人进来就直接乱箭射死,他去了后宫,硕大的皇宫无比寂静,宫门都挂起了白幡,能听见细微的哭声,也不知是为了周宁琛哭还是为了自己哭。

永亲王从太后宫里出来,他神色并不好,“太后的意思是杀了徐燕舟,然后立太子,扶持太子坐稳皇位。”

周宁叙倒忘了,周宁琛还有两个孩子,五个多月了,再有五个月就能生下来。

“丽妃和苏妃现人在何处?”

永亲王道:“丽妃娘娘几次哭的晕厥过去,已经请了太医,说胎像不稳,倒是苏妃,毓秀宫里没什么动静。”

周宁叙道:“竟还有人为他哭。”

周宁琛去了城门,就不可能活着回来,兴许还想过殉国而亡,可徐燕舟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他若想活,投降幽禁一生,苟延残喘也能活下去。

周宁叙道:“去看看苏妃。”

毓秀宫里,苏柠雪抚着隆起的腹部,坐在窗边看落日。

宫里宫外都挂上了白幡,一切鲜亮颜色都收了起来。

原本宫女太监乱作一团,后来被御林军抓了几个,才安静下来。

苏柠雪觉得自己这一生像个笑话,进宫一年多没得过宠,终于得了一次恩宠皇上就给她好大没脸。

父亲失踪,苏家一干人被贬为平民,后来小心谋划算计,终于重拾恩宠,有了孩子。

现在孩子五个多月了,国亡了。

不久之后徐燕舟会带兵打入皇宫,等待她的是什么,可能是一杯毒酒三尺白绫,她母亲和弟弟现在何处。

徐燕舟打了进来,有她接济的东西,他们应该能过安稳日子。

门响了一声,苏柠雪回头看了一眼,“永亲王世子……”

周宁叙道:“苏妃娘娘莫要太过悲伤,人死不能复生。”

苏柠雪只是感叹自己境遇,周宁琛死了,她一滴眼泪都没掉。

周宁琛对她没有半点真心,她不会为他流泪。

苏柠雪道:“这里,不是世子该来的地方,世子也莫要把我当成花街柳巷可以随意轻薄的女子。”

周宁叙轻轻笑了笑,“我过来是告诉娘娘一声,徐燕舟大军很快就打进来了,皇上已死,娘娘该想想自己的后路。”

周宁叙的话苏柠雪半个字都不信,难不成他以为周宁琛死了,他就能坐上皇位,当皇帝了。

做什么白日梦。

“后路全是死路,若徐将军怜悯,我可能会打掉孩子,青灯古佛一生,这样也好……”苏柠雪嘲讽笑了笑,她现在是案板上的鱼肉,还不是要她生就生,要她死就死。

这个孩子,不惜给别人当替身,费尽心机得来的孩子,不如不要。

周宁叙道:“为何是死路,娘娘怀有皇子,理应继承皇位。”

苏柠雪定定地看着周宁叙,一个只会吃喝嫖赌的浪荡子,也想让她的孩子做傀儡。

还不如想办法劫持周宁叙,在徐燕舟那里卖个好。

苏柠雪道:“后宫可不止我一人有孕。”

周宁叙立刻道:“丽妃娘娘闻皇上薨逝,悲痛欲绝,皇嗣不保,娘娘觉得如何。”

苏柠雪点了点头,“那就听世子的。”

周宁叙放下心,糊弄过太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的大事就是杀了徐燕舟。

那几个废物,连个人都杀不掉,害的他不敢再派人去。

周宁叙目光有些阴翳,不过短短一瞬,他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娘娘好好休息,若有事,就派人来寻。”

苏柠雪道:“世子慢走。”

等周宁叙走了,苏柠雪低头看了眼隆起的腹部,这个孩子就是催命符,徐燕舟怎么会容忍周宁琛的孩子留在世上。

苏柠雪:“阿桃,把妆台上的银匣子拿过来。”

这是她从前寻来的藏红花,找时机吃了就好。

宫外留人看守,城内各家也控制起来,正是危急时刻,无人敢来触霉头。

在家里待的时间越长,越是事事无知,就越胆战心惊。

曾经暗中使过手段的,都彻夜无眠。

天变了,再过几日就是新朝,他们这些前朝老臣,还不知是何下场,怎能不怕。

徐燕舟下令守住永亲王府,徐家还住回了将军府。

将军府门匾上落了灰,墙角还有蛛网,门上贴着封条,被风雨侵蚀,有些残破。

徐燕舟把封条撕了,“阿妙,我们进去。”

时隔九个多月,终于回来了。

顾妙是从这里离开的,她刚来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人逼着脱下红衣。

后来她才意识到自己穿进《锁宫墙》这本书里。

顾妙拉着徐燕舟的手,“当时都没好好看看。”

“那我一会儿带嫂子看个够。”徐幼薇眼角有泪光,她看看顾妙和兄长,又看看卢氏和幼弟。

心里有高兴也有怅然。

那时家逢巨变,她想被流放也不怕,她就守着家人过日子。

她不怕苦累,只要兄长能醒过来就好。

老天垂怜她,把哥哥还了回来,还给她一个好嫂子,她的家人都在,还有了两情相悦之人,何其幸。

卢氏叹了口气,眼里皆是满足,回来就好,能回来就好。

徐燕南拉着卢氏的手,也有些高兴,回将军府了,傅先生也回自己家了,他好长时间都不用读书,太好了,

徐燕舟看了眼高兴的弟弟,没说什么。

他又看向顾妙,道:“家里东西已经被收走,不知道床还在不在,先凑合住一晚,明日再把东西置办上。”

顾妙点点头,有地方住就很好了,又不是没住过茅草屋。

“有床就行,打扫一下就能住人。”顾妙想问徐燕舟,周宁琛是不是死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