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搜山(三合一)

徐幼薇闻声出来, 看着兄长肩上扛着的东西甚是不解,“家里不是有床吗,哥哥怎么又让人打一张床?”

看吧。

顾妙事先知道徐燕舟定了炕柜, 不知道就以为是床!

徐燕舟抿了抿唇, “不是床, 这是炕柜。”

徐幼薇:“哦……是炕柜呀。”

顾妙气的不想说话,这么个大家伙,怎么都不像炕柜。

徐燕舟搬着炕柜进屋, 顾妙还给搭了把手。

徐幼薇倒也不是说风凉话, 要知道 , 在将军府的时候,屋里陈设都是一等一的好。

绣着花鸟的八角屏风,镂空雕刻的贵妃榻罗汉床, 还有精致的妆匣,意蕴悠长的香炉铜镜, 无一不精无一不美。

从没有哪件东西是以大取胜的。

样样追求精致美观, 东西大了就显得憨憨的。

徐幼薇不明白, 兄长为什么定了这么一个柜子,竖起来都能当衣柜了。

放在炕上实在是委屈了。

徐幼薇咳了一声, “嫂子, 这炕柜其实挺好的。”

徐燕舟有些感动, 妹妹还是好的。

徐幼薇接着道:“它虽然大, 但是装的东西多呀!对装的东西多。”

徐燕舟:“……”

就不能夸夸别的吗,徐幼薇你还是别说话了。

顾妙心道,家里总共有多少东西需要放在这么大的一个柜子里。

她深吸一口气,道:“幼薇你去帮我把饺子馅剁剁。”

等徐幼薇出去,顾妙把门关上。

徐燕舟站在墙角, 他冒着雪出去,肩上有些湿,头发也有些湿。

顾妙想想他扛着这么大个柜子就觉得好笑。

半响,顾妙无奈道:“你看,炕占了一半!”

徐燕舟认真道:“是一小半,没有占到一半。”

顾妙:“一小半还不够?徐燕舟你是想去柜子上睡吗?”

“没有。”徐燕舟从没有这么想过,他默默不说话,顾妙也没办法。

好几只兔子换的柜子,再生气,岂不是更添堵。

顾妙又不能把它给砸了。

顾妙按了按额头,“先出去吧,晚上我再跟你算账。”

徐燕舟不怕算账,就怕顾妙不管他,“那我先把被褥搬过来。”

徐燕舟快速道:“你说了下雪就搬过来的。”

顾妙是说过,但她现在看着炕柜就气,“行,你搬吧。”

顾妙出去包饺子,而徐燕舟真的去搬了。

床上什么都不剩,只有一个空荡荡的床板,两人为数不多的衣服也放进新柜子里。

屋子显得小了,徐燕舟满意极了。

傍晚,眼顾妙去后院看了眼菜地,雪飘飘洒洒下了一天,虽然下的不大,但稻草上已经盖了薄薄一层。

顾妙掀开一条小缝,菜苗绿油油水灵灵,她把稻草盖严实,希望晚上菜苗别被冻坏。

顾妙提着灯笼回去,徐燕舟在厨房烧水,他把烧好的热水倒进盆里,然后端进屋,“你先梳洗,我去外面待一会儿。”

顾妙愣了愣,徐燕舟不会以为这样她就不计较他先斩后奏吧。

徐燕舟点了一下头就出门了,还贴心地把门带上。他守在门外,安静在外面等着。

顾妙感觉得到徐燕舟在讨好她。

顾妙看着冒着热气的水,心里也没那么气了。

一个柜子,不值得生气,气坏自己就不值得了。

顾妙梳洗好,端着盆出去,徐燕舟一把接过,“我来。”

徐燕舟忙前忙后,可算是把东西都整理好,夜深,炉子冒着热气,烧的炕都热乎乎的。

徐燕舟:“睡吧。”

原本够五人睡的炕现在只够三人睡。

顾妙爬上炕,炕烧得热,睡哪里都一样,顾妙睡在了热乎乎的炕头,而徐燕舟就躺在她旁边,离柜子还有一个人的地方。

徐燕舟是病人,顾妙不跟他计较,等着哪天看他不顺眼,就把炕柜搬出去,这么大,正好种菜养花。

徐燕舟吹了灯,夜深人静,窗外有雪花悉簌的声音,他睡不着。

他心里的念头见不得人,他想离顾妙近一点,再近一点,所以他想了这么卑鄙的法子,顾妙生气在所难免。

徐燕舟知道错了。

他们是夫妻,应该坦诚相待。

有错就应该认错。

徐燕舟道:“阿妙,你知道我为什么定这么大的炕柜吗,因为炕太大了,我们很可能一人睡在一边,我们是夫妻啊。”

夫妻。

可他们没拜堂,没洞房,算哪门子夫妻。

就一路上患难与共,互相照顾,一些感动,就是夫妻了?

顾妙道:“夫妻……你觉得夫妻是什么样的?像我们这样睡在一起就是夫妻了?”

徐燕舟道:“夫妻应该两情相悦,相濡以沫,相偕到老。”

两情相悦,相濡以沫。

顾妙心里念了两遍,心情微微有些雀跃,她本来想的就是她睡中间,徐燕舟睡里面!

徐燕舟分明是多此一举。

顾妙:“你不定炕柜也不会分两边睡,炕尾多冷啊,现在定了,我就想让你去炕柜上睡。”

徐燕舟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他顿了顿:“那我现在去炕柜上睡,我错了,我不该定的,就算定,也该先问过你的意见,你别生气了。”

他今天睡炕柜,明晚再回来。

顾妙就是说一说,又没真的想,“算了,上面冷。”

徐燕舟就是认错快,下次还犯,就说的好听。

徐燕舟摸着黑去拉顾妙的手,“阿妙,我身体好多了,睡一晚没事,你不用心疼我。”

顾妙迅速把手抽回来,“少臭美,谁心疼你,你身体要是好多了,就去外屋睡,正好还有床板。”

徐燕舟干巴巴道:“其实还没好全。”

他又偷偷去拉顾妙的手,被窝里真暖和,顾妙的手也暖暖的。

徐燕舟喜欢小小的地方,最好再挤一点,这样顾妙就能钻到他的怀里。

徐燕舟很喜欢原来的床,不过心里再喜欢,他也把床劈了,留着烧火做饭。

徐燕舟一早在外面劈木头,而徐幼薇已经换好了衣服,冲好了蜂蜜水,等着和顾妙一起去集市。

徐幼薇倚在门口看兄长劈柴,惋惜道:“好好的床怎么给劈了呀。”要劈也该劈柜子。

徐燕舟直起腰,“徐幼薇,你要是闲就过来劈柴,不然就进去。”

徐幼薇:“嚯,看看都不行。”

徐燕舟手起刀落,“不行。”

徐幼薇心道,干嘛这么凶,有本事惹嫂子生气,有本事那别拿她撒气呀!

徐幼薇拍拍手,“不看就不看,我要把东西好好收拾一下,一会儿和嫂子一起去卖炭。”

今天是集市,徐燕舟忙这忙那把这天都忘了。

徐幼薇兴致勃勃地收拾东西。

木炭,盐,还有闲时绣的荷包手帕,全给放在篮筐里,还带了干粮和蜂蜜水。

徐燕舟也想去。

“哥哥,你上次要是不去盐湖,兴许这次就能去卖炭了。”徐幼薇笑了笑,“你还是好好在家里劈柴吧,这么大个床,够你劈小半天了。”

柴刀落下,木块碎成两半。

徐幼薇吓了一跳,“我去找嫂子了。”

昨天雪下的虽然不大,但也下了一整天,山路不好走,顾妙和徐幼薇出门早。

挑着担子到了村落,集市上人还不多。

集市上人不如顾妙上次来的多,想来因为下雪都在家里猫冬呢。

顾妙交了两文钱摊位费,找了个地方把担子放下。

雪天木炭可是紧俏货,黑炭两文白炭三文,还是原来的价钱,没钱的可以拿东西换,上次顾妙等了好久,这回站了一会儿就有生意上门。

可比上回好卖多了。

换炭的多。

顾妙也更愿意收东西,这样就不用再跑一趟了,如今这个时候家家户户也没多少好东西,剩的最多的就是粮食。

没脱粒的小麦水稻,还有没磨的玉米粒。

连红薯都换了一大袋子。

人来人往,顾妙不敢像那个卖干虾的一样偷偷问有没有人要盐,想来想去,她想了个法子。

徐幼薇不是绣了荷包吗,那里面可以装盐。

一小袋也有半斤,半斤盐能换半斤肉,还能换不少的粮食。

徐幼薇的绣活无人问津,倒不是她绣的不好,只是人人都追求吃饱穿暖,一个漂亮的手帕,一只好看的荷包不是非要不可。

但往里面装上盐,过路的人看一眼,看得上就买,看不上就不买。

顾妙卖盐也挑人,专挑长相周正,眼里没乱七八糟神色的人推销荷包。

如此还真叫她卖出去几个。

顾妙带的盐不多,总共几斤的量,装了十几个荷包,就把盐装完了。

一群人围着买荷包,一听一个荷包要十文,不少人摇头就走,剩下为数不多的人才得以见荷包的庐山真面目。

买个荷包,送条手帕。

徐幼薇绣活好,手帕上的花鸟栩栩如生,拿了手帕的人喜不自胜,任谁见到好看的东西都高兴。

一上午,炭盐荷包帕子,全卖出去了。

大多是拿东西换,拿钱买的少之又少,卖完,顾妙还是数了一贯钱给徐幼薇。

徐幼薇怎么可能要这个,“我不要,卖荷包就是为了补贴家用,我不要钱。”

徐幼薇挑起担子,她的担子轻,重的东西全在顾妙担子里。

徐幼薇道:“一家人分什么你的我的,嫂子要是想给,就把那袋红薯给我挑。”

顾妙:“你绣的钱就应该给你。”

“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徐幼薇脸涂黑了,不似以往那么好看,但气质还在,,她道:“我还吃家里饭呢,是不是也应该给钱。”

徐幼薇不要,那顾妙酒帮忙存着,两人挑着担子准备回去,集市口那里忽然乱了起来。

顾妙远远看见一人骑着高头大马,身穿银甲,面容憨厚,却有威严。她扯了扯徐幼薇的袖子,低声道:“过来。”

徐幼薇也看见了,她有一瞬间的胆寒,徐家被抄那天,就是一群穿着银甲的人闯进来,不由分说地开始搜东西砸东西。

徐家的丫鬟仆从全部绑了起来,从小跟着她的丫鬟,照顾她长大的管家伯伯,全都不知去向。

徐幼薇垂下头,她跟着嫂子,然后平安到家。

如果被发现了,她就拖住官兵,让嫂子快点跑。

徐幼薇想清楚了,既然周宁琛让陈海来接她,肯定不想她死,就算被抓进宫,只要慢慢谋划,早晚她会逃出来,和家人团聚。

周宁琛想见她,那就见好了。

徐幼薇摸了摸身上的刀,稍稍安心了点。

前面正一个人一个人的查。

骑马的正是刘伟湛,半天时间,他已经搜完了附近的村落,村子里根本没有徐家人的踪迹。

而后得知这边在办集市,刘伟湛思来想去,觉得徐家人很可能来这里。

徐燕舟重伤,没吃没喝,他们肯定要想办法弄吃的,云城不敢去,附近的集市是最好的去处。

刘伟湛翻遍了云城,也没找到人,估计就在这里了,他今天肯定能把人抓到。

刘伟湛比对着画像,一个个检查。

他有些庆幸徐家两兄妹长得好,这样更方便他查。只要稍微有点姿色的,刘伟湛都不放过,确认不是徐幼薇之后才敢把人放走。

刘伟湛看着迎面走过来两个挑着竹担,皮肤黝黑,相貌平平的人。

刘伟湛多看一眼都欠奉,他大手一挥,“行了,过去吧。”

顾妙和徐幼薇就这样从一群官兵中走了过去。

徐幼薇出了一手的汗,她把担扶稳,心还砰砰跳着。

她往旁边看了一眼,顾妙正往后看。

集市人不多,不一会儿就查完了,不少人都好奇地看这些官兵。

刘伟湛眉头紧锁。

怎么集市上也没有。

这样一来只能去搜山了,徐家也不是没可能藏在山上。

想躲过官兵搜查,只能往深山里躲,只是山上没吃没喝,现在天又冷,还带一个重伤之人,可怎么扛过去。

刘伟湛不在乎徐燕舟是生是死,他只要把徐幼薇完完整整带回去就行。

在豫州发现李成亮的尸体,皇上已经生气了,再找不到人,他这个大将军也不用做了。

刘伟湛叹了口气,哈气化作一团白雾,慢慢消失在空气里。

这种天气找人,真不是什么轻快活计。

刘伟湛驾着马从人群中穿过,声音坚硬,“明日开始搜山,还不信了,找不到几个人。”

估计徐燕舟他们并不好过,以前的将军府门槛都被人踏破,现在,多少有几分荒凉。

曾经锦衣玉食,现在恐怕在哪个山洞里啃草根喝雪水呢。

刘伟湛咂咂嘴,千金小姐受过苦,说不定会求他带她回去。

也是可怜。

早知如此,跑什么跑。

顾妙默默看着刘伟湛骑马离去,她道:“我们回去。”

等彻底走远,徐幼薇提着的那口气才放下,“嫂子,刚才吓死我了。”

就仿佛走在刀尖上,万一刘伟湛让她们停下,抹掉脸上的炭灰,那么多人,她们绝对逃不出去。

顾妙道:“别怕,不是没事吗。”

徐幼薇化过的脸就像换了一个人,刘伟湛都不屑多看她们一眼。

刘伟湛到处找长得国色天香的人,也不知道找不找得到。

不过,他要搜山了。

他们住在玉溪山,爬到半山腰就能看见村落房屋,顾妙怕刘伟湛放火烧山,想把他们逼出来。

若是真的只是他们一家人还好,可是还有村民。

村里人帮了他们不少,可不能恩将仇报害了他们。

回到家,顾妙把遇见官兵的事情说了。

顾妙:“我和幼薇抹了脸,那人也没认出来,看都没看一眼。不过,我听见他说明天要搜山。”

周宁琛不把徐幼薇找出来誓不罢休,顾妙也不知道这个狗皇帝脑子到底怎么想的。

陷害徐燕舟夺他兵权害他重伤,抄了徐家,把徐家流放,还想接徐幼薇进宫?

脸呢。

顾妙拍了拍卢氏肩膀,“娘您别担心,反正已经知道他们要来搜山,我们早做准备。”

徐燕南拿出兄长给他做的木剑和弹弓,“对,他们要敢搜山,就打跑他们!”

徐燕舟看了眼弹弓,道:“擒贼先擒王。”

那日大雨,看着银甲铁骑踏水而过,徐燕舟觉得领头的人有几分眼熟,却认不出来。

要先把他给抓住。

徐燕舟道:“我去木匠家里一趟,做点东西。”

顾妙:“我也去……你说要不要和村里人说一声。”

徐燕舟摇摇头,“等事了再说吧,若是不幸被抓,也不连累他们。”

顾妙点点头,“好。”

两人去了木匠家,木匠都瞪大了,“你们不会是来退柜子的吧,先说好,不给退的。”

这人,非要定,这不是找上门来了。

徐燕舟:“不是来退柜子的,这次来请您帮忙做点东西,工钱还用兔子抵。”

木匠可是连着吃了好几天肉,有兔子最好不过,他问:“你想做什么?我手艺好着呢,保准给你做出来。”

徐燕舟道:“我要一把弓弩。”

木匠抬头看顾妙,你夫君老整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当真一点意见没有吗?

顾妙:“如果可以做两把,就要两把,今晚就做出来。”

木匠皱着眉道:“……打猎的话普通弓箭就行,你说地弓弩我也不会做啊。”

顾妙:“可你刚还说保准做出来呢。”

“那是普通东西嘛!我还以为你们又要打炕柜。”不是炕柜也是搓衣板这种实用的东西,弓弩,谁知道怎么做。

徐燕舟:“……有图纸可以吗,我来画。”

木匠抖了抖刨刀上的木屑,“那自然可以,不是我吹,就没有我做不出来的东西。”

徐燕舟开始画图纸。

他是大将军,军营中的所有兵器都经过他手,想在远处伤人,还是要弓弩。

等图纸画完,木匠感叹道,“精妙绝伦!能做!”

徐燕舟:“…….能做就行。”

木匠笑着把图纸收起来,“不过普通木头不行,你得去山背面,找躯干黝黑的树,砍下来,那木头极硬,做弩做箭都行。”

徐燕舟把树扛回来天已经黑了,离明早不过一晚上。

木匠:“你放心吧,两把做不出来一把肯定行,你要是不放心,就在这儿守着。”

徐燕舟搬了个小凳子坐到木匠旁边。

木匠愣了愣,还真守着呀,“算了,想看就看吧。”

弓弩可以连发三箭,里面不少小机关,错一点都不行。

木匠低着头刨木头,突然想起村长说的话,“这家人不像普通人,谁都有落难的时候,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他们当初不也是受了徐将军恩惠才在玉溪山上安家。

木匠做的更认真了,哪里不确定还会问徐燕舟,一晚上,终于做出一把黑色弓弩和三十支利箭。

木匠累得不行,他道:“你去试试,不行还能改。”

徐燕舟去了趟林子,拎回来三只兔子。

木匠笑地眼睛都看不见了,“还好用吗?”

徐燕舟点点头,“很好用,多谢。”

木匠摇摇头,“不用,我是为了兔子。”

徐燕舟背着弓弩回家。

顾妙一晚上没怎么睡,她给徐燕舟冲了碗蜂蜜水,里面滴了五滴灵泉,“你快喝点水。”

徐燕舟只当是普通的水,一尝却是甜的,顾妙爱喝这个。“你喝吧。”

顾妙:“让你喝就喝,废什么话。”

徐燕舟听话把蜂蜜水喝完,感觉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

顾妙道:“我和娘说了,她们留在家里,咱们带上赵广明和钱坤就行。”

徐燕舟看着顾妙,“你也留在家里。”

顾妙道:“我不要,我去还能帮点忙,上次搜的刀剑还在,我肯定不会添乱,他们不知道什么过来,我们先去守着。”

徐燕舟抱住顾妙,“阿妙,你总让我听话,你也听一次我的话好不好?”

顾妙拍拍徐燕舟后背,“我们不是夫妻吗,就该共进退呀。”

——————

冬天的早晨更冷,刘伟湛扯着缰绳,手冻得发麻。

穿过官路,再走三里路就到了玉溪山脚下。

刘伟湛抬头望向高耸的山峰,然后翻身下马,“先搜玉溪山,听那边村里人说这山上住着猎户。”

徐燕舟没准就藏在这座山上。

刘伟湛道:“搜仔细点,尤其注意有没有山洞,等找到猎户问问,行了,上山吧。”

前天下了雪,昨天再一冻,山路滑得很。

刘伟湛发现山上的确有人走过的痕迹,还有条小路。

刘伟湛从豫州找到云城,总算有点眉目。

这回他带了二十亲兵,不信抓不住一个弱女子。

刘伟湛走在前面,他左手拄着树枝,右手按在腰间剑鞘上。

山林寂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

天冷,刘伟湛难免走神,等他找到徐家人,他先派人把徐幼薇送回盛京,剩下的人就去建城墙服劳役。

一天只给口热饭,肯定比他们在山上啃草根喝雪水的强。

徐燕舟都做了多少年将军了,现在他手握兵权,他才是云城守将,他才是大将军。

刘伟湛不免唏嘘,多少人因为徐燕舟入军参军,可徐燕舟现在就是丧家之犬。

刘伟湛自顾自想着,都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路。

忽然间,他右肩一痛,还未反应过来,右手手臂也一阵剧痛。

他吓了一跳,眼睁睁看着另一只箭从他头顶擦过,定在了身后的树干上。

他回过头,箭羽还在动。

刘伟湛脸色刹那间变白,他循着箭的方向望去。

山上雪未全化,远处白色的雪,枯色的草。

他看见一颗粗壮的白杨树上站着一个人,手持弓弩,目光锋利。

早些年有人说他容貌太好,怎么做大将军。后来他一把利剑一柄银枪,护卫大楚边境十五城。

他弓弩上有三支箭,黑色的箭尖对着他的心口,是徐燕舟。

刘伟湛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

他想跑,这是求生的本能,刘伟湛也知道,只要他跑了,箭就会穿过他的胸口。

徐燕舟能百步穿杨,刘伟湛可不想和他比是跑得快还是箭更快。

他不是快死了吗,怎么好好的。

伤口太冷,箭插在血肉里,冻的刘伟湛直打哆嗦。

那二十个人还在搜山,甚至不知道刘伟湛受伤。

刘伟湛只想保住这条命,“都回来!别搜了!”

亲兵跑回来,面露诧异,“将军,你怎么受伤了?”

刘伟湛按住伤口,可真疼啊,“不搜了,徐燕舟在前面。”

亲兵面上一喜,“大将军在这儿?大将军不是受伤了吗,是不是好了!”

亲兵向前看去,真的是徐燕舟,好好的站在树上,他高兴道:“太好了,大将军没事!”

刘伟湛喉口发甜。

到底是不是他的人,没见他受伤了吗,管徐燕舟好不好干什么,没看见他快被射死了吗!

亲兵还沉浸在徐燕舟重伤恢复的喜悦中。

多少人是因为徐燕舟参军,徐燕舟战无不胜,就是他们心中的神,哪怕延误军机,他们也相信另有隐情。

只要徐燕舟好起来就有机会平反。

亲兵恍然发现刘伟湛受伤了,“这是大将军射的?这么远都能射中,真准。”

“好箭法,不愧是大将军!”

徐燕舟没打算杀刘伟湛。

杀了刘伟湛后患无穷,他还想过几天安生日子。

不杀他,可以把他抓起来。

徐燕舟从树上跳下来,顾妙也从另一颗树上跳下来。

杀了刘伟湛周宁琛肯定会发现,不如让刘伟湛打掩护,留着他用处大着呢。

徐燕舟提着弓弩,刘伟湛动都不敢动。

他右手执剑,现在受伤了,剑都提不动,他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的猪羊。

他想活下来,哪怕卑躬屈膝地奉承徐燕舟,只要能回去。等他养好伤,他一定率大军踏平玉溪山。

徐燕舟:“都把剑放下,弓箭也卸了。”

刘伟湛的二十亲兵听话地把剑放下,弓箭放在一处,还帮忙把刘伟湛的剑解下来。

赵广明和钱坤推着板车,把这些兵器推上山。

刘伟湛只能忍着,“徐将军,我们多有冒犯,你放我下山,以后绝不来打扰。”

徐燕舟笑了笑,他一笑,天地颜色尽失,可刘伟湛只记得他是怎么在暗处把三只箭射过来的,其中一只就是擦着他头皮过去的。

刘伟湛:“徐将军,我也是奉命行事……”

徐燕舟一手拿弓弩,另一手贴上刘伟湛的铠甲。

刘伟湛憨厚的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半响,徐燕舟摸出来半块虎符。

有这块虎符,能调动西北三万大军。

刘伟湛脸色顿变,“徐燕舟!你以下犯上大逆不道,你拿了这块虎符,就是谋逆!造反,这是杀头的重罪!”

徐燕舟自然知道。

徐家罪名够多了,真怕再加上谋逆的罪?

徐燕舟看顾妙,“你拿着。”

家里重要的东西都是顾妙收着的,兵符也一样。

刘伟湛气的几欲吐血,而徐燕舟还在搜。

人藏东西无外乎这几个地方,胸口,袖袋。

徐燕舟搜出来两张一千两的银票,还有三张五百两的。

刘伟湛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这可是他的老婆本,所以才贴身放着的。

徐燕舟打人就算了,怎么还抢钱!

银票徐燕舟也给顾妙了。

顾妙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面值的银票,真多,可以买好多人参。

刘伟湛喘着粗气,徐燕舟还在搜,一块铜制令牌,估计是周宁琛给的,他看了两眼,也给了顾妙。

这回什么都没有,刘伟湛头晕目眩,就算徐燕舟把他放回去,皇上也会砍了他的脑袋。

都怪他,太过轻敌,徐家人逃了这么远,要是徐燕舟没醒,李成亮怎么死的。

都怪他。

赵广明和钱坤回来了,他们俩一人手里拿着一把刀,“将军,接下来干什么?”

徐燕舟想了想,“先把他们押上山,再做打算。”

押他们上山没准会吓到村里人,不过也没别的办法。

刘伟湛亲兵道:“大将军,我们的马还在山下呢。”

“我们把马也牵上来吧!”

刘伟湛表情木楞地往前走,箭穿过他右肩,手臂上穿了支,现在身上疼,心更疼。

他上山抓人,却成了徐燕舟的俘虏,还不如自尽,全了颜面。

刘伟湛心境悲凉,他连剑都没有,难道要撞树自尽?

想他三品怀化大将军,死都不能死的体面。

刘伟湛不想死,他忍着痛上山,看见一片村落。

刘伟湛:“案宗上并没有玉溪山上的村落,你们这群罪民!”

亲兵道:“将军你还是少说两句吧……”

一群人进来不免惊动村长,徐燕舟道:“我先将人安顿好,一会儿去您家里赔罪。”

没地方住,只能先挤在他们以前住的茅草屋里。

茅草屋挡得住雪,却挡不住风,一群人挤在里面只能席地而坐。

徐幼薇送过来两个炭炉子。

坐在地上的那个正是昨天见过骑马的那个.

刘伟湛可算见到徐幼薇了,他张张嘴,却无从开口,好一会儿,他才道:“徐姑娘,皇上还等着你呢,你随我回宫吧。”

徐幼薇道:“周宁琛在等我?”

怎可直呼皇上名讳……刘伟湛皱着眉点了点头,“对,皇上派了陈公公寻你,可是陈公公死了,李成亮也死了,皇上很担心你的安慰。”

徐幼薇道:“陈海啊,还有李成亮,我知道他们死了。你要是有机会回去,就告诉他别等我了,不过,你好像没机会了。”

刘伟湛:“……”

徐幼薇气质清冷,不笑的时候真是冷到骨子里,她道:“周宁琛等我做什么,等我回去跟他算账?是该一笔笔算清楚,算我兄长的伤,算我一家人受得苦,算将军府的下人卖的卖,为妓的为妓。”

徐幼薇瞥了刘伟湛一眼,道:“别跟我提周宁琛的深情了,我不稀罕。”

刘伟湛盯着徐幼薇的眼睛道:“徐家被抄家是因为徐燕舟延误军情,不是……哎呦,疼疼疼……呼轻点!”

徐幼薇蹲下来,就着箭羽把刘伟湛右肩的箭转了一个圈,“你闭嘴吧。”

刘伟湛冷汗都疼出来了,“好好好,我闭嘴……闭嘴。”

徐幼薇拍拍手,从茅草屋出去。

有炭盆,茅草屋暖和多了。

刘伟湛诧异徐家人竟然用得起炭,他伤口不处理也不行,把箭拔了,草草包上了事。

一上午很快就过去,空气里传来饭香,刘伟湛吸了吸鼻子,肚子饿的直叫。

顾妙拎着两袋麦子进来,“想吃饭就得干活,把这两袋麦子磨成面就能吃午饭。”

二十个人顾妙可养不起,不干活怎么行。

刘伟湛捂着伤口,“我……”

顾妙道:“说的就是你,谁都可以不干活,就你不行。”

刘伟湛忍气吞声,“我还受着伤呢。”

“受伤?”顾妙笑了笑,“你怕是忘了,徐燕舟就是重伤被流放,躺在板车上醒都醒不了,你能说话能动,伤的也是右手,为什么不能干活?不干活也可以,别吃饭了。”

刘伟湛就不干,他不信顾妙不给饭吃。

亲兵已经拎着袋子去磨面了,刘伟湛是管不住他们,但他能管得住自己。

空气里饭香一阵阵的,仔细闻还有肉香。

并不是他想象忠国的啃草根喝雪水。

真香。

刘伟湛口渴,他站起来,看树上还有没化的雪,就蘸了一点放嘴里。

推了磨的已经去领饭了,不多,一个又宣又软的馒头,一勺菜,里面还有两块肉。

刘伟湛吞了吞口水,想跟下属蹭一点吃。

顾妙抓了一次,下属都没饭吃了。

刘伟湛默默地过去推磨,磨了麦子才领到饭。

刘伟湛问:“我这里面怎么没肉啊。”

顾妙:“你来的太晚了,下回赶早点。”

刘伟湛伤口痛,他多嘴问了句,“你们成天吃肉吗?”

顾妙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会,一直吃肉对身体不好的,隔两天吃一顿最好。”

刘伟湛:“哦。”

顾妙拿出一瓶金疮药,“这个拿去,伤好好养,多干点活。”

刘伟湛没想到吃完饭还要干活,但他不敢反抗,因为顾妙打人好疼。

刘伟湛看着徐家新盖的房子,大大的前院,后面还有块小菜地,日子快活的不得了。

而他一路追过来,风里来雨里去,下着大雪还要干活。

下属拼命磨磨,“将军,徐夫人说了,晚上凭着磨的粮食领吃的,多磨多的先到先得……”

刘伟湛赶紧加快速度,他不想啃草根喝雪水。

夜深,顾妙在屋里数钱。

两千五百两银票,五两银子,五百个铜板,一枚玉佩,一枚金牌。

还有半块虎符,一枚铜牌。

顾妙看着兵符有些发愁,“还是你拿着吧。”

徐燕舟:“我拿着也没用,你收着吧。”

顾妙看着这些东西,全放进木匣子里,然后又塞到炕柜最里面。

徐燕舟打的炕柜可算显出好处来了,取东西不方便,不高,打开柜门根本看不见里面的东西。

有了这些银子,养这群人也能养,不能把人放回去,一个都不行。

他们在还能干干活,现在的日子太好了,顾妙希望可以拖久一点。

也希望周宁琛能早点明白,得不到的就是得不到,别白费力气。

徐燕舟知道周宁琛一直派人过来是为了徐幼薇,他没想周宁琛会做到这个地步。

其实就算幼薇不是他妹妹,周宁琛也会对徐家出手。

顾妙有点明白周宁琛在怕什么。

徐燕舟军威很高,他是西北战神,战无不胜。

不少人因为他参军。

百姓记得住徐燕舟的名字,他是保护神,有徐燕舟在,什么都可以不怕。

功高震主,所以周宁琛费劲心机也要把兵权收回来。

一块虎符,合能调动西北十万大军。

周宁琛拿着另一块,这半块给了亲信刘伟湛。

原书中徐燕舟死后,刘伟湛镇守边疆,没出过什么事。

顾妙不知道刘伟湛缴的匪是不是玉溪山的村民,如果是,那就干活赎罪,如果不是,也得干,不然没饭吃。

其实顾妙听那些人喊徐燕舟大将军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好像徐燕舟这些年征战沙场没白费,还有人记得他,她轻轻喊了一声,“大将军。”

徐燕舟微楞,“怎么这么叫我。”

顾妙:“就像看看这样喊你是什么样子,不过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徐燕舟探过头,亲了一下顾妙的脸颊,“这样的反应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