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冉夏生从来不是一个会受人威胁的人。不管这个人是身边的战友同事, 或是曾经的对手,还是他的亲人。

他做事做人,都有自己的原则性。

他不会对任何人妥协, 也不会为了至亲的人, 无限地埋没自己的良心,然后去将就亲人, 这些他做不到。

当门外士兵告诉他,紧闭室里有他的父母嚷着要见他,他沉默了。

刚才他已经从冉莹莹的嘴里知道了, 他的父母已经出现在了猎豹中, 而且因为找不到他,已经成功地被哨兵抓进了紧闭室。

对于这些, 他心情依然的平静,父母在紧闭室里关一阵也好。

那里没有人打扰, 也能够让他们深刻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挺好。

他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让他们待着吧。”冉夏生并没有去见什么父母, 而是冷冷地说。

既然能够独自到了西南,还从别人的嘴里知道他住在哪里, 那就要有这个自觉性。

本来就已经断绝了关系, 那还是少来往好。

赡养的钱,他每年都寄过去,那还想怎样?

所以当听说他们来了猎豹, 冉夏生心里并没有多少亲情,有的只是说不出来的厌烦。

对于父母, 他早就已经没有了亲情,有的只是烦恼。

他好好的小家,为什么非要来插一杠呢?

“团长,真的让他们在紧闭室?”士兵重复问了一声。

冉夏生说:“关着吧。”

士兵点头, 转身离去。

冉莹莹小声问:“爹,你真的忍心?”

冉莹莹想,爹会不忍吧?毕竟养了他三十多年不是?——不对,是养了十六年,爹十六岁去当兵,之后就一直在部队里,就是回去也是很少回去。

直到爹在老家娶了妻,再后来因为二房被虐待被压榨,爹气愤而离,跟老家脱离了关系。

“我和那边已经断绝了关系,对老家早就已经没有了感情。其实当年我在被推上战场的时候,其实剩下的只有失望。”冉夏生扯开嘴角笑了笑,“再到后来你娘被虐待,差点难产,心里剩下的那点儿感情也差不多没了。”

摸了摸冉莹莹的小脑袋,冉夏生说:“大人的事情,你小孩子也懂不了多少,你只要记住,爹虽然是他们的儿子,但更是你娘的丈夫,是你的父亲。我不能为了那一点点养育之恩,就可以任他们这样胡作非为,可以肆无忌惮地做任何事。不管是做人还是做事,都需要有一个底限,知道吗?”

冉莹莹表现得很茫然,果然就逗到了冉夏生。

“你还小,还不懂,等你长大了就懂了。”这才是女儿该有的表情,而不是那个聪明得有点儿不像话的小机灵。

冉莹莹却低着头,眼珠子转着,再抬头,就已经是那个俏皮的小家伙。

“夏生,那个荷花也来了。”宓月华突然说。

冉夏生“哦”了一声,脸上没有任何惊讶,似乎早就料到了。

“夏生,你知道?”宓月华问,相了想,又觉得夏生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这里是夏生的天下,他一个团长,又怎么可能会不了解那些事情呢?自然是知道的。

冉夏生说:“我知道,而且也猜到。”

“猜到?”

“如果没有这个荷花带领,我爹娘只怕找不到这个地方。但是荷花怎么知道的?”冉夏生冷笑了,看来某人还是如他所想的,不识相了。

宓月华睁大了眼睛,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是啊,荷花如果不带着冉老太他们过来,他们怎么可能会找得到?都一个多月了,也没有见他们找过来。但是,他们现在却找过来了,带着他们的人,竟然是荷花。

这个他们都已经快忘记的女人。

这个人的突然出现,就好像两年前,欧希带着她突然出现在他们家一样。

当时是为了做媒,如今呢?

宓月华总觉得,这个荷花来得很突然,好像并不是单纯的只是好心地带人过来那么简单。

“难道她还没有死心?还想跟建国产生些什么?”宓月华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些。

冉夏生冷笑:“她到底因为什么原因过来,是不是想跟建国续那一段情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件事情绝对不是表面那么简单,是有人想要我们家宅不宁,想要给我下套。”

宓月华睁大着眼睛,在琢磨着冉夏生口里的意思,接着嘴巴微微张大。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冉夏生说:“就是你想的那样,有人想要我脱下这身军装,而找不到我身上的污点,正好有人给他们递了这个梯子,他们就顺势而上了。”

宓月华想到了什么,颤着声音说:“难道有人想利用你和你爹娘的关系,做文章?”

如果真是这样,这人得多坏?

一计不成,又成一计?

两年前,利用建国和荷花的事情,他们生出了那种歹毒的心思。后来这事没有成,夏生依然当了他的团长。

但那个人也没有得到什么惩罚,因为没有他做案的任何证据。

难道这一次也是吗?

利用老家那些人的事情,布下的局?

宓月华颤着声音说:“他们是想用这事,然后来告你吗?说你不孝顺父母,说你跟父母断绝关系?”

这是思想问题,是品行,这在部队里也是很严重的。

这不但会脱下军装那么简单,甚至有可能会在档案里记下一笔,这就算退伍回去,到时候在地方上,夏生也会很难开展工作。

她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是娄家吗?

是娄副团长?

宓月华心里升起了无穷的怒火。

这个人怎么能够这么坏,坏到如此地步?已经算计过夏生一次了,怎么还想要再算计一次?

这真的是小人难防吗?

“那夏生,我们怎么办?”宓月华突然害怕起来。

冉夏生拍拍她的手背,安慰:“你不要怕,这件事情没你想象那么严重。”

宓月华说:“怎么不严重?老家那些人都来了,而且……他们被关在紧闭室,他们会不会拿这个做文章?还有……”她用力咬了咬嘴唇,“我们跟他们断绝关系的事情,总是真的,万一他们去告,去调查,这事就有可能会被翻出来,到时候我们怎么办啊?”

夏生到时候会被强行脱下。身上的军装啊,到时候可怎么整?

宓月华急得快哭了。

冉夏生却笑了。

“你还笑,我都快急死了。”

冉夏生说:“这件事情,我早就已经想到了,也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宓月华说:“真的?”

冉夏生笑:“要不,我怎么会突然去外面野外驻训一个人。这完全不需要我带队,但我这次却带队了。”

宓月华一想,对啊。

夏生调到这里已经整整两年,这两年里,真正让夏生亲自带队的次数少之又少,几乎可以说没有。但是这次,却突然带队了出去,一开始她想不明白,那现在她差不多就有些想明白了。

夏生是故意的。

“你知道他们会上门?”宓月华眨着眼睛。

冉夏生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淡笑着看着她。

“你知道他们会上门,所以故意带队出去。只要你不在,那么他们就算被关在紧闭室,那也与你没有关系,更说不到你身上。至于我,我又管不了部队的事,自然跟我也没有关系,就算我知道,也去管了,那只是我,跟你没有关系,自然降罪不到你身上。”

冉夏生点头,“月华,你现在越来越聪明了。”

宓月华说:“但是,现在你回来了,他们是不是会拿这个做文章?更重要的是,当初我们确实跟他们断了关系,到时候他们会不会拿着这个说我们?”如果早知道会这样麻烦,当初她哪怕再恶心,也不让夏生跟他们断关系了,至少那样他们就说不到他们身上了。

“傻瓜,这件事情我们更没有错。”冉夏生说,“我现在虽然回来了,但是只是回来了,我不可能一回来就跑去那边。更重要的是——四弟找到这边了。”

“老四来了?”宓月华喃喃,“老四他们怎么知道他们来了我们这里?”

冉夏生说:“当然是我告诉他们的。”

宓月华低头想着,但是还有很多思绪并没有串起来,总觉得漏了哪里。

“你不用想太多,只要明白这一些都在你老公的盘算中,没有留下一点的差错,以后也不会出任何的事情,那就行了。”

“可是……”

“没有可是,什么事情都不会出。”冉夏生安慰她,“你就放心的安胎,所有的事情,我都会办好。”

冉莹莹这时候说:“娘,你真的不用太担心,爹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知道了老家那边来人了,又怎么可能一点准备也没有?爹肯定跟老杨叔叔都说好了,也通知了,四叔,那就不会有什么问题。到时候,四叔过来了,把人带走,又会有什么事情?”

而且,那些人被关在紧闭室整整一个星期,只怕人都快要疯了。她又曾经那样对待过他们,他们的心理只怕一直处于那种忐忑中,那就只会更崩溃。

“而且,爹每年都会寄去养老金,爹并没有尽到不赡养的义务。法律又没有规定,赡养一定要把父母接到身边这样的道理吧?况且,冉家又不只有爹一个儿子,接到身边赡养的问题,更是不存在。更更重要的原因,这里可不是普通的部队,怎么能够让两个老人出现在这里?何况还有一个冉大伯。”

冉莹莹把这些情况一点一点地说出来,所有的思路就都清楚了。

冉夏生惊喜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没想到女儿竟然会想到这么多。

宓月华也在冉莹莹的解释中,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对啊,他们并没有不赡养。幸好当初他们听从了村支书的话,每年都寄过去二十块钱,而且是通过村委交给老家那两位老人,有人证也有物证,那就更不怕他们。

她这是,自己吓自己,都被冉老太他们突然上门的事情整懵了,才没有想明白这些事情。

冉夏生也笑:“月华,你都没有莹莹一个孩子想得明白。”

宓月华说:“我这不是当局者迷吗?”当时一心担心夏生的职务会不会被撸,哪有心思去想那么多,早就已经怕极了。

冉夏生倒也没有再笑她,月华被吓坏了,紧张的情绪也难免。

只要他冷静就行了。一个家里,哪需要那么多明白人,月华有他呢。

“爹,你接下来怎么办?”冉莹莹还是很好奇爹有什么打算的。

冉夏生说:“明天去会会那个荷花。”

今天就不过去了,月华怀孕了,他整个心思都在妻子身上,哪有其他心思在别人身上?

明天过去,自然也不会他一个人过去,他还会带个人。

是谁,不言而明。

至于娄家……

呵,娄进先不是想要算计他吗?那行,那他就慢慢跟他玩。

……

冉莹莹其实,非常的好奇,爹会怎么处理荷花还有冉老太他们的事情。

荷花那,基本可以确定,该凉了。

爹不会让一个外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欺上门,肯定会利用这次事情,快刀斩乱麻,一刀解决清楚。

至于冉老太他们,爹不会把他们怎样,毕竟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又有一个算计他们的娄副团长看着呢。

但是爹肯定会有他的办法,一次性把人解决了。到时候肯定会让他们永远记住这里,永远都不想再踏入这里。只要想到这里就会害怕。

冉莹莹却忘了,她也曾经给了他们最沉痛的一击,到现在他们想起她来,都还有恐惧感呢。

“爹,你去找他们的时候,记得带上我,我也想去。”冉莹莹忍不住提醒。

冉夏生说:“小孩子就不要去了,那边总不是什么美好的地方。”

他并不想让女儿过去,毕竟,到时候会有不太美好的一幕发生。他不想带坏女儿,女儿还小,正是天真浪漫的事情,还是让她记着美好的事情吧。

冉夏生是第二天去的。

去的时候,还是早上,去见荷花的时候,并不是他一个人去的,而是和翟建国。

荷花之所以会来到猎豹,用脚指头想,都能够想出来,肯定是为了翟建国。

冉夏生有时候也挺替翟建国感到头疼,遇到这样一个女人,是幸,还是祸?

只怕是祸吧,没有哪一个男人愿意被人算计。

而且是那种很有可能把前途毁掉的算计。

女人再美又怎样?带刺的玫瑰,终究是有毒的。

没人知道,冉夏生和翟建国进去之后,到底是怎么跟荷花说的,总之荷花并没有再缠着翟建国。

冉夏生并没有让人怎样她,毕竟他还是有自己坚持的底线,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打女人。除非这个人犯了他的底线,才有可能会动手。

但那个时候,可能会是暴怒。

从紧闭室出来,冉夏生和翟建国的脸上却有着笑容。

特别是冉夏生,眼睛微微地眯起,脸上的笑容,让人感觉到了他心情愉悦。

有些事情,该解决了。

“把人送回去吧。”冉夏生淡淡地吩咐下去。

……

荷花已经被人送了回去,走的时候,腿都是打颤的。看到冉夏生和翟建国的脸,她都在那里颤抖。

这一次,她是真的怕了,不敢再招惹冉夏生还有翟建国。

有些男人能够肖想,有些男人却碰不得。

她以为,这一次会是美好的开端,没想到,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

她的脑海里全是冉夏生那张冷酷的脸,还有他说的话:“别再试探我的底线,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下一次再看到你出现在我的视线,我不妨送你上军事法庭。别以为我是在开玩笑,我能关你,自然也可以把你送上军事法庭。”

荷花懂了。

她知道冉夏生不是在开玩笑,他绝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因为她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坚定。那是一种冷酷到极致的神情,她绝对能够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

当这一切都出现在冉夏生的脸上,她知道,自己这一次把人给惹毛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冉夏生审问了她,为什么会知道这里。

甚至要她交待出幕后的主使。

这一刻,荷花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似乎这一切有可能会涉及到表姐和表姐夫?

原来,有些人真的从一开始就不是她能够想的。

她还没有去肖想冉夏生,只是想要有一份感情,一个温暖的家,就连这些都那么难办到。

她回到家里,注定要被家人嫁给那些老头子吗?

这一刻,荷花几乎连想死的心都有。

……

冉莹莹并不知道冉夏生已经去找了荷花,等到她知道的时候,他已经解决了荷花了。

她本来就想着能够跟着爹一起去看看荷花的样子。

荷花被她给单独关到了另一间紧闭室,在那里一个人默默地度过一周,不用想也知道,那肯定会疯掉。

就凭这一点,不用爹去赶她,荷花都有可能自己就想出去,甚至跑出猎豹。

但那只是她想要的结果,至于后面又会怎样,都不是她想的。

“爹,你把荷花解决了?”冉莹莹不敢置信。

“解决了。”冉夏生淡淡地说。

“那她有没有跟你哭喊,要死要活地想要留下来?”

冉夏生说:“没有,她罢不得离开这里,这次的紧闭室生涯,给她的心里留下了很大的阴影。我都没有说什么,她就说要回去。”

紧闭室,哪有那么好待的?

正常人能够疯掉,不正常的人,更会疯狂。

冉莹莹眨了眨眼睛,这么简单?

冉夏生说:“这里毕竟不是她的家,她想要回去,很正常。”

冉莹莹却知道,绝对没有爹说的那么简单。但是不管怎样,她也不再想这个事情了。

荷花都已经走了,她再想又有什么用呢?

再说了,荷花是生是死,又是怎样的心情,都跟她没有关系。

“那老家那些人呢?”冉莹莹又问起了冉老太他们的事情。

冉夏生说:“今天还没有过去看过,等明天吧,明天你四叔就到了。”

至于到了之后怎样,他并没有说。

但是冉莹莹妙懂。

冉老太他们该回去了吧?

佩是冉工农却心痒痒,要不要在他们回去之前,再去吓吓他们?

毕竟,他们除了那天被她暴打一顿之后,好像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

她还有些惋惜。

她都没有好好地“招待”他们呢,他们是她亲人,她怎么能够不好好“招待”呢。

但是,冉莹莹也知道,失去了机会了。毕竟爹在的话,也不允许她这么做。

她毕竟在爹娘的心里,那可是乖宝宝,怎么能够这样对付老家那几位呢?

打肯定不能打了,那吓吓总可以吧?

冉莹莹已经做好了跟冉夏生一起过去的打算。

这一次,她绝对是要去的,爹怎么阻止都没有用。

冉莹莹也没有跟他说一定要跟着,只是先从冉夏生那里打听出了他过去的具体时间。在心里盘算着,等到明天时间一到,她再跟爹说要一起过去,到时候就不怕爹不带她过去了。

果然,到了第二天,冉莹莹就以各种理由缠上了冉夏生。

但是冉夏生只一句话:“你要上学,听话。”

冉莹莹说:“爹,我就是想过去,今天我们学校举行运动会,我可以不参加。”

“运动会?”冉夏生说,“那就更加不能缺席了,你要缺席了,老师肯定会难过的。”

“爹。”冉莹莹眼里已经布满了泪水,那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他不忍拒绝。

“我们运动会下午进行呢,上午老师说是准备工作,我们可以不报道的。”

冉莹莹说的是实情,倒也没有撒谎。

这事她也撒不了谎,这个事情到时候冉夏生一打听就能够打听出来的。如果她撒谎了,到时候会有更严厉的批评。

冉莹莹这次也参加了运动会,但是她的比赛项目是在下午四点以后,到时候她过去,完全有时间。

但是在这个时间点,她真的想要跟着去,主要还是想要吓吓冉老太他们,她就喜欢那恶趣味。

冉夏生确实是看不得冉莹莹难过。想了想,现在这个点是运动会,但是又不是莹莹的项目,如果她想要跟着去,倒也不是不可以。

最后,他还是点了头:“嗯”

冉莹莹心里“哦也”了一声,看着冉夏生甜甜地说着:“爹,你真好。”

爹一向就疼她,在这种无关大事的事情上,一向都愿意向着她。

他们是快吃饭前去的。

这一次,倒也没有其他人跟着去,只有冉莹莹和他。

冉莹莹是被冉夏生抱着过去的。

还没有到紧闭室,冉莹莹就已经听到了那边传来的争吵声。

这个争吵声,从紧闭室传出来的。她听到了,但是冉夏生却没有听到。

紧闭室的隔音效果非常的好,那些争吵自然是不可能从里面传了出来的。

但是冉莹莹并不是普通人,她又怎么可能会听不到里面传出来的争吵声呢?

她却心里冷笑着。

看来再深的夫妻感情,大难之间自然也会各自飞。

还有冉春旺,所谓的孝顺,也不过如此。

听到他们竟然吵得那么的激烈,她这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暗爽。

……

冉老太他们之所以会争吵,跟冉莹莹那次暴打,还有那等死的忐忑分不开。

冉老太被冉莹莹暴打了之后,浑身都跟散了架似的疼,疼得她说不出话来。

但是在别人眼里,她就是装的。

就连冉老爹都不相信她。

毕竟,冉莹莹只是一个小孩子,一个五岁的小女孩,能够把人怎么折腾?

自然是不可能把冉老太打伤的。但是冉老太却还在那里一个劲地哎哟,说是被冉莹莹打伤的。

一开始还有人安慰她,到最后竟然谁也没有安慰她。不管是冉老爹还是冉春旺,都好像把她的哎哟声当成了空气。

首先受不了的人,竟然是冉春旺。

平日里在两老口眼里最孝顺的大儿子,此时却带着厌恶,一脸的嫌弃:“行了,别了,这里又没有你可以演戏的人,你还叫什么?”

冉老太正疼着,却突然听到有人说她是装的,一下子就爆了。

怎么能够不生气呢?她疼得都已经疼到骨子里了,却有人说她是装的,她怎么能够不生气?

而说这话的人,还是她儿子,她就更生气了。

她可是最疼老大啊,什么事情,哪有好处,不是给老大家?她甚至为了老大,还亏待了老二,逼着老二去当兵,只为代替她哥哥。

虽然后来当兵的时候,他用的是自己的名字,而是冉春旺的。

但是冉老太还是觉得,当初她是不是做错了?

哪怕她曾经没有后悔,一直认为自己没有做错。

但此时她被老大这么骂了之后,她的心里就开始思考,自己前三十年做过的那些事?真的是对的吗?哪些又是错的?

冉老太迷茫了。

“你还有脸说我?我今天被打又是谁的错?还不是你怂恿我们俩,叫我们过来找老二,说老二不敢把我们怎样。可是我们过来了,最后成什么了?我们找了一个月都没有找到,好不容易找到了,结果现在却被关在这里,什么事情也干不了,还没有阳光,更重要的是我还被打了。”

冉春旺说:“娘,我让你们过来找,难道还是我的错吗?难道我不是想要你们好好地跟着老大吃香喝辣的?你们好了,难道我能不好?我也能够一起过个好日子吧?我哪知道你们会记不住地址,我更不知道原来被人带进来竟然还会被关在这种地方。”

他自己也没有想到。

那两个老东西,会把地址给弄丢了,害他们像个乞丐一样的生活。

他什么也想不到,更想不到原来老二竟然可以狠心到这种地步。

老二这么狠,难道他是第一天知道吗?肯定不是的。

他一早就知道老二狠心,当初既然能够做得出来断绝关系的事情,又怎么可能会做不出其他的。

他早就应该想到的不是吗?

他当初就是以为,他敢在老家这样做,是因为没有人看着,但现在他们跑到了部队时在,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怎么敢?难道不想要官了?

他就是这样想,才敢怂恿父母来家里。

结果呢?

到了这里,竟然就被抓了,那些士兵怎么说的?说没有证据能够证据他们就是团长的亲人。

那还要他们怎么证明?他们从村委干部那里开出来的证明,也只能证明他们是下山村的,却没有其他能够证明他们是冉夏生亲人的证据。

只要冉夏生能够过来一趟,亲口告诉别人,他们是亲人,才可以。

但是冉夏生一直都没有出现。那个曾经出现过的小人,又是那样的可怕。

……

之后,他们就吵了起来。

怎么吵起来的,谁也没有注意到,反正最后是吵起来了。

冉老太骂冉春旺不孝顺,冉春旺又骂她没病呻。吟。

总之吵得很厉害。

冉老爹却并没有插手到他们娘俩的争吵中,他只是握着那个没有烟丝的旱烟管,看上去好像在吸烟似的,其实旱烟管里根本就没有烟丝,更没有火星。

他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吵到后来,他头也疼了。

最后他终于忍不住吼了一声:“别吵了!”

正争吵中的母子俩,顿时停了下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冉老爹。

冉老爹说:“你们还想吵到什么时候?现在我们都被关在这里,最主要的办法,就是早点找到老二。现在只有老二能够救我们。”

冉春旺说:“可是老二都不见了,听那些士兵说,老二跑出去野训了,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

这也是冉春旺最郁闷的地方。他知道是老二在躲着他们,并不想面对他们,于是就躲了起来。

什么出去野训了,他才不相信呢。

哪有这么巧的,他们刚到,老二就出去野训了,这时间上的巧合,让他没办法相信。

但不相信又怎样?人家就是出去了,就是躲着他们,而且躲的那么理直气壮,他们就算想要告他,那都拿不出理由来。

真的是,太可恶了。

“老二,他真的那么狠吗?”冉老太突然哭了。

她是真的怕了。

害怕再在这里待下去了,这里太可怕,可怕到她一刻也不想待了。

这样的地方,能够让人害怕。

此时,她很后悔自己来了西南,如果给她选择的机会,她情愿不来。

但是,世界上可没有后悔药啊。

正哭喊着,外面的门突然开了。

外面的光线照了进来,阳光照射进来,给了他们一种生的希望。

冉老太缓缓地回过头去,却在门口看到了一个他们期盼的人。

“老二?”冉老太忍不住喊。

冉夏生只是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冉春旺也看了过去,看到在门口瞪着他们的冉夏生,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扑了上去:“老二,我们是亲兄弟啊,哥哥后悔了,哥哥错了,求你原谅哥哥。”

他扑过去,抱住了冉夏生的大腿,此时他才感觉到,有一个当团长的弟弟,那是多可怕的事情,人家伸出一根手指头,都可以像捏死一只蚂蚁似地捏死他。

当初不就是想让他坐牢就坐牢了?人家一句话的事情,自己却要受那么多的苦。

现在,人家也是一句话的事情,想把他们关在哪里就关在哪里。

这就是权利,是他无法探知到的。

冉夏生却一脚就把抱着他大腿的冉春旺踢开了,并没有去理他们。

然后,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冉老太和冉老爹的面前。

两位老人就这样怔怔地看着他,一时之间竟然也找不到话题。

冉春旺那边,看到自己被冉夏生给踢开了,他心里有些懂,又想跑过去抱住冉夏生的大腿,突然看到了张天使的脸蛋出现在他面前。

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还有红红的嘴唇,正笑嘻嘻地看着他。

他“啊”的一声,跌坐在了地上,惊恐万分地看着冉莹莹。

他这一声惊叫,倒是引起了背对着他们的冉夏生。他缓缓地回过头来,就看到了冉春旺跌坐在地上,身子像筛子一样地抖个不停。

他的女儿莹莹正尊在冉春旺的面前,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冉春旺惊恐地喊。

在他的眼里,眼前的哪是什么天使般的脸蛋,那分明就是恶魔。

那就是个魔鬼。

他至今还记得,她当时那按在他身上的手指,竟差点在他的身上戳出了个痛来。

那种疼痛,他至今也难忘。

其实他知道,这个恶魔暴打人的事情是真的,但是当时他和冉老太吵架的时候,就是想要挤兑她,就自然而然的脱出而出了。

那天之后,他身上就疼痛不已。

每次躺在床上,一闭上眼睛,他就会自然而然地看到她那张笑着的脸。

那张脸笑得有多甜,在他的眼里就有多恐惧。

他一直以为她还会回来折磨他们,但是她好像把他们给忘了,自那之后,就再没有出现过。

但他一直心惊肉跳的,一直在等着这样的日子到来,恐惧的日子。

但一直都没有来。

“怎么了?”冉莹莹笑得开心。

冉夏生回头:“莹莹,怎么了?”

冉莹莹说:“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病了?见到我就尖叫,要不要送去医院?”

冉春旺却瞪大了眼睛,他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话来。